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声音低了下去:“去了东院…”
那就那好。不用重新梳妆了。
十一娘松了一口气,打发琥珀和滨菊去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喊了陶妈妈来,把三夫人要给徐嗣勤和徐嗣谕换丫鬟的事告诉了她:“…按照府里的规矩,是不是应该换了?”
陶妈妈算了算,道:“按道理,应该放出去了。”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十一娘心里总有点不踏实。还是吩咐陶妈妈:“外院的事我们知道的不多,还是打听打听的好?”又和她商量给徐嗣谕换丫鬟的事,“得找几个老实可靠的!”
陶妈妈连声应了。
秦姨娘和文姨娘来问安了。
和往常一样,文姨娘立刻眼尖地发现十一娘戴了对崭新的紫荆花赤金耳钉,然后夸大其词地赞扬了一番。
十一娘笑着应付了她几句,留了秦姨娘说话。
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秦姨娘神色间有几分惶恐。
十一娘让丫鬟给她端了个小杌子,然后和她说起要给徐嗣谕换丫鬟的事。
秦姨娘很是惊愕。
“…谕哥是我们屋里的长子,以后还要表率弟弟。又住在外院,我们鞭长莫及。可不能让人带坏了。”十一娘道,“偏偏三夫人一提,太夫人就答应了。我正为丫鬟的事头痛着。你也看看吧,看看有没有老实本份的,到时候送到谕哥身边服侍。”
她话音落了半晌,秦姨娘才一副回过神来的样子,满脸感激地道:“夫人考虑的十分周详。只是我人愚钝,不认识什么人,丫鬟的事,实在是帮不上忙。”说着,惴惴不安地站了起来,“不能为夫人分忧…”
反正已经打过招呼了!
十一娘笑着和她说了几句,就打发秦姨娘退了下去。
她虽然对三位姨娘没有什么敌意,但谁敢担保三位姨娘就对她没有什么想法呢!
十一娘立刻叫了琥珀来:“立刻派人给我盯着秦姨娘,看她这些日子都和什么人来往?”
心肝宝贝儿子身边服侍的人要换了,她就不相信秦姨娘会没什么举动…
琥珀应声而去。
得到的消息却让十一娘沉默良久──秦姨娘派小厮给远在西山别院的二夫人送了一封信。
“怎么办?”琥珀焦急地问十一娘。
“自然是以静制动。”十一娘微微地笑道,“秦姨娘不过是写了封信给二夫人。难道我们就要跳出来说二夫人插手二少爷的事不成?”
琥珀点头,露出毅然的表情来:“我会让人盯着西山那边的。”
真是孺子可教。
十一娘望着琥珀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徐令宜回来了。
十一娘迎了出去。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十一娘笑着将徐令宜迎到了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坐下,亲手沏了茶端了过去。
“侯爷今天不用巡城了吗?”
意思是问他霉米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徐令宜“嗯”了一声,并不多谈,用茶盖轻轻拂了拂飘在茶盅面上的嫩叶儿,道:“娘说了什么没有?”
他每天很早就上早朝,只在晚上去给太夫人问安。
“听说您要巡城,心疼您辛苦。”十一娘知道徐令宜担心母亲,把那天晚上的情况跟徐令宜略略说了说,特意说了三夫人要给徐嗣勤和徐嗣谕换丫鬟的事。当然,把自己要给徐嗣谕选老实本份的丫鬟,然后丫鬟选好了还要给太夫人过目之类的话也很委婉地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听着陷入沉思中:“要换丫鬟?”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十一娘见徐令宜很重视这件事,忙细细将自己决定为徐令谕挑选本份的丫鬟给太夫人过目后再送去服侍的意思说了。
徐令宜静静地听她说完,道:“何必麻烦娘,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表情很淡然,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看她的目光却比平常要明亮。
十一娘心中一跳,立刻意识到,徐令宜在试探自己…
她的心砰砰乱跳。
是得到徐令宜的信任从此获得更大的自由、更多的尊重、更稳的根基,还是变成一个在徐令宜心目中面目模糊的妻子──这是一个机会!
十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笑道:“妾身年纪小,懂得少,自然要依仗娘的经验。谕哥毕竟是我们屋里的长子,以后要为弟弟们做榜样,德行品学一点也不能马虎。偏偏他如今年纪大了,单独住在外院,妾身不方便前去探望。只有身边服侍的日夜相伴,容不得妾身的半点的疏忽。让娘帮着谕哥儿挑丫鬟,妾身看着也能学一些,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心里也就有了个章程,不至于像这会儿慌手慌脚的了。”
她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徐令宜的表情。
明亮的目光渐渐变得温煦,下颌也微微轻点了两下。
十一娘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过关了!
她的心情雀跃起来,笑容变得璀璨。
徐令宜看着十一娘眼中的愉悦,心里颇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不自在。
看来是自己会错意了!
他以为十一娘是想借这个机会试探自己的态度。毕竟,她嫁过来是为了保护谆哥的利益,谕哥越是不成气候,局面对谆哥就越有利。就像当初元娘溺爱谕哥一样。要不是二嫂后来出面,谕哥只怕比谆哥更没有个样子。
想到这些,徐令宜不禁抬头打量十一娘。
她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对面,精致的眉眼表情恬淡,温柔的笑容大方从容。
一时间,他有些迷惑。
眼前的人…感觉熟悉却又陌生!
而对面的十一娘发现徐令宜目光有些游离地望着自己,她微微一笑。
或者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悬殊太远,徐令宜不用或是不屑在她面前约束自己的情绪,他常常会流露出些很真实的情绪来,她也渐渐摸清楚了一些脉络。
徐令宜是个典型的封建士族男子。奉行“男主外,女主内”,所以他不会对自己提及霉米的事。就像他让自己接待乔太太一样而不插手般,各有各的职责。
尽管这样,十一娘也猜不出来徐令宜为什么神色有些恍惚。
他能不动,她却不想陪他坐在这时耗着。
十一娘笑着佯装要给他满满的茶盅继水。
徐令宜回过神来。笑道:“你考虑的很周详。就依你的意思行事即可!”
十一娘笑着称“是”,然后征求徐令宜的意见:“要不要叫春末来给侯爷更衣?眼看着要到酉时了?”
提醒他要去太夫人那里吃饭了。
徐令宜望着她恭顺的样子,做了一个决定。
他看了一眼西次间自鸣钟,发现时间还早,嘱咐她:“再坐一会!”
十一娘自然不会提出异意,顺从地坐到了徐令宜的对面。
徐令宜突然道:“霉米的事,牵扯到一些管事。我现在头痛的很。”
这个结果十一娘早就猜到了,她昨天晚上打了一夜的腹稿,想着万一徐令宜问自己,务必能简单明了,条理清晰地回答出来,让自己在徐令宜心目中更加上几分。
但回答的太顺利了又把自己的实力全暴露出来…
此刻听到徐令宜问她,她低声沉吟道:“和妾身猜得一样!”
徐令宜听到她的回答眉角微挑,有些吃惊:“你猜到了?”
十一娘点头,正色地道:“侯爷御下甚严,施粥的事又关系重大,没有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支撑,下人们哪有那样大的胆子。”
徐令宜不由汗颜。
真的御下甚严又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可他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却忘记了“人心不足”,时候长了,加之徐府如今又是鲜花著锦之势,那些自认为在他面前有体面的人不免就张狂起来。
他沉声道:“这件事,你看怎么办好?”
并不是商量的口气,也不是请教的口吻,只是在陈述一件事。
十一娘猜到他早有主意,现在不过是想听自己怎样说罢了。但她不想附合他。两人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事事猜徐令宜的心思,事事揣摩他的意思,自己迟迟早早会迷失自我,用如此的代价换来的自由又有什么意义?
十一娘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过了一会才道:“妾身姑且说说,侯爷看有没有道理。”
“你说!”徐令宜表情很随意。
十一娘笑道:“依妾身之见,不如趁着这次过年,各位管事都要回燕京上俸的机会封帐。待过完年后把一些管事的差事换一换,正好名正言顺的交帐。哪些管事有问题,想来侯爷心里已经有数了,盯着那几位管事,帐目上总有破绽可循。到时候借着这个由头再换一批人就是了。就是传到外面去,那也是管事们手脚不干净,与施粥的事毫无瓜葛。也就全了侯府的名声。”
徐令宜眼中渐露凝重。
没想到,她竟然说了自己心坎上了…
望着眼前还带着青杏般涩意的小妻子,他声音变得低沉起来:“难道就这样算了?”
政治,就是妥协。一个能把政治应用娴熟的人,竟然露出一副要深追的样子,问她“难道就这样算了”…十一娘颇觉好笑。
可她的表情却一本正经。
“侯爷,您是瓷器,那些人是瓦砾,我们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俗话还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免了那些人的差事,让他们丢了饭碗,他们已经是光棍不怕穿衣的,何况我们家大业大,难免有不孝子孙。到时候抓住什么把柄死活不放过,我们得不偿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可你知不知道,这事还涉及到三爷呢?”
这原也是十一娘隐隐有些感觉的。
没有像三爷这样的虎面旗,那些老奸巨猾的管事们怎么可能听命行事,或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
“侯爷,只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想到三爷是徐令宜的兄弟,纵有千错万错,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做弟媳来说,她言不由衷地劝道,“三爷掌管家里的生意这么多年,要想做手脚,早就做手脚了。何况这霉米的数量不多,银两不多,实在是不值得。侯爷还是再斟酌斟酌的好!”
徐令宜听着眼中就露出愠意来:“他自己都承认了?”
十一娘心里有些明白。
只怕是为三夫人顶杠…夫妻一体,打了三夫人的脸,等于是打了三爷的脸。
“侯爷,乔姨娘昨天只是早上喝了口粥!”
徐令宜怔住。
他不明白十一娘怎么突然说起这来。
十一娘却是有意为之,特意用这个事来做比喻,给徐令宜打预防针──而且就算徐令宜怀疑什么,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有限,自然只能拿身边的人事做比喻了!
“如果有人说我对乔姨娘面甜心苦,以至于乔姨娘气得连饭也吃不下去了。侯爷会怎样?”
徐令宜露出明了的表情。
十一娘笑道:“不管是真是假,妾身总是侯爷妻子,当着外面的人,您自然要维护妾身。哪怕是在自己的兄弟面前,想来也一样。三夫人再不对,也是三爷的妻子,出了这样的事,三爷只怕又羞又惭,心里一味责怪自己治家不严,哪里还会想到去辩解些什么?”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不相信徐令宁会为了那几个钱干出这样的事。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掌管着几万金的人!
徐令宜没有做声,却也没有出言反对。
十一娘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决定顺着他的心意继续劝几句。
“说起来,三嫂自从当家,大家都称赞她精明能干。三爷帮着管家的这几年那就更不用说了,好不好,侯爷您心里最清楚。如今娘安享高寿,也是因为家里过得和睦安顺。更别说我们如今是皇子的外家,更要做出表率。能不分家就尽量不分家。就是要分家,也不能带着怨言分了家。霉米的事,三嫂这样的急,也不知道是为了一口气还是为了银子。可不管是为了什么,侯爷都要和三爷坦诚布公的谈谈才是。看三爷和三嫂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是为了银子。恕妾身说句不中听的话。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借着您的势头升官发财的,自己家的兄弟,更应该照应才是。如果是为了一口气,大家把话说开了,这气也就慢慢能消了。总之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在一起过日子最要紧。何况还有勤哥儿和俭哥儿,上一辈有什么不舒坦的,千万别带到下一辈去。这怨越积越深,只会让外人看笑话罢了。常言说,夫妻不和邻也欺。我们这样的人家,更是不能在这上面失了阵脚才是。娘什么事没经历过,为何却甘做痴翁,只怕也是怀着这想法。侯爷更应慎之又慎才是!”
徐令宜望着十一娘,满脸的震惊。
而此刻的三爷徐令宁望着妻子甘氏,也是满脸的震惊。
“你,你还有脸承认?”说着,扬手“啪”地一巴掌打在了妻子的脸上。
甘氏捂着脸,眼中全是惊愕:“你,你打我…”
徐令宁望着妻子脸上渐渐浮现的红印子,心中又是悔又是气又是愧又是沮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夫妻十几年,彼此早已熟悉对一切。
徐令宁气势一消,三夫人立刻感觉到了。
刚才的一点点心虚与害怕立刻烟消云散。
她扑了过去:“你打我,你打我…我为你生儿育女,我为你辛苦操持,你竟然打我…”尽管这样,手却不敢落在徐令宁的脸上,怕被人看出破绽来,抓在了他的肩膀上。
火辣辣的一阵疼,让徐令宁清楚过来。
他一把抓住三夫人的手,压低了声音:“够了。你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吗?”
“大家不都知道了吗?”三夫人眼睛一湿,落下泪来,“还怕谁什么啊!”
“你也知道你做的是丑事!”徐令宁望着披头散发的妻子,拉着她就要往外走,“你给我收拾干净了,我们去娘面前陪罪去。”
站在窗棂下望风的秋绫听着心惊,忙朝着远远站在抄手游廊的丫鬟、婆子们做手势。
丫鬟、婆子们见了立刻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秋绫略一思忖,去关了垂花门,转身对立在院子的丫鬟、婆子道:“全回屋去,把门给我关紧了。要是让我发现有谁窥视,立刻禀了夫人处置!”声音少有的严厉。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齐声应“是”,各自回屋关了门。
秋绫轻轻摇头,在正屋门口望风。
而屋里的三夫人听徐令宁这么一说,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丑事?我做了什么丑事?这个家里谁不打个小算盘。我是偷了还是抢了,我做丑事?那二房和五房算什么?公然在西大街、东大街开铺子。那就是堂堂正正的,我做的就是丑事?你们徐家不过是嫌弃我出身低,出了事就踩着我罢了!”她越说越激动,“我和你去娘面前对质去?看我做的哪点丑?那些难民,有吃的就行了,六月雪和霉米对他们有什么区别?又不是我们一家做的是霉米?你以为威北侯家就那样的干净啊?我这样做,也不过是为徐家节省些银子…有什么好丑的?”
“你还狡辩!”徐令宁气得脸色铁青,“我们家能和那些人家比吗?我们家是外戚?被人发现了那是不能善后的?甚至会丢官夺爵的…”
“外戚!外戚!你就知道‘外戚’。”一直藏在三夫人心底的怨气再也压不住,“好与我们不相干,坏我们却要一起担。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分家?你是庶子,按规矩我们就应该分出去。凭什么要这样做着绿叶给他们脸上贴金。”她抹着眼角低声哭起来,“我这些年容易吗?爹是庶子,伯父要面子不肯分家,却每年只给二十两银子的例钱,家里手面大,人情客往,月月不够用。我出嫁的是时候,娘为了给我做颜面,把家里给掏空了。我归宁那天,母亲戴的首饰都是向五婶借的…嫁到你们家里来,二嫂我没那本事和她争,元娘我不能争,丹阳我没资格去争,难道连她一个小小的十一娘我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说句话?我又比谁差了?我又比谁不如了?二嫂能干的事,元娘能干的事,我不也干的好好的!”
三夫人的话正戳中了徐令宁的痛处。
他是庶子,太夫人待他虽好,天气热的时候端出一碗冰镇梅子水,那些妈妈总会先给徐令宜、徐令宽兄弟喝…他一直想分出去单过,他一直没让小妾生孩子,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受这份尴尬。当初徐家有难,他特意没把分的银子拿出来,就是想让太夫人把自己赶了出去。可看着一向精明干练的太夫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听着徐令宜喊他“三哥”,他又改变了主意…自己这个妻子,虽然泼辣厉害,又胆大妄为,可对自己却从来都是温柔体贴,对孩子从来都是关怀备至。她不过因为岳父是庶子,又没能力独立门户,在甘家看了别人一辈子的眼色,想单独开府挺直腰杆过几天不用看人眼色的日子…说起来,是自己对不起她!
徐令宁想着,人越见颓废:“是我对不起你,可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来丢徐家的脸啊!”声音即无奈,又沮丧。
三夫人看着丈夫窝窝囊囊的样子,本已高涨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我有今天,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那年我胞弟成亲,除了徐家的随礼,我也不过私下添了二十两银子。我这样娘婆两家不待见,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徐三爷。为了勤哥儿和俭哥儿!”她的声音越说越高,“你知道不知道保大坊的宅院多少钱一幢?你知不知道黄华坊的宅院多少钱一幢?你又知不知道咸宜坊的宅院多少钱一幢?你可别忘了,你有两个儿子?难道还让他们住到落叶山脚下去不成?”她越说越气愤,“你天天嚷着子孙自有子孙的福,让他们好好读书,以后考个功名,不仅不要家里的人帮,还反过头来帮家里。让人人都知道你有个好儿子。可考功名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你看我爹,考了二十几年,还只是个举人。再看你,怎么没接着考举人。还不是爹说,我们这样的人家用不着。他们是用不着。我们可是求都求不来!”想到这些,委屈从心窝子里流出来,她开始阴阳怪气地讥讽起来,“不过,说起来也怪我。谁让我爹是个屡试不第的穷举人?谁让我没有丹阳那样的陪嫁?谁让我没有体己的钱子贴着你包戏子?”
她的话音没落,徐令宁已跳起来:“你说自己就说自己,何必三家扯上四家的!”声音很是冷峻。
一时间,三夫人以为说话的人是徐令宜…
她不由心中一顿,冷冷地“嗯”了一声,终究没再提这话。
“现在怎么办?”徐令宁颓然地倒在太师椅上,“四弟限我明天午时以前把所有事都弄清楚,给他一个交待!”
三夫人想到丈夫昨夜未归,说是要和白大总管算帐,她还以为是被那些赶来上俸的管事们拉去喝花酒了。没想到却是去算帐了…她感觉到事情严重了,不由急道:“他不是最在乎脸面的吗?怎么会…”
所以妻子才这样肆无忌惮吧?
徐令宁眉宇间爬上疲惫之色。
三夫人立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半晌,咬了牙:“我们去见太夫人!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谁也不拖累谁?”又道,“我又不是为了自己…那些省下的银子不还在帐上吗?”又道,“我这不是为了省些银子吗?”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
自己毕竟是勤哥儿和俭哥儿的母亲,太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给他们两兄弟几分体面…
了不起就不当这个家了!
话又说过来,要是一个月以前,像这样走到哪里都有人迎进奉出,说句话大家都要察言观色,她还真舍不得这个位置。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没想到做米生意还有这样多的诀窍,有这样大的利润。难怪伯母她们都想着法子做生意了…自己现在毕竟是仰仗着永平侯的名义,多有不便,如果…
她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徐令宁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就有人拍窗棂:“三爷,三夫人,侯爷来了!”
是秋绫仓惶的声音。
事出突然,夫妻两人不由惊慌失措地对视了一眼。
徐令宁毕竟是男人,这几年掌着徐家的事务,见多识广,很快镇定下来,沉声说了一句“请快进来”,又转身吩咐三夫人,“快去收拾收拾去。”
三夫人慌慌张张张地“哦”了一声,小跑着进了内室,见内室空荡荡的,这才想起刚才丫鬟、婆子们看着夫妻的神色不对都退了一去,又跑出来喊秋绫。
秋绫早开了正屋的厅堂门,吩咐丫鬟去迎徐令宜、沏茶,听见三夫人喊自己,知道三夫人是要重新梳妆,应了一声,亲自带了平时服侍的丫鬟打水端进了内室。
徐令宜远远地就看见三房的大门紧闭,想到自己要徐令宁明天正午之前把事情交待清楚,猜测两口子肯定起了口角。叩了门,有意放慢了脚步。正好给时间让三夫人回避。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令宁看见徐令宜,不由苦笑。
“四弟坐吧!”
徐令宜却笑道:“算了,我也不坐了。范维纲回来了,请听戏。天寒地冻的,我瞧着三哥也没什么事。不如一起去吧!”
徐令宁怔住。
“我们兄弟好久都没有单独在一起说说话了。”徐令宜索性把话挑明了,“正好维纲请客,去喝两盅去。”
徐令宁明白,徐令宜是有话单独和自己说。
可这样急,又找了个没有任何破绽的借口…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念头闪过,他又觉得很是怅然。
就算是打主意自己又能如何?毕竟错在自己!
他起身吩咐身边的丫鬟:“我和侯爷出去吃酒了。你们跟夫人说一声!”
丫鬟应声去了内室,徐令宁抓了一旁的斗篷:“走吧!”
徐令宜看着眼前头发有些凌乱的哥哥,想到小时候他领着自己在后花园里捉蝈蝈,想着爹死后也是这样寒风刺骨的大雪天,两人一起立在罗家胡同口等罗老太爷下衙…
他不由轻轻地喊了一声“三哥”:“你头发乱了,让丫鬟们帮着梳梳吧!”
徐令宁摸着鬓角,半天没有做声,眼角却有水光闪动。
他想到爹死的那年,两人一起立在罗家胡同口等罗老太爷下衙,这个还没能承到永平侯爵位的弟弟沉默地站在那里,对冷得直跺脚的自己说:“三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扬眉吐气。让别人看到你就只知道笑,只敢笑…”
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说的?
并不相信。
却不愿意敷衍他,压了他的决心,表情认真地点头:“行啊!我就指望着我四弟给我长脸的那天了。到时候我们兄弟在燕京里横着走。”
那样的时光,什么时候不见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两兄弟又一起出去了!”太夫人面露失望。
十一娘笑道:“平日的一些应酬侯爷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可如今年关将近,各地的封疆大吏有借故提前回京给皇上问安的,侯爷却是不能不见见的。”
太夫人点头:“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这段日子屋里热闹,心里有些舍不得。”
十一娘笑道:“等到了明年初夏的时候就好了。”
春天各地的封疆大吏会回京述职,以徐令宜的身份地位,应酬又会多起来。
“等到明年初夏,天气回暖了,我们也多的是地方去。谁还要他陪着?”太夫人佯作不在意地笑着,三夫人来了。
她穿了件大红色十样锦的妆花褙子,梳了牡丹髻,戴了赤金碧玉头箍,画了眉,抹了粉,沫了胭脂,打扮得隆重又华丽。
看样子,两口子吵过架了…只有想掩饰什么,才会在那方面特别的注意…不会是被打了吧…
十一娘暗暗猜测,上前和三夫人见了礼。
太夫人则笑道:“这是去了哪里?”
三夫人笑盈盈地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道:“天气冷,待在家里没事,就整了一下箱笼。”说着,低头看身上的衣裳,“没想到还有件这样漂亮的褙子,就拿出来穿了来见您。怎样,还可以吧?”
太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好看。这样亮眼的衣裳,过年的时候穿也好!”
“真的!”三夫人笑道,“等会回去放好了,等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穿。”
太夫人就指了三夫人回头笑望着立在自己身后的十一娘:“你看,趁机向我诉苦,讨新衣裳穿!”
十一娘笑道:“娘库房里不知道放着多少好东西。不如趁机赏些我们吧?我们过年穿了您赏的衣裳走亲戚,也有颜面。”说着,抿着嘴笑了笑。
老人家,又有这个能力,谁不愿意做个散财童子招人喜欢。
太夫人呵呵笑,对一旁的杜妈妈道:“真是搭不得腔。”
“那也是您的好东西多,让年轻人都眼红。”杜妈妈态度不卑不亢地奉承着太夫人,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太夫人果然很高兴,吩咐魏紫:“明天去开了库房,把宫里赏的几匹新式样的妆花、刻丝都拿出来给她们挑。”又道,“把丹阳也叫上。给怡真也留几匹。”
“哎呀!”三夫人满脸惊喜,只是略略有些夸张了些,“托娘的福,这下可得好了!”
十一娘莞尔:“娘心疼可来不及了!”
太夫人只是呵呵笑。
杜妈妈就道:“我们家太夫人的东西多着呢,只要你们有力气搬得走。”
三夫人则转头对十一娘笑道:“这赶情好,我们还得多吃几碗饭才行。”
惹得满屋人都笑起来。
正好徐嗣勤三兄弟到了,问了安,忙问大家笑什么,杜妈妈把刚才的话学了一遍,徐嗣俭立刻道:“我也要做新衣裳。”
三夫人伸出纤指,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小儿子的额头:“我什么时候缺你的吃穿了?”
徐嗣俭支支吾吾。
徐嗣勤见了忙笑道:“山外有山。见了祖母的东西,谁不稀罕。就是我也想。只因年纪最长,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逗得太夫人满脸是笑:“就是,就是。要不然,你母亲怎么一心一意念着我的那些东西呢!”
谆哥儿听了在一旁奶声奶气地嚷:“我也稀罕祖母的东西!”
大家笑不可支,气氛十分热闹。
吃了饭,太夫人依旧千叮万嘱地送徐嗣勤和徐嗣谕出门,十一娘和三夫人、徐嗣俭待乳娘带了贞姐儿和谆哥儿歇下,这才辞了太夫人出门。
太夫人年纪大了,睡眠日渐少了。戌时关了门,并不立刻就睡,常会和杜妈妈或是魏紫、姚黄聊聊天,打打叶子牌。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让屋里服侍的都去睡了,只留了杜妈妈一人。
“去打听打听。”太夫人刚才脸上流露出来的慈爱与和蔼变成了精明和干练,“五军都督府的都督,除了老四,还有谁参与了巡城?再问问白大总管,昨天夜里老三和谁一起算帐?问问老三身边的小厮,范维纲范总兵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哪里听戏?听的是什么戏?两位爷什么时候跟范大人分的手?什么时候回的府里?”
杜妈妈也一改刚才的笑容可掬,神色凝重地应了一声“是”。
第二天巳初过一刻,太夫人已和住常一样,净了手坐在佛堂东间的暖阁里抄《心经》。
杜妈妈轻声走进来。
太夫人正襟危坐,笔走游龙,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怎样?”
杜妈妈想到得来的消息,任是老成,也不由顿了顿才开口:“五军都督府的人说,没安排人巡城。白大总管说,三爷前天夜里一个人在司房里侍了一夜。三爷身边的小厮说,范总兵是大前天回来的,请了侯爷去听戏。侯爷和三爷是酉正三刻到的,戌初走的,亥正一刻回的府。”她尽量简单、不带感情的述说着所听到的一切,可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太夫人好像没有听见似的,直到收了最后一笔,这才抬头望着杜妈妈:“把这字裱起来,送给老三。”
杜妈妈恭敬地弯下腰去,尊敬地应了一声“是”。
太夫人伸出手。
杜妈妈忙将太夫人扶起。
太夫人去了佛堂的正堂,给供奉的观世音菩萨磕了三个头,上了三注香,起身依旧和杜妈妈去了暖阁。
“昨天晚上,老三媳妇干什么?”声音很清冷。
杜妈妈跟了太夫人快四十几年,早就知道太夫人的脾气,来前把太夫人可能问的话全都打听清楚了,在心里有了腹稿,这才来回的太夫人。因此这事太夫人虽然没有让杜妈妈打听,杜妈妈却是早就悄悄问了的。现在太夫人问起来,回答的也就不困难了。
“听说一直在做针线,等着三爷回去。到了后半晌才睡。”
“老四媳妇呢?”
“吩咐值夜的妈妈和乔姨娘那边的人给侯爷等门。自己和往日一样,亥初左右歇了。”
太夫人露出沉思的表情。
“你看,是不知道呢?还是沉得住气?”
“奴婢不知道。”杜妈妈深知此事的重大,自称也变得卑谦起来,“不过,前些日子晚香去见过四夫人,晚上侯爷就去巡城了。今天一早,侯爷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去上朝,而是去了四夫人的屋子,在那里吃的早饭。听说吃早饭的时候,屋里服侍的全都退了下去。”说完,想了想,又低声道,“那边都是陶妈妈训出来的人,只能打听个大概,再多的,就打探不出来了。”
太夫人听了微微颌首:“四夫人对陶妈妈怎样?”
“刚进门没多久,外院的白总管指了马棚喂马的向丑儿的婆子去给四夫人搬东西。没多久,向婆子的孙女,就是那个被称做小芳菲的,被安排在后花园里扫地。没几天就顶了个嫁出去丫鬟的缺,升了二等,如今拿着五百文的月例。向婆子不知道多感激,逢人就说四夫人的好,还做了肉饼送给四夫人。和四夫人跟前的琥珀常来常往的,给琥珀做鞋做袜,很是亲热。”
太夫人嘴角翘了起来:“她倒挺机灵的。”
杜妈妈听不出太夫人这是在赞四夫人还是在赞向婆子,只好含含糊糊地笑着应了一声“是啊”。
太夫人重新坐到暖阁里,拿起案头的一本《金刚经》…
…
十一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做针线,玻璃窗挂着的月白色绸布帘子用银勺勺着,窗外的景致一览无遗。皑皑白雪反射着微兰的光芒射进来,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如韧柳般纤细却优美的轮廓。
绿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却发现她手里的针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眼睛怔怔地望着绣花棚子上绣了半朵的山茶花发着呆。
她犹豫半晌,还是低声禀道:“夫人,暖房的人来换花了。”
十一娘“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目光也恢复了以往的灵动,露出和煦的笑容:“让她们进来吧!”
绿云低声应“是”,不一会带了两个婆子进来给十一娘行了礼,把屋里快要凋零的山茶花换上了绽放、含苞各一半的腊梅花。
屋子里立刻有若隐若无的清香。
十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那个婆子:“可有水仙花?”
那婆子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如今还没有结苞。如果夫人想摆水仙花,我这就去跟季庭嫂子说,过两天就能送来了。”
暖房里送花,讲究半放半待,没有结苞的是不能进上来的。
十一娘笑道:“无妨,让她给我送几盆来。我自己照顾也是一样。”
那婆子立刻应了,和另一个婆子在墙角摆上冬青树,在花几上摆了文竹和芦荟。
琥珀进来,手里还捧了一尊插了木芙蓉的青花花觚。
“夫人,您看放在哪里好?”她笑盈盈地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看那木芙蓉碗口大,火红火红开得灼艳,让人看着心中一暖,点缀着冬天满是翠竹植物的屋子倒是十分的喜庆。笑着打量了四周一眼,然后指了指身后听炕窗:“就摆在这里吧!”
琥珀应声上了炕,一面将花觚摆在了十一娘身后的炕窗上,一面低声道:“夫人,还真让您给猜中了。那换丫鬟的事,有蹊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十一娘望着在屋里忙忙碌碌地婆子没有做声,琥珀也没有做声。把花觚摆好了,左右打量着。等两个婆子事完给十一娘行礼退了下去,琥珀这才露出满脸的兴奋。
“大少爷身边有个叫宝蝶的丫鬟,是我们大姑奶奶身边一等丫鬟宝兰的胞妹,长得水灵不说,而且行事十分机敏,是大少爷屋里第一得力的人。”琥珀低声道,“向婆子说,前些日子宝兰出嫁,我们依着府里的旧例给了十两的添箱,大少爷那边却拿了二十两银子去。喜得宝兰娘不住地夸他们家宝蝶有出息了。这些日子下雪,宝兰兄弟身子骨不好,吃上了藕粉。还说,同院的人看见,那藕粉是用纸匣子装着的,隐隐看到内务府的签印。冲出来甜香四溢,好像和太夫人吃的藕粉一模一样。现在家里人都在传,大少爷今年都十四了,宝蝶也及笄了,只怕是要被收房了。”
十一娘听着明白过来:“所以三夫人也听到了这个传闻,却没有将宝蝶收房的意思。想把大少爷身边的丫鬟全换了,却又怕有闲言闲语传出来,索性把二少爷也拉下水。两兄弟一起换人。”
“多半是夫人说的这样。”琥珀低声笑道,“向婆子还说,当初宝蝶能去大少爷身边服侍,是大姑奶奶的意思,当时三夫人就嫌宝蝶的样子太漂亮,不十分乐意。可宝蝶做事十分勤快,嘴又甜,服侍大少爷十分尽心。三夫人渐渐看得上眼了。还曾经赏过宝蝶两枚金戒指,一根镶了红宝石的簪子,一朵南珠珠花。在大少爷屋里的丫鬟里是头一份。”
十一娘不由摇头:“只希望别落得个和地锦一样的下场就好!”
琥珀听着目光一沉,情绪也低落起来。
外面就有银铃般的笑声渐行渐近。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听在耳朵里十分好声的声音此刻却变得尖锐起来。琥珀突然沉不住气了,嗔道:“这个滨菊,大大咧咧的。这是遇到了您,要是遇到别人,只怕妈妈们的巴掌早就扇了下去。”
十一娘笑道:“大家高兴,这屋子里的气氛也好,横竖侯爷不在,她又是个知道轻重的,不打紧的。”
琥珀不由暗暗后悔,想解释两句,滨菊已撩帘而入,手里拿着一双鞋。
“夫人您看!”
大红色刻丝鞋面,用金丝钱缀了碧玉,做成了只展翅的蝴蝶,华丽的炫目。
十一娘不由一怔。
滨菊已笑道:“是冬青姐姐给您做的,好看吧!”说着,就坐到一旁的小杌子上要给十一娘穿上,“现在冬青姐姐哪里都不能去,天天在家里做针线。就是我们也跟着沾光了。冬青姐给我做了一双杏黄色的宝相花袜子,可漂亮了。我准备过年的时候穿。”
她的话音刚落,冬青满脸绯红走了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没有做好呢──鞋跟还要缀一只小点的蝴蝶!”
说话间,滨菊已经将鞋给十一娘穿上:“合脚吗?夫人!”
十一娘望了望脚上的鞋子,又望了望滨菊和冬青满含期待的眼睛,声音不由冷了下去:“上面还有太夫人,我怎么能穿这样华丽的鞋子。”
冬青呆住:“我,我…以为要过年了,所以…”
滨菊见了也敛了笑容,大气不敢吭声地站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沉静如水。
就有小丫鬟禀道:“夫人,陶妈妈来了!”
琥珀忙推了滨菊一下:“快把鞋收了!”
滨菊一听,慌慌张张地把十一娘脚上的鞋脱了。夹在胳膊下又觉得不妥,揣在怀里又鼓了出来,塞进袖子鞋又大了些。
琥珀见了就夺过一只鞋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看见她们都这样惶恐,十一娘反倒觉得自己不应该摆脸色给她们看,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就笑道:“好了,以后大家注意一点就是了。”又对一旁垂着头的冬青道,“府里的规矩比在罗家的时候更大,只是太夫人待人宽厚,有些事不大追究。可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自省,越是要自律,越是要循规蹈矩才是。不可让人拿着了把柄。”
冬青听了连忙点头,保证道:“夫人,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已经当着这么多的同级的丫鬟认错了,十一娘怎么也得给她几分体面,说起来,她还是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丫鬟呢!
十一娘笑道:“既然是过年,也应该穿双新鞋才是。你给我做双石青底绣满了粉色梅花的鞋吧?”
冬青听了立刻笑起来:“您放心,三、五天就做好了!”
十一娘听着只觉得头痛。
冬青到了徐府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对人和事也没有以前敏感了。
看样子,还是早点安排她和万大显的事吧!
十一娘点头:“大家都散了吧!”
三人忙恭声应“是”。
小丫鬟让陶妈妈进来。
三人鱼贯着出去,和陶妈妈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