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标点头,然后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先吃饭,吃饱睡足之后再慢慢收拾。”
陈标转过身,在陈棡和陈狗儿额头上各弹了一下,道:“再慢慢收拾你们俩。”
陈棡和陈狗儿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陈樉看着大哥眉眼间疲惫的模样,也忍不住瞪了弟弟们一眼,然后愧疚地低下头:“大哥,我真没用。”
陈标抱着陈樉,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你要是没用,我怎么会一回家就发现问题?小孩子发现问题,大人解决问题。你做得非常棒,不愧是我弟弟。我离开家的时候,你就是家里的长兄,长兄如父,你做得非常好。”
陈樉抱紧陈标,害羞道:“嗯。”
陈棡酸得脸都要扭曲了。不就比我大两岁!装什么长兄!我的长兄只有大哥一人!
但他不敢说。
陈棡虽然迷迷糊糊,并不太懂为什么大哥会这么生气,但只要大哥一生气,家里所有人都得提着心。特别是大哥很难生气,每次生气就更可怕。
陈标没有立刻教训弟弟们。
他先带着弟弟们一起泡澡,在泡澡中增进感情,并一同殴打了从十米外冲刺开跳砸入浴池中的堂兄朱文正。
在殴打堂兄中,弟弟们和陈标重新恢复了亲密,不再因为陈标发怒而害怕。
为家庭和谐做出巨大贡献的朱文正,被陈标赏了一个大鸡腿。
但朱文正正准备吃鸡腿的时候,陈狗儿跳起来咬了鸡腿一口。
朱文正无语:“你名字叫陈狗儿,就真当自己是狗了吗?”
陈狗儿:“啊呸!”
他把嚼碎了的肉吐到朱文正身上,然后转身就跑。
陈标:“……”
他不敢置信:“狗儿什么时候学会这个坏毛病?”
陈棡立刻道:“这不是我教的!我绝对没教过!我顶多教过他比撒尿!”
陈标拍桌子:“闭嘴!你们还吃不吃饭了!”
陈标匆匆塞完饭,然后被陈猫儿领着去找陈狗儿躲藏的地方,把陈狗儿拎出来打了一顿屁股。
陈标的力气小是对比朱元璋这一帮天赋异禀的武将弟兄。他勤于锻炼,打个皮孩子的肉屁股,还是能打得皮孩子嗷嗷大哭。
陈标真不明白,自己才走了几月,不是几年,弟弟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这就是另一个版本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陈标忧愁极了。
还好,陈狗儿只是皮了一点,本性还是个好孩子,被揍了之后乖乖向朱文正道歉。
朱文正没生气:“小时候皮一点正常,标儿你不也喜欢在我脸上踩来踩去?”
陈标鄙视道:“你说我踩你,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被踩?嗯?”
朱文正道:“反正你踩我,你调皮。”
陈标又想踩朱文正了。
有朱文正的插混打趣,陈标心态稍稍轻松一点。
李贞第二日就把事情查清楚。他十分头疼,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陈家家丁都是朱元璋的亲信,能贴身伺候陈家孩子的更是亲信中的亲信。换句话说,这些人都知道陈家孩子的真实身份。
所以,当明军北伐成功时,他们就知道,这家孩子最迟明年就要当皇子,自己即将成为皇子近侍。
这些人便失去了些分寸,从原本严格执行陈标的命令,变得对孩子们有些过度纵容和讨好。
他们可能是本能敬畏“皇子”,也可能是起了争权夺利的心思。但在李贞看来,这就是对朱元璋和标儿的背叛。
如果没有隐瞒身份这种事,只需要把他们调开皇子身边即可;但现在谁也不知道调走他们后,他们会不会生出恨意,将秘密告诉其他人。
李贞叹气,一边将此事加急告知朱元璋,一边改了理由告诉陈标,只说陈标在北伐立了大功劳,所以这些人认为陈家要一飞冲天,所以心飘了。
陈标却不认为会这么简单。
他弟弟身边的人,都经过他几乎啰嗦的教导。几月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差别?
陈标板着脸道:“姑父,请你再查一查,哪怕求一求留守应天的廖伯伯,梳理一下棡儿身边的那几人详细的经历。不用查多久,就查近半月。”
陈标想了想,又道:“查陈祖仁死的消息传到应天后,到现在。”
李贞心头一颤:“陈祖仁?!难道此事和元朝廷有关系?!”
陈标摇头:“我不知道,但时间就这么凑巧。”
李贞疑惑:“标儿,你怎么会知道具体时间?”
陈标道:“他们太小看孩子的敏锐了。我只需要询问棡儿,他身边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纵容溺爱他。”
世人皆小瞧孩子们的敏锐和聪明。陈标和陈棡讲明其中危害之后,陈棡立刻就回忆起身边人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
陈樉也一直关注着弟弟身边的人。陈棡的感觉和陈樉的记录一比对,就能得到大概的时间。
李贞脸色煞白。
他从未怀疑过陈家下人有二心,即使这次他是按照这些人可能有问题的预想来查的。
查出这群人只是心态飘了后,说实话,李贞松了口气。
他帮朱元璋看护着孩子,如果孩子们身边的人出事,即便这些人都是朱元璋自己选的,李贞也难辞其咎,更难逃良心谴责。
如果这些的改变和残元有关……
李贞已经想杀人了。
陈标见姑父脸色难看,立刻安慰道:“我相信他们,可能他们真的只是心态飘了。但是他们心态飘也要有一个诱因,不会因为我在北伐立了大功劳,他们就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贞深呼吸了几下,压住心中恐慌,道:“我知道。”
第三日,朱元璋的书信就到了。
看传信兵的模样,肯定是日夜兼程不换马跑回来。
随传信兵来的还有杨宪。
杨宪儒雅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主公说,这些人都是老兄弟,就交给我来询问。”
李贞立刻知道,朱元璋发怒了。
他虽然心中不忍,但仍旧将所有探查的结果交给了杨宪。
但杨宪准备带走这些人的时候,却遭到了陈标的阻拦。
“杨叔叔,你做什么工作我还不清楚,我的人交给你,就活不回来了。”陈标道,“他们只是对棡儿更纵容了些,罪不至死。我先审问,然后再向主公请罪。”
杨宪好奇:“标儿,你怎么知道我是奉主公的命令?”
陈标无语:“我和杨叔叔一同共事这么久,我还不知道谁能使唤得了杨叔叔吗?”
杨宪脸上和善的笑容淡去,道:“那标儿,你就应该知道,主公命我出手,任何人都不得阻拦。”
陈标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明王亲临’牌子,能不能拦?”
杨宪脸色一僵。
陈标继续从怀里掏:“这、这、这,一共十块‘明王亲临’牌子!全是真的!看背后!陈标专用!”
杨宪揉了揉僵硬的脸,哭笑不得:“标儿,我当然信你。只是你怎么这么多‘明王亲临’牌子?”
这种牌子,一块就够了啊!
陈标道:“主公写信,说怕有人为难我,给我这个牌子。他又怕我弄丢了,所以多给了几块。”
杨宪:“……”嗯,是主公做得出来的事。
那么主公,你给了标儿十块“明王亲临”牌子,你让我怎么越过标儿提审?!
远在北平暴跳如雷的朱元璋:“阿嚏!!”
第127章 把权力关进笼子里
拿出了整整十块“明王亲临”的牌子,陈标和杨宪终于能坐下来喝茶。
杨宪叹着气道:“我会写信告诉主公这件事。在主公回信之前,我会继续按照你这个上峰指示办事。标儿,你想让我做什么?”
陈标把十块牌子哗啦哗啦收好,揣进了怀里,看得杨宪眼皮子直跳。
他一直很好奇,陈标究竟是如何在怀里、袖口塞进那么多东西。
陈标把十块金牌好好揣进怀里的内袋后,先亲自给杨宪奉茶,然后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咆哮:“别躲了,给我滚出来。要听就进来听!正哥你那大块头藏得住吗?”
朱文正笑呵呵从窗口翻进来。
杨宪没在意。显然,朱文正在外偷听的事,他也早就发现了。没这点本事,当什么检校头子。
以朱文正的身份,这些事没必要瞒着他,杨宪便没揭穿。
朱文正翻进来之后,从陈樉到陈棡,依次翻进了窗户。
陈标:“???”
杨宪:“……”
陈樉和陈棡翻进窗户后,踮起脚使劲拉着陈狗儿的胳膊,试图把陈狗儿拉进来。
陈标:“!!!”
杨宪以袖掩面。
陈樉道:“三弟,你出去推他们。”
陈棡点头,又从窗户返回去,然后把陈狗儿抱起来,让陈樉拽着陈狗儿拖进了窗户。
他们如法炮制,把陈猫儿也运了进来。
陈棡再次翻窗回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四只弟弟齐刷刷地抬头看陈标,表情都傻乎乎,一看就是亲兄弟。
陈标捂着胸口,有点心梗了。
杨宪用袖子掩面无声笑了许久才道:“文正,你怎么把孩子们也带来了?”
朱文正抱着手臂,笑眯眯全程围观堂弟们一个一个翻窗。闻言,他放下手臂道:“涉及处理他们下人的事,最好让他们听听。”
陈标吐槽:“不,你就是觉得好玩。”
朱文正让人搬来椅子,让堂弟们自己爬上椅子后,自己坐在陈标身边,大大咧咧道:“这次你可冤枉我了,我真的认为不能瞒着他们。”
“好吧。”陈标点头。
朱文正惊讶极了:“这种理由你都接受?你不反驳我?”
陈标道:“不反驳,我也是这么想。你不把他们带来,我也准备让人叫他们来旁听。”
朱文正一脸挫败:“还有什么不在你掌控中?”
陈标没好气道:“你会带着弟弟们在窗口偷听,被揭穿后不走门,非要一个一个傻乎乎地翻窗户,确实不在我的掌控中。”
朱文正得意笑,一脸“我赢了”的表情,看得杨宪脑仁有点疼。
他发现,朱家人到了陈标面前,行为都有些奇奇怪怪,主公是这样,朱文正也是这样。
损了朱文正一句后,陈标切入正题:“杨叔叔,我希望你能帮我查几个名单上的人。”
陈标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纸,递给了杨宪。
杨宪展开之后,道:“就这几个名字?标儿,虽然这话你可能不爱听,杨叔知道你是善良的好孩子,但有时候,心慈手软只会带来更大的弊端。你要保护好你的家人,一些血腥手段不可避免。”
陈标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弟弟们,笑了笑:“我知道。杨叔叔,你还记得我上了战场吧?”
杨宪打趣:“这还用问?你杨叔我还没有老年痴呆。”
陈标道:“无论是在洪都,还是在北平,火炮射击的方向落点都是由我指挥。我知道洪都攀爬城墙的人大多是无辜被抓的壮丁,我也知道溃兵中混杂着一无所知被裹挟的普通百姓,但我仍旧果断下令攻击。”
杨宪皱眉,长叹了一口气,道:“标儿……”
陈标打断杨宪的话,道:“洪都之战前,我先清理了内部不稳定的豪户。虽然我没有直接下手诛杀,但我拿走他们的财物和武器,把他们丢出了城门,他们恐怕活不到当天夜晚。那些人中,有很多无辜的老弱妇孺。”
杨宪眉头皱得更紧。
朱文正忍不住道:“标儿,他们都是咎由……”
陈标抬起手,阻止朱文正说下去。他继续道:“在北平,我的权力更大。无论是分田还是推行新的政令,都遇到无数阻碍。我没有分辨这些人是否有苦楚,是否真的可怜,一律按照律令处罚。”
陈标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些人怨恨的眼神,自嘲的笑道:“我是个商人,商人最懂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在面临一刀切能取得最大利益的时候,我不会心慈手软。但这不代表,我在能细分责任和惩罚的时候,也懒得多做些事。”
“爹和我说过,陈家家丁都是在战场上跟随他出生入死的老人。能安排在我们身边的人,更是早早就成为了他的心腹,和他不止一次并肩作战。”
“从我懂事起……唔,我懂事有点早,从一岁多起,这些人就跟在我身边。我教导他们读书识字,一点点将他们培养成我趁手的下属,让他们跟随在弟弟身边教导和照顾弟弟们。”
“不说他们和我爹的感情,就说我与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因为他们没看住我弟弟爬树,我说杀就杀了?”
陈标拿起茶,抿了一口,继续道:“这是人命。就算身边陪伴多年的阿猫阿狗,也不能如此滥杀。我手中生杀予夺的权力越大,我就越该告诫自己,将这些权力放进笼子里。如果连我身边的事我都查不清楚,只能一口气把人全杀了,那我还能管好北平吗?”
把权力放进笼子里……
杨宪和朱文正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朱文正还好,他的笼子就是陈标。杨宪却不由后背生出了冷汗。
他的权力非常大。朱元璋给了他监督百官的权力。他沉浸在这种权力中,在看待百官时,都隐隐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在杨宪和朱文正沉默的时候,陈标也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在自省。
封建时代的贵族手中拥有的生杀予夺的权力,就像是能腐蚀心智的毒药。
人是同类,是有感情有智慧的生物。杀人如果没有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仅仅因为“我寻思着有威胁”或者“我懒得深究”这种原因就杀了,这样不把人当人看,心智一定会扭曲。
陈标又喝了一口茶,恢复了平常乖巧的笑容:“再说了,这样杀人痛快是痛快,但没用啊。这事的起因是什么?我愚蠢的弟弟再次不听话,又跑去爬树。我杀了他身边的人,他就不爬树了吗?以他们这种年龄,可不懂生命的可贵。”
陈标对陈棡招了招手,陈棡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主动把脑袋凑到陈标手下。
“他们只知道,自己爬树杀了一群人,自己下河玩水杀了一批人,自己调皮捣蛋杀了一撮又一撮的人。呵,杀到最后,他们只知道,身边的这群人可以随便杀,而不是反省自己做错了。”
陈标使劲揉搓了一下陈棡的脑袋,然后捏住三弟的腮帮子。
“我不怪弟弟。这个年纪的孩子很调皮,你叮嘱他一千遍一万遍,他们也会故态复萌。别说小孩子,就算是成年人,他也管不住自己。比如我爹,我说了无数次别熬夜,别只吃肉不吃菜,大夫也如此叮嘱他,他还因为熬夜病倒过,他听吗?他什么都懂,就是不听。”
后世的成年人喝快乐水喝奶茶吃油炸吃甜点,每天晚上不过零点不肯睡,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样是在猝死预备役,但有谁能控制住自己?
还有好好读书认真工作不闯红灯不横穿马路……道理都知道,但做得到的有几人?
人都这样,心里都懂,捂着脸喊着“别骂了别骂了”,下次继续。所以陈标并不生弟弟们的气。
“我教导你们,不是指望你们按照我所说的正确的事做,而是希望你们在做错误的事的时候,知道自己正在犯错,并自己承担结果。”陈标苦口婆心。
陈棡瘪着嘴点头。
陈标又抬头看向杨宪道:“如果他们犯错后,倒霉的都是身边的人,他们才不会受到教训呢。我现在能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待他们长大了,他们也会有。”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他和老爹已经撑起了一个勋贵家庭,他的弟弟们就算是铁废物,也能享用同样的权力。
“我可不希望以后他们犯错后第一件事是把身边的人砍了,然后一脸不耐烦地对我说,哥,人我已经杀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陈标再次捏住陈棡的脸颊使劲扯。
朱文正笑出了声。
杨宪笑不出来。因为他经手的许多百官纨绔子弟的弹劾,还真是这样。
“这次事件,有试图讨好棡儿的,有盲目只听从比他们权力更大的人的要求的,还有帮助猫儿搬援兵的。”陈标又对陈猫儿摆摆手,陈猫儿朝着陈标扑了过来。
陈标接住猫儿,将猫儿抱在腿上坐着,道:“就猫儿这小短腿,能在棡儿和狗儿刚爬上树的时候就带着樉儿过来?”
陈樉若有所思,然后道:“显然,有人一边找借口拖延棡儿和狗儿的行动,一边立刻派人抱猫儿来寻我。并且他知道我在哪,才能立刻寻到我。”
陈标点头:“正是如此。所以这些人中有没有该杀的?如果有人故意使坏,那当然可以杀。杀掉故意使坏的人,惩罚玩忽职守的人,嘉赏随机应变的人。不只是我,你们也一样。樉儿,在你能控制的范围内,你要学会尽可能细致地决定他人的命运。”
陈标对这几个月陈樉看顾弟弟的行为很满意,认为该教陈樉多一些东西。
封建时代的贵族子弟十五六岁可能就会有差事,陈标早一点让陈樉学会这些,才能让陈樉有更大的作为。
遇到事只会杀人的人在明君的统治下无法身居高位,若身居高位肯定将会是很多人的灾难。陈标让陈樉从身边人管起,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练手,才能将伤害范围控制到最小。
“棡儿,你只比樉儿小两岁,你也该学着如何管理身边的人。”陈标道,“哥哥不是不准你以后犯错,但你犯错后,要知道责任首先在你,因为你坚持做正确的事,身边有小人也无法教唆你。”
“你犯错了,你的错最大;其次是教唆的人;再其次是纵容的人;然后是麻木听从的人。这些人处罚各不相同。而你还要奖赏劝阻你的人,和随机应变将危险消弭的人。下次在你再忍不住犯错的时候,就有人劝阻你,劝阻不了你也会有人帮你收拾善后。”
陈棡点头:“明白了。”
陈标摇头:“不,你不明白。你要先把哥哥的话记住,背在脑子里。以后再慢慢明白。”
陈标把怀里的猫儿放下来,对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狗儿招招手。
狗儿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
陈标道:“狗儿,你年纪小,说这些对你太早了。但你如果能记住,也要努力记住。哥哥也会继续教导你,一遍记不住就唠叨你们百遍。”
陈狗儿冷哼:“我记忆力好,能记住!不用大哥唠叨!”
陈标笑道:“那就好。”
陈标抱住陈狗儿揉了揉,在陈狗儿露出开心的笑容后,才把陈狗儿也放下来。
他站起来,对杨宪作揖:“杨叔叔,此次让你协助我教导弟弟,实在是过意不去。主公那里我会好好解释,不会给杨叔叔造成麻烦。赔礼我会让……呃,让我爹准备赔礼。总要给他找点事干!”
子不教,父之过!你这个爹把教导儿子的事都交给我,我让你赔礼道歉怎么了?
杨宪嘴角微抽。若不是标儿不知道亲爹是朱元璋,这话绝对是威胁,还是死亡威胁吧?
朱文正已经快笑得直不起腰:“对对对,让四叔赔礼去!他没空教儿子,帮儿子赔礼道歉总该做。”
陈标使劲点头:“就是这样。”
陈樉也抱怨:“我那个爹,家里有他没他都一样。”
陈棡抱着双臂:“我们家有爹吗?有吗?”
陈狗儿想说什么,被陈猫儿捂住嘴。
陈标笑道:“好了,等爹回来,咱们再抱怨个够。现在要处理家事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抱怨道:“如果此事时间不是正好和陈祖仁的消息传到应天的时间重合,我也不会这么紧张。不过是思想松懈,让他们抄一百次检讨的惩罚就够了。”
朱文正笑够了后,道:“是这个理。有什么让你最优秀最可靠的哥哥帮忙做的事吗?”
陈标道:“有。但英哥不在这,我就算有,他也帮不到我啊。”
朱文正笑容消失,不满道:“我!我说的是我!”
陈标摊手:“你说最优秀最可靠的哥哥,那当然是英哥。退一万步,那也是忠哥。你?三天两头主动找主公挨揍的你?你脸红吗?”
朱文正把陈标提起来:“不,就是我。快说,有什么让我帮忙的?”
杨宪赶紧把陈标从朱文正手中抢回来,瞪眼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陈标对朱文正做了一个比拳头的姿势,才下令道:“没什么要正哥你做的。你非要做,就和廖伯伯说一声,在城门口盯死了。”
这一件小事中是否真的有人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就看这些名单上的人会不会出城了。
陈标在心中叹息。
他希望没有。
当日,陈标备了课,召集家丁来上课。
他此次要上的课,是弟弟们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家丁们要怎么更改对待弟弟们的方式。
就算是家长,也不能不给孩子隐私。弟弟们将有自己的秘密,将有不想告诉父母兄长的事。如何把握这个度,是陈标需要教导他们的内容。
等弟弟们弱冠或成家后,陈标会彻底撒开手,让弟弟们自己管理自己的人。他只会从旁人那里打听外面人都能听到的消息,或者让弟弟们自己告诉他身边的事。
陈标讲课的时候,弟弟们也在听。
他们也需要知道,自己“隐私权”的分寸和范围在哪里。在多少岁之前,什么事他们需要告知父母和大哥;在多少岁之后,他们需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陈标还提到了陈家地位上升可能会造成的问题。
当跟随的小主人可以决定身边人的未来的时候,难免会有人因此惧怕。
就算不惧怕,他们也可能为了在小主人身边夺得更多的利益而选择无底线的谄媚,威胁主人家的权益。
他们甚至为了“更进一步”,挑拨小主人之间的关系,撺掇小主人与其他小主人敌对,争夺权力。
这种人,就算自己足够仁慈,也绝对不会容忍。
“樉儿、棡儿、狗儿、猫儿,你们都记住,我和爹娘都会很努力地干活,努力让你们只要有才华,就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施展自己的才华。你们会自己创造财富,不用抢夺兄弟的东西。”陈标板着脸严肃道,“如果你们自己不肯努力,非要抢夺别人的东西,那时候就别怪大哥我无情,不认你们这个弟弟。”
陈樉立刻道:“大哥,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争不抢!”
陈棡拍着胸脯:“我只会分东西给兄弟!”
陈狗儿想了想,把自己手中的玩具狗递给了陈猫儿。
陈猫儿说了声谢谢,把自己手中的玩具猫递给了陈狗儿。
这对孪生兄弟的举止,差点让陈标板不住脸笑出来。
陈标干咳一声,道:“今天的课就此结束。我会分发课件,今天所有人都要抄写课件。樉儿、狗儿、猫儿身边的人抄十遍;棡儿身边的人抄一百遍。”
陈标话音落下后,人群中几个人脸色大变。
陈标没有多解释,宣布下课,然后坐到书房里,叮嘱守门的家丁不需要通报,有人来直接进来。
陈狗儿和陈猫儿年纪小,折腾了一会儿就犯困。陈标让最小的两个弟弟先去休息,自己带着陈樉和陈棡在书房等着。
一刻钟后,有人来书房跪地请罪。
半个时辰后,陈樉身边的人依次来请罪。
陈标都会问他们,你们知道哪里犯错了吗,然后听到各种奇怪的回答。
陈标都会假装接受了他们的请罪,然后安抚他们离开,说这只是小事,罚抄就算结束。
陈樉疑惑:“哥哥,这样就行了吗?”
陈标笑了笑:“先吃点东西,我给你们讲北平的事。等我讲完,这件事就结束了。”
陈樉和陈棡虽很好奇,但仍旧乖乖听话。
陈标给两人讲北伐的故事,才讲到邓愈和赵德胜抓了假皇帝时,朱文正一脸煞气地推门进屋。
“抓住了一个人。”朱文正咬牙切齿道,“或者说该说是一家人!”
陈标神色黯然,长长一叹。
第128章 阴谋未逞看我阳谋
陈标依次抱着两个弟弟揉了揉,心情稍稍好转后,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杨叔叔了。正哥你想插手也去瞧瞧。”
朱文正给了陈标一个熊抱:“别难过。”
陈标想说自己不难过,但嘴张了张,没发出声。
不难过是不可能的。陈标和这些人朝夕相处几年,就算是相处几年的宠物出事都会哭一场,他被背叛了,怎么会不难过愤怒?
陈标很想冲到那个人身边询问,自己对陈家的下人们还不够好吗?
不说他这个现代灵魂对下仆肯定比其他封建时代的贵族好很多,就说把陈家下仆换成现代公司员工,他也能问心无愧。
福利待遇、工作时间、教育养老住房基金,他现在有钱,每样都给下人们拉满了。如果在现代社会,他也是被员工们哭着供上神坛的好上司。
他还反复强调,想要出人头地的人就和他说一声,陈家不会给人签死契,要出外打拼的人都能放出去。
他爹也告诉他,如果这些人的子孙中有想建功立业的,可以直接送给三位兄长,不可阻拦。
将心比心,他们真的好意思背叛自己吗?
就算不说良心,光凭利益,离开了陈家,他们就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吗?
陈标怎么都不明白。他难以接受。
“我不会去看他。正哥帮我问出理由,告诉我一声。”陈标很想忍住,但仍旧没能忍住哽咽。
陈家每一个人他都记得名字和脸,他都视作自己人。理智上知道不应该为背叛者流眼泪,但陈标忍不住。
他忍不住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像幼时一样,躲在朱文正怀里大哭。
朱文正紧紧抱着陈标,轻轻拍着陈标的背,表情越来越狰狞。
“好,你不去,也不准去。哥哥帮你问。”朱文正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变得柔和,掩盖住自己心中生出的暴戾,“标儿乖,别难过。咱们马上就要去祭祖,你把眼睛哭肿了,会被人笑话。”
陈标嚎啕大哭道:“笑话就笑话,反正我年纪小。谁笑话我就是他们的错!”
朱文正立刻道:“对对对,谁笑话你,哥哥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