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标缩进李文忠怀里。
朱文正:“喂喂!你们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李文忠!给我站住!”
朱文正跟在李文忠身后气得跳脚,陈标只李文忠怀里给朱文正做鬼脸。
旁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都不由露出了迷之微笑。
战场上英勇的小将军们,下了战场,也都是一群孩子呢。
已经有妇人看着李文忠和朱文正身上裂了口子的衣服,思索着能不能帮他们补衣服。
这不是什么讨好,就单纯是母爱泛滥了。
“那个叫陈标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圆滚滚,看着真喜庆。”
“是啊,他训他哥那样子,真像一头小虎崽。”
“谁家有这么聪慧讨喜的孩子,真是幸运。”
女人们窃窃私语,开始在月老会的男人们脸上来回打量,看谁长得憨头憨脑,可能会生出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男人们立刻把脸板起来,腰挺直了。
看我看我!我绝对是个好生养的男人!
好像有哪里不对?呃,不管了!总之,看我!
于是,月老会圆满成功,所有女子都成功领回了一个青壮男人。
就算这些男人会随军打仗,但朱元璋将士的女眷,都会得到驻将驻兵的优先照顾,无论是体力活还是安全,都不成问题。
就是这些个男人刚跟着女人们回家那几日,第二天训练都使不上力。
又过了几日,他们都赖在训练场上不敢回家。
朱文正和李文忠两个小将不明所以。悄悄打听原因之后,两人差点笑破肚子。
他俩笑声太大,吵得看书的陈标直翻白眼。
……
在应天的朱元璋接到从扬州送来的文书和家书,也差点笑破了肚子。
他把朱文正写满不正经话语的书信丢给了被迫留守应天,给他打下手的汤和。
汤和看完之后,乐得不行也羡慕得不行:“大帅,我想去扬州保护标儿。”
朱元璋笑骂道:“你别想,想也没用,你的惩罚期还没结束呢。”
汤和抱着脑袋痛苦道:“我都半个月没喝酒了。”
朱元璋道:“才半个月而已……”
见朱元璋又要唠叨他,汤和赶紧转移话题:“说起酒,大帅,你准备怎么处理胡三舍?”
朱元璋横了汤和一眼,责怪汤和打扰他的好心情。
最近外面人继续对朱元璋口诛笔伐,仿佛朱元璋已经众叛亲离,但涌向朱元璋领地的百姓越来越多,到处一片欣欣向荣,荒废的田地都种上了新苗。
朱元璋本正高兴着,陈家酒楼管事一则禀报,让朱元璋黑了脸。
攻取婺州后,朱元璋得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建议,颁布禁酒令。
这禁酒令其实不禁止民间自己酿酒自己喝,只是禁止大规模贩卖。所以酒楼所贩卖的酒都不是粮食酒。
比如陈家酒楼的酒,就是甜菜根制糖后的残渣所酿造的甜菜根酒,酒味淡,虽平价贩卖,但每日限量,寻常客人难得喝到。
越是禁止的东西就越有人趋之若鹜,陈家的酒楼老实,其他酒楼可不愿意放弃酒水这暴利的东西。他们总会变着法子偷偷酿酒卖酒。军中也有人嗅到商机,和酒楼里外勾结,倒卖军中屯粮用于酿酒。
朱元璋麾下有一大将名为胡大海,是朱元璋最为信任重用的将领之一。
胡大海有两个儿子,次子胡关住得他真传,跟在他身边随军征战;长子胡三舍是个没用的纨绔,待在应天混吃等死。
这胡三舍本事没有,胆子特别大。他卖私酿的酒,居然卖到了陈家头上。
马秀英在应天商人陈迪家中产子,后陈标误以为自己是陈家人,暴露了自己神仙童子身份,又得一个倒霉相师的批语后,陈迪当机立断奉上家业,成为了“陈国瑞”的族人和大管家。陈家重要岗位上都换上了朱元璋的人。
酒楼中的管事,个个都是朱元璋的密探,或者受伤不能上战场的亲兵。
于是管事当即诱骗胡三舍进小院商谈,店小二一拥而上将胡三舍捆住,直接禀报给朱元璋。
朱元璋按住额头:“胡大海怎么会有这么个混账儿子!”
汤和道:“他自己一定也很想知道,不然也不会重点培养二儿子,把大儿子扔应天不管。”
朱元璋骂道:“他不管,让我管?按照军令,我该砍了他!”
还好胡三舍被陈家管事拿下,这事还有周旋余地。若被其他人发现告发,朱元璋就两难了。
胡大海还在前线作战,砍了他儿子?朱元璋就算不担心胡大海会反叛,也心疼这个老伙计。
但不砍,他的禁酒令岂不是一张废纸?
汤和道:“不过此事挺怪异。胡三舍就是一没有领任何职务的纨绔,他哪来的本事偷粮酿酒?”
朱元璋脸一沉:“这说不准是有人试探我呢。”
汤和见朱元璋心中有数,便不再卖弄自己的才华。
他道:“那现在怎么办?先藏着?”
朱元璋道:“如果是背后有人试探我底线,恐怕此事还不算完。”
汤和皱眉:“大帅的意思是,就算胡三舍被咱们藏起来,也会有知情人告发胡三舍?”
朱元璋冷笑:“先是蓝玉,然后是胡三舍,下一次他们还会找谁?”
汤和疑惑:“这事和蓝玉有什么关系?”
朱元璋道:“蓝玉跟着常遇春南征北战,很少回应天。就这么几日时间,他就能遇到一个正在卖艺的面容姣好的女人……”
朱元璋冷笑了一声:“那卖艺的父女俩是无妄之灾。那女人能露出姣好的面貌,是因为头一天晚上得了好心人救助,洗了澡,换了身好心人的旧衣服。”
这两件事蓝玉和胡三舍都活该。背后之人都只是把吸引人的东西拿出来,引诱他们露出贪欲。若是没读天书之前,朱元璋肯定不会发现背后黑手的存在。
读了天书,被陈标教导之后,朱元璋才知道“糖衣炮弹”这个词。
现在已经有了大炮,朱元璋和元朝廷早就用大炮对轰过。他知道炮弹这玩意儿有多厉害。
裹上糖衣的炮弹,这比喻真是太形象。
拉拢,腐化,利用,手握把柄之后,自己手下的将领们就会为那些士绅豪强富商所用,甚至成为他们的傀儡。
老伙计们目前还不好腐化,所以就盯着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兔崽子们下手?
朱元璋闭上眼。他想起标儿的话,屠龙者终于成了恶龙。
自己还没打下天下,就先尝到了坐天下的难。
汤和看得没有朱元璋透彻,他只是从自己浅薄的见解出发,推测道:“他们引诱蓝玉和胡三舍作恶,违反军令,然后再拱一拱火,逼得大帅你不得不杀蓝玉和胡三舍,然后策反常遇春和胡大海?”
朱元璋淡淡道:“可能吧。”
朱元璋相信,常遇春和胡大海都不会因此事叛逃,谢再兴是个例。
对方并不是想要自己杀蓝玉和胡三舍,恰恰是希望自己因为常遇春和胡大海,不处罚蓝玉和胡三舍。
自己如果这样做了,就是暴露了自己的底线,他们就能拉拢和腐化更多的人为他们谋利。
汤和道:“大帅,如果他们真的告发胡三舍,那大帅该怎么做?”
朱元璋道:“让胡三舍死了就好。”
汤和瞪大眼睛:“真杀啊?!大海正在外面征战呢!”
朱元璋道:“我只说让胡三舍死,又没说杀他。”
汤和被惊吓得更厉害。难道朱大帅要借刀杀人!
朱元璋可不会做这等掉身份的阴谋诡计之事,他只是随便找了具和胡三舍体型相像的尸体,弄个面目全非之后,换上胡三舍的衣服,再在胡三舍藏酒的地方一把火烧了。
胡三舍在酒窖地面上用刀刻下遗书,说发现有人以巨额钱财诱惑他偷粮酿酒,他与其虚与委蛇,本来想抓住这个机会立下大功劳,证明自己不比二弟差,结果暴露,被人堵在酒窖灭口。幸亏他命硬,没死透,才能留下遗言。
胡三舍又说,自己将证据藏在了某个乱葬场处,请朱大帅一定为他报仇。
朱元璋看到地面上刻着的遗书,泣不成声,当即将遗书拓印一份,四处传阅,并寻找胡三舍所说的藏证据的乱葬岗。
可惜火势太大,灰烬和残骸毁掉了遗书部分字迹,胡三舍遗书中所指乱葬岗不知道确切方位,只能一一排查。
正在攻城的胡大海得到了这个噩耗,揪断了自己好几根胡子。
因为太茫然,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到悲伤:“关住,你说你哥真的会这么勇敢和聪明?”
胡关住犹豫了一会儿,道:“大哥都去世了,爹你还是别再骂大哥了。”
胡大海道:“我总觉得这事怪怪的。我儿子的事我还不知道?他能这么勇敢才有鬼了!”
胡关住小声道:“难道大哥私自酿酒是真的,是朱大帅……”
胡大海立刻使劲敲了一下胡关住的脑袋:“大帅不是这样的人!大帅光明磊落,要砍谁直接就砍了,哪怕被万人骂,他都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当着众人的面砍!别说胡三舍,就算是我胡大海犯了事都一样!”
胡关住捂着脑袋:“爹,我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朱大帅救了大哥,大哥没死。朱大帅只是利用了这件事。”
胡大海愣住。
他仔细想了想,一拍大腿:“还很有可能!虽然大帅砍人的时候都很光明正大,但救人的时候就挺阴的!咱们等等,大帅肯定很快就会给我准信。”
胡关住道:“大帅的信怎么不一起送来?他这么做,不怕爹你离心吗?”
胡大海笑道:“大帅肯定知道,只要是胡三舍咎由自取,就算他亲手砍了胡三舍,我也绝对不可能和他离心。他没给我写信,恐怕三舍这事背后还有很大牵连,他怕露馅。”
胡关住点头。他爹这么信任朱大帅,他也只能信任朱大帅,不然还能怎么办?
信还没来,胡大海居然就已经完全相信大儿子没事,拍拍屁股继续攻城。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装得很悲愤,并为大儿子挤出了几滴眼泪,说这个儿子不错,他不该忽视大儿子。
胡关住有些疑惑,自己爹不会为大哥的事与朱大帅离心,究竟是对朱大帅太忠诚,还是早就想弄死大哥这个没用的儿子。
他爹确实好几次都说过,如果不是虎毒不食子,他早就掐死大哥。
他爹应该是开玩笑吧?
是吧?
胡大海破城那天,送来嘉奖书信的人同时小声道:“扬州城劳动改造的青军中多了个新人,吃得多干得少,干了好几日一个工分都没得到。”
胡大海早就知道扬州城的事。
他乐了:“真的?这种没用的人,怎么不用鞭子抽!”
来人道:“咱们只是让青军劳动改造,又不是把他们当奴隶,怎么会用鞭子抽人?”
胡大海道:“那就饿啊!不好好干活还想吃饭?美得他!”
来人叹气:“饿也不至于,扬州还有粮。管劳动改造的将军见他死皮赖脸不想干活,就让他去扫茅厕堆肥。就算他不做事,也必须在茅厕里待够一整天。想必他过不了几日,就乐意干活了。”
胡大海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好!太好了!就该这么做!哈哈哈哈!”
胡关住:“……”
如果他没猜错,那个被送去劳动改造的,就是他大哥?
朱大帅果然没杀他哥,而是让他哥假死后,将他哥送到扬州劳动改造去了。
胡关住看着笑得特别开怀,比打了胜仗更开怀的老爹。
爹,亲爹否?
胡大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事就在朱元璋和胡大海的默契中暂时告一段落。
朱元璋听到送信的人回报,胡大海笑得差点岔了气,忍不住扶额。
他就知道会如此。
自己生养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只要把遗书一给胡大海送过去,胡大海就知道胡三舍没死,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就算胡大海身边有耳目,也不会猜到真相。
现在告诉胡大海扬州青军正劳动改造的某人的笑话,就算对方猜到了真相,此事过了这么久,也已经尘埃落定,翻不起波浪。
唯一让朱元璋头疼的是,胡三舍背后之人,他并未查出来。
或者说,他查出来,但不敢相信。
蓝玉和胡三舍之事,背后可能有牵扯的人,千丝万缕,居然把除了陈家之外的所有富户都罩住了。
这怎么可能?
朱元璋只能把这件事暂时搁置。
无论背后是谁,如果蓝玉和胡三舍不产生贪欲,这些小伎俩就不会得逞。
所以治标不如治本,该让这些没吃过太多苦头的小兔崽子们好好端正一下思想了。
青军的劳动改造,想必也很适合他们。
于是在朱元璋一声令下,各家长辈再如胡大海老母亲那样溺爱孙儿,也得把将二代们乖乖送来,进入朱元璋新建的学院中受苦。
他们能闹自家人,却不敢去和朱元璋闹。
再说了,所有将二代们都要进入这个学院,他们家儿子不去,这岂不是以后无法融入将二代中?
朱元璋特意给陈标写信,希望陈标能回应天担任书院小先生。
扬州的事已经走上正轨。陈标给李文忠、朱文正出主意就好,凡事不可亲力亲为劳累。他再不回应天休息,亲爹陈国瑞就要亲自来扬州逮儿子了。
陈标正排戏、写话本、编写歌曲玩得开心,哪会理睬朱元璋的威胁?
他当即一封信回去,天气太冷,等天气暖和之后再回去,然后继续写戏本子。
朱元璋得到回信,气得吹胡子瞪眼。
现在才秋季,陈标居然要天气缓和再回去?他是不是要待到明年开春啊!年都不回来过吗!
朱元璋写信催促李贞,让李贞赶紧把陈标带回来。
李贞想了想,道:“标儿,你娘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国瑞粗手粗脚,你真的不回去照顾你娘吗?戏本子在哪都能写。你在应天排了戏,让人去扬州和其他地方演也一样。”
陈标笔杆子一丢:“姑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回去?唉。”
李贞道:“标儿不想回去,只是不想去当小先生吧?”
陈标点头:“我就不明白了,之前是因为朱大帅麾下没有适合的文人。现在不是有宋先生他们了吗?让我去当什么小先生,风头太甚,不是好事,但爹就是不明白。”
李贞无奈笑。因为国瑞就是想让你风头更甚啊。
他想了想,道:“我再劝劝国瑞。”
于是李贞立刻写信,让朱元璋想一个办法打消陈标的顾虑,否则陈标可能会想方设法推脱。
朱元璋冥思苦想,想了个馊主意。
他找到人代笔,以朱元璋的名义给陈标写信。
陈标打开信,差点被吓死。
第27章 爹心中有大帅没我
时间跳回到朱元璋突发奇想,要用大号马甲和宝贝儿子写信的时候。
这时候他一拍脑袋,想起麾下几个新投奔的大文人还不知道标儿身份,便在询问李善长意见后,决定把陈标的身份泄露给王袆和叶琛两人。
至于叶铮的三位弟子,已经被派去朱元璋占领的其他地方辅助镇守将领,暂时不用考虑在内。
若是以前,李善长还会担心有厉害的文人来分薄他的功劳。
经历朱元璋几次骚操作之后,李善长佛了。他想,“正经”的文人大概不屑于来自家主公这里。厉害的文人能坑几个算几个,坑到了就立刻绑住,不准他们再跑。否则自己大概会猝死。
宋濂和叶铮在扬州获得了朱元璋的信任,王袆和叶琛在应天府的努力,又何尝不是让朱元璋看到了一片赤诚之心?李善长跳着脚举着双手同意用陈标的秘密绑住这两个大文人,让自己猝死的几率减少一些。
朱元璋询问李善长后,又征求了夫人的意见,才在陈家以陈国瑞的身份款待王袆和叶琛。
王袆和叶琛好奇神秘的陈家家主很久了。听闻陈家家主递请帖邀约,他们当然欣然前往。
到了陈家,陈国瑞没看到,看到了朱元璋正在和他的夫人说笑。
王袆脾气耿直,与朱元璋相处时很像朱元璋那些武将兄弟,有了疑惑立刻开门见山道:“陈家家主还邀请了大帅和大帅夫人?”
朱元璋道:“不,我就是陈国瑞。”
王袆:“……”
王袆爽朗笑道:“大帅,你可真会开玩笑。”
马秀英微笑道:“国瑞是重八的字。重八改名元璋后,也给自己取了字,就叫国瑞。只是他以前不通文墨,用不上字,所以这字只有我和他的几个发小知道。”
王袆呆滞,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过神。
比王袆更加心细,进门后一直若有所思的叶琛道:“大帅就是陈家家主陈国瑞,那么标儿难道就是大帅藏起来的嫡长子?”
朱元璋一听到“标儿”,立刻眉飞色舞道:“我儿子厉害吧!哈哈哈哈哈!”
叶琛苦笑:“厉害,确实厉害。大帅有如此继承者,至少百年无忧。只是大帅为何要多此一举?标儿如此聪慧,若早早公布出去,大帅的下属们肯定会安心不少。”
这个时代的文臣武将选择主公,除了要选择合乎自己心意的人,是否有继承人也是重要条件之一。若主公没有继承人,创业未成遭遇不测,再庞大的势力也会瞬间分崩离析。
朱元璋被人诟病的地方之一就是他虽称自己有儿子,却将儿子全部牢牢藏了起来。其他人也有藏子嗣,但只是藏一两个,不会全藏起来。朱元璋这做法不合常理。许多人都说朱元璋的儿子恐怕早夭,他只是编出个儿子来,安下属的心。
不过朱元璋才刚过三十不久,正值年富力盛,所以就算有下属担忧此事,也不是特别急迫。
再者朱元璋的老下属们都一副“我见过朱大帅的儿子,朱大帅的儿子可厉害”的态度,让其他人也逐渐相信朱元璋确实有儿子,只是朱元璋这人疑心病重,不肯让儿子出外示人。
现在朱元璋说他是陈国瑞,那应天城内出了名的神童陈标,就是他的嫡长子。
这样优秀的嫡长子,为何不亮出来示人?
哪怕担心孩子安全,可朱元璋又把孩子带在身边,感觉多此一举。
种种疑惑,让叶琛抓不住头绪。
朱元璋叹气:“我也是有苦衷啊。”
他叹完气,得意洋洋把那个倒霉相师的批文和倒霉遭遇说了出来。
我儿子,神仙童子!牛逼不!
王袆:“……”牛逼。
叶琛:“……”他以前见过狐狸,狐狸真的是嘤嘤叫,不是“大楚兴,陈胜王”。
朱元璋见他们表情,就知道他们不信。
他懒得多费口舌,只说了自己的烦恼。
我那神仙童子儿子样样好,就是对朱元璋极其不信任,能苟着就苟着,半点才华都不肯显露。
若不是李善长暴揍常遇春那日说要让陈标教一众将二代启蒙,陈标连神童之名都不会传出去。
现在我要让儿子为那群将二代们启蒙,顺带让儿子悄咪咪地建立自己的威望和势力,但标儿肯定会想方设法推脱。
朱元璋捏了捏下巴:“于是我有了个主意,他既然那么忌惮朱大帅,我以朱大帅的身份直接命令他,他肯定就不会推脱,两位先生认为如何?”
王袆和叶琛还没说话,去陈家地窖搜罗了一坛子梅子酒的李善长抱着酒坛子走过来,冷冷道:“不如何。大帅,你说你都给朱大帅背后扣了多少口黑锅了?你想好等标儿知道身份时,如何看你吗?”
朱元璋道:“十几年后的事十几年后再说。再说了,我是标儿亲爹,他能拿我怎么办?”
凑合过呗,爹还能不要不成?
甚至朱元璋想到到时候儿子气得满脸通红的模样,还有些小期待。
马秀英知道朱元璋的恶趣味,白了朱元璋一眼:“你也不怕儿子不理你?”
朱元璋乐呵呵道:“他才不舍得。”
李善长把酒坛子“哐当”放在桌子上,道:“就算你不担心未来,但标儿心思重,本就对朱大帅挺多防备,你再吓唬他,不怕把孩子吓病?孩童身体脆弱,标儿虽是神仙下凡,但现在也不过是个人类童子。”
朱元璋道:“所以我这不是叫来王子充和叶景渊吗?两位高才一定有办法!”
李善长道:“两位高才就是被大帅你叫来骗儿子吗?大帅你好意思吗?”
朱元璋笑道:“李公如此高才,不也帮我一起骗儿子?帮我骗儿子的人才是我的心腹啊,哈哈哈哈。”
马秀英见朱元璋笑得太猖狂,一个没忍住,在朱元璋手背上轻拧了一下,让朱元璋收敛。
朱元璋干咳一声,收敛住大笑,期待地看向王袆和叶琛。
王袆终于回过神。他转头看向叶琛,又将头转回来,用眼神询问李善长。
他脖子转动时那僵硬的动作,就像是关节生锈没打油的铁人似的。
李善长道:“大帅说的都是真的。”
王袆缓缓抬起手扶住额头。
就当李善长担心他受不了这个刺激的时候,王袆突然仰天狂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帅才是天命所归!天命所归啊!上天终究会让一个体恤百姓的人当皇帝!哈哈哈哈哈哈!”
李善长:“……”
他默默打开了酒坛的封布,低下头深深吸一口酒香,陶醉地眯上眼。
他担心王袆这个狂士,真是想太多。
王袆一笑就停不下来,笑得泪如雨下,身体都佝偻了。
叶琛没有笑。他只是闭了一会儿眼,缓缓吐了一口气,道:“族兄和宋兄是否早知道了?”
王袆笑声戛然而止,布满血丝的眼睛使劲瞪着朱元璋。
经常在战场上厮杀的朱元璋,居然被王袆那通红的眼眶瞪得有点怂。
他在陈标那里练就的强大演技和情商此刻发挥了出来,叹气道:“我以陈国瑞的身份去扬州的时候,标儿不放心我私自跟了去。宋景濂和叶子正正好也来了,结果把我和标儿逮了个正着。幸亏景濂和子正急中生智,很快圆了过去,否则我就要在标儿那边露馅了。”
说完后,朱元璋还摸摸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好险好险。”
李善长默默地看了自家主公一眼。主公的演技真是越来越精湛,越来越有个主公模样了。
王袆擦干了眼泪,收敛住癫狂的神态,对朱元璋拱手:“恭喜主公得此麒麟子。”
叶琛也拱手:“恭喜主公得此麒麟子。主公大业必定成功!”
李善长道:“我是不是也该叫大帅主公?”
朱元璋笑道:“不是说缓称王吗?叫大帅也挺好。坐,都坐。李公已经馋酒馋很久了。”
李善长道:“那就私下叫主公吧。现在多了几位大贤,主公的架子也算搭好了,也该确立一方雄主的气势了。主公,在子充和景渊面前,我可不敢称‘公’,主公称呼我字便好。”
马秀英见现场气氛缓和下来,才起身亲自去后厨取来酒杯碗筷,并给众人亲自斟满酒。
应天诸事繁忙,朱元璋这场相约自然是在晚上。马秀英有孕在身,要早早歇息,就不陪这几人熬夜了。
经过这么大的惊吓,王袆和叶琛也不说什么吃夜宵会积食,都没客气。
几人将桌上的菜吃的七七八八,陈家下人换上了些凉拌的蔬菜瓜果作为接下来的下酒小菜,撤掉了桌上的大鱼大肉。几人才开始说正事。
王袆理清思绪,与之前的宋濂和叶铮一样,询问了陈标的身份需要隐瞒到什么地步。
然后王袆无奈道:“主公,要瞒着别人,首先要瞒着自己人。知道标儿身份的人是否太多?”
听听,什么叫做这一条街的兄弟全都知道标儿身份?你这样真的瞒得住吗?
朱元璋讪讪道:“这个……这个有很重要的原因。你们也知道,如果没有一个靠谱的继承人,咱们底下的兄弟们心可能会散,我也没办法。”
王袆点头:“这倒的确如此。”
李善长轻瞟了朱元璋一眼。
的确如此个屁。
朱元璋有了儿子后就四处炫耀,把亲近的兄弟们炫耀个遍。
本来这还算能瞒住,只要假装把孩子送走就行。但标儿显示出自己神异之后,朱元璋又炫耀了一遍。
这次朱元璋倒是没有见人就炫耀,但那几个老乡只要在应天的,朱元璋一个都没放过,之后才有找相师相面的事。
当然,其实朱元璋还是瞒得住,只要他把标儿送走就成。
可朱元璋哪舍得把标儿送走?如果不是刀枪无眼,他说不准会把标儿的襁褓绑在自己胸口,自己去哪征战,就把标儿带到哪。
李善长日日胆战心惊,常常觉得会露馅。
但他万万没想到,朱元璋那帮穷哥们居然各个都发挥出了十成的演技,还真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
可能他家主公真的是天命所归吧。
王袆和叶琛信了朱元璋的鬼话,以为朱元璋向心腹大将泄露陈标的存在是无奈之举。
他们可不知道朱元璋的穷哥们心腹大将有多盲目信任崇拜朱元璋,不可能背叛朱元璋。他们以为朱元璋这里和其他人那里一样,在朱元璋微末之时,心腹大将人心浮动正常,所以需要用陈标的身份来安抚。
王袆和叶琛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