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心虚:“这个,慢慢修,不急,是不是……唉,主公发达了,总要对祖先好一点吧?”
陈标道:“有太庙啊!我也不是不让主公修陵墓。皇帝嘛,肯定要修陵墓。皇帝的陵墓那么大,把祖先的灵柩请进来,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不好吗?后世也能一起供奉,少了许多事。”
陈标一想起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要为了修建豪华陵墓而飞走,他那个心脏啊,就像是被刀割一样。
给主公的军队投钱,给主公的基建投钱,给主公的基础教育投钱,陈标虽然嘴上抱怨,但知道这些钱花得值得,他勒紧裤腰带花了就花了。
但给父亲和祖父各修建一个陵墓,这是哪门子的必要啊?!修了之后还得遣人管理,又是一大笔钱!
陈标对自家爹干嚎之后,悲伤道:“涉及祖先的事,就算再荒唐,身为臣子也不敢劝诫。修吧,修吧。修陵墓耗费巨大,把陈家家产全捐了都不可能,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朱元璋脸皮狠狠一抽搐,立刻道:“我去劝诫!”
陈标死死拉着自家爹:“爹!不可以!会丢命!”
朱元璋胀红着脸:“我相信主公!”
陈标哀嚎:“爹!真的不能去!”
朱元璋撇过脸:“我就试探一下,不行就不行。标儿,你把修陵墓要花费的钱计算一下,我给主公看看。主公如果看了花销仍旧一意孤行,我就不劝。”
陈标犹豫了一会儿,勉强同意:“好,爹,你可不能勉强。”
朱元璋心虚地快装不下去了。
之后朱元璋又询问了迁都的事,才知道选择都城有那么大的学问。
不说政治上的考究,只说一个城市要容纳几十万上百万的人口,天时地利都需要严格的考究。
比如在平原上建立城市,当然比在丘陵地带建立城市容易。
能容纳许多人口的地方,古人早已经选过了。所以在原本的大城池中选择都城,基本不会有错,顶多考虑气候和地形变化问题。
濠州正好地处丘陵地带,以现在的科技,建城修路的原材料运输都十分困难,要整地修建城池更为困难。
后世可以用工程爆破,有各种重型机械辅助修城。这个时代就只能肩挑人抗,就算有炸药也没用。在连绵的山林中修建一座巨大的城池,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累死多少百姓。
朱元璋听后,感慨道:“明王他怎么能这样!还未登基就要成为昏君吗!”
陈标也感慨地点头:“是啊。希望明王只是一时昏了头,能及时清醒过来。”
马秀英路过,嘴角微抽,头也不回的走了。
连马秀英都认为,自己丈夫是不是有些灵魂分裂的症状。
因为忠臣陈国瑞的及时劝诫,明王朱元璋放弃了在濠州建城和修建豪华陵墓的想法。
但祖先也不能怠慢。朱元璋想的是,先让陈标祭祖,然后移棺,将父母兄姐的棺木先移到应天暂时安葬。待朱元璋修好自己的陵墓后,将父母兄姐的棺木一同放入帝陵,与他共享香火祭拜。
朱元璋的祖父安葬在泗州盱眙县,即后世江苏淮安盱眙县。
从大运河西进淮河,前往濠州的时候,正好会路过盱眙。
朱元璋让陈标去查一下自家祖父的墓葬还在不在,若在,就在此地也举行一场小型的祭祖仪式,把祖父的棺木也带走,之后一同带往应天。
朱元璋的祖父朱初一葬在山沟沟里,连马车都进不去。陈标虽心疼两个弟弟,但他们身为臣子,不能慢待主公的祖父,所以他只能带着弟弟们骑马。
陈标骑半个时辰就想让弟弟们休息,哪知道弟弟们一个个精力充沛,甚至想独自骑着大马撒欢。
朱文正笑道:“两个小家伙韧性不错啊。这次回去后,把他们交给我训练。”
陈标立刻拒绝:“不行,你肯定带着他们惹事。我会让爹找个靠谱的好老师教他们。”
朱文正气得直哼哼:“小瞧我?”
陈标严肃道:“我从来不敢小瞧你惹事的本事。”
朱文正不气了:“说的也是。”
燕乾和周围偷听的文臣武将们:“……”
真不知道朱文正在得意什么。
连陈标都从小习武——虽然总有人在陈标成为武林高手的路上用溺爱为名设置障碍,陈樉和陈棡自然更不会例外。
比起对陈标的溺爱,朱元璋对这两个儿子的武艺和骑马训练严格许多。
陈标其实知道陈樉和陈棡已经能独自骑马,双腿和屁股早就已经磨出茧子,但他仍旧认为在校场和庄园骑马是一回事,在野外是另一回事,坚决不允许陈樉和陈棡单独骑马。
朱文正将此事记在心中,心想要和干爹说说,得让陈樉和陈棡脱离标儿庇佑才行。否则这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保护标儿。
身为干爹的嫡子,标儿看似被娇惯溺爱,却早早上了战场。其他孩子也不能太拖标儿后腿,好歹能骑马打仗,自己建立功勋,别老巴着标儿不放。
经过艰难地跋涉,询问了许多人,陈标终于来到了朱元璋祖父的坟包处。
或许是这坟包实在是太偏僻了,居然完好无损,连坟包上的石头上都能依稀看到“朱初一”三个歪歪斜斜的字。
朱家人自己当然不识字。朱初一下葬的时候,朱家还不算太穷,天下还没有大乱,所以他们用了半篮子谷子求得村里一老书生帮忙写“墓碑”,然后朱元璋他爹朱五四亲手刻在了石头上。
虽然这老书生的字完全不值得半篮子谷子,有了这三个字,陈标不用在荒山野岭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陈标十分感激那位不知名的老书生。
找到墓葬后,陈标一行人先在附近山林安营扎寨,然后选良辰吉日祭祀起棺,将朱初一的尸骨转移到华丽棺木中。
三月北伐,三月底攻占大都;陈标在大都坐镇两月处理完杂事,回到应天已经六月底。
当陈标来到盱眙时已经七月底,正值秋雨连绵。
他们安营扎寨时,正好下了一场缠缠绵绵的秋雨。
陈标拎着想去玩水的陈樉和陈棡进大帐篷,强迫两人泡了一个热水澡,泡得两人额头微微冒汗之后,又强迫两人喝了一碗姜汤。
骑马和淋雨没让两个弟弟蔫掉,这碗难喝至极的姜汤让两人彻底蔫了。
陈标将两人塞进被窝后,才去隔壁帐篷商议祭祀的事。
参与祭祀的文臣们吵了起来,一部分以季仁寿为首,认为天降细雨是吉兆;一部分以张昶为首,认为这是凶兆。
季仁寿要求祭祀按照事先选定的吉时进行;张昶则认为应该停留在原地,等雨停。
在雨停之前,陈标应该率领众臣每日朝着上天叩拜,祈求雨停。
陈标进门时正听张昶引经据典,顿时脸皮一抽。
让自己每日淋雨跪在烂泥中叩拜?张昶你就是想方设法让我死!
陈标道:“不用争了,将这件事交给上天吧。”
季仁寿看着张昶的眼睛都要冒火光了。如果张昶再敢争下去,他就要对张昶拳头伺候,以力服人!
主公留着张昶,除了还未抓到张昶确切的马脚之外,能重要的是用张昶的学识做事。
平时张昶那点小打小闹他们没看在眼里,张昶居然想让标儿生病,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允许!
听陈标开口,季仁寿在张昶说话前抢先道:“标儿,交给上天是何意?”
陈标道:“我在主公的祖父坟前烧一点纸钱,如果纸钱能在雨中点燃,就说明祖先不介意在雨中祭祀起棺;如果不能燃,就再等等。”
陈标进帐篷后,燕乾和朱文正一人捧着一个大盒子进来。
燕乾和朱文正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眼光让本就淋过雨的人感到一阵恶寒。
陈标道:“主公祭奠祖先所用的黄纸都是主公亲手制作,让人快马加鞭送来。每一盒代表主公亲自祭祀的黄纸都用蜡印封好。我现在启封,先烧一张问问祖先。”
张昶正犹豫,季仁寿皱眉道:“纸怎么能在雨中点燃?”
季仁寿如此说,张昶立刻反驳道:“主公受命于天,天自然会为主公让步!季公怎么能用俗人常理来推断主公,你是何居心!陈标,你这个建议很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季仁寿拳头硬了。
你当我没读过历史典籍,不知道历史中那些超出常理的祥瑞是什么?!
第131章 争吵半天但是无用
见季仁寿和张昶还要再次争执下去,陈标没有继续劝说,而是坐在了椅子上,听两人继续吵。
燕乾和朱文正捧着盒子坐在陈标左右,将刀横在腿上,暗暗将支持张昶的人的模样记在心中。
在他们看来,这些人都是潜在的陈标的敌人。
陈标也好奇地打量那群想让自己跪在雨中泥地中的人。
他以为自己的人缘不错,没想到在场居然有近半的人嚷嚷让他出去淋雨。
有些人只是被张昶说服了,并没有故意针对陈标。他们认为祭祀就该侍天至诚,吃点小苦头理所当然。不只是陈标,他们也会跟着陈标一起跪在泥地中祈求上天。
别说这个时代,后世也一样。有的人会苛待自己去祈求老天垂怜老天不垂怜就等死,有的人把不灵验的神像推倒后自暴自弃,有的人则自强自立。
汉武帝时天命学说不过是用来甩锅的理论,西汉几个皇帝都是上天降灾送丞相祭天,丞相是高危职业。君臣用来博弈的天命学说,居然被后世一些读书人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真的能够靠意志力改变气候了。
陈标津津有味地看这场辩论的时候,其他人也在默默关注他。
特别是那些说要让陈标去雨地里跪着的人,在陈标旁听后,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心虚。
如果陈标和他们争论,或许他们会越杠越厉害。但陈标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们吵闹,他们看着陈标稚嫩的脸,想着陈标身上的功绩,琢磨着陈标身后的势力,有些慌了。
如果陈标因他们的建议生病甚至出事,他们这群人怕不是都要给陈标陪葬?
看看陈标身边两个武将,那眼光和要杀人似的。
在陈标兴致勃勃旁观时,在场文臣的讨论渐渐偏移了原本分庭抗争的局势。
支持季仁寿的人,仍旧坚持按照原本计划祭祀。搭个棚子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支持张昶的人,态度渐渐缓和。
他们有的说如今正是秋雨连绵之际,如果在这里空等,恐怕会耽误差事,不如写信去询问明王定夺;有的仍旧坚持祭祀,但只说祷告上天,多做一场仪式,就可以继续原本计划,不用一直等;还有的人坚持等待,但让陈标带领一群人先去濠州,留一部分人等待……
总之,坚持让陈标去淋雨的人渐渐没了,张昶再提起让陈标去淋雨的时候,他身边的人还会劝说。
“陈大公子年幼,怎么能日日淋雨?若是祭祀时出了事,且不说如何向陈将军和主公交代,这也不吉利啊。”
“没错,张公,我知你最重礼仪,但也要分情况。历朝历代祭祀,也没说让幼年皇子去淋雨。陈大公子还不是皇子。若传出去,岂不是被外人说主公故意折腾功臣?”
“不如就先试试陈大公子的法子?若能点燃纸就直接按照原定计划;若不能,就多做一场祭祀祷告上天。总不能雨不停,我们就一直等着。历代大祭也未曾有因为下雨而停下的先例。”
“这倒也是。秋雨连绵可能持续月余,虽途中会有几日停下,但那几日不一定是黄道吉日。”……
文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渐渐达成了一致。
张昶独木难支,逐渐也闭上了嘴。
他想要针对陈标,又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在针对陈标。大元皇帝已经退守上都,为了帮助皇帝夺回中原,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忍辱负重,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异心。
于是张昶也只能同意同僚的看法,认可先尝试一下,不行就多加一场祭祀。
张昶在心里自我安慰,纸在雨中肯定点不燃。让朱元璋丢一点脸,再多耗费一场祭祀的钱,也算给朱元璋添麻烦。
针对陈标的计谋无法得逞,张昶便将此事搁置一边。他现在开始思索,要如何利用“朱元璋亲手做的黄纸在祭祀的时候点不燃”这件事,消除朱元璋登基的合法性。
至于黄纸点不燃是因为下雨,听到消息的人可不知道。就算有人辩解,愚民们更愿意相信耸听的危言。
季仁寿见意见渐渐统一,没人再说让陈标去淋雨,松了一口气。
他提起的这口气除了担心标儿,也是担心同僚。同僚不知道陈标是世子,若陈标淋雨出事,这里的人恐怕全部都会被暴怒的主公灭满门。
“标儿,就按照你说的做。”季仁寿擦了擦额头上吵架吵出来的汗,道,“先试试能不能在雨中点燃黄纸。”
陈标笑道:“好。辛苦季先生了。”
季仁寿摇摇头,关切道:“快去休息。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太过劳累。”
陈标乖乖点头照搬。他身后的燕乾和朱文正根本没理睬这群文臣,抱着箱子跟着陈标离开。
季仁寿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们这群人吵了许久,但吵架的只有文臣,包括在这支队伍中官职最高的朱文正在内所有将领都未曾参与。
别说一言不发,那些人甚至都没来议事帐篷。
主祭是陈标,副手是朱文正。将领们全部听从陈标和朱文正的话。或许,他们吵来吵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季公,你为何呆在这里?”一人关切道。
季仁寿摇摇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主持这场祭祀的是标儿。”
那人疑惑:“对啊,怎么了?”
季仁寿苦笑:“所以我们吵来吵去,最终都会由标儿来定夺;而不是我们吵出一个结果,让标儿按照我们说的做。”
还未散场的文臣们都愣住。
张昶皱眉:“一个黄口小儿……”
季仁寿收起笑容,冷冷打断道:“官场以官职定上下,不是以年纪定上下。不如说,正因为陈标年纪如此小,就立下赫赫战功,被将士所敬爱,被主公重用,我们更该好好听命。”
季仁寿没有撑伞,走出了帐篷。
其他文臣愣了一下,也跟着冲出帐篷。
帐篷外,将士们已经就地砍伐木头,搭建祭祀场地。
简陋的坟堆已经被巨大的布幔遮住,有将士小心翼翼在地上点燃蜂窝煤,待蜂窝煤燃尽之后,再把蜂窝煤碾碎。
他们如此反复,将泥泞的山泥烘干,把煤渣铺成了路。
“哪来的煤?”跟着冲出来的张昶惊讶道。
一个将领笑道:“小军师早就料到会遇到秋雨天气,所以专门装了两船的煤备用。用煤垫在纸下,再直起布幔挡雨,再大的雨也不会影响祭祀。”
另一个将领道:“蜂窝煤点燃烘干地面,再用煤渣铺成场地,小军师说,虽然奢侈了些,但为了顺利举办祭祀,迎回主公先祖的灵柩,这点花费不算什么。”
张昶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被秋风吹的:“他怎么没和我们说过!”
将领疑惑:“为何要和你们说?”
季仁寿平静道:“主公只让我们负责祭祀典礼的礼仪和规章。祭祀时间的选定、场地的搭建、人员的构成……这些都是朱文正和标儿商定,我们本就没有权力。只是标儿尊重我们,才特意过来听我们吵闹,征询我们的意见。”
他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天色渐黑,他看不出同僚脸色。
“好了,都回去休息吧。”季仁寿说完,自己率先离开。
其他文臣文吏在议事帐篷前伫立半晌,也各自散去。
张昶留到了最后。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将士们热火朝天干活的景象,心神有些恍惚。
可能是着凉了。他打了个寒颤,身形微躬,深一步浅一步地往自己的帐篷走。
季仁寿到帐篷时,陈标亲自送来了姜汤和热水。
“哎?他们居然会想让我跪在雨里好几天!我惊呆了!”陈标一边帮泡澡的季仁寿擦头发,一边抱怨,“我本来只是来通知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哪知道他们居然自己商量起来了,还要让我在雨里跪几天?!”
季仁寿本来也觉得有些尴尬,见陈标毫不在意地过来送东西外加抱怨撒娇,他心中的尴尬变成了哭笑不得:“不是他们,是你们。我也有份。唉,你的年纪还是太小了,连我都忘记你才是主事的人。”
陈标继续抱怨:“年龄小怪我啰?我也不想年纪这么小就管这么多事,都怪我爹!”
季仁寿先愣了一下,差点以为陈标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试探地问道:“为何要怪你爹?”
陈标理直气壮道:“作为臣子,主公给臣子安排差事,主公怎么会有错?所以都是我爹的错!”
季仁寿还是不理解:“为什么?”
陈标道:“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主公的错,那错就是爹的。谁让他是我爹?”
季仁寿脑袋里绕了半天圈子,然后差点笑得把水花溅出来:“好,都是你爹的错,是他到处炫耀,没把你藏好。”
季仁寿泡完澡,换好衣服,接过陈标端来的姜汤一口喝下,然后才道:“让你出去淋雨的事为张昶挑起。他已经视你如仇敌,不可再留。”
陈标点头:“待他办好主公给的差事,主公自有安排。主公留着他,是放长线钓大鱼。”
陈标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道:“季先生,前阵子我家有下人背叛的事,你应该知道。”
季仁寿脸上难得出现阴郁表情:“知道。”
陈标道:“虽杨叔叔查出来是张士诚那里的人动的手……”
陈标讥笑了一声,道:“很早之前胡三舍的事,以及之后每一次关系应天一些富户士绅的事,查出来的线索都指向张士诚。但张士诚只是一个盐贩子,他打仗天生厉害,但如此阴谋手段,只有朝廷中习惯了阴谋诡计的人才能用的出来啊。”
第132章 张士诚或是第一个
陈标早就发现问题,为什么每次自家这里有人偷家,都是张士诚派人干的。
如果张士诚有这等心机手段和野心,也不会从元末农民起义军最大的英雄,混成了偏安一隅的家里蹲狗熊。
以前张士诚的号召力多强啊?振臂一呼,群贤毕至;现在张士诚让手下人打仗都还得讨价还价,不给足了好处没人愿意上战场。
要在别人家里搞坏事,并且许多事追寻线索,几年十几年前就在布局,不知道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张士诚十几年前还是个盐贩子,哪来的人脉财力?
但线索指向确实是张士诚那边。张士诚所在平江城一定是他们的老巢。
平江城是这群人的老巢,张士诚却不是主使,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张士诚恐怕是这群人最先腐蚀的人。
听了陈标的话之后,季仁寿呆愣了许久。
他曾被推举为官,但很快就因这世道和官场黑暗而辞官归隐,所以对这些阴谋诡计并不擅长。
史书中可以窥见这些阴谋诡计的只鳞片甲,但没有经历过,到底难以理解全貌。
季仁寿叹气:“我和朱允升都不擅长这个。”
陈标吐槽道:“我看主公麾下,就没有一个擅长的。”
季仁寿失笑:“好像的确如此。”
就算是自诩智谋明王麾下第一,顶多看着陈标感叹一声“后生可畏”的刘基,也不敢说自己擅长政治斗争。
在政治上,他们都是失意人,哪怕考上进士,当了个地方官就升不上去。
元朝廷那种情况下,能在朝堂混得如鱼得水的汉臣,各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只说在政治斗争上,手段心机不知道高出刘基多少。
季仁寿有些担心了:“这些事可能是张昶做的?”
陈标道:“不一定是张昶,但肯定是元朝的汉臣。”
蒙古贵族忙着内斗,且这些政治手段太过传统典型,充斥着史书故纸堆的味道,只可能是汉臣所为。
季仁寿更担心了:“张昶就罢了。以后有更多的元朝旧官宦,或者元朝旧官宦的子弟入朝为官,不知道大明的官场会变成怎样。”
陈标倒是很轻松:“并非是大元的官场是这样。官场斗争,说白了也就是利字当头。就算不让元朝旧官宦做官,为了谋夺更多的利益,官场中人该争斗还是会争斗,做实事的人心不在那里,肯定会吃亏。这就要看皇帝能不能识别忠奸,保护能臣。我们多想也无意义。”
季仁寿想想大明将来的两个皇帝,顿时不担心了。他失笑道:“的确如此。能臣得遇明君,如鱼得水。这种事得看命,急也无意义。标儿看来已经将陈家的事算在张昶身上?”
陈标立刻道:“什么叫算在张昶身上?就这个凑巧的时间点,除了主事者本就在应天,哪可能如此迅速的发作?再加上张昶和陈祖仁是好友……哎,我真的没骂死他!我冤枉!”
听陈标再次喊冤,季仁寿笑得差点岔气。
“好好好,不是你骂他。”季仁寿道,“他今日后,恐怕不会再针对你。”
张昶使出再多阴谋诡计,都被陈标堂堂正正破解。他为了不暴露,恐怕要蛰伏一段时间了。
陈标却摇头:“他针对我不是什么,现在他针对主公的小动作可多了。季先生,你可知主公前阵子有意在盱眙和濠州为先祖修建豪华皇陵的事?我后来才得知,除了主公想衣锦还乡,还有一个原因。”
“有人告诉主公,他的先祖所葬之处是龙脉龙穴!所以他才能当皇帝!因此需要修建两座大陵墓镇守和保护大明龙脉!
陈标一字一顿说完后,季仁寿大惊失色。
……
应天,朱元璋以明王身份安抚好北方百姓后,终于沿着大运河回到了家。
马秀英早已经回来,一边检查女校的功课,一边督促狗儿和猫儿启蒙。
狗儿虽然跳得欢,调皮劲儿比两个哥哥只多不少。但难得的是,他比两个哥哥都喜欢读书,能沉得下心读书。
猫儿就更不必说了,他是除了陈标之外,难得一个对书本爱不释手的人。
马秀英对两个小儿子十分满意,朱元璋回来时候,她对猫儿狗儿夸了又夸。
朱元璋考校了两个儿子的功课之后,因为已经经历了陈樉陈棡的“笨拙”,他不再以对陈标的水准要求陈狗儿和陈猫儿,对两个儿子勉强满意,十分隐晦地夸了夸他们。
陈狗儿和陈猫儿没有表现出高兴,因为朱元璋夸得太隐晦,两个小孩子没听出来,让难得夸奖除了陈标之外儿子的朱元璋十分郁闷。
马秀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标儿已经在盱眙了。听说那里下着雨,有人让标儿淋雨祷告上天祈求停雨。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马秀英虽很少在朱元璋面前主动提起政务,但事关陈标的事,她不能不提,“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不知道这祭祀仪式,我只知道标儿要是因为这件事生病,看我不削你!”
看着马秀英难得泼辣,朱元璋感觉心底酥酥麻麻,赶紧道:“怎么可能?他们要是真敢让标儿淋雨,我亲自过去削他们!”
马秀英皱眉道:“就算你去了,标儿不也淋雨了?你就没做点什么提前预防这个?比如告诉他们,标儿的健康优先。”
朱元璋拍着胸脯道:“我怎么没说?我早就和朱文正燕乾说过,其他将领也提点过!”
至于那些文官,朱元璋只想用他们的学识,没想过他们会自以为自己能做决定。所以听到此事,朱元璋纳闷了许久,谁给的他们胆子。
“秀英,你要相信标儿,标儿不是那种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我儿子,厉害着!”朱元璋得意道。
马秀英冷哼一声:“标儿再厉害也需要我们护着。他才多大一点?就被你安排了那么多事,引了那么多人仇恨。他还没有世子身份护身,今后遇到的麻烦更多。”
说到这,马秀英伪装的怒气变成了真的有些埋怨,狠狠拧了朱元璋胳膊一下。
朱元璋“哎哟哟”叫疼,连连哄着马秀英,把马秀英哄消气。
那群人居然把黑手伸到了马秀英的儿子们身上,难怪马秀英会生气。
朱元璋当然也生气,只是不愿意在马秀英生气的时候表现出来。
待回到明王府后,朱元璋大发雷霆,骂廖永安没管好应天。
廖永安连连告罪,即使陈家的事他管不着,心里也半点不敢委屈。
朱元璋骂完人之后,又好好清理了一遍应天。
连朱文正都在陈标的教导下学会了细分责任,朱元璋脾气上来可不管。
只要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他都杀了个底朝天。应天富户顿时人人自危,但没人逃离应天。
应天在这乱世中算安稳的地方,离了这里,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
朱元璋杀了一批人,勉强用血腥压制住心中火气,才继续关心陈标祭祀的事。
他知道陈标已经离开盱眙,带着祖父的灵柩前往濠州时,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
“我就说标儿怎么会被这群人拿捏。”朱元璋对着传令兵道。
传令兵道:“世子说要在雨中点燃黄纸,来验证老天是否同意这次祭祀。本来世子在那群人商量之前就已经修建祭坛,他们以为世子只是说说。他们没想到,世子说到做到,真的走出棚子,在雨中点燃了黄纸。”
朱元璋立刻紧张起来:“走到雨中?!他淋雨了!”
传令兵道:“有打伞。不过朱文正将军还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朱元璋愤怒道:“他敢对标儿发脾气?!”
传令兵道:“没有,他对着树发脾气,用腰刀砍了一棵树,把刀都砍钝了。”
朱元璋:“……哦。”
我这个侄子怕不是有一点点傻。
朱元璋并不意外纸能在雨中点燃。
那些黄纸当然不是他亲手制作,是陈标在给明王的信中,特意提出要明王以亲手制作的名义,准备的“易燃黄纸”,以应对可能的风雨天气。
陈标说,就算遇到风雨,但若黄纸点不燃,恐怕仍旧有人会以此来造谣主公登基的正统性,所以要准备特殊的黄纸。
这些黄纸都浸透了松脂,就算放在水面上都能燃起来。燃起来的时候,还会有好闻的香气。
朱元璋能想象,当陈标在雨中点燃松脂黄纸,黄纸燃得比一般的黄纸还旺盛,并传出阵阵幽香的时候,那群嚷嚷什么老天爷的文人们脸色会有多么精彩。
不愧是我的儿子,真是什么都提前料到了。
朱元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得意极了。
第133章 雨中燃纸是小把戏
陈标在雨中点燃松脂纸,黄纸在雨水中静静燃烧,还传出阵阵幽香,吓坏了不少人,甚至有人跪下高呼上天显灵。
陈标却没有故意纵容这样的迷信。
他已经和明王朱元璋在信中商量过了。他的那个现在还十分英明神武且自傲的主公说,不需要用神佛之事煽动人心。
现在他用这种事煽动人心,将来就会有人用同样的手段煽动人心。
“我朱元璋的皇帝之位是来自于民心,来自于一刀一刀尸山血海的拼杀,何须要上天证明?我自有天下百姓为我证明大明的正统!”
朱元璋这话,完全是陈标骂人的翻版。
其实朱元璋心里想,非要说什么“承天之意”,不如把自家标儿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