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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自己会寻找自己的出路,自己会想办法实现自己的理想,天书也是为这样的人准备。

  这些都不是陈标现在要帮助的人。

  陈标身为穿越者的傲气稍稍激发了一丁点,开始想为家人之外的陌生人做一点点事。他要做的,只是让一些这个时代不是人的百姓变成人,没有太多崇高的理想和远大的目标。

  陈标本不想说这些沉重的话。

  乱世中沉重的话题太多了,若老想着这些,陈标一整日都不会开心。

  只是朱文正和李文忠作为镇守一城的大将,作为扬州临时的父母官,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让陈标颇为无奈,只好给他们讲解。

  陈标看着呆滞的两个哥哥,不断挠头。

  不会吧不会吧?他两个哥哥不都是在乱世中颠沛流离过,好不容易找到陈家,才有了好日子过?

  跟随朱元璋南征北战的时候,他们也应该见惯了人世间的惨剧。其他不说,扬州城的惨剧在乱世中也是独一份的惨。

  为什么他们居然会如此震惊,好像三观都崩坏重组了?

  总不能是这些惨剧他们看过了就忘了,在被自己点明之后,才去深思惨剧背后代表的普遍性?

  两位笨蛋哥哥平时吃得很饱啊,吃饱了不思考这些思考什么?

  看来还是书读少了,我得给他们增加功课。

  陈标拍了拍桌子,声音不大,但朱文正和李文忠还是回神了。

  陈标问道:“听懂了吗?”

  朱文正和李文忠使劲点头。

  陈标道:“听懂了就赶紧去办正事。镇守在这里的兵有多少没成亲,你们要先算出来。然后酗酒的、赌博的、经常去找暗娼的筛选出去,脾气温和对人好的最先入选。咱们要主持一场相亲会……月老会,就由你们主持。”

  朱文正和李文忠傻眼:“我们?!”

  陈标想了想,道:“算了,你们俩都没成亲,不太适合。你们去求求宋先生和叶先生。若宋先生和叶先生反对,你们就用我刚才的话来说服他们。”

  陈标问道:“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朱文正和李文忠先摇头。他们本能地不想听这些让人心情非常沉重的话。

  但他们最终还是点头,让陈标再为他们细细梳理了一遍,再说了一遍……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

  ……

  朱文正和李文忠两个读书不多的小将,说服了叶铮和宋濂两个大儒。

  他们听了朱文正和李文忠的话,手都在微微颤抖。

  宋濂还不断反问:“村里真的是这样吗?”

  他是公认的贫寒学子,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算不上贫寒。

  宋濂看向叶铮。

  叶家虽是水心村的大家族,但叶铮生活在村庄里,或许比他见识更广。

  叶铮沉默了许久,才点头。

  宋濂跟着沉默了许久,道:“我的见识还是少了。”

  叶铮道:“跟着大帅做事,我们有充足的机会见识最底层的百姓的生活。”

  朱大帅,是真的心系最底层的百姓啊。只是这会为朱大帅带来什么,他们心里都没有底。

  百姓是一盘散沙,即使百姓知道谁对他们好,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对他们好的人。

  历朝历代,厉害的文臣武将,士绅豪强的支持,才是争夺天下的关键。朱大帅能否靠着“天命”,对抗天下千百年来的大势?

  宋濂和叶铮在扬州的时候,给许多亲朋好友写信,告诉他们朱元璋是个心系百姓的好人,希望有更多的人投靠朱元璋。

  但这些书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朱大帅确实对百姓好,但朱大帅对士绅豪强和文人都不够好。

  正如他们之前想的那样,这样的主公,在大众认知中,就是妥妥的暴君。就算做出了成就,在史书中也不会缺乏抨击抹黑。

  所以能人们爱惜羽毛,肯定会十分踌躇,不被逼到绝路,不会投靠朱元璋。

  宋濂和叶铮都十分无力。

  他们都在担心,朱元璋什么时候会被这些压力压垮,与历史大势同流合污?

  如果朱元璋妥协,神仙童子标儿的未来,就要打个问号了。

  叶铮道:“景濂毕竟还挂着一个朱门弟子的名号,这事我来做。我事功学派向来做事只看结果不择手段。这种事不会对我的名声造成打击。”

  因为事功学派在程朱理学的学子中本来就没有名声。

  宋濂道:“不,我……”

  叶铮打断道:“景濂,你这次就别和愚兄争了。你朱门弟子的身份非常重要,未来若有其他程朱理学的学子心怀天下,想要改投大帅门下,你的身份就是他们改变思想的台阶。”

  宋濂皱着眉头,拱手道:“是。”

  朱文正和李文忠不懂叶铮和宋濂对话中的含义。文人从来不肯好好说话,老是话中藏话,令人头疼。

  不过叶先生接下了此事就好,他们就能和标弟交差了。

  离开时,李文忠看朱文正闷闷不乐,问道:“你怎么了?被标弟所说的话打击到了?这不像你啊。”

  朱文正看了李文忠一眼,没回答:“我先回去休息,今天别来找我。有需要我做的事,你帮我做。”

  李文忠道:“去吧去吧。”

  他叹了口气,转身去找陈标。

  遇事不决找标弟。标弟肯定知道朱文正为什么会情绪突然低落。

  陈标正在和李贞商量细化青军劳动改造奖励工分的事,听完李文忠的询问后,陈标还没说什么,李贞先严肃道:“文忠,以后不可再提这件事!”

  李贞说不准问,李文忠非要问:“为什么?”

  李贞有点想抽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像朱文正的儿子。

  以前他的儿子不是这样!一定要和国瑞说,别老让文忠和文正混一起干活!

  陈标眼眸垂下,在眼底落下一层阴影:“可能他和婶婶都当过流民的缘故吧。”

  朱文正的母亲王氏在丈夫被饿死后,带着朱文正回娘家讨生活。但很快因为饥荒,娘家也待不下去,王氏带着朱文正当了一段时间的流民,后来找到了朱元璋。

  在陈标这里,就是王氏带着朱文正辗转找到了陈国瑞,把孩子托付给了陈国瑞,然后自己离开,都差不多。

  都要饿死了,王氏为何不带着儿子一同生活?离开了陈国瑞家,王氏又能去哪里?

  王氏自己说,她终于完成了亡夫的嘱托,可以找人再嫁。

  但在这种乱世,王氏再嫁,又能比跟随儿子留下来过得更好吗?

  李文忠终于明白朱文正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他朱文正或许明白了自己母亲将自己托付给朱元璋后,自己离开的原因。

  李文忠喃喃道:“文正没去找过他娘吗?”

  李贞道:“当时国瑞想要王氏留下来,但王氏坚持要回去。国瑞便给了王氏些许银钱粮食,派兵送王氏回娘家,之后也常照顾她,但她还是很快就病逝了。在当流民的时候,她吃了太多的苦。”

  李文忠脑海里一片空白。

  朱文正一直没心没肺,李文忠从未想过,朱文正心里还藏着这件事。

  “啊!!!”朱文正回到自己住的小院之后,拔出刀在院中朝着墙乱砍。

  朱文正知道他娘为了他吃了很多苦。但直到陈标今日这番话后,他娘为他吃过的苦,才变成了具体的事。

  比如一些在外人看来很不光彩、很不道德的事。

  可凭什么这些事就是不光彩和不道德?他娘只是为了让他活下去啊。

  他娘是因为这样才离开他吗?怕别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不在乎,他根本不在乎!

  朱文正头上的木簪落到地上,披头散发,眼中布满血丝,举止癫狂,像野兽一样的嚎叫声久久不停。

  李文忠站在小院门口静静伫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他的双拳因为握得太紧,掐出了月牙一样的血印。

  ……

  李文忠走访了军中兄弟,登记了厚厚的名册,并不厌其烦、挨个亲自询问这些人的情况。

  朱文正发了一日的疯,第二日也暂时放下寻找演员的事,和李文忠一起走访。

  经过一日的发泄,朱文正好像成熟了一些,脸上时常带着的猖狂的笑容淡去了不少,板着脸的模样倒是和朱元璋有些相似了。

  两人的精力还是很有限。他们熟悉这项工作之后,从军中找了比较信任的、年纪较大的将领,让他们也一起帮忙。

  “这些女子都是苦命人,我们红巾军给她们介绍丈夫,若人不好,岂不是砸了秀英夫人的招牌?”他们抬出自己义母,让这些将领不敢敷衍了事。

  砸了朱元璋的招牌,他们还有机会将功赎罪;砸了秀英夫人的招牌,别说朱元璋会如何折腾他们,就说秀英夫人在军中养活的那些已经参军为将的孤儿,都会剥了他们的皮。

  在李文忠和朱文正的努力下,很快士兵这里的名册就编纂好。

  叶铮作为文人,怎么也想不出来怎么让士兵和村妇相亲。

  最后还是陈标出主意,民以食为天,直接吃吃喝喝得了,食物他来出。再请几个戏班子,把应天的戏编排一下,选一些热闹的爱情戏,就很符合月老会的气氛了。

  叶铮抱着陈标举起来,对着太阳使劲乐,就像是在太阳光下看宝贝疙瘩。

  陈标十分无语。

  他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他的长辈们都喜欢把他举起来。举起来有什么意义吗?

  叶铮道:“标儿,你真是太聪慧了。”

  陈标狡辩:“我只是爱吃。”

  叶铮忍着笑,把乱蹬腿的陈标放在了地上,正想继续夸陈标,突然听到旁边骚乱声。

  他皱着眉问情况:“怎么了?”

  月老会上,怎么还能有人捣乱!

  来人焦急道:“朱将军和蓝将军打起来了!”

  陈标:“朱将军?我堂哥?蓝将军是哪个?”

  叶铮叹气:“蓝玉吧。”

  陈标:“啊?蓝玉怎么在这?他没跟着常遇春元帅离开?”

  叶铮按着额头:“常遇春元帅把蓝玉丢给我当弟子。”

  陈标:“……”叶先生好可怜。

  虽然李善长叔叔告诉他,蓝玉在应天被揍那次是他第一次欺良霸善,还是被人整了,可能现在蓝玉的性子在常遇春的压制下还不算坏透顶。

  但蓝玉未来是要被朱元璋砍了的人!连累好几万呢!

  叶先生作为蓝玉的老师……呃,就算叶先生活不到那个时候,叶先生家里人也……。

  默哀。

第26章 我信人人皆可成圣

  叶铮袖子一抖,一群人非常熟练地把两人拉开。

  陈标这才注意到,蓝玉穿着戏服。

  他抬头看向叶铮。

  叶铮注意到陈标询问的眼神,解释道:“我让他上台演坏人。”

  叶铮忍住笑,道:“去各个戏里客串欺良霸善的纨绔恶少。”

  陈标露出呆傻的神情。

  叶铮还在继续解释:“他一天差不多赶十场戏。等凑齐一百场戏,再给他换个恶人角色继续演。”

  陈标结结巴巴道:“换、还要换个恶人角色?!”

  叶铮微微颔首,其他人已经非常熟练地给蓝玉上伤药了:“我和他约定,若他能坚持演完五百场的恶人,我就收他为入室弟子,为他赐字。”

  如叶铮这种大儒,走到哪都很受尊重,何况他还是名人之后。

  红巾军中那群文盲缺什么就特别羡慕什么,对大读书人特别尊敬。得知有机会拜入名门,还不等常遇春说,蓝玉就跟狗腿子似的,蹬鼻子上脸的“老师老师”叫上了。

  陈标看着蓝玉鼻青脸肿的模样,收起呆傻神情,嘴角抽搐道:“他每场戏都会被打?”

  叶铮道:“不一定。有时候只是会被人砸石头。”

  陈标:“……我不是在每场戏开始前都让人喊了三遍,分清演员和真人,不准攻击演员吗?我还立了牌子。”

  叶铮微笑:“他演戏的时候,我特意吩咐不用这个步骤。”

  陈标再次抬起头看了叶铮一眼,然后无奈地挠了挠头:“叶先生现在已经在教蓝玉了?这教法……呃,蓝玉承受得住?”

  陈标就算知道蓝玉第一次作恶就被阻止,也没打算善良地帮助这个人走向正道。

  蓝玉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吃多了撑着去多管闲事。蓝玉迟早会被朱元璋砍掉,他现在去帮蓝玉,以后被认为“蓝玉党”怎么办?

  何况他了解了蓝玉从小到大的经历,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帮一个在匪徒窝度过人格重要塑造阶段的人。

  匪徒是什么?那就是一群欺良霸善、欺软怕硬的人。

  朱元璋当年也看不上常遇春,常遇春当了好几年的先锋,用不断的浴血搏杀才得到了朱元璋的尊重和认可。

  叶铮现在做的事看似温和,但其实是从精神方面对蓝玉施压,对一个未成年而言,其考验的残酷不一定比常遇春当年遭遇的差。

  至少陈标认为,他家堂哥绝对能通过当年常遇春所遭遇考验,但蓝玉现在遭遇的考验……还是洗洗睡吧。

  除非那一天陈标自己成了大儒,否则朱文正无论哪个大儒的考验都通不过。

  叶铮笑着将陈标抱起来,摸了摸陈标的脑袋。

  陈标的小脸瞬间垮掉。

  这群大人怎么回事?不但喜欢把他举着,还都喜欢揉他的脑袋。

  他的头发已经被剃光,只剩下一戳小揪揪。这么可怜的一点头发,被揉掉一根他都心疼得要死。

  叶铮低声道:“标儿也认为蓝玉是不可雕的朽木吗?”

  陈标没说话。

  他才不上当。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他才不会得罪人。

  叶铮道:“蓝玉很聪明,稍加磨砺,将来肯定是一员名将。”

  陈标继续闭嘴装哑巴。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以朱元璋的性格,封爵之人都是真正有军功之人。据说常遇春死得很早,蓝玉能有那么大的声势,不可能是借常遇春的威望而来。他自己一定在明朝建国后,立下了特别大的战功。

  叶铮道:“说他是朽木,是因为他从小在匪徒窝长大,性情根子上就是歪的。这种人将来若成势,一定会造成很大危害。”

  陈标猛地瞪大眼:“叶先生,你三思!他是常将军的妻弟!”

  叶铮失笑:“你想什么?你以为我会害他吗?”

  叶铮再次看向疼得龇牙咧嘴,还要和朱文正吵架的蓝玉,嫌弃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要不要打个赌,我赌他能通过这次考验?”

  陈标立刻双臂在胸前比“×”:“不赌,赌博不是好孩子。”

  他坚定地拒绝任何立旗子的事。

  叶铮无奈地又揉了揉陈标的头:“你还真谨慎。”真不像个小孩子。不过陈标本来就不算普通小孩,倒也正常。

  陈标转移话题,不让叶铮继续说打赌的事:“叶先生是想教他变好吧?但你也说,他在根子上就是歪的,有这个必要?就算能把他掰正,教他的功夫,都够教几百个学生了。”

  叶铮道:“我不也说了,他若得势,未来一定会给百姓造成危害?还是说,当我发现他根子上就是歪的之后,即使他现在还未造成危害,我就要断他前程,甚至伤他性命?”

  陈标沉默。

  他其实想说对,但这种事他只能在别人做的时候鼓掌叫好,轮到自己绝对做不出来。

  叶铮轻轻叹息:“这正是孔圣人所言教化之责啊。”

  叶铮将陈标放下,牵着陈标去两个又要吵出真火气的幼稚大孩子身边劝架。

  陈标眼眸闪动,心中稍稍被触动了一下。

  与佛的教化不同,儒不舍身饲虎,也不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只是无论性恶派还是性善派,都相信普通人通过教化,人人皆可成圣而已。

  王阳明虽未出生,但心学自北宋程颢开端,南宋陆九渊发展,而根源在孟子时就有,并不是什么凭空出现的东西。

  陈标松开叶铮的手跑到朱文正身边时,回头看了叶铮一眼。

  叶铮正板着脸对蓝玉说着什么,蓝玉点头哈腰,恭顺得就像是酒楼里的小二。

  朱文正瓮声瓮气道:“标弟,你看他做什么?”

  陈标道:“不做什么。”

  他知道历史中蓝玉就是个大恶人,未来会做下许多恶事,所以不想接触蓝玉,除了不想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之外,也是对蓝玉这个人本身存在不屑。

  但叶铮不一样。

  他只是想要教化一个虽然根子歪了,但还未做出过大恶事的年轻人而已。

  陈标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不,以叶铮的性格和儒家的真意,若叶铮知道蓝玉将来会做的恶事,会更加尽心地教导蓝玉吧。

  这才是真正的大儒。

  而我只是一个更多时候行事只凭喜好的自私穿越者。

  陈标伸出手指,在朱文正脸上的乌青处狠狠一戳。

  朱文正“嗷”地惨叫:“标弟!你干什么?!”

  陈标使劲戳,朱文正疼得“嗷嗷”叫,却不敢躲闪。

  “正哥!我都说了多少遍!戏台子上是演出来的!你跑去和演坏人的演员打架,以后还有谁敢演坏人?!”陈标深吸一口气,小奶音咆哮喇叭开始输出,“赶紧去道歉!”

  坐在地上的朱文正被仰着头的陈标喷了一脸口水。

  他擦了一把脸,试图辩解:“他本来就是做过那种事的人……”

  陈标打断道:“他那时候已经受过罚,做过补偿了!犯过错的人只要能偿还错误,难道还不准别人改过?那以后法律和军令都不用发愁怎么制定,一律处死好了!”

  朱文正被陈标吼得大脑袋一点一点,心里委屈,但不敢说。

  标弟怎么能为外人说话?就算我有错,那也回去再吼我啊。当着众人的面吼我,我多没面子。

  听到朱文正和蓝玉打架,匆匆跑来收拾善后的李文忠到来的时候,现场斗殴已经结束。

  他听见陈标吼朱文正,笑得直不起腰:“文正,你这怂样,好像舅舅。”

  朱文正摸了摸脑袋,乐道:“还真是!”

  他突然不委屈了。他四叔在标弟面前就是这副模样,从来没有任何面子。所以四舍五入,他就是四叔待遇,哎嘿!

  陈标见朱文正居然还能被自己训笑了,气得又戳了几下朱文正脸上的乌青。

  朱文正再次惨叫,终于不敢笑了。

  李文忠当然就笑得更厉害了。

  训够了之后,陈标用小短腿踢了一下朱文正硬邦邦的大腿。

  他没踢疼朱文正,把自己的脚踢疼了,倒吸一口气。

  李文忠赶紧把陈标抱起来,没好气道:“你大腿长那么硬干什么?撞疼标弟了!”

  朱文正满头问号。我撞疼他?明明是他踢我!

  朱文正看了一眼气鼓鼓的陈标,深呼吸:“好,我的错。”

  陈标道:“别顾着向我认错,去向蓝玉认错。”

  朱文正:“不去!”

  陈标道:“你不去,我和忠哥就孤立你!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带你!”

  李文忠忍着笑:“对,孤立你!”

  朱文正心里很憋屈,但周围偷听的人都被逗笑了。

  蓝玉也忍不住捂住了嘴,肩膀颤抖,被叶先生训斥的不满也被一扫而空。

  看见有人和自己一样被训,还是被一个年幼的孩子训,他就开心了。

  朱文正黑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蓝玉面前,咬牙切齿道:“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你演欺良霸善的纨绔子弟演得惟妙惟肖,仿佛你就是这样的人,就揍你。”

  李文忠震惊极了:“标弟,你听听,文正这句话居然说得颇有文采!”

  陈标:“……”文采在哪?罢了,对正哥而言,确实算有文采。

  蓝玉脸一沉。这家伙是道歉,还是阴阳怪气我?

  以前他听不懂人阴阳怪气,现在排多了戏,背了那么多绕口的台词,和人对了那么多戏,被人在戏台上用各种方式骂了无数次,已经能听懂别人的话中之话了!

  蓝玉想开口骂回去,但在开口之时,却又讪讪闭上嘴。

  对上别人他都会骂回去,但朱文正不一样。蓝玉确实做过欺良霸善的事,然后被朱文正按着揍了一顿。

  “蓝小将军才不是这样的人。”旁边有看戏顺带看热闹的老百姓小声嘀咕,“蓝小将军是好人。”

  封建时代兵匪大多不分家,乱世更是如此。老百姓原本都很害怕这群兵爷。但红巾军在扬州表现太好,又是帮忙干活、租借他们农具,还演戏给他们看。扬州的老百姓们的胆子大了许多,这时候也敢插话了。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窃窃私语,帮蓝玉说话。

  “上次也有个人看戏入迷,冲上去殴打蓝小将军。蓝小将军从来不计较。”

  “朱将军,蓝小将军真的是个好人,你别误会他。他上次还帮我修屋顶呢。”

  “每次戏演完了,蓝小将军都是留最晚收拾的人,他真的是个大好人。”

  “上次我去打柴的时候遇到了土匪,蓝小将军正好领着兵在那巡逻,救了我的命。嘿,你们绝对不知道蓝小将军有多厉害,多威风!”

  “蓝小将军,你怎么老演坏人,不演将军?”……

  蓝玉看着那群对他赞不绝口的百姓,臊得慌,低着头不说话。

  叶铮微笑着道:“他本身就是将军,戏台上演的那些将军们做的好事,就是他在戏台下会做的事,何须演?你们也看到了,看戏入迷,总容易把戏台上的坏人误认为真正的坏人。若让一普通人来演,将来恐怕会惹人误会。”

  叶铮伸出手,揉了揉坐在地上的蓝玉的头发:“他现在是小将军,以后是大将军。他演坏人,看戏的人就不会把演坏人的人,误认为真正的坏人。”

  蓝玉脸红得更厉害,手指头抠紧了地面。

  李文忠忍着笑附和:“没错。而且蓝玉身手好,遇到入戏太深的戏迷冲上台,能招架得住。你看,如果普通人遇到我义兄这样的大汉,怕不是几拳就被打死了。”

  朱文正脸也红了:“文忠,你闭嘴!”

  他抱拳弯腰:“好了好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蓝玉,这次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

  蓝玉讪讪地站起来,抱拳回礼:“没事,我也还手了。何况……何况你的话,情有可原,我没法和你计较。”

  叶铮道:“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接下来的戏你就别演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朱将军、李将军、标儿,我们先告辞了。”

  朱文正道:“叶先生请便。”

  李文忠道:“叶先生放心,接下来的事我来负责,月老会一定办好。”

  陈标没说话,挥挥手当道别。

  叶铮拍了拍蓝玉的肩膀,道:“走吧,我让师娘给你做些药膳补补。”

  他的家人已经被接到应天,又随他暂时住在了扬州。

  蓝玉眼睛一弯,使劲点头,先和朱文正等人告别后,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看着蓝玉围绕着叶铮远去的背影,陈标小声吐槽:“他好像一只小狗。”

  李文忠点头:“他在叶先生面前,确实像一只小狗。”

  朱文正虽然不懂陈标和李文忠在说什么,但为了合群,他严肃点头:“没错,他像条狗!”

  李文忠和被李文忠抱着的陈标用非常相似的幅度转头,脸上的无语表情如出一辙。

  朱文正疑惑歪头。

  李文忠道:“标弟,我们俩还是孤立他吧。我担心和文正混久了,我俩都会变笨。”

  陈标使劲点头。

  朱文正气得鼻子直喷气:“你们俩什么意思!”

  李文忠护着陈标:“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