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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标认真道:“这个时代能人百出,历史中能人更多。我的颓废不会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坏,我的努力也不一定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好。”

  朱文正呆住:“标儿,你在说啥?”

  李文忠怜爱道:“标儿,你是太累了吗?多休息几天,我帮你先干着活。”

  朱标摇头:“不累。我只是说,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左右历史。我或许能改变一些人一些事,但历史是靠人民群众去推动,是靠历史长河中每一个人推动。未来是华夏所有人民共同的选择,我能做的只是改变过程。”

  朱文正的眼睛在打圈圈。标儿在说什么?哥哥我听不懂啊!

  李文忠很努力想听懂朱标说什么,但这时候他尴尬地发现,自己的智商居然比朱文正好不到哪去。

  朱标握紧拳头:“所以!我根本不需要惧怕!”

  这句话朱文正听懂了!

  他立刻吐掉瓜子皮,大声道:“对!这个世界上没有标儿需要怕的!哥哥我罩着你!”

  李文忠哭笑不得。朱文正你嚎那么大声干什么?耳朵都给我吵得嗡嗡叫了。

  朱标的目光逐渐犀利:“再说了,这世道再差能差到原本历史那去吗!”

  朱文正:“啊?”糟糕,又不听懂了。

  李文忠按压太阳穴:“标儿,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想说什么?”

  朱标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现在大明确实变得更好了,但这一切的关键不是我。而是李叔叔,刘叔叔,宋叔叔,王叔叔,章叔叔,两个叶叔叔他们;还有徐叔叔,汤叔叔,廖叔叔他们;还有你们……”

  “还有……马皇后,和皇上。”朱标放下握紧的拳头,“你们比我对这个时空的历史进程重要得多。”

  如果没有这些信任他的人,如果没有这一群思想开明想要改变乱世的人,朱标就算是穿越者又有什么用?

  他穿越的时机和身份独一无二。换到其他人身上,就算不是一个死字,也至少也得苟着活。

  朱文正和李文忠面面相觑:“标儿,你夸我们是很不错……但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朱标使劲揉搓自己的脸,道:“我只是发现了自己的驻步不前是何等的狂妄。无论我再努力,大明这个封建王朝也会烂得透顶,最后还是会被推翻。我完全不用担心出了我和我爹两个英明的皇帝,就会改变几百年后华夏光明的未来。我现在做的事,只是让华夏的血更厚,变革来得更早,转型更加轻松,百姓不会遭受太大的苦楚。影响不了什么。我悟了!”

  朱文正无脑喊:“标儿说得对!”

  李文忠:“标儿说得……等等!”

  李文忠虽然脑袋有点晕,还是听清楚了朱标话中了不得的字句。

  “标儿,你、你……不是,那个……”李文忠冷汗直冒,“那个……”

  朱文正疑惑:“那个什么?”

  朱标面无表情道:“我说我爹朱国瑞其实就是朱元璋,我其实就是太子朱大。忠哥被吓到了。”

  朱文正:“……啊?”

  朱文正猛地睁大眼睛,额头汗大如豆。

  李文忠整个人手脚都麻木了。他很想说点什么辩解,但看着已经抱起手臂,好整以暇看着他和朱文正的朱标,他一个辩解的字都说不出来。

  标儿都已经如此确定了,我要怎么才可能骗得过标儿!

  朱文正嘴张张合合了许久,然后狂擦汗:“标、标儿,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别说这种笑话,被听到,我们全家都会被砍头!”

  朱标抱着手臂冷笑:“好啊,我现在就去上折子问皇帝我的猜测对不对,让皇帝砍了我们朱家全家的脑袋。对了,我爹的脑袋必须第一个砍!”

  朱文正额头汗如雨下,也哑巴了。

  他求助地看向脑子灵活的李文忠。但很抱歉,现在李文忠聪明的脑袋瓜子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标儿,你,不是……”李文忠按着额头,“天啦,我和文正这样的反应,标儿根本就是确定了!”

  朱标冷哼:“其实我本来想找其他证据。比如最好找的证据……朱大帅给我写的字那叫一个风骨嶙峋啊,简直是书法家。现在皇上大概是终于能模仿了,非常自信地亲自给我写亲笔信。但沉浸在书法中几十年的人和模仿的人,我眼瞎才会看不出来。”

  朱文正拍着大腿破口大骂:“四叔身边的文人眼睛是狗眼睛吗!他们看不出来吗!居然让四叔自己写!”

  李文忠:“……文正,就算我俩找不到借口,你也不能不打自招啊。”

  朱文正骂道:“不是你先不打自招吗!都是你的错!”

  李文忠:“……”成,这锅我背。

  朱标抱着手臂继续冷哼:“其实我爹模仿得还是很像了,我只是有些怀疑,没怀疑得太厉害。不过一旦起了怀疑心思,许多事就展露出真相。”

  朱标顿了顿,决定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现在紧张的情绪:“其实我最初只是猜到自己可能是太子,但我以为我是被寄养的。”

  朱文正道:“哦,对,你之前还闹过一场。你怎么相信四叔就是皇帝了?”

  李文忠也使劲点头。标儿不是宁可认为自己是寄养的,也没想到舅舅是皇帝吗?

  朱标撇嘴:“其实我仍旧不相信。但除了我爹不像皇帝,其他的事都对上了。特别是我娘,我娘可太像马皇后了。”

  朱文正使劲点头:“这倒是。除了四叔不像皇帝,到处都是漏洞。”

  李文忠扶额。朱文正你是不是又想挨打?

  朱标道:“但是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唯一的选项,再离谱也是事实。所以……我就算再不相信,我爹……他还真是朱元璋啊?这可能吗?天啦?我只是诈诈你们。”

  朱标本来制定了一套十分详细谨慎地扒亲爹马甲的操作。

  但后来他仔细一琢磨,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如果亲爹是皇帝,正哥和忠哥肯定知道。他只要突然袭击,就算忠哥稳住了,正哥那个傻憨憨也绝对会露馅。

  结果,忠哥比正哥还沉不住气。

  朱标有点幽怨:“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看我笑话?啊?我在爹和你们面前隔三差五说朱元璋笑话,你们是不是笑破肚子了……”

  朱文正立刻阻止朱标:“标儿,你要相信你正哥,你在四叔面前抱怨朱元璋,你正哥我会笑话的难道不是四叔吗!”

  朱标:“……”我草,好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

  李文忠再次扶额。啊,脑袋好痛。

  怎么办,标儿知道自己身份了!

  标儿今年已经十七岁(虚岁),就差三年,就差三年啊!

  朱标放下手臂,道:“说吧,我给你们一个坦白的机会。根据你们的坦白,我考虑之后怎么做。”

  朱文正和李文忠对视一眼,放弃挣扎,将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朱标。

  既然标儿已经知道了真实身份,保险的绳索又解开了一层,那么至少他们要保住最后一层绳索——朱标就是朱太子这件事,目前还不能被天下、被大明整体得知。

  朱标听朱文正和李文忠你一言我一语——然后李文忠让朱文正闭嘴嗑瓜子,自己将前因后果梳理清楚。

  朱标的脑袋先往左偏,然后往右偏,然后使劲揉自己的脸,最后瘫在椅子上,露出一个“你们傻吗”的表情。

  那个算命先生,他是知道的。

  他当时以为自己要变成锅里一滩肉,急急忙忙暴露自己“神仙童子”的身份,爹就找算命先生来了。

  算命先生让爹娘等人到隔间去,自己装神弄鬼,以为没人会知道他在装模作样。

  但他面前一岁多还不会走路的幼崽标儿,正用看傻×的眼神看他。

  朱标还知道,那个算命先生私下还笑话过“这家人真好骗”。

  哪知道,算命先生酗酒摔没了,被认为是天谴?

  呃,这个……应该是误会吧?

  朱标沉思。

  其实这个……他自己也要付一部分责任。因为自己当初没有强调“太子死后洪武皇帝会发疯”,他爹可能就不会如此相信老骗子的话。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朱标拍着胸脯。从小到大几乎没生病的他,可以确定体质也是“金手指”之一。

  朱文正和李文忠使劲摇头:“天谴的事,现在哪能看得出来?说不定前一刻身体好,后一刻就可能会出事。”

  他们说完,还胆战心惊地看着窗外,生怕现在突然来道晴天霹雳把标儿给劈上天。

  朱标挠头。

  行吧。算命先生都用自己生命来证明他不是骗子了,虽然朱标仍然坚信他是个骗子,也要给他一丝尊重。

  “我不会和其他人说。”朱标道,“你们说,我该不该和爹说,我已经拆穿他了。”

  朱文正和李文忠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别!”

  朱标问道:“为何?”

  朱文正解释:“因为我想看他笑话!”

  李文忠道:“因为舅舅的演技本来就够差了,他不想被你发现才坚持演戏。如果他不在你面前演了,估计朝中许多聪明人,立刻就能猜到你的身份。”

  朱文正和李文忠几乎是同时说出理由。李文忠说的话更长,结束时间更晚。

  李文忠说完理由后,转过头骂道:“朱文正!这个时候不要开玩笑!认真点!”

  朱文正:“哦……其实我很认真……好吧,你的保儿哥说得对。四叔很认真的想要瞒着你都演得这么烂,他要是知道你已经知晓身份,那他的演技还能看吗?”

  朱标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说,其实你们俩的演技也很烂。

  特别是正哥。正哥在皇帝面前,那放飞的样子哪像一个养子?你就仗着自己是皇帝唯一的亲侄子,才会有恃无恐吧?

  唯一的亲侄子,如果不造反,恐怕比庶子们还金贵……

  等等!

  朱标脸色阴沉:“我爹有几个庶子庶女了?”

  朱文正和李文忠:“……”

  他们再次对视了一眼,朱文正用胳膊肘使劲撞李文忠,让李文忠说。

  李文忠半晌不敢说话。

  朱标使劲瞪。

  李文忠小声道:“庶女我不清楚。庶子……一个,就一个!舅舅对你和舅母很好!”

  朱标松了口气。

  他想起之前那场“陈国瑞劝谏朱元璋”,朱元璋颁布的“以后不会有高位嫔妃”的诏令。

  他爹那个傻憨憨真的是朱元璋,那么历史已经完完全全改变了。

  因为正史中的朱元璋不可能是个傻憨憨!

  “我知道了。”朱标道,“我不会告诉我爹他的演技很烂。他看了我那么久笑话,我也要看他笑话。你们不准说漏嘴。”

  李文忠和朱文正举起手发誓保证。

  欺君之罪?帮标儿叫什么欺君!

  然后三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半晌,朱标抱着脑袋倒在椅子上:“天啦,我爹居然是朱元璋?我爹居然是洪武皇帝?这大明的未来真的没问题吗?”

  朱文正认真道:“其实四叔不在你面前的时候,是个很厉害的皇帝,真的。再说了,大明的未来还有你。”

  李文忠也点头:“四叔很有皇帝的样,你说的那个残暴的洪武皇帝……呃,四叔倒不是残暴,但给人的压力真的很大。”

  朱标抱着脑袋,满脸不信:“真的?”

  朱文正:“真的,连你正哥我都很怕他。”

  朱标道:“你天天作死,三天两头被皇帝亲自揍,我怎么没看到你有怕他?”

  朱文正:“这个……”

  李文忠也双手抱头啊。呃,脑袋好疼。

  朱文正解释:“标儿,你知道的,虽然皇帝的确很有威严,我在朝堂上也很给他面子。但私下,嘿嘿,我是他唯一的侄子,他能拿我怎样?”

  朱标板着脸道:“你是他唯一的侄子,是活着的人中唯一封王的、不是他儿子的人。所以你才更危险,你才应该更谨慎。现在皇帝还年轻,他可能不在乎。但他年纪大了,你这个战功卓越的侄子,很有可能会威胁太子的位置……”

  朱文正震惊:“啊,标儿,你扪心自问,你太子的位置能被你正哥我威胁到?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这么厉害!”

  朱标:“……”

  妈耶,对哦,我是太子。我这个经常给正哥收拾烂摊子的劳心劳力的弟弟是太子。正哥怎么可能威胁得了我的位置?连北京城的老人看到正哥,都会拿拐杖揍他,让他别欺负我。

  李文忠忍笑道:“他敢天天这么浪,不怕舅舅真的砍了他,就是知道除了造反和威胁皇位,舅舅会一直容忍他。”

  朱标抱着脑袋,把脚都缩到了椅子上,蜷缩成一团:“天啦,不要啊,如果我是太子,我岂不是要给正哥收拾一辈子烂摊子?我怎么这么命苦?”

  朱文正先愣了一下,然后得意大笑:“标儿,你认命吧!”

  朱标怒道:“我不!”

  李文忠的脑袋不疼了,他也笑了起来:“这个……咳,真没办法,谁让他是你唯一的堂哥,大明唯一的战功藩王。标儿,你多担待点。”

  朱标更生气了:“我还怎么多担待点!正哥的作死行为,就只差带兵去围攻南京了!”

  朱文正认真道:“说实话,标儿,这个正哥可以做。只要标儿你一声令下,我就……哎哟!”

  朱标扑上去就捶朱文正的头。

  朱文正跳起来,抱头鼠窜。

  李文忠看热闹看得哈哈大笑。

  标儿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朱文正这个心大的人就罢了,李文忠心细如发,本应该会担忧。

  但不知道为何,李文忠见朱标满脸不在乎,还嘀咕“那个骗子的话也信”,他就不担忧了。

  这强大的信心,是与标儿相处十几年的默契。

  标儿说没事,一定没事。

  朱标如愿以偿把朱文正拳打脚踢了一顿。现在朱标的拳头已经很有力了,至少现在上战场,不会只拿着银枪戳戳戳刮别人的血皮,真的能戳死人。

  不过朱标就算再生气,和家里人打闹的时候都会收着力气。朱文正又皮糙肉厚,被揍了一顿,跟没事人一样,还嚷嚷今天标儿得知了真相,是个好日子,咱们吃烤全羊。

  朱标虽然无语,但仍旧让人准备烤全羊,满足朱文正的饕餮胃。

  烤羊的时候,李文忠陪在朱标身边刷调料。朱文正躲懒,说是去接堂弟们放学,遛了。

  周围没有其他人,李文忠才问道:“标儿,你、你怨吗?”

  朱标疑惑:“怨什么?”

  李文忠道:“怨舅舅瞒着你。”

  朱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不怨,只是尴尬。你知道我在不知道我爹是朱元璋的时候,说了多少……朱元璋的坏话。现在想起来,我都想用脚指头挖个坑跑路。”

  李文忠哭笑不得:“有这么尴尬吗?最尴尬的难道不是舅舅吗?而且你现在看不出来多尴尬啊。”

  朱标盯着滴着油的烤羊,道:“因为我已经怀疑很久了。所以现在已经不尴尬……至少我和爹当面拆穿这件事之前不尴尬。”

  李文忠道:“这样啊……”

  朱标道:“而且……现在爹正面临空印案吧?如果我是太子,我现在估计已经在朝堂上和人吵架了。”

  朱标曾经在他爹面前说过无数次,“哎呀这个烂摊子好麻烦,但爹你那么在意干什么?天下是朱元璋的,让朱元璋去解决”。他爹总是笑着说,“对,朱大帅去解决”。

  现在他知道了,那个要收拾许许多多烂摊子,扛着很大很大压力,经历过无数痛苦和背叛的洪武皇帝,就是他爹。

  历史中洪武皇帝经历的事他并不太清楚。但这个时空朱大帅经历的事,他一清二楚。

  他知道,朱元璋在打天下初期,有多少次底盘都差点被人掀了;他知道,朱元璋在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时候,信任的兄弟接连背叛;他知道……他现在知道了,朱元璋在亲率大军攻打张士诚的时候,被围困在洪都的是朱元璋唯一的侄子、唯一的外甥、唯一从小带大的义子和……和最宝贝的亲儿子。

  并非是朱元璋要打张士诚,陈国瑞无法单独回援;而是他爹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先解决了后顾之忧之后,再来救自己。

  爹相信自己。但理智上再相信自己,爹是不是也寝食难安,辗转反侧,梦中被吓醒?

  朱标想起洪都之战后,他和爹重逢。

  爹哭成了一个泪人,嘴里不断咒骂朱元璋不让他回援。

  爹不是骗他,爹是真的在骂他自己。

  大明建国只是麻烦的开始。比起治国,洪武皇帝打天下已经算得上顺利。

  现在才洪武五年,这个新生的王朝就已经出现了官官相护,出现了皇帝不知道的官场潜规则,出现了“一介清流草民”上书,皇帝还不得不召开朝议讨论这封上书的无可奈何。

  这么大的压力,他爹一个人扛着。

  自己这个本该为他分担的太子,却袖手旁观。

  是啊,他把北直隶治理得很好。他还拿下了高丽,威慑了倭岛。

  但对于大臣而言,这或许是很大的功劳。对于太子,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朝中才是他的战场。站在他爹身边,替他快到三十岁才开始读书的爹理清朝堂上的弯弯道道,保护他爹不被满腹经纶的人糊弄过去,才是太子该做的事。

  其他王朝的太子或许应该有治理一地的经验,才能知道百姓是什么模样,不长成温室中的花朵。

  但朱标知道自己不一样。他不需要这些,他可以立刻当好一个监国的太子。

  可是他爹却对他说,“好好休息,好好玩,有我在”。

  他至少能休息到弱冠。

  这可真……

  朱标心疼极了。

  “早知道我是太子,我就该为爹分担得更多一些。”朱标翻转烤羊,“爹太累了,我担心他。”

  李文忠这时候学着朱文正说了一句骚话:“你不是说洪武皇帝超长寿命,能把皇后儿子兄弟,甚至我和朱文正全部熬死?你担心什么?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好好锻炼身体,为洪武皇帝养老送终才是正经事。”

  朱标噗嗤笑个不停。

  李文忠也展颜笑道:“标儿,你只需要关心好你自己的身体。你活着,我们都会好好的。”

  朱标笑道:“好。”

  听说洪武皇帝的太子没死,可能大明会变得好一点,百姓能多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好日子。

  朱标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但他知道……

  “这个家不能没有我。”朱标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逐渐抓狂,“要是我不在了,正哥说不定真的会被砍头,英哥也说不定真的会呕血……还有弟弟们,没人压着他们,我都难以想象他们会做什么事。”

  李文忠道:“标儿,这次你出事,呕血的人可不止你英哥了。你忠哥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强。还有你那些叔叔们。”

  朱标仰天长叹:“我知道了。啊!我这拖家带口的,好难啊!”

  李文忠大笑:“确实。”

第190章 鄂国公朝堂斥奸贼

  朱文正接了堂弟们回来,朱标和李文忠就不再说什么皇帝不皇帝的话。

  “去洗手。”

  “我先吃一口!”

  “洗完手再吃。”

  “哥!你最好了!”

  朱标只好切下肉,先挨个喂了弟弟们一块,弟弟们才心满意足去换衣服洗手。

  朱文正嘴张得老大。

  朱标恶狠狠给他塞了一大块肉,差点把朱文正噎死。

  朱文正双手捧着吐出来的肉继续吃,也不嫌弃脏。

  朱标本来是恶作剧,但他再次发现,对正哥恶作剧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之后兄弟几人吃着烤羊啃着瓜果唱着歌,好不快活。

  除了朱标不是太快活。因为哥哥弟弟们的鬼哭狼嚎实在是太吵。

  儿子侄儿外甥吃着烤羊啃着瓜果唱着歌的时候,朱元璋正坐在龙椅上,一只手肘搁在龙案上,手背托着下巴,看台阶下的大臣吵吵闹闹。

  他们已经吵了一天。

  大朝会的时候,大臣们都会站着,朱元璋的龙椅前面也没有桌子;小朝会上,朱元璋和大臣都有椅子和桌子,桌子上还有笔墨纸砚,有些公务在小朝会上就解决了,提升了许多效率。

  后者是朱元璋在当豪商的时候学到的经验。

  大朝会只是走个过场,一般小朝会才是维持大明日常运转的最高会议。

  现在空印案已经被查得差不多,该定下第一批处罚名单。小朝会吵得不可开交。

  但滑稽的是,和支持处罚空印案的大臣吵架的不是另一批朝廷重臣,而是一个“草民”。

  朱元璋坐在最上首处,大臣们坐在两侧,出列的人就在中间站着说话。草民不是官,他得跪着。

  郑士利跪在地上,常遇春站在他身旁,两人的争论已经到了末尾。

  郑士利身为文人自然能言善辩,但常遇春居然真的能辩驳得他哑口无言,脸上清高的表情全无,连连磕头辩解自己没有不忠之心。

  刘基气得心里咬牙切齿。

  还真让标儿说对了,讲理的说不过胡搅蛮缠的。常遇春这个屯田元帅一入朝,几乎就奠定了这场朝议的胜负。

  除了朱标出的主意,常遇春自己的口才也至关重要。

  在朱元璋渡江攻占集庆(南京)的时候才以匪徒之身独自投靠朱元璋。到了大明建国的时候,即使他不是屯田元帅,历史上功劳也仅次于李善长和徐达,越过一众朱元璋的老乡成为朱元璋的心腹,靠的可不只是打仗厉害。

  当初朱元璋下定决心杀邵荣,常遇春的劝说就起了决定性的因素。

  所以如何以言语杀人,常遇春真的很擅长。他读过书后,能够引经据典,对此就更擅长。

  常遇春先质疑郑士利道德,然后质疑郑士利的忠诚,最后他含泪俯身和郑士利并排跪着,质问老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为什么运输路途中能少这么多?

  郑士利一脸正气凌然,身份地位比他高得让他仰望的鄂国公常遇春却伏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臣在山西屯田,一石粮,一石粮是一亩地辛辛苦苦耕种一年的产出。臣也运粮,粮怎么几百石几百石少的?几百石,那就是几百亩地一年的产出。”

  常遇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形象全无。

  “几百亩地,一个村就几百亩地。那是一个村子的一年的收成,能活一个村子的人!陛下!臣是个粗人,臣也没在元朝当过官,不知道什么元朝官场人人皆知的潜规则,臣只是心疼消失的粮食啊!”

  常遇春哭得凄惨,和常遇春共事的同僚将领脸上有的愤怒,有的悲伤。

  打仗的时候,他们这群武将死死压着那群文臣,文臣们见他们都得点头哈腰。

  大明建立后,朝堂上讲规矩,要看口才。他们说不赢辩不赢,甚至听不懂文臣们含沙射影说的什么话。在朝堂上渐渐没有了话语权,只有少数几个武将勉强能够跟上朝议。

  常遇春是其中之一。常遇春不常回南京,即使已经是鄂国公仍旧奔波于各处荒野屯田分田每次回朝,常遇春都能在朝堂上引经据典,以文臣的身份,代表武将说出武将嘴笨说不出的话。

  他们都很敬佩常遇春,敬佩常遇春的勇猛,敬佩常遇春不慕名利仍旧在四处为百姓奔波,敬佩常遇春和他们一样原本是文盲现在却能和文臣们辩得有来有往。

  现在鄂国公常遇春却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身边的“草民”跪得笔直,神色凌然,好像有罪的是鄂国公,不是他。

  武将们心中怎么能不难受?

  他们完全不明白。他们当百姓的时候,官员都比百姓厉害。百姓见到一个小官,也要战战兢兢。

  为什么一介草民,能和鄂国公并排跪在地上,还让鄂国公哭成这样?

  文臣们都说这是民心的体现,是官民一心的体现,是皇帝善于纳谏的体现,是明君的体现。

  可他们以前怎么完全没有见过这种事?

  别说武将们,出身低微、不懂什么元朝官场其他朝代官场潜规则的文臣也不懂。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鄂国公请起。”朱元璋等常遇春说完之后,让人把常遇春扶起来,在朝会上替常遇春洗脸整理衣冠。

  朝臣们沉默又恐惧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朱元璋。

  如果朱元璋发怒,他们还敢再次辩驳。但朱元璋神情过于平静,一句话也不说,他们心里就有些慌了。

  因为朱元璋此前这副表情的时候,南京朝堂可是血流成河啊!

  朱元璋手从桌子上放下来,坐直身体,淡漠的眼神扫视了一眼群臣,然后视线落在郑士利身上:“照你这么说,朕应该先彻查,为何朝中官员运粮核对必有错漏?”

  郑士利恐惧:“陛下!路途遥远……”

  常遇春大吼道:“我运的粮路途不远吗!”

  郑士利被常遇春一声怒吼,吼得脑袋嗡嗡响,几近眩晕。

  常遇春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滇南侯从云南运到南京的粮还不够远吗?还有比滇南侯更远的吗?滇南侯为何不用空印!滇南侯为何能核对一致!他们在说谎!”

  郑士利几次想说话,都被常遇春大声抢先,咬死了“朝中运粮多有错漏必有问题”。

  这朝议居然向着“为何运粮会有错漏,为什么别人运粮没有错漏”上去了,空印不空印,似乎都没人关心了。

  郑士利和支持郑士利的官员心里焦急无比,很想把话题转回来,但常遇春说话又急又快嗓门还响亮,让他们推出的代表郑士利根本没机会说话。

  背后之人终于忍不住,互换几个眼神之后,想要起身出列,代替郑士利与常遇春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