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乙自然也被划在其列。

后来她甚至征兵入伍了。

她去征兵的理由很简单,这座城里的日子并不轻松,每个人都有干不完的事,男人要做体力活,女人要缝缝补补,管理后勤。

可姜小乙既不喜欢干体力活,又不喜欢洗衣服做饭,她找来找去,发现还是当兵最省事,每日只要操练几个时辰就了结了。

她这想法一说,白秋源格外担心。

“当兵太危险了吧……”

“不危险。”姜小乙躺在榻上,翘着脚。“放心,我绝对死不了。”

“可他们收女兵吗?”

“普通的肯定不收,但我他们一定收。”

白秋源笑了,道:“瞧你那得意的模样,就该让你碰一鼻子灰回来。”随即又叹了口气。“你还是听我的吧,女人家就要趁着最好的年华,找个心爱之人,双宿双飞,错过了小心抱憾终生。”

姜小乙一听“抱憾终生”,脑子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起要对白秋源说的话了。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眼珠一瞪,顿卡片刻,她猛一敲自己的头。“哎呦我这个脑袋啊!”她再次躺回,无奈道:“哪来的双宿双飞,我跟谁飞呀……”

第二日,她前往征兵处。

负责征兵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对她道:“对不住了姑娘,我们这不招女兵。”

姜小乙:“你把我当男的就好。”

小伙上下打量她。

“姑娘莫开玩笑,快些回去吧,我们这很忙的。”

姜小乙从他手里抢来毛笔,往桌子上一拍,毛笔穿透厚实的木板,牢牢钉在桌子里。

“啊?”小伙大吃一惊,再看姜小乙。“姑娘稍等。”

小伙一路小跑离开征兵处,过一会又跑了回来,对姜小乙道:“姑娘请跟我来。”

姜小乙跟着他来到军营中,士兵们正在操练,小伙子带她去见了一名姓曹的百户长,曹百户命人从军队里叫出来几名士兵,对姜小乙道:“姑娘可否切磋一下?”

姜小乙:“没问题!”

结果她几下功夫便解决了战斗,曹百户见之大喜,连连夸赞。

姜小乙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哪里哪里,我差得远了,刘公军里定有无数好手比我强。”

曹百户笑道:“比你强的确实有,但‘无数’倒也称不上。”

姜小乙好奇道:“这里谁最厉害呀?”

曹百户道:“自然是韩琌。”

“韩琌?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韩琌和刘桢是主公的左膀右臂,没有他们就没有刘公军的今日。刘桢神机妙算,运筹帷幄,韩琌武艺之高强,实乃天下第一。”

姜小乙挑眉。

“……哦?”

天下第一?

就在这时,营帐掀开,文小青一脸开心地走进来。“韩琌?谁在说韩琌?”她左右看看,瞄见姜小乙。“呀,姜花!”姜小乙笑道:“文姑娘。”

文小青:“叫得太生疏,这里说得上话的女子太少,以后你就叫我小青吧,我叫你小花好不好?”

姜小乙欣然同意。

文小青:“对了,你们刚刚是不是说起韩琌了?”

姜小乙:“曹百户说韩琌的武艺天下第一。”

文小青拍拍手。

“他说的没错,韩琌就是天下第一!你见过他就知道了,这世上不会有人武艺比他好了。”

姜小乙努努嘴。

“……是吗?”

曹百户道:“征兵一事我还要再去问一下,军伍非比寻常,不是武艺好就一定收的。”

姜小乙又等了两日,文小青替曹百户来传消息,说有军队要她了。

“你猜是谁收了你?”

“我哪里知道?”

“是空慧大师!”

姜小乙一愣。

“……那三个和尚?

姜小乙对他们略有耳闻,刘公军中共有七八支军队,他们带领其中一支。

文小青戳戳她的胳膊。

“什么和尚,要称大师,大师!”

姜小乙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和尚收了她。

文小青:“大师境界高,跟俗人不一样。不过你也要小心点,我听说这三位大师在江湖上绰号‘疯魔僧’,凶起来吓死个人。”

姜小乙抱着忐忑的心态进了疯魔僧的军队,几日过后,完全放下心。她根本看不出这三个和尚到底“疯魔”在何处。作为军队将领,他们干的活是全营最多的,甚至打水做饭都亲自动手。三人当中,只有空戒的嗓门大一些,但也极少发火。他们没对姜小乙这个营中唯一的女人有过任何特殊照顾,这种平和相待,反而让她觉得舒服。

每到傍晚,操练完毕,三名僧人都会念经修行,不愿走的士兵就会围着他们坐着。

他们深沉而悠扬的声音,被收进漫天红云之中,使北国的天变得更为空远。

七月底,传来命令,他们这支军队要出发前往肇州。

消息传来,队伍紧锣密鼓准备起来。

出征前一日,姜小乙去给文小青送东西。文小青住在城中一间相当不错的府邸内。姜小乙早就听周围人说过,文小青的父亲是位大富商,为刘公军提供了大笔资金,他们一家在城中地位非常高。

她与丫鬟报了姓名,由丫鬟带入府内。

走到堂外,她听到文小青在里面说话。

“爹,我想一起去!”

“不行!”

“你们都说了,肇州守将一点也不厉害,此战必胜,我跟着后勤去帮忙也不行吗?韩琌一直不回来,我在城里好生无趣。七叔,你帮我说说呀!”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现在守将是不厉害,没准下一刻就厉害了,你不能去。”

文小青气得跑进内堂,丫鬟对姜小乙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找小姐。”

她等在外面,又听见堂里人说话。

“大哥,你真决定跟着他们一路走到底了?”

“你还看不出来?大黎不得民心,积怨已深,百姓们好不容易等来了明主,战乱很快就会结束的。”

“哼,我向来不愿参合官家事,说什么昏君明主,不过是老蛇蜕皮罢了,看似以旧换新,实则没什么两样。你若离得太近,早晚被缠上。”

“嘘!这话怎说得!”有人压低声音,姜小乙不自觉地朝门靠近了些。“……我说些场面话而已,小青对那韩琌情根深种,我哪走得了?何况我都花了这么多钱了,不给刘公推上宝座,岂不是血本无归?再说了,你也莫要总以江湖人的眼光看人看事,刘公再怎样也比谢家人强,你有本事可自救,那些没本事的人还真就等着他了。”

那人起身,来回踱步。

“阿七,你到底在急什么?”

“我想出去找人!”那人拍着自己的胸口。“我有朋友在天京城,我得给她传讯,让她快点逃出来,再晚就真没机会了!可我什么法子都使了,就是找不到她!”

“你说的可是姜小乙?”

“除了这蠢人还有谁!”

“唉,所谓时也命也,若那小兄弟真的心在他方,你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不会走的。”

那人咬牙,狠狠一拍桌子。

“该死的肖宗镜!”

听到这三字,姜小乙的心猝然收紧,又向前一步。

堂内人警觉。

“谁!”

姜小乙悄悄露头,见堂内两名男子,一站一坐,站着的一脸不羁,坐着的满身富贵。

“啊……我是姜花,是来找小青的。”

正巧丫鬟带着文小青从内堂回来,小青拉着姜小乙的手,冲文鉴成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屋里人又谈起什么事,姜小乙已经听不到了。

一直到踏上征途的一刻,姜小乙还在想那个“肖宗镜”到底是谁,这名字听起来总有那么一点使人在意。

行军路上,她仍默默念着这名字。

正巧空慧大师路过,听见此名,拉紧缰绳。

“……肖宗镜?”

姜小乙忙问:“我是在别处听到了这个名字,大师知道他是谁吗?”

空慧道:“知道,肖宗镜是皇城侍卫营的首领。”

姜小乙:“……皇城侍卫营?”

旁边有士兵说道:“就是朝廷的走狗!”

姜小乙肩膀一抽,看向空慧。空慧神色平静,目视前方,也看不出是否赞同士兵的话。她不由再道:“那大师见过这个肖宗镜吗?”

空慧:“何止见过。”

姜小乙又问:“难道还有别的关系?”

这时空戒与空定骑着马从他们身旁经过,空慧叫住他们,悠然道:“二位师弟,有人问我们与肖宗镜有何关系。”

空戒一声冷哼,催马离开。

空定挑挑眉,看向众人,语气令人玩味。

“有何关系?有一败涂地之关系。”

空慧哈哈大笑。

姜小乙很是惊讶,空慧向来沉着稳重,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空定空慧皆打马前去,姜小乙在后面喊道:“谁呀?大师还没说是谁一败涂地呀?”

旁边士兵好笑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那走狗一败涂地呀!朝廷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哪有像样的人呐。”

可能大伙都觉得此战必胜,蓝天白云下,周围说说笑笑,一派轻松。

“是吗?”姜小乙抿抿嘴,“好吧……”她也不再多问,随着队伍一路朝肇州而去。

第95章 一切战术转偷家!

肇州地形狭长, 在大黎版图上,成一条楔子状。其中北部几处地点,已被刘公军占领, 姜小乙他们此次任务, 是攻打中部的庆县。

而他们整兵落脚之处,则是已被他们所攻占的, 肇州中北部的隹城。

根据前线传回情报,目前庆县守将名叫李褕,年纪不大,是个买官的纨绔, 并没有统帅的能力。庆县驻军七千,人数也不算多。刘公军在隹城本有两万人马,算上新调配来的姜小乙所在军队,差不多近三万人马, 四倍有余。

肇州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 它的南北两侧分别是两道山岭,合称“双峡岭”。姜小乙的军队就是翻越了北峡岭来到了隹城。而南峡岭下方是洄州, 穿过洄州再向南行三百余里,便是天京城了。

“那这岂不是最后一战了?”姜小乙忽然道。

空慧的军队以十人一组为最小编队, 姜小乙正与跟她同队的士兵围在一圈看地图。这地图每队分得一张,画的十分简陋,寥寥几笔将山川城镇概括过去。

身旁人道:“什么最后一战, 早着呢, 庆县南边还有不少城池,而且南峡岭下面还有洄州,哪里是最后一战?”

姜小乙盯着那略显草率的地图,秀眉微蹙。“不对。”她说道, “我们前几日去庆县附近,你们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大军抵达隹城后,每天都派人前往庆县附近侦察。

庆县已经戒严,城门紧闭,城墙上一直有巡视之人。

士兵:“敌军早早就龟缩城内了,有什么不对劲?”

“庆县的城池跟别的城不一样。”姜小乙回忆道,“只是个县城,未免也太过牢固了。”

“哦,你说这个啊。当年肇州发生过饥荒,引发了暴乱。庆县是肇州最大的屯粮所,附近老百姓都往这涌,闹得太厉害,朝廷就加派人手加固了城池。”士兵蛮不在意道,“打仗看的是人,里面的人不行,就算城墙再厚也没用。”

姜小乙依然盯着地图上的庆县,琢磨道:“洄州经贸匮乏,穷得叮当响,我们北上路过此地,那里几乎没有抵御外敌的能力。”她摸摸下巴。“只要越过南峡岭,就等同直逼天京城了。”

这话士兵们听得开心,纷纷鼓掌。

“说得好!直逼天京城!把那吃斋念佛的假皇帝拉下来!换主公去坐!”

姜小乙手往地图上一指。“这两道山岭,北峡岭比南峡岭更险。”

士兵:“那又如何?”

姜小乙:“庆县正好处于滨州和天京城的中间,我们与守城军身后各有一道天险,而我们这道明显比对方更难翻越。一旦我们在此地焦灼,长久消耗,敌军的后勤一定比我们补得更快。”她再指向天京城下方。“钱蒙攻下了齐州,我们算是在南方有了据点,刘桢一定是想我们南北夹击,进攻天京。可我们如果输了,不仅夹击之计会失败,后方的滨州也危险了。”

她几番谈到失败,听得同队士兵颇为不满。

“危言耸听。”带头的队长说道,“庆县守将是个买官的纨绔子弟,有何可惧?女人家不懂打仗,莫要在此夸夸其谈。”

姜小乙瞪眼:“你说什么?”

士兵道:“空慧大师是看你身手不错才收你入伍,不要再乱说话,图长他人志气。我们比对方多了两万人马,怎么可能会输?”

姜小乙:“两万算什么?攻城本就比守城难。强如杨亥,带精兵二十万都不敢硬攻蓬德,生怕损耗太大,宁可承受粮草告急之危,也要绕道柞津,保存实力。我们谨慎点总没有坏处。”

“哎呦。”队长似是有些惊讶。“你竟还知道青州之战?打哪听来的?”

青州之战?

姜小乙一愣。

清醒的蝴蝶,白日的庄周。

她眼前掠过千军万马,铮铮铁蹄。

“你听得有差,那杨亥算什么?徒有虚名罢了。我们军中有人在天京城亲眼见了青州军首领周璧被斩首,他说那周璧根本就是个不上道的鱼贩子,有两艘破船而已,他能混起来还不是全靠钱老将军相助。杨亥与这种人打得有来有回,足见名不副实。而且他竟然还在山里被野火烧死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

姜小乙听着他的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无名的愤怒,她脑海中冒出一句话——

不是诸君无能。

“诸君”是谁?她不知道,也许就是全天下的“徒有虚名之辈”。

所谓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实是洪流难抗罢了。

队长接着道:“你没打过仗,就不要纸上谈兵了。”他摆摆手,“后方军需所正缺人,你过去吧。”

姜小乙没有再反驳他,低声自语了一句。

“庆县城池之牢固,是一道绝佳防线,如果朝廷尚有能人在,一定会想尽办法固守此地。”

说完,转身离去。

来到军需所,果然缺人,姜小乙被分配去清点物资,几日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搬东西,累得她腰酸背痛,浑身僵硬。

两日后,攻城战正式打响。

军营内热火朝天,姜小乙被留在后方,只能靠偶尔的讯息了解战况。

刘公军自然希望速战速决,一开战便全力以赴,但一连四日的攻势都被化解了。

“负隅顽抗。”军需官冷冷道,“守起城来如此拼命,还不是怕城破了小命不保!不过他们怕得没错,刘公军绝不杀害无辜百姓,但这些大黎的走狗,一个也别想活!”

攻城到了第五日,战况越发激烈,大军也开始到后方调兵。姜小乙分配到一件薄甲,一把刀,一副盾牌,一个头盔,甲胄还没套牢,人就被推走了。

五百人的步兵队,一路急行赶往前线。

庆县前方有个小山坡,上面有一片树林,队伍进了树林视野大为受限。走着走着,姜小乙隐约听见人声。她顺着树影拼了命地抻脖,什么都看不到。等队伍绕过树林,站在小坡上的时候,厮杀的吼声瞬间放大,前方一切忽然开朗。

下方就是真正的战场。

满地尸首,血流成河,无数士兵一阵接一阵,前赴后继冲向城墙。

大地在震颤。

姜小乙呼吸急促,握刀的手也不由收紧。身旁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兵两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哭着道:“咱们不是只负责后勤吗?我是民兵入伍,当初只说押运军需,也、也没……也没告诉我要上战场啊。”

姜小乙默默道:“空慧大师一定是想加强战力,快点结束战斗。”

她强自镇定,再看向战场,仔细瞧了一会,瞄出了点端倪。

“物资……”

没错,物资——这正是这么多天攻势都没有进展的原因,从第一天进攻刘公军便发现,庆县驻军虽不多,但守城物资却意外充足。巨石、弓箭、白灰……简直没完没了地往下投。墙根下有两架已经烧毁了的攻城云梯车,这两架云梯非是临时搭建,都是精心准备的,做工极为扎实,进攻前还特地泼了水。即便如此,还是被烧得只剩个残架,可见对方预备了多少火油。

“振作士气——!”长官骑马前来,冲他们喊道,“再多的物资也禁不起这般消耗!我们今日必将攻占庆县,刘公必胜!刘公必胜——!”

战火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不论是勇武、激动、还是惧怕,全部融为一体,混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喊。

“列阵——!”

阵列拉开,五百人的队伍被分成十组,姜小乙位于队列中部。

所有人屏息以待。

前方大旗举起,姜小乙跟着身旁人一路吼着冲向前去。冲到距离城墙还有十余丈的时候,便进入了敌方弓箭的范围,箭簇像下雨一样,漫天而落。队伍中倒下一人,眼睛被箭射穿,惨叫声比起口号更加刺耳。姜小乙身旁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兵吓得当场失禁,坐在地上。姜小乙用力拉起他,喊道:“别停!不能停!把盾牌举起来!”

又是一箭飞来,姜小乙抽刀劈断。

“停下死得更快!快走!”

身旁不断有人倒下,姜小乙一路冲到城墙下。仰头一看,心中胆寒。远处看不出什么,原来这城墙竟有这么高?一块巨石坠落,姜小乙拉着那小兵敏捷躲避,小兵脸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姜小乙喊道:“你要是怕就去装死!”小兵就地就要倒下,姜小乙拎着他。“别在这!太危险了,去旁边!”

小兵闭着眼睛往空地冲,结果空中一盆火油当头淋下,浑身烧着。

姜小乙看着这少年人被活活烧死,一时间头脑混沌,耳边嗡嗡作响。

“梯子!”满身是血的长官吼道,“再架三个梯子!”

城墙上的守军拼死抵抗,往下倒什么的都有,箭簇火油用尽,便开始洒石灰,甚至倒泔水。

姜小乙也拼红了眼,一边躲避坠物,一边推搭梯子。

“他们的守城物资已经用光!冲锋!冲锋——!”

姜小乙抬起头,原来不是她的错觉,他们的抵抗的确不如一开始顽强。她听到城墙上有人喊:“挨家搜!所有能用的都搬来!”

攻城士兵都已看出敌方式微,越发勇猛,渐渐地已经有人登上了城墙。

不过……姜小乙望向天边。

红云漫天,马上就要天黑了,夜间攻城变数大,危险性极高。但是如果放弃,那前面的努力等于白费。而且今日他们投入了大量兵力,连后勤民兵都拉上战场了,实是一次总攻,死伤也极为惨重,如果明日从头再来,就算城内资源不足,也必要再掀起一番登城的苦战。

远处的空慧定睛瞧着战场态势,旁边的空戒忍得满脸通红。

“师兄!”空戒急道,“快做决定!”

空慧看着满地尸首,沉声道:“再次攻城损耗太大,敌人已然式微,我们今夜便一鼓作气拿下庆县!空戒,空定,擒贼先擒王,一定要尽快找到主将,莫要拖延!”

“是!”

号角吹响,大旗挥动。

“攻城!继续攻城!”军中喊道,“传下命令,继续攻城——!”

姜小乙一咬牙,翻身上梯,几番拼斗下终于也跳上了城墙。

大兵压境,杀声震天。

姜小乙在上来的一瞬,敏锐感觉哪里不太对,她环视一圈,发现了问题——这些守城士兵所穿军服变样了。姜小乙再往城下看,之前偶尔有敌军被拉下墙头,那些人穿的是灰色布甲,而现在守城的士兵穿的则变成了深赭色,跟刘公军的军服颜色一致,天色一暗,根本分不出差别。

看着大批涌上来的士兵,姜小乙后脑一凉,喊道:“别上来!别上来了!”

她的声音被层层埋没,周围已经乱成一片。

“看清楚!”

“都看清楚点!”

“认清自己人!”

姜小乙被喊得心慌意乱。

所有人都缠斗在一起,明明己方人数占优,可因屡屡顾虑,士气大乱,反而被对方杀得更多。

领头的呢?

他们领头的在何处?

姜小乙深知,只要杀了贼首,一切计谋烟消云散。

就在她奋力寻找之时,余光忽然闪过一丝光芒。

她猛然转头——城外,东北方向亮起了红光。夕阳已经落下,夜幕降临,火光越来越大,烧亮了整片黑夜。

那是他们的本营。

刘公军终于意识到了。

“中计了……咱们中计了!”长官大喊。“敌人调虎离山!快快撤退!回防本营!回防本营!”

本营内,火光冲天。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惨死的士兵。

一名蒙面的黑衣人手持黑油罐,溜溜达达走在营中。

“当和尚就老老实实念经,非来指挥战场,何必呢?不是你的行当就别碰。”他随手丢油,随手放火,随手杀人。后方大量兵力都被送去前线发起总攻,营中分外空虚。“今儿个小爷就教教你们,什么叫‘闯空门’。”

“李临。”另一黑衣人从外叫住他。“大人让你快一点,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来了来了。”

李临扔掉最后一罐黑油,与其他几名黑衣人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第96章 劈前同事一刀。

刘公军的撤退信号对于大黎的士兵来说, 如同进攻的号角。

城墙上乱作一团,大黎士兵拼命喊:“撤掉梯子!别让他们跑了!”

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姜小乙见己方败事已定, 也顾不得其他, 抄了就近的梯子先行翻了下去。她爬到一半,梯子被推开, 她半空中落下,向旁一滚,躲开了砸落的坠物和人。

“不要自乱阵脚!”

刘公军的前线指挥还在尽力整军,可惜兵败如山倒, 不管什么军队,只要士气一垮,便是一盘散沙。

姜小乙拎着刀往回跑,偶尔一回眸, 见城墙上所有梯子都倒了, 不停有人被推下高墙,上方的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姜小乙心中一阵后怕, 刚刚她要是跑得慢一些,现在不也成了阴间的怨鬼?

想到这, 脚步更快了。

离开庆县范围,大伙心思稍定,渐渐重新组织起队伍。

“回防本营!全速奔袭!全速奔袭!”

姜小乙跟着队伍跑啊跑啊, 终于赶回了本营。大火还在烧。“救火!快救火!”营内长官派人搜查附近, 士兵很快回报,说东北方向有马蹄印。东北边正是姜小乙之前做工的军需所,他们的兵器、甲胄、攻城器械都存在那里。

不多时,东北方向也亮起了红光。

空慧三人赶了回来, 见东北部情况,立即道:“火势不大,敌人应是刚到。”他勒紧缰绳,“来人!调集三百骑兵,随我去军需所!”

姜小乙将手里的两桶水倒到火堆里,转过头,见一旁已经乌泱泱地聚集了一众骑兵。她跑过去查看情况,见林间小路上,有几串马蹄印朝着东北方向一路延伸。

她朝东北方向望了一会,忽然又转向西边。

西侧则是一片黑暗。

隹城民居小而分散,为了能突袭庆县,速战速决,他们并没有花费时间去建立驻地,所以物资都是分散屯于多处地点。东北部是军需所,而粮草则屯于西边。看着平静无波的西侧,姜小乙心中再次萌生奇怪的感觉。她拉住一名士兵,问道:“粮站可派人支援了?”

那人忙着救火,灰头土脸道:“我不知!你问别人!”

姜小乙连问了几个都不清楚,周围人来人往,她抓来一个负责巡查的士兵,问道:“西边可有增援?”

士兵道:“放心,西边有巡逻的人。”

姜小乙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头。

“欸?你们之前也在巡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