田七无力叹气,“师父…”

丁志突然说道,“田七,原来你暗恋我。”

“…”

“你不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偏喜欢太监这也就罢了,可是我是你师父。”丁志一本正经。太监或多或少都有点变态心理,但是自己这徒弟变态得很是别出心裁。

田七也看出来了,师父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勾搭宫女之上,他大概也不会志存高远到搅合进宫闱厮杀里去。

于是田七放下心来,把事情简略地跟丁志说了。

丁志听罢,吓得头发几乎立起来,暗暗为田七感到后怕。但他是个没主意的,田七也不指望他给出什么好建议,眼下把话说开了,去掉嫌隙,也就达成她的目标了。反正谋害皇嗣这种事情,无论是她还是丁志,都没能力追查。

把师父送走之后,田七又掏出她的金锞子来把玩,玩儿了一会儿,便拿着金锞子去找王猛炫耀。

田七站在王猛卧室门口扣了几下木板门,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太监给她开了门,她客客气气地说道,“麻烦您,我找王猛。”

那人答道,“我就是王猛。”

田七:“…”

她捧着王猛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终于从这种孙悟空到猪八戒一般的进化中找寻到几丝属于王猛的气息,于是她有些意外,“你怎么弄成这副样了?”

王猛听到田七问,立刻委屈得眼泪直打转,把缘由跟田七说了。

原来之前田七给他的那一百两银票,他还没用就被偷了,后来问同屋的人,说御马监的孙大力来串过门。王猛留了个心眼,先去兑银子的票号,给小伙计塞了点钱,打听了一下,果然得知孙大力来这里兑过一百两银子。

王猛去找孙大力质问,结果孙大力倒打一耙,反说是王猛偷了他的钱,还把他打了一顿。钱自然也没追回来。

然后他就成这样子了。

田七听了,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怎么就那么窝囊呢!”她说着,也想照着王猛的脸打几下,可是举着手瞄了半天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得垂手作罢。

王猛耷拉着脑袋,“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田七愤愤瞪他。她一点也不心疼人,纯粹是心疼钱。一百两银子,攒了好久呢,连个响儿都没听到就没了,还是被抢走了,怎么想怎么窝火。

御马监的孙大力她认识,这人好吃酒好赌钱,名声很不好,但是他师父是淑妃跟前的红人,所以孙大力也就跟着有些嚣张,喜欢欺负人。

这孙大力本名也不叫孙大力,只因他力气很大,所以被人取了这么个诨号。

总结:这是一只有靠山的、武力值很高的坏蛋。

田七摸着下巴,看看王猛,再看看自己,终于悲伤地发现,他们俩绑在一起也不够孙大力练手的。

所以说王猛敢找孙大力当面理论,也算是有胆色了。

不过他这个方式有问题,田七摇头,明知道对方嚣张又厉害,还硬往上撞,不是找死是什么。

在紫禁城里头混,田七其实是个特别能屈能伸的,但那也要看对象,没必要缩脖子的时候就完全不用白吃亏。最重要的,这是关乎一百两银子的大事。

孙大力又不是什么腰杆子多硬的家伙,淑妃了不起啊,她田大爷还是伺候皇上的呢!

田七一边自己给自己鼓舞士气,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转悠,憋坏水儿。

对付无耻的人,你得比他更无耻才行。

王猛适时地问了一句,“那现在怎么办?”

田七顿住脚,“先把钱要回来再说。”

王猛无法深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看到田七表情阴森,他也就不敢再问。

俩人吃过晚饭,去了孙大力的住处,这小子果然又在聚众赌博。

孙大力看到王猛进来,以为这小弱鸡又来找茬,不过反正他不怕,大不了再打一顿就是。田七怕孙大力看出她和王猛的交情,所以故意晚了一步进来。进来一看到牌桌摆上,笑嘻嘻地挤上来要玩儿会儿,怕别人不带她,她把今儿才得的那四个金锞子拍在桌上。

孙大力果然两眼发光,让人给田七腾了个地方。

田七其实不太喜欢赌钱,她总觉得赌钱容易散财,甭管是输是赢。输了吧,想扳回来,于是折进去更多;赢了吧,钱来得太容易,花起来就不心疼。

而且她也没有逢赌必赢的本事。赌钱一看心眼儿,二看运气。心眼儿她不缺,可是运气这东西没准儿,逢上倒霉的时候,越算计输得越多。

这会儿坐在赌桌上,她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赢钱。

几人正在玩儿的是四人一桌的推牌九。孙大力之前连赢了几圈,桌上玩儿家已经换了两拨,一个个两眼发红地盯着赌桌,恨不得立时翻盘。

但是孙大力越玩儿越手顺,没一会儿,弄了个“天牌”。

天牌是牌九里第二大的牌,仅次于“至尊宝”,由两张十二点组成。孙大力翻开牌,笑眯眯地拱手,“各位兄弟,又对不住了。”说着便伸手要钱。

“你等一下。”田七制止了他,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向她。

“怎么了?”孙大力问道。

“我刚才就觉得你不对劲,别是抽老千吧?”

孙大力恼怒地重重一拍桌子,“玩儿不起就别玩儿!输几个钱就唧唧歪歪,敢说老子抽老千?大家伙儿的眼睛可都亮着呢,你们说,我到底有没有抽老千?!”他说着,向四周望了一圈,等着别人给他说句公道话。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相反,大家都怀疑地看着他。抓到好牌的人容易遭到羡慕嫉妒恨,人们感情上也有点倾向孙大力是用了不正当的方法。

孙大力更加愤怒,抓过田七就想轮拳头。田七故意往牌堆里一推,几张未发的牌被翻过来,其中一张落在桌面上,颠了几颠,牌面上六红六白,正是个十二点。

十二点的牌一共就两张,孙大力的天牌占了两张,那么现在怎么又冒出个十二点?

这不是抽老千是什么?

由于之前那层嫌疑的铺垫,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确实是孙大力抽老千。赌徒们都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这会儿发现自己刚才输钱完全是对方使诈,于是群情激愤,蜂拥而上把孙大力按在地上猛揍。

田七早给王猛使了眼色,俩人把桌子上孙大力的钱一通扒拉,又按着孙大力翻了个遍,揣着一堆银钱跑了。

这边孙大力也已醒过味来。而且他果真不愧“大力”之名,在被几个人围殴的情况下还能突出重围,追着田七出来。

“田七我操/你大爷!”孙大力边追边怒吼。

后头有看热闹的人扬声喊道,“你拿什么操啊?”

“你他妈给我站住!”孙大力又吼。

田七心想,我他妈就不站住。她和王猛暂时也不敢回自己房间,干脆跑出了十三所。

十三所和紫禁城就隔着一条路。孙大力追到门口,眼看着他们俩跑到路上,他想也不想地抄起手旁一个木凳扔过去。木凳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直奔田七的脑袋。田七回头一看,故意放慢脚步,等着木凳超越过去。

于是那木凳越过田七,打着圈向街角一个白衣少年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竟然有四千多字,简直的,不~敢~相~信~
那个,大家别着急,我也想快点写到奸情,不过感情这个东西得慢慢铺垫。人们都说看美剧十次滚床单不如看韩剧一个吻有冲击力,原因正在于此呀。
话说,七哥好多年不看韩剧,最近突然被《来自星星的你》迷住了,推荐大家去看,全智贤演技很赞~

 


后续事件

纪征是纪衡的弟弟,今年十六岁,已被封了宁王,今年过了年便立府,搬出了皇宫。先帝爷只有这两个儿子,纪征是少子,又是宠妃所生,因此先帝难免多疼爱他一些,要不然也就不会出现当年的废储危机了。

可是“爱之适以害之”,先帝对这个小儿子的宠爱渐渐就成了兄弟二人之间的隔阂。俩人完全做到兄友弟恭那是办不到了,纪衡登基之后没有为难这个弟弟,已经是非常的胸襟开阔了。毕竟,这是一个曾经差一点抢走他皇位的人。

其实纪征觉得自己挺无辜。当年储君风波闹得正凶的时候,他才多大?整天想的是“书读不好父皇会不会责骂”“今儿得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要偷偷玩儿不要被发现”这类独属于童年的困扰,对于抢皇位一事根本没有具体的概念,也就谈不上兴趣与欲望。但是他那个贵妃娘亲是个有远大志向的人,且又有点被害妄想症,总觉得自己儿子如果不当皇帝那么太子以后登基必不会给他们娘儿俩活路,于是积极地投身于争储的斗争中。

就这样,昏君、宠妃、奸宦共同形成了一个废储小团伙,其中昏君左右摇摆,意志不够坚定。

当然了,这小团伙最后没有成功。正统就是正统,不是那么好撼动的。有的时候关于立储的问题,朝臣比皇帝还有决定权,在满朝文武的护航之下,太子之位虽经历了几次危机,但最终还是保住了。

基于自己过去的不良行径,在纪衡登基之后,贵妃娘娘天天担惊受怕,怕自己和儿子受到政治迫害。加上心有不甘气难平,她渐渐地形成了心病,一年光景就下去陪先帝了。

纪征十岁出头,皇家的小孩儿都早熟,这时候也终于通晓了一些厉害。他知道自己越是不上进越是安全,于是傻吃憨玩起来,太后和纪衡也就对他放了心,不再难为他。

纪征觉得他们真是想太多了,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庶子,脑子里要灌进多少水,才敢大胆地去造反抢皇位?

他好好地当他的皇亲国戚,不缺吃不缺喝,想玩儿什么玩儿什么,比皇帝逍遥多了。

于是,享乐主义就成为纪征基本的人生观。

纪征此人长相随了他的母亲,典型的小白脸。唇红齿白,五官精致;脸型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轮廓渐渐分明,但还保留着少年的圆润与青涩。

他没事儿出门逛大街,所过之处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都要往他的方向飘,纪征习惯了被围观,也就不以为意。

今天,他又被围观了,不同的是,这次围观他的不是女人,而是一群太监。

是这样的,他在紫禁城北门外的街上漫步,走着走着,余光内一个小黑点由远及近。他一扭头,发现一个不明飞行物翻滚着砸向他,纪征本能地要躲开。

本来他也能躲开。

然而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大喊一声“王爷小心!”

纪征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那身影已经飞扑向他,由于冲力太大,他后退两步终于没接住,和那人一起倒在地上。

纪征今儿出门没带护卫,只有几个家丁跟着。家丁们的反应普遍慢半拍,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王爷被一个飞奔过来的小太监扑倒在地。

此时,那不明物体正好也落下来了,将将要砸到两人的头。纪征抽出一只手把那东西一拨,拨向一旁。

凳子打了个转落在地上,但是离开时,凳子腿还是扫到了田七的额角。

纪征搂着田七的腰,他只觉怀中的身体格外柔软,腰肢格外纤细。对方大概由于剧烈的跑动,此时粗喘着,胸口一起一伏,火热的呼吸喷到他脸上。

他的耳朵便有些发红。

小王爷生平第一次被压,就这么献给了一个太监。

纪征有些不自在,微微别开脸。然而视线内一抹红色突然垂落,由清晰变得模糊。紧接着,他左眼由于异物入侵而酸涩难忍,眨一眨眼,一片血色模糊。

田七捂着额角,向呆愣的家丁们说道,“快来人,王爷的眼睛里滴进血了。”

王爷、眼、血,这几个词凑在一起简直太令人发指了,那些人连忙把两人拉起来,几个家丁围着纪征又是擦拭又是吹眼睛,终于给弄干净了。

这时,孙大力追了上来,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太监也跟上来围着,看到纪征,纷纷跪下磕头行礼。

纪征揉了揉发红的左眼,“起来吧。”

太监们纷纷起身。田七站在纪征身旁,指着孙大力说道,“你好大胆子,乱扔东西,刚刚把王爷都伤着了!”

孙大力吓得又跪下来,“王王王王爷饶命!”

纪征似笑非笑地看了田七一眼,心想伤着我的明明是你。不过…反正这太监刚才救他也是好意。纪征没有理会孙大力,而是对田七说道,“你伤口在流血。”

田七捂着伤口答道,“谢王爷关心,奴才没事。”

王猛连忙掏出手帕给田七擦伤口,擦了几下,干脆直接用手帕堵着止血。

纪征看着那白手帕上刺目的鲜红,皱眉道,“还是找个太医看看吧。”

田七一听太医就头疼,“王爷的好意奴才铭感五内,可若是惊动了太医,上面问责下来,奴才就不好解释了。”

纪征想想也对,打架斗殴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他从荷包里摸出块金子,递给田七,“这样,你找个好大夫看一看吧。你今儿救了我,这算是答谢。”

“奴才怎敢当得起王爷的谢,您就当是赏我的吧。”田七一边说着,一边把金子接过来揣进怀中。

纪征因怕耽误他看伤,也就不多说,只临走的时候看了地上的孙大力一眼,说道,“再敢生事,本王就回了皇兄,把你们全换了,打发去山西挖煤。”

孙大力连忙脸上堆笑,“奴才不敢,不敢。”

回到十三所,王猛给田七仔细包扎了伤口。正好他之前从安乐堂拿了金疮药,这会儿又有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