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铃非常高兴。
她真要开怀开心的说一句:“老大,有你在,可真有安全感。”
这是她真真实实的感觉。
——可惜人往往吝于表达自己真实地感受。
有时候是要有所掩瞒,有时要有所保留,有时是害羞,有时是不便,有时只是不懂如何表达。
骆铃是个觉得应该做什么就去做、甚至想到做什么便做的女子。
她要说什么,也一定会说、敢说。
但此际她是不便说。
——似乎危机未过。
张小愁的情形仍令人担心。
张家似已发生了惨剧。
史流芳却不知去了哪里。
——所以她也把这句想说的话,吞回肚里,没有说出来。
有时候,一句该说、本来应该说的话,因为没有适当的时机,而没有说,但在日后可能就忘了说了,不能说了,或者不想再说,没有机会再说了。
有话当说直须说。
——你呢?
——你也有没有该说而一直没有对那人说的话?如果有,你还犹豫什么?
时机不是用来等待的。
时机是要制造的。
陈剑谁的声音既自杀手开枪的地方传来,那么说,他想必已经占据了杀手原来的地位置。
——这表示说:陈剑谁已取得了控制权。
他素来有一双黑夜照旧能视物的眼。
这点枪手当然不知道,
——有红外线装器的瞄准器,自然比不上一双眼灵活。
所以吃亏的反在是那枪手。
陈剑谁知道骆铃并没有事,但却不知道她手上的电筒已中了一弹。
他手里没有电筒。
所以他叫骆铃开亮手电筒。
骆铃也有点沾沾自喜、暗自得意:
——毕竟,也有大肥鸭不晓得的事。
她应声随意按了按手电筒的掣。
意外的是:电筒居然亮了。
原来电筒没被那一枪打坏。
骆铃这倒惊疑不定起来坏了:
——到底人在远处的“大肥鸭”是一眼看出手简并没给打砸,还是他撞彩叫开手简而电筒又恰好还能开亮呢?
手电筒一亮,陈剑谁就问:“金铃子,这儿暂时没有危险了,为啥还压着小愁不放?”
“不行啊,在我下面的她,”骆铃分辩道:“有点疯疯癫癫的……”
“她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陈剑谁说,“你把手电筒扔给我。”
骆铃掷出了电筒,扶着张小愁站了起来,她倒没有什么挣扎,但双手冻得似冰。
陈剑谁往前面地上照了照:
那儿有两具尸体——
一具是个老婆婆,印堂那儿有一个枪孔,血已经凝固了,死去也有一些时间了。
另一具是一个瘦削的汉子。
他手上还拿着一把远程来福枪,
他喉咙却插着一把亮晃晃的刀。
眩寒的白刃。
如霜。
血自着刀处淌淌流出。
路铃终于明白那杀手为何没有发出中刀的惨叫了:
——陈剑谁一定在他第三次开枪的火光中,认准他的位置,然后发刀。
——这样发刀,可没有一定的把握,耍留活口,又怕反而让对方有机会再开枪杀了自己和小鞋,她怕枪手还伙有同党,所以他便一刀必杀。
一刀切断了对方的喉咙,杀手便一声也发不出的就丢了性命。
不过,这杀手自是十分该死,简直死有余辜。
至少,地上死了的那位老太太:张伯母,很可能就是死于他的枪下的。
……一个老归人都不肯放过,这种人杀七次都不为过。
看到了张太太的尸首,张小愁反而尖叫了起来,冲过去,尖叫,哭着,其声凄切就像一朵黑夜里一阵狂风刮上天际的花,悲凉得全无着落。
陈剑谁、骆铃,闻声皆为之侧然。
他们知道张小愁伤心。
——有这样重大的刺激,反而使她恢复了神智。
但对他们而言。他们更心急的是想知道。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谁杀了张家老夫妇?
史流芳和张诞去了什么地方?
来的是什么人?这杀手又是谁?那十几辆摩托车上的又是些什么人?
陈剑谁的电筒光圈,忽然照定在一处:
那儿有一副眼镜。
黑框眼镜。
——史流芳朝夕不离的眼镜!
骆铃大为慌惶,指着那沾血的眼镇说不出话业,陈剑谁沉着的说:“他仍活着,给押在车队里。”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车队相对而过时。他用眼神发出了讯号。那是他的眼睛,虽然少了一副眼镜。”
第五章 月黑风高杀?夜
1、一触即杀
坐在牛丽生的车后,温文觉得自己不是人。至少,不只是人。
——而是诸如超人、变形人、火箭人那一类的“人”。固体的夜色给这一辆愤怒的摩托车冲刺切割开来,来不及一声狂吼,已变成了流质,铺天卷地,马达怒吼,引擎扶啸,牛丽生坐在车前,整个人弓着、俯着、伏着,与单国合一往最深的黑和夜色最深里冲杀过去,像前面纵是地狱他也要破地狱,前方有焰口他也要破焰口,他钢铁般的身躯钢网包铁护着,为的是完成他的目标、手段和心志:他要追上那十几辆车——马达狂吼。
他已成了一种速度,至少是速度的一部分。
“再过五分钟,就会追上那车队,你知道你该怎么做?”(缺数行)道是人的狂吼。
狂吼着说话。
声音在车前传来:——当然是牛丽生在说话。
而且是跟他说话。
他省却时已来不及听治楚牛丽生究竟说些什么。但温文毕竟已跟牛丽生相处过一段时间,深知这一向沉默的汉子在此时此际跟他说的话,必定十分重要,所以他大声问:“什么?”
不知牛丽生给他气绝还是为之气结,有好一段时间设作声,只有引擎在狂吼,给撕裂的大风一辈一拳的迎面打到,温文只好又问。“你说什么?”
牛丽生仍是沉默。
钢铁一般的沉默。
摩托车在发力,加速度仿佛是牛丽生的劲所引发的。
——已隐约可以看见弯曲的公路处有十几点红。
然后这传来牛丽生低沉(但仍给人一种厉烈的感觉)的声音:“摩托队其中一辆,坐三个人,中间那个,给蒙了脸,腰脊给枪顶着,着身形,像是‘万古流芳’。他曾在对开过来时打了我们帮里的暗号,但却有点不对劲——好像少了副眼镜。”
温文居然别的不同,就问了一句:“谁是‘万古流芳’?”牛丽生又卯足了劲踩油门,速部摩托车像一月饿疯了的狗给主人骤放夜色就是他的粮食,它要大口大口不消化的吞。
温文也算是立刻懂了:“哦,就是由流芳,是不是?他受人挟持了?”
“我可能看错。”牛丽生的话像自前边防夜风他击了过来,“但大肥鸭也认为是。他不会着错。”
然后他说:“再三分钟,就追上车队。老史在他们手,只能攻其不备。”
他没等温文回答,而且摆明了话只说一次:“当我追上那部车的时候,我一手驾车,一手将由老三揪过这儿来,你要配合我。”
“什……”温文叫道:“……什么!?”
“你在那一刹间,要出手把后面用枪顶住史三的人放倒。不管用什么弊法都可以,但一定要把他给放倒。”
牛丽生的活像以镇过似的,愈来愈清晰,也令温文的神志愈来愈清醒,而意识也愈来愈恐惧;也不知是恐惧唤起了清醒,还是清醒唤起了恐惧。“我趁我那部车的时间很短,至多只有三分之一秒,这样他们才没提防。你出手的时间也只有那么多,错不得。老史的命,就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