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衡飞勉强支撑了九招,已被王一萍掌势所罩,幸而这时王一萍攻势微微一缓。说是一缓,实际上只是极短暂的一剎那,寻常武林人物,根本无法察觉。但向衡飞十年苦练,非比等闲,双臂一震,惊飙般回攻三招。

  这三招威势看来似乎并不太强,但王一萍觉得胸前几处要穴在对方笼罩之下,随时有被戳中的可能。

  他惊骇之余,飘身而退,不敢硬接。

  两人二度交手,各自施师门绝学,全力出击。

  这一次交手,情况与前一次大不相同。两人天资敏颖,尤其是向衡飞,跟阴山四煞一度交手之后,不但获得宝贵的临敌经验,并且悟出许多以前未能领悟的奇妙变化。

  王一萍曾与阴山四煞两度交战,自然也有所获。

  在这清平之夜,在这绝峰之顶,令武林人物悬心瞩目的“双灵大会”十年之后,再度一展开。一时之间,但见劲气激荡,掌影漫天,愈斗招式愈奇,情势也愈觉惊险。

  一片浮云遮住半弯新月,两人顿觉眼前一暗。但谁也没有因此分神,反而攻得更急,唯恐一个照顾不到,为敌所乘。

  就是这时,一条淡淡的身影灵猫一般蹿上峰来。这人轻功不弱,行踪更异常谨慎。直到他藏入峰顶之旁的一棵树后,激斗中的一仍然毫无所觉。

  这人全神贯注,用尽目力,方始看清峰顶这一团急旋回转的劲风里,裹着两条人影。但两人偶尔施出奇招,他仍然无法看清。

  掌风犹劲,晨风轻软!两人已足足斗了将近两个时辰。

  王一萍已渐渐感到有点内力不继,同时所会的武功早已重复施展了好几遍。眼看向衡飞身法轻灵,毫不滞迟,不由暗暗感到着急。

  自知无法胜过对方,他有心提议经纬度兵刃。但一想到自己存心想利用金剑无坚不摧之利,就觉得有失君子之风。就在这微一分神之际,险些被向衡飞奇招击中,吓得他不敢再胡思乱想。

  一线金光从东方直射而来,天已破晓。

  向衡飞清啸一声,陡地身形一变。向衡飞身法本来就快,这时更是快得连王一萍也几乎看不清楚。

  王一萍知道向衡飞必是要施展精粹绝学,全神戒备。

  果然,向衡飞绕峰疾旋七匝之后,身似浮云,直向王一萍点来。

  王一萍顿时感到全身尽为对方内力所逼,手足挥动竞感到有些不太灵活。

  向衡飞右臂倏伸,轻向王一萍胸前按去。这平淡无奇的一招,内中实藏有无穷变化。王一萍一时想不出破解之法,陡然间逼运十成真力,硬迎上去。

  几缕金光,电射而至,天色似乎又明亮了一些。

  王一萍这一掌威力之强,武林中能硬接这一掌的可说绝无仅有,但他内心实在感到骇然,不知是否能敌得住向衡飞暗藏无限玄机的一招。

  “砰!”一个身影被震得疾飞而起,直向峰下坠去,半晌犹未听到声响,敢情峰下竟是一道千仞绝谷。

  峰头上有人临风木然而立,冷汗从他的鬓角缓缓流下。

  第七回萍水论交岂容置腹 诘诡之剑宁不断掌

  一轮旭日,从东方云层后冉冉升起,淡红的金辉照射着这黄山人迹罕至的陡峰,也照射到峰顶痴然而立的年轻人。

  那人穿着一袭轻薄的绸衫,双目凝视前方,他仿佛是在欣赏山中晨景,但他两眼中显而易见的茫然神色,令人看来又觉不是。

  突然,与峰边古松遥遥相对的一堆岩石后发出一串嘤嘤低泣之声。

  少年人陡然而惊,身形一恍,已飘然掠至崖石前面,沉声喝道:“朋友,请出来吧!”崖石后传出一阵衣裙曳地的悉簌声,怯生生地走出一个绝代佳人来。

  少年人一见这人,大为意外,冷笑道:“哈哈哈!海萍,我王一萍正要找你,想不到你却躲在这里。哦,对了,一定是向衡飞那小子自以为可以胜过我,因此故意将你藏在此地,好让你亲眼看看他的威风。可是现在却怎么啦?”

  海萍面色苍白,眼中犹带惊恐之色,娇怯地从岩后走出,摇着头道:“王公子,您误会了,向衡飞他是个好人。”

  王一萍仰天狂笑道:“好人,他当然是好人,要不然你怎他跟他在一起?”

  海萍闻言一怔,显然她已听出王一萍的言外之意。

  王一萍面色一沉,缓缓举起手臂,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的功力能论,只要指尖随意碰中她身上任何一处,均可使她受到重伤。他手臂已经伸出,突又自动收回,因为他突然想到,怎能向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女人下手了,不过,这并非是他自动停手的原因,只因他已想到了另一种惩治对方的方法,根本用不着自己多此一举。

  他望着眼前这位一度使自己为之倾倒不已的北国佳人,讥讽地道:“你的好人就在峰底,你自己找他吧!恕我无法在此多陪。”

  他身形一闪,直向峰下飞驰而去。王一萍身法奇快,海萍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已不见了王一萍的踪迹。

  海萍急行了数步,悲声唤道:“王公子,请留步,听我说呀,听你的海萍说呀!”

  王一萍头也不回,眨眼间已掠至峰腰。

  海萍哭喊了一阵,看见王一萍愈去愈远,知道喊已无用,当下忍住哭声,伸手抹去颊边清泪,走向峰边。距离尚有一丈多远,即感到山风犹劲,她有些心惊胆战立不住,停下脚步,带哭道:“向公子,都怪海萍不好,硬要你与我同行,不料却害得你丧身谷底,──向公子,你安心去吧!今生今世,我发誓要找到王公子,向他解释明白。”

  王一萍在这片刻之间,已去得无影无踪。

  海萍遥对深不可测的绝谷喃喃祝罢,寻路下峰。她绕峰顶走了一遭,禁不住叫起苦来。原来这座奇峰除了有半亩大小一块平地而外,四周全是笔陡的削壁,不要说是一个弱质纤纤的海萍,就是轻功稍差的武林中人,也休想随意上下此峰。

  直到这时,海萍方始明白何以王一萍对她明明已是恨极怒极,但却并不动手打她,反而决然离去的原因。

  半晌,海萍望着王一萍消失的方向,伤心地道:“王公子,你好狠的心!”

  王一萍匆匆下峰,越过几重峰谷,回到破山寺。远远即看见贺衔山负手站在庙前。

  这时贺衔山也发现了王一萍,快步迎了过来,道:“王兄一夜不归,小弟实在替你担心不已!”

  这些日子,王一萍已渐渐察觉贺衔山为人城府太深,有点不太愿意跟他接近,但人家一大早就站在庙前守候,岂不足以说明人家对自己仍然十分关心?遂逊然道:“多谢贺兄关怀!”

  贺衔山仔细地看王一萍打量了一番,看他所著绸衫有破洞多处,左边衣袖也几乎被完全扯断,浑身湿汗犹只半干,分明是经过一场极惨烈的搏斗。

  王一萍知道贺衔山虽未出口相问,实则极想知道昨夜一战的结果,遂道:“昨夜一战,实在胜得万分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