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说实话,李错那姑娘……是不是鼻子不灵光?”

“你找死啊!”

“哎,梅教授,上车上车,您坐前面。小道长也请上车。”韩平转头去找梅檀和吕冲元,不再理会生气的王江宁。

韩平对梅檀和吕冲元倒是客气得很,恭恭敬敬地请了二人上车,又打发了那些帮着拿行李的小警察就地巡逻,这才推着王江宁一起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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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个这一路倒是行得飞快。早在火车上,众人便已商量过彼此的打算。梅檀先去把那枚未知真假的铜雀印带到金陵大学去好好做个检测,一是测真假,二是对比一下印戳上那个图案到底是不是南京附近的地形图。

吕冲元说自己要先去南京本地的道观挂个单,给自己师父写封信报个平安。不过在此之前,小道士表示要跟王江宁先去拜会一下李老吹,这对忘年交的友谊让王江宁也是有点意外。

王江宁则答应过梅檀,要四处查问一下马车的下落,再就是他要尽快和徐思丽好好交流一下这次北上的情况,还有下一步的计划。不过既然徐思丽已经把日期定在了三天后,那他也没什么好着急的了。

至于韩平偶然间提到的那个“邪门的案子”,王江宁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要烦的事情,还多着呢。

车很快就把梅檀送回了学校。再然后,江宁他们三个来到了李英雄探事社所在的巷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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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王江宁第一次出远门,也是他第一次离开师父李老吹这么长时间。虽然韩平一再保证“我李叔身体硬着呢”,但是王江宁还是止不住地挂念李老吹。

走到探事社门口,王江宁抬头望了望那块“李英雄探事社”的金字招牌,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师父,我回来啦!”王江宁大声喊着,推门冲了进去。

“小杆子还知道回来呢?”李老吹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让王江宁彻底放下了心。

“师父,你这腿怎么了?”王江宁刚冲进院子里,眼前推开屋门走出来的李老吹却让他吃了一惊。

李老吹的手上多握了一根手杖,虽然还是能走路,但腿脚已经明显不利索了。本来斑白的头上白发更多,连脸上的皱纹都好像多了几道。

“没事儿,没事儿,人老啦,不服不行。这根杖子还是韩平弄来的,你看看,英国货,轻得很,好用好用。”仿佛是要验证自己的话一般,李老吹炫单手拿着杖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圆。

“师父。”王江宁也不知道怎么了,顿时感觉眼眶一酸,冲着李老吹就扑了过去,一把就把年迈的师父搂在了怀里。

“江宁,你。”李老吹似乎也有些感动,微微拍了拍王江宁的背,顿了顿才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你先去隔壁澡堂子泡泡搓搓,换身干净的衣服,你……你都快馊了。”

李老吹放开王江宁,才抬眼望向他身后的吕冲元。

“老李!”早恭候多时的吕冲元高声喊了句。

“哎呀小吕!我这可想你啊,快来让我看看。”李老吹热情地拍了拍吕冲元的肩膀。

“师父,他也快馊了。”王江宁瞥一眼吕冲元。

“都去都去,韩平也一起去,今天这么冷,正好咱爷四个都去泡澡堂子,搓搓谷坑!江宁你做东!”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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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亭巷泉汤池。

蒸汽腾腾的热水池子里,李老吹带着王江宁他们三个优哉游哉地泡着澡堂子。南京城的澡堂子文化与北方不同,由于南京边上有个著名的汤山,很多南京人宁可长途跋涉跑到汤山去泡温泉,这“泡汤”便逐渐成了南京人对泡澡堂子的称呼。李老吹他们泡的这个自然没有什么温泉,就是寻常百姓能泡得起的普通澡堂,却也取了“泉汤池”这么个讨巧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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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江宁和吕冲元此刻都找大师傅好好搓过了背,身上都是一片红一片红的,用韩平的话说,“搓下来的谷坑都能种一块地”。

王江宁感觉自己仿佛重生了一般。他看着池子对面吕冲元眉飞色舞地给韩平说着白马寺之行的惊险,回想着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儿,也是感慨万分。

李老吹用澡巾在满是皱褶的胳膊上擦拭了一下,又瞅了瞅对面聊得兴高采烈的吕冲元和韩平,这才假装漫不经心地给王江宁说起自己心中的要紧事。

“江宁啊,你们这一路是辛苦了。不过,你不在的日子,南京城也不太平。”

“师父,您这话说的,好像南京城不太平怪我一样。”王江宁习惯性地怼了一句。

“臭小子,就知道和师父顶嘴。”李老吹操着澡巾抽了王江宁一下。见王江宁老实了,他这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走了之后,南京城太平了好久。不过也就三天前吧,忽然出了一桩邪门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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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门?”王江宁心里咯噔一下。他猛然想起韩平之前说过的案子,难道说,这是同一起?到底是多邪门能让韩平和李老吹都把这案子挂在嘴上?

“玄一阁的掌柜,金安仁金老板,知道吧?”李老吹再次看了看对面的吕韩二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知道啊,半手金金老板,把玄一阁的当铺生意做到五省八地,号称不管什么样的物件,过手就知价几何,绝不走眼。手上走过半个南京城的硬货。不过我倒是没见过他真人。”王江宁更觉诧异了。江湖人称“半手金”的金安仁,是南京城最大的当铺玄一阁的掌柜。这玄一阁本来也不过是个老字号,但是经由这金安仁操持,在短短三五年时间里就把分号开到了五省八地,听说在北平那样卧虎藏龙的地方,金老板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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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王江宁到底是消息灵通些,金安仁能把生意做这么大,个中自然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的。别看玄一阁平时门庭若市,其实明面上的正经行当,是赚不了什么钱的。

俗话说得好,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这些年各地战乱频繁,有钱的怕有权的,有权的怕有枪的。那些家里藏着物件的,迫于生计,抑或需要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上下打点,自然和典当行少不了往来。而这金安仁最大的本事,除了过手知价以外,便是放高利贷。

金安仁跟那些急需现银的达官贵人们做生意,给他们的典当物估高价,然后再签一份定期赎回的契约,这就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买卖。借着这明面上的行当打掩护,金安仁更是涉足众多的黑市交易,走私各种合法、不合法的东西。他的江湖诨名“半手金”,绝不仅仅出自于他的手艺,更是因为此人经手的或黑或白的钱财确实难以计数。

不过王江宁对金安仁和玄一阁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他毕竟没有什么东西要去那地方典当。当然完全可以猜测得出,金安仁以这种方式敛财,应该没少被人记恨。这些年没听说有人找过他的麻烦,依王江宁的猜测,这金安仁肯定是有大人物给他撑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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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有人在秦淮河里,发现了金安仁的尸体。”李老吹抖着毛巾,打断了王江宁的思绪。

“哦。”王江宁一点都不意外。金安仁这样的人,能活这么久,在他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他的情况你也知道,本来单单就他死的话,倒不至于有多大事。就算上了报纸,也不过给邻里街坊徒增谈资而已。”李老吹似乎感觉到了王江宁语气中的淡定,也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容,“不过有两件事,却是外人不知道的。”

“师父你说。”看着李老吹渐渐严肃的表情,王江宁知道李老吹要说到重点了。

“这头一件,就是金安仁死得确实邪门。”李老吹此刻已经是眉头紧锁,也不再看王江宁,仿佛是在分析案情一般。“十二月初九,也就是三天前,他的尸体在武定桥边上的秦淮河里被人发现。人捞上来的时候,早就死透了。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这具尸体才被认出是金安仁。这还是找了他家里所有人辨认了一圈才确定的。”

“人泡烂了?”王江宁并不意外,在河里捞上来的人,泡烂辨认不出那是常有的事儿。

“他店里的伙计,说他是十二月初八晚上出门的。”李老吹又拧了一把毛巾。

“给人把头剁了?”王江宁继续猜测着。

“整具尸体像是过了一遍火,烧得面目全非了。”

“哎,师父您别这么吊人胃口啊,我还以为他是怎么着了呢,等于就是被人烧了之后又扔秦淮河里了呗?”王江宁有些不以为然。李老吹故弄玄虚了半天,原来就是个焚烧抛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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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急什么,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李老吹又啪地抽了王江宁一澡巾。

“师父,那你一口气说完好吧。”这澡巾抽得倒是不疼,但是王江宁一想到李老吹这条澡巾在他身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也不知道搓了多少下,顿时感觉意怪得紧。

“那具尸体,为师倒是没亲眼见,但是听亲眼见过的人说,不像是寻常的焚尸,整具尸体像是被油炸了一般。这倒也没什么,这事儿最邪门的地方在于,一般类似的案子,都是先焚尸再抛水里对吧?这具尸体是反过来的。”

王江宁却没转过弯来,反问了一句:“什么反过来的?头朝下背朝上?”

“不是。这具尸体,是先掉水里,然后再烧起来的。”李老吹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

“这……这怎么可能呢?”王江宁怔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李老吹刚才说的“反过来的”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一章 薪尽火传

“武定桥那个地方,河边住了不少户人家。那天早上,有好几户人家都说听到河里传来呼救声。虽然没有人看到金安仁是怎么落水的,但是有不止一个人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有个人在水里边挣扎边呼喊,只挣扎了没两下,整个人就在水里‘噗’的一下烧起来了。不是爆炸,就是烧起来了,而且越烧越猛,还发出了白色的火光。”李老吹虽然只是转述别人的话,却也说得活灵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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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河里事先倒了什么油?”王江宁猜测道。

“你能想到,别人就想不到?”李老吹摇摇头:“警察厅和我们问过的所有人,都说那火就是在金安仁的身上烧的,水面上是一点油都没有。而且是不止一个人说,那火刚烧起来的时候,金安仁许是下意识想整个沉水里灭火,结果万没想到他一没入水中火势便烧得更猛了,整个人都烧成了火球一般,把身边的河水怕是都烧开了。很快,人就没了动静。那火烧得猛去得也快,把人烧完火也就灭了,全没有一点油料点火的迹象。”李老吹又叹了口气。

王江宁半天也没说话,李老吹描述的这个场面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有些点了火油的东西能在水面上烧着,这个王江宁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听李老吹的说法,金安仁似乎是在水里面被烧成了一块黑炭,这怎么可能呢,会不会是目击者描述有误?

“有住户说,那场面,就像一条下了油锅的鱼一样。那油锅里面起了火,鱼还扑腾了两下。”李老吹又补充了一句,王江宁听得差点吐澡堂子里。

“您刚才说外人不知道的有两件事,除了这死法奇怪,还有什么?”王江宁决定暂时中止油锅炸鱼这个话题。

“这第二件嘛……”李老吹踌躇了一下,正张口要说,突然就把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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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你们说什么呢?什么油锅,什么鱼啊?”韩平挪着白白胖胖的身体扑腾到了师徒二人身边,十分好奇地问道。

“我给他说金安仁那个案子呢。韩平你也来说说,这案子你不是也去看过的嘛。”王江宁还没开口,李老吹先抢过了话头,同时瞟了王江宁一眼。

师徒二人之间有着多年的默契,王江宁自然明白李老吹刚才要说的第二件事,八成是不能让韩平听到的,干脆不吭声,只是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这案子真是邪了门啊,王江宁!回来路上我就要跟你说的,可惜没找着机会。”韩平顿时来了兴趣,拍着自己的肚子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韩平说的内容和李老吹说的大同小异,只是一些细节更丰富了些。比如当时居然有七八户人家一共十来个人目击到金安仁在水里烧成一个火球,说法还全都一致。他们先都听到金安仁的呼救声,再过来看时发现他已经在水里,先下水后着火,没有人看到他到底是怎么落水的,也没人看到附近有其他人。至于金安仁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现在则摆在警察厅的冷柜里。

“金老板不是一般人,然而警察厅到现在几乎还是两眼一抹黑,说出去就挺丢人的。毫无头绪,毫无进展。”韩平懊恼地摇了摇头,顺便悄悄瞟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李老吹,试探性地问道:“虽然这不是我的案子,但是李叔对案子要有兴趣的话……”

“我这都一把年纪了,路都走不动,还能有什么兴趣。是江宁刚才跟我瞎打听,我看他倒是蛮有兴趣。”李老吹一脸认真地指了指王江宁。

王江宁立刻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也亏得这师徒二人互相知根知底,李老吹一反常态在韩平面前还藏着掖着,必有原因。王江宁也不点破,就“兴致盎然”地和韩平聊起了这个案子。

四人泡完汤,吕冲元一看时候也不早了,便辞了众人去道观挂单。王江宁正要问这小子挂单的地址,吕冲元却只留下一句“我明天就回来找你玩!”便消失不见了。

“还找我玩,多大的人了天天当自己是小孩。”王江宁没好气地晃了晃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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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说江宁啊,金老板这个案子你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兴趣?哎呀,我知道你事儿多,但是金老板那产业,你也知道,若是能破案,钱肯定少不了的。”韩平继续怂恿王江宁。刚才在澡堂里,王江宁虽然看起来颇有兴趣,却一直没有表态,这让韩平干着急。

“明天再说。你好歹让我先歇一天吧,没日没夜赶路的可不是你。”王江宁看李老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便打算先糊弄过去再说。

“那行,我明天再来找你啊。叔,那我走啦。”韩平虽然有些失望,但到底是拿王江宁没办法。一看时候也不早了,他也只得辞别师徒二人。

看韩平走远了,王江宁这才扶着李老吹回探事社。但他心里一直记得刚刚被掐断的话头,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师父,您刚才说关于金老板的第二件不为人知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这‘半手金’不为人知的第二件事嘛,”李老吹沉吟了片刻,“咱们进屋说。”

王江宁差点没给李老吹这一句话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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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探事社,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王江宁手脚麻利地点上灯,又给李老吹沏了一壶茶。随即自己找个椅子坐好,一脸期待地等着师父说下文。

“门可关好了?”李老吹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又有些不放心地往外面探了探头。

“师父你放心吧,里里外外除了蚊子苍蝇,断不会有人能听到咱们说话了。”王江宁胸有成竹地说道。

“嗯……哎。”李老吹轻轻叹息一声,又苦笑着提了提自己的手杖,“江宁,你如今也算是出了一次外勤,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好歹也是平安回来。师父这腿脚只怕是越来越不好使了,以后,大概帮不上你什么忙咯。”

“师父您不要这么说,我明天就找个好大夫给您瞧瞧。”看着李老吹长吁短叹的样子,王江宁心中一酸。

“得啦,师父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有数。这探事社是为师一生的心血,你虽然是为师捡来的,但为师也一直视你如己出。为师现在就把这探事社正式交给你,从今以后,李英雄探事社的招牌,就算彻底落你肩上了。”李老吹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他看着王江宁,似在回忆过往,“一转眼,那个码头边的混小子都长这么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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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别。”虽然早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就这么突然来到的时候,王江宁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李老吹虽年事已高,但眼明心亮,在王江宁看来仍是宝刀未老的状态。

“别说啦。趁师父现在记性还好,赶快把一些事儿给你交代清楚了。”李老吹挥了挥手杖,制止了还想争取一下的王江宁。

“从古至今,各行各业为求生计,都会或明或暗地设立自己的组织。江湖上四大门八小门,三十六行当,哪家若没有自己的行会组织,这生意便断然无法延续下去。咱们侦探这行当,其实也是古之亦有。过去官家有官捕,民间就有私捕。到了这民国,也是概莫能外。说到底,这民国的警察厅能力怕是还不如前清的官捕,师父当年也算是名动南京的神捕,后来就是不做大清朝的官捕了,才开了这探事社。如今这金陵城大大小小的侦探社足足有三十来家,生意居然都还不错。江宁你想没想过,金陵城就那么点儿大,又不是天天死人,怎么能让三十多家都有饭吃?”李老吹到底是不改吹牛本色,一开口这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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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有自己的组织?”王江宁有些意外。他是李老吹从小带大的,师徒二人在一起没有二十年也有大十几年,绝对是知根知底了。可王江宁却从不知道侦探这一行还有组织,既没有见过,也没听李老吹提过。他自己倒是和那些码头帮派,各地丐帮打得火热。

“自然是有的。南京城这大小三十多家侦探社,共分了五个管片。每个管片的侦探社各自分布,多的有七八家,少的只有两三家,就按地头接案。这样一来,各家就能都有口饭吃,也方便控制咱们这行的规模。每个管片推一个管长,必须得是德高望重,在行里有名有姓的人物。”李老吹说着说着,神情愈加得意。

王江宁咋了咋舌。他确实没想到这私人侦探居然也有自己的组织,甚至连区域划分都和警察那个套路差不多。此刻王江宁不用想也知道,李老吹八成就是一个什么管长。为了哄李老吹开心,王江宁便装模作样地瞪大眼睛问道:“这么说,难道师父您就是一个管长吗?”

“那是自然。”李老吹慢悠悠地捋起了胡子,似是在酝酿话语,好讲讲自己的英勇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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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江宁担心李老吹这吹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便急忙趁着李老吹还没接着说下去的工夫把李老吹拉回正题来:“可是这和金安仁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是大有关系。”被王江宁这么一打断,李老吹略微有些不满,“咱们这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接案子!每家侦探社都靠着自己的关系和警察厅打交道,可是从警察厅划来的案子又能有多少?如果就指着吃警察厅的残羹剩饭,大家不早都饿死了?但是你说南京城发生的案子多不多呢?其实还是多得很。特别是那些达官贵人们,遇到案子了,多得是没法报警的,可他们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我们这样的私家侦探。所以这中间需要有一个人来搭桥牵线。金安仁,就是这个人。”李老吹这回倒确实是长话短说了,没再讲任何故事,而是三言两句就把最核心的问题点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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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关系广?”王江宁猜测着。

“不仅仅是因为他关系广。更重要的是,找他典当东西,借高利贷,或者买卖禁物的人,十有八九都遇到过或大或小的麻烦。所以,他是天然的信息源头。而金安仁之所以被称为‘半手金’,就在于他真的能把手上的资源利用到极致,他的雄厚家底,也是这么堆起来的。说白了,南京城这三十多家侦探社,起码有一半的生意,都是从他那边来的,而他那边来的生意当中,又有一多半是催债。你之前接的几笔催债的买卖,都是他那边来的生意。”李老吹说到这里,王江宁已经恍然大悟。

“半手金”果然名不虚传,他这生意做得真是绝了,自己放高利贷,顺便给全城的侦探社招揽生意,而招揽来的生意中一多半都是帮着他再去讨债。脏活累活是私人侦探们干的,金安仁自己倒赚得盆满钵满,风险还低。

“金安仁这个人,我也只见过两三次。这个人的每一分付出,那都是要有十二分的回报的。而咱们御猫会回报给他的,并不仅仅是做那些讨债的脏活,还要给他免费提供足够的人身保护。所以现在你知道了,他这一死,对咱们来说绝不仅仅是生意上的损失。”李老吹微微叹了口气。

王江宁却浑没注意到李老吹说的“私人保镖”性质的事情,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三个字上。

“什么会?师父你刚才说咱们这个组织,叫什么会?”

“御猫会。嘿嘿。”李老吹情不自禁地笑了两声,整个人也如一只老猫一般,眯起了双眼。

第五十二章 花开两朵

同一时间,李错正在徐思丽的私宅泡着澡。

她转头打量起卫浴间来。房间不大,却处处透着精致。面盆是纯银的,光可鉴人。毛巾架子是由昂贵的木料制成的,完全看不出木纹来,水溅上去都挂不住。镂空银边的大镜子亦是华美至极。

李错不禁就回想起徐思丽领自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场面:两层的小洋楼,四五个下人,到处悬挂的价值不菲的字画。这个徐长官,显然家里面殷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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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姐。”就在这时,从小跟在徐思丽身边的姆妈敲了敲门,然后将一叠衣服递了进来,“小姐说不知道李小姐平时习惯穿怎样的衣服,让我给您多准备了几套。好在我看李小姐和我家小姐身材也差不多,当是合身的。”

“好,谢谢您。”

姆妈客套地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李错洗好了走出浴盆,擦净身体,便要换衣服。只见盥洗架上搁了一叠衣服,用料都是极好的。李错不禁心里赞叹一声这位徐长官当真是个精细人。

目光在几套衣服上转了一圈,掠过旗袍和洋装,最终落在一套利落的男装上。

李错站在大镜子前转了个身。徐思丽准备的这身衣服虽是男装,穿在她身上,却能显出几分大气的美感来,不仅如此,还意外地合身。李错不禁暗暗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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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姐到底是贵客,看着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呀。”姆妈见李错换了衣服走出来,眼里盛满赞叹。

“您可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什么贵客。”李错冲她微微一笑,有些许局促。

“衣服合身吗?”徐思丽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小姐。”姆妈听到徐思丽上来,立刻小跑着到楼梯口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