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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永安快被震惊得眼珠子都跳出来了。

  他被俘虏的时候,常遇春还大字不识呢!常遇春怎么还能变成公认的文武双全第一人了?这公认是不是水分太大了?

  “等廖将军你回到应天就知道了。主公麾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杨宪又笑了笑,道,“这些变化,几乎都是陈公子带来的。”

  廖永安对杨宪口中的无所不能的陈公子,更加心生向往。

  在他心中,陈公子已经完全是他看过的演义话本中那种羽扇纶巾的模样了。

  二月龙抬头,张士诚和朱元璋第一次在太湖见面。

  两人敌对了许久,如今还是第一次见面。他们打量了一番对方,心中都不由称赞起对方的英雄气度。

  张士诚在心中称赞朱元璋后,立刻生出了警惕之心;朱元璋在心中称赞张士诚,生出的却是怜惜之意。

  张士诚才四十多岁,算不上老人。但朱元璋竟然从张士诚身上看到了英雄迟暮,垂垂老矣的黄昏之景。

  当年高邮之战,即使是自傲如朱元璋,也为张士诚的英雄气度深深心折。

  朱元璋甚至想,就算张士诚与他敌对到底,他也要尽全力招揽张士诚。

  如此英雄,他不收入麾下,心中定会遗憾。

  现在,朱元璋心中遗憾消失了。

  我的标儿总角之年以四万对六十万,难道比张士诚差吗?

  哼,张士诚,不过如此!

  朱元璋淡然地和张士诚谈论停战协议的事。

  其实这没什么好谈的。两人都知道,未来他们必有一战,现在所签的协议就是用来撕毁的。

  在签订停战协议之前,朱元璋和张士诚已经交换了俘虏,廖永安已经回到了朱家军的船上,朱元璋便懒得和张士诚虚与委蛇了。

  他直白道:“我们俩都都是草莽出身,不来那些士族的弯弯道道,直接一点。在攻破元大都之前,我不会与你开战。”

  张士诚眉头跳了跳,道:“你就不怕你打元大都的时候,我从你背后攻击你?”

  朱元璋笑道:“你重名,不会主动撕毁停战协议。就算你撕毁了也没什么,我进攻元大都的时候,肯定江南闽广已经尽数落入我的手中,我不怕你攻打。不过你会问这个问题,倒是让我有些失望。”

  张士诚虽没有被朱元璋激怒,心中也生出不喜:“你什么意思?!”

  朱元璋道:“我以为你会说,你攻破元大都之前,也不会攻打我;或者说攻破元大都的人是你。然后我们定下一个谁先攻破元大都的赌约什么的。”

  朱元璋说完,看着张士诚逐渐难看的脸色,笑容中带了一抹嘲讽:“有人将我此行比作鸿门宴,但我们都不是楚霸王,也不是汉高祖。”

  张士诚很想说些什么,在气势上赢下朱元璋。

  但他张开嘴,却连撒谎都难以说出他要攻破元大都的话。

  似乎“攻破元大都”这五个字有着千钧的重量,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难以承受。

  最终,张士诚只能说一些“竖子狂妄”“小人得志”之类不伦不类的屁话,然后按照朱元璋所说的,定下了攻破元大都之前不会互相攻击的协定。

  朱元璋上了张士诚的战船时,张士信曾提议在船上暗杀朱元璋。

  但朱元璋带来了自己已经吸纳了陈友谅楼船的水军,内在不知道如何,但在气派上不输张士诚。再加上张士诚确实上不想和朱元璋开战,否定了张士信的提议。

  当签下协议的时候,张士诚心里却生出一个念头。或许他应该把朱元璋留在这里,否则可能永远都杀不了朱元璋了。

  但他刚露出杀意,就看到了朱元璋那十分气人的嘲讽笑容。

  朱元璋仿佛用这充满嘲讽的笑容问他,你就算现在想杀我,你杀得了吗?

  张士诚心中的杀意更浓,却没有任何举动。

  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朱元璋敢来这里,就是确定自己一定能安全回去。他杀不了朱元璋。

  如果非要玉石俱焚,他就算仗着这是自己的船,拼命杀了朱元璋。朱元璋的水军也会一拥而上,把他也留在这里。

  张士诚板着脸道:“我想你大概不想留下来入宴?”

  朱元璋却道:“为什么不想呢?早听闻平江城歌姬舞伎是一绝,我也想见识见识。”

  朱元璋嘴上说着声色的事,神色却很清明,并无半点期待之意。

  张士诚假笑道:“既然明王都这么说了,我可要尽好吴王的地主之谊。你若喜欢哪个歌伎就告诉我,我送给你。”

  朱元璋道:“这就不用了。我刚收了几个侍妾,可不想得寸进尺,惹夫人和儿子难过。吴王,请。”

  朱元璋对张士诚的阴阳怪气半点不接招,反倒自曝惧内其短。

  张士诚看着朱元璋,直想冲上去揍朱元璋那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几拳。

  朱元璋实际上也没怎么,但张士诚就是火气噌噌噌往上涨,怎么也控制不住。

  开宴后,张士诚为了炫耀财力和自己这方文人的才华,宴会极尽奢华,歌姬舞伎个个身揣绝技,所唱的词曲皆为苏杭才子新做。

  没演奏完一支歌舞,张士诚就会向土包子朱元璋介绍这些诗词是哪个大才子所作,做出来的引起了多少轰动,诗词的含义是什么。

  张士诚还让平江和杭州的名媛才女女夫子也来演奏她们自己写的词曲。朱元璋十分配合,赞不绝口,称这些女夫子的确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输张士诚麾下的谋士们。

  朱元璋身后两个充当门面的老儒生朱升、季仁寿嘴角都有些抽搐。

  自家主公大概是在家里和标儿斗嘴斗习惯了,明明是草莽出身,损人从不带脏话,把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发挥到了极致。

  张士诚只是直觉有些不对劲,而他身后的幕僚们的脸色已经黑透。

  他们在和女夫子们喝酒作诗的时候,也会奉承女夫子才华不输男人。但朱元璋指名道姓说女夫子比他们强,他们就不乐意了。

  张士诚的幕僚都是有名的儒生,有些还是元朝的官吏,进士举人出身的更不在少数。朱元璋居然说他们的才华比不过几个妓子?这种侮辱,简直让人如鲠在喉,恨不得拔剑在朱元璋身上捅几个窟窿。

  更让这群幕僚难受的是,他们的主公张士诚居然没有听懂朱元璋的粗鄙之语,还在那得意点头?

  你还真以为朱元璋在夸你吗!

  虽然决定离开张士诚,在最后一场陪同张士诚出席的宴会上,施耳也要为主公找回尊严。

  他上前一步道:“耳原本以为明王是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居然欺骗我主公心肠耿直,指桑骂槐,实在不是雄主之举!”

  朱元璋疑惑皱眉:“先生此言何意?”

  施耳见朱元璋装得如此像,立刻将朱元璋指桑骂槐的话解释了一遍。

  朱元璋脸上表情变成了调色盘,三分疑惑三分委屈三分愤怒还有一分茫然:“先生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一般人会如此想吗?即使你对本王有意见,又怎能随意误解本王的话?这些女夫子一直有不输男子的名声,本王难道说得不对吗?”

  朱元璋一番反问,让施耳十分震惊。

  他不能理解,朱元璋居然能睁眼说瞎话到被揭穿了,还装得有模有样的地步。

  季仁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道:“主公交谈,岂有下属私自出来说话的份?你如此不知礼,真是愧对师门。”

  施耳:“……”他在季仁寿抬头并说话的时候,才发现面前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年文士,居然是他的师弟!

  他几年前见到的师弟比现在更显苍老,身穿补丁长袍,头发已经全部灰白。

  如今季仁寿背挺得笔直,看上去年岁比他实际年龄年轻了至少十岁,连灰白的头发都变成了斑白。难怪施耳没认出来。

  我师弟不是只去应天当个教书先生吗?为什么现在站在朱元璋背后?

  就算他投奔了朱元璋,但这时候站在朱元璋身后,在如此危险的宴会上与朱元璋同生共死的谋士,必定是朱元璋的心腹。我师弟去朱元璋那里才多久?这就心腹了?!

  施耳没认出来季仁寿的时候,还以为季仁寿是李善长呢!

  “他也只是误以为自己主公收到了侮辱,情急之下出来辩驳,也不算失礼。”朱升打圆场,“主辱臣死,他只是有血性了一些。山甫不用太生气。”

  季仁寿懒懒道:“主辱臣死,老夫也如此。不过是一下属,无礼驳斥老夫之主公,老夫也应当反驳。”

  朱升道:“不过是误会,不要扰了主公雅性。”

  朱升对施耳拱手:“我主公只是直性子之人,不懂文人那些弯弯道道,你不必想太多。”

  施耳震惊完之后,话已经被朱升和季仁寿说完,将此事定性在他想多了上。

  张士诚觉得有些丢脸,斥责施耳退下。

  施耳默默退下,死死盯着季仁寿的脸。

  季仁寿给了施耳一个轻飘飘的“你看什么看”的眼神,仿佛将施耳的眼神当成了挑衅,与施耳并不熟。

  施耳有点心梗。

  他怎么也想不到,朱元璋那个离经叛道之人,为何会得了最重礼的师弟的青睐?!

  难道朱元璋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优点吗?

  施耳在心底过了一遍朱元璋的优点,然后郁闷地发现,朱元璋纵然有许多不好,但目前朱元璋是最有可能称帝的人,或许这一个优点,就已经能抵过所有缺点了吧。

  这场宴会在施耳的打岔下,张士诚炫耀不下去了。

  因为经过施耳解读,即使朱元璋声称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但张士诚也忍不住把朱元璋之后说的每一句话往阴阳怪气的方面解读。

  他越解读越生气,偏偏又不好发作,因为朱元璋表面上说的都是好话。

  接下来的宴会,张士诚食不知味,歌舞看到一半便草草结束,让朱元璋快滚。

  张士诚如此无礼,朱元璋居然也不生气。

  朱元璋十分大度抱拳告别,脸上还是那十分爽朗、但怎么看都带着点嘲讽意味的笑容,看得张士诚更加火大。

  朱元璋回到自己船上,船队没有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地退出了太湖,沿着长江溯流而上,返回应天。

  回到平江城后,张士诚越想越气,忍不住把施耳召来骂了一顿,数落施耳在宴会上让他丢脸。

  施耳默默承受张士诚的怒骂,漠然发现,自己心中居然并没有委屈和愤怒。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心中对张士诚的敬仰之情,早已经在张士诚无数次的拒绝纳谏中磨没了。

  他原来早就想走了,只是没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施耳回到平江城后,先装病淡出张士诚的视线,然后借赡养老母,离开了张士诚。

  张士诚并没有挽留施耳。

  在他看来,或许施耳已经老了,已经不需要他挽留了。

  罗本见张士诚如此绝情,也离开了张士诚。

  张士诚更没有在意。因为罗本的名声早就因为劝他不仁慈而烂透了。

第90章 没有威胁的张士诚

  施耳和罗本师徒二人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张士诚的在意。

  施耳年迈迂腐,罗本行事偏激,又得罪了张士信,张士诚早就已经疏远二人,只是碍于施耳是他亲自请来,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尊重。

  不久之后,鲁渊和刘亮也相继请离,才让张士诚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鲁渊,字道源,元朝进士,官至浙江儒学提举。他曾经在脱脱麾下效命,参与了围攻高邮。称病回乡后,被原本是敌人的张士诚请出山。

  刘亮,字明甫,吴郡人,是张士诚麾下最早投靠的文人之一。

  同时,他们二人也是施耳好友。

  张士诚见两人在施耳之后请辞,以为两人因自己没有挽留施耳而闹脾气,特意给了些金银安抚。

  但两人坚持请辞,张士诚也来了脾气,认为这两人心胸狭窄,不再挽留。

  张士信对施耳及其友人十分不满,立刻向张士诚说坏话,污蔑这些人是要投劳朱元璋。

  张士诚此刻却没有听信张士信的谗言。

  他很认真地对张士信道:“那几位先生虽心胸狭窄,认为我没有重用他们,所以自请离去。但他们大体上的品德操守不会有问题,他们既然说是致仕归家,就不会投靠朱元璋。”

  张士信完全不信:“他们以前还是元朝的官呢,不还是投靠大哥你?”

  张士诚摇头:“那不一样。”

  张士信不懂为何不一样,但见张士诚没有杀掉施耳、鲁渊、刘亮等人的意思,便也不再纠缠。

  在他看来,这些人只要不在平江继续碍他的眼,便可以放过。

  施耳等人确实如张士诚猜测的那样,各自隐居山林,没有投奔朱元璋。

  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张士诚君臣多年,终于默契了一回。

  饶介、陈基二人仍旧在张士诚麾下效力。他们二人不再为张士诚出谋划策,平日深居简出,只作为内吏为张士诚的诏令代笔,颇有些大隐隐于朝的风范。

  二人得知了张士诚和张士信的对话,感叹不已,将此事写信告知了友人。

  希望看到主公这番言行,友人能稍稍释怀。

  他们与主公的君臣情谊,其实也并非真的完全磨灭。

  张士诚自认为坐稳了吴王的位置后,虽有三两幕僚离开,但又有更多的人才加入麾下,一时间风头无两。

  他又像是被朱元璋刺激了一样,一改之前颓废,开始勤政起来。

  张士诚兴建官学、举行乡试,四方文士纷纷前来投靠,无数优秀学子在吴国出仕。一时间,张士诚的名声越发响亮,为张士诚写诗,歌颂张士诚纳贤和教化美德的文人越来越多。

  应天府城中,陈标拿着刚回来的杨宪递来的第一手资料,露出了无聊的神情。

  杨宪问道:“大少爷可是不喜他的措施?”

  陈标打着哈欠道:“倒不是不喜。他所作的事都很正确,兴建官学和乡试,对他现在的统治来说挺必要。只是对比他当大周皇帝的那几年的举措,让我觉得有些感慨。”

  张士诚曾经是个没文化的草莽,至正十三年(1353年)建立“大周”,建元“天佑”,自号“诚王”。

  天佑政权持续了四年,在张士诚接受元朝招安时灭亡。

  在这四年间,张士诚也与现在一样,为了巩固政权,颁布了许多政令。

  他带领军队和老百姓一起在郊外屯田;下令废除苛捐杂税;颁布《州县务农桑令》抑制土地兼并和官吏奢华之风……

  除此之外,他还兴修水利、赈灾救贫、融佛铸钱,当时朱元璋还在为一块能落脚的地盘而努力拼杀,张士诚已经显示出了明君雄主之风。

  谁也想不到,那样的张士诚,为何会突然接受元朝招安。

  陈标和杨宪聊了聊当初的张士诚,道:“主公现在许多扶贫救民的措施,都学习了张士诚当年的经验。虽然主公嘴上不会说,但张士诚确实是他的引路人。在这个乱世,所有割据势力中,只有张士诚当年认真做到了一个好皇帝该做的事。现在……”

  陈标叹了口气:“现在张士诚也是好皇帝,只是不再低着头看着脚底下的泥了。”

  杨宪听了陈标的话后,也不由心生怅然。

  他说起张士诚麾下一些核心幕僚离开后,隐居山林不再出仕的事:“我本以为他们愚蠢。但纵观张士诚以前作为,也不难理解他们此刻选择。”

  陈标点头。

  说俗一点,这大概就是“爱过”吧。

  咳,有点肉麻。

  分析了张士诚那边情报后,陈标认为如今的张士诚已经没有了威胁,便不再在意张士诚。

  张士诚此举虽然吸纳了许多优秀的读书人,但现在争夺天下最重要的是“人口”。

  张士诚顾忌城中士族富户,没有像他还是“诚王”那样执行惠民济民政策。虽然他麾下领地看上去欣欣向荣,但能参军的普通老百姓人口会逐渐流失。他的兵力得不到补充,自然也就不成威胁了。

  甚至他麾下有了更多读书人当官,就要赐予官吏更多的土地,那么他那点领土面积更加紧张,只能从老百姓手中拿田给官吏,土地兼并更加严重,人口流失会加剧吧。

  此后张士诚的领地在优秀的官吏的治理下,商业经济会更加繁华。但那繁华,很难转化成张士诚本身的实力。

  陈标将这些情报整理成奏本,准备让他爹抄一份,向朱元璋上奏。

  他一边整理一边抱怨:“爹的公务让儿子来做,我这个爹真是不要脸。”

  他正骂着,朱元璋领着一个面容苍老的人大摇大摆走进来:“标儿!你又在说爹的坏话!”

  陈标写着奏本,头也不抬:“说实话不叫说坏话。你既然回来,就赶紧抄奏本。我写了一半了。”

  朱元璋道:“奏本之后写,看看我带谁来了?”

  陈标放下笔,抬头道:“这位是……”

  朱元璋道:“你猜?”

  陈标白了朱元璋一眼。我猜你个大头鬼!

  他跳下椅子,作揖行礼:“来者可是廖永安廖将军?小子陈标久闻大名,有礼了。”

  廖永安:“……”

  廖永安:“谁?”

  陈标疑惑道:“小子陈标……我给廖将军写过信,廖将军应该认识我。”

  廖永安再次道:“……谁?”

  陈标皱眉,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家爹。

  爹,我怎么感觉廖将军被关傻了!

  朱元璋忍笑,没忍住,哈哈大笑道:“老廖啊,你在装什么傻,把标儿都吓住了!你不是想见标儿吗?他就是标儿啊哈哈哈。”

  杨宪也忍不住笑了:“廖将军,不用怀疑,这位就是你认识的陈公子。”

  廖永安瞳孔颤抖:“你、你就是陈标,陈家家主,率领四万兵力击退陈汉六十万大军,在应天舌战群儒赶走一群儒生,管理应天官学的陈标?!”

  陈标有点尴尬:“呃,夸张了夸张了。”

  朱元璋道:“哪里夸张了?这不是实话吗?”

  陈标脚指头都扣紧了:“真的夸张了。我只是参与了洪都守城,不是领军;我也没有舌战群儒,甚至没和他们见面……啊,管理应天官学的其实是季山甫季先生,我就是个教书的。”

  朱元璋连连摇头:“标儿,太过谦虚可不好。做过的事就要承认,男子汉大丈夫要勇于承担责任。”

  陈标抬起脚,在朱元璋脚背上狠狠一跺:“闭嘴,臭爹!我没做过!率领四万守军击退陈汉六十万大军的是洪都守将朱文正,你侄子,我堂哥!别仗着堂哥脾气好,就把堂哥的功劳乱送人!”

  朱元璋满脸嫌弃:“脾气好?朱文正脾气好?标儿你扪心自问,朱文正脾气好在哪?”

  陈标道:“哪都好!”

  朱元璋:“放屁!”

  陈标道:“不准说脏话!堂哥脾气本来就很好!”

  父子俩为朱文正脾气是不是很好一事争执起来,把杨宪和廖永安都晾到了一边。

  朱元璋确实是旁若无人,陈标则是故意的。

  他猜测廖永安可能对他有一些不正确的认知,现在正处于三观重组中,所以借着和老爹吵架故意让廖永安冷静一下。

  他一边吵架一边用眼神示意杨宪,让杨宪带廖永安到一旁安慰解释一番。

  杨宪拉着廖永安来到院子里,压低声音道:“你发什么愣呢,小主公才华横溢,如此年轻就立下赫赫功劳,你不应该对小主公更加敬仰吗?”

  廖永安声音颤抖:“小、小主公?”

  杨宪疑惑:“主公带你过来,难道没告诉你他现在是陈国瑞,标少爷是他儿子吗?”

  廖永安使劲摇头。

  杨宪:“……”我他妈……

  杨宪作为一个情报头子,对于情绪管理十分严禁,轻易不会骂人。但此刻!他不仅想骂人,还想拎着主公的衣领施以老拳!

  主公我知道你的恶趣味,但你把什么都不知道的廖将军带到屋里来,不怕廖将军说话露馅吗!

  还是说你十分了解廖将军,知道廖将军会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不会揭穿你?!

  无论哪一点,你这个主公都%#¥%&!!

  杨宪在心中骂了一连串不可描述的话,脸都气红了。

  廖永安被吓到了:“杨宪,你没事吧?”

  杨宪深呼吸:“没事。总之,主公就是陈国瑞,标儿就是少主。因为相师预言,少主必须隐瞒身份到弱冠方能归位,所以少主并不知道陈国瑞就是主公。你现在要住到陈家养身体,可千万别露馅。”

  廖永安愣了许久,才消化了这拥有庞大信息量的话。

  他揉了揉脸,道:“我还是回弟弟家住吧!”

  弟弟救我!

第91章 廖永安怀疑是幻觉

  回弟弟家是不可能的。已经进了陈家的门,还想跑?

  朱元璋和陈标的“争吵”中场休息的时候,杨宪拽着满脸不乐意的廖永安重新回到屋中。

  朱元璋似笑非笑道:“和他说清楚了?”

  杨宪看着朱元璋运筹帷幄的模样,瓮声瓮气道:“说清楚了。”

  以前他见到朱元璋运筹帷幄的模样,心中只有对主公的敬佩敬仰。

  但今日,他只想一拳揍到主公脸上,把主公鼻子揍歪。

  主公,你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朱元璋看出了杨宪脸上的不赞同表情,他当做没看见,又向廖永安问道:“相信他就是陈标了吗?”

  抱,举!

  陈标生气了:“爹!我都十岁了,你能不能别老把我举起来?你手不酸吗?”

  朱元璋把陈标放在地上,甩了甩胳膊:“手臂还真是有点酸了。唉,你怎么长得这么快。”

  朱元璋看着开始从乖巧孩童向俊秀少年郎变化的陈标,心中惆怅极了。

  他现在还能想起当初陈标满床爬的时候,努力自己给自己换尿布的模样。

  怎么一眨眼,标儿都十岁了?

  虽然他一直焦急等待陈标弱冠,但看着自家宝贝儿子一不留神就真的长大了,老父亲还是满心惆怅。

  现在的标儿,已经无法趴在他的肚子上睡午觉。老父亲的人生乐趣之一被剥夺。

  陈标嫌弃道:“爹,你这是什么眼神?搞得好像我马上要离家出走似的。”

  朱元璋立刻虎着脸道:“不准离家出走。”

  陈标道:“放心,我很在乎自己的小命,离家的时候肯定会和你说。咱们别吵了,把廖将军晾在这里多不礼貌?”

  廖永安立刻道:“不礼貌不礼貌,不不不不对,我是说礼貌,很礼貌!”

  陈标:“……”

  他再次用眼神询问朱元璋,廖将军是不是被关傻了。这症状看上去比较严重啊。

  朱元璋一把将廖永安肩膀揽住,道:“标儿,给你廖伯伯弄几个好菜,我和你廖伯伯好久没见,今天多喝点。”

  陈标立刻双臂在胸前比了个叉,拒绝道:“廖伯伯身体不好,不可以喝酒。”

  说完,陈标不等朱元璋回答,拉住杨宪的手,道:“走,我们去选今天吃什么菜,让他们俩慢慢聊。”

  杨宪脸上立刻浮现微笑:“好。”

  陈标牵着杨宪离开后,廖永安震惊道:“标少、少主和杨宪感情这么好?”

  朱元璋白了廖永安,道:“叫标儿,别乱称呼。标儿对谁都这么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廖永安道:“是……呃,主……陈、陈将军,我还是回我弟弟家住吧。”

  朱元璋揽着廖永安往院子里走:“不行。”

  廖永安焦急道:“我真的不会演戏!”

  朱元璋道:“不用演。我很快就会离开应天,巡视其他地方。只要你不叫陈标少主,就不会露馅。”

  廖永安道:“但是我还是在弟弟家……”

  朱元璋压低声音道:“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让你住在我家吗?”

  廖永安使劲摇头。

  朱元璋叹气:“你的身体以后不适合上场厮杀。你的命是标儿救的,你以后肯定对标儿忠心耿耿。所以我让你待在标儿身边,教导标儿水军之事。这是其一。”

  “其二……”朱元璋脸上笑容褪去,双目中露出一丝冷酷,“你被关这么多年,廖家和廖家所管理的水军都已经习惯认你弟弟为主。我知道你不想争,你弟弟和你的感情也是真的好。但你弟弟家里的人可不一定怎么想。”

  廖永安立刻脸色煞白:“主公,这……”

  朱元璋道:“你再说错称呼,我就把你丢水里去。反正你喜欢水。”

  廖永安赶紧闭嘴。

  到了小院子中安放着石桌石椅的小亭子中,朱元璋把廖永安按在石椅上,道:“廖家一些人短视。以你的能力和对我的忠心,以后廖家至少一门双侯,哪需要争抢什么家主的位置?等封侯后,你们大可分宗,各当各的家主。再说那水军……”

  朱元璋也坐到石椅上,先招呼下人们上茶上点心,才接着道:“那是主公的,和你们廖家有什么关系?”

  廖永安心里已经冷静下来,道:“是,所有军队都是主公的。”

  他被抓之后,廖家人这么浮躁吗?

  朱元璋道:“你弟弟倒是有着几分聪明,可惜有时候太过自作聪明。”

  朱元璋将廖永忠收集他麾下将领喜好,八面玲珑与各位将领交好之事告诉廖永安,又说了廖永忠和朱亮祖试图讨好标儿,派人跟踪标儿,被他抓住骂了一顿的乌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