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们两个玩得好,不过到底性子不同,有时候也会吵架,一般二皇子都是让着糯糯。

糯糯皱着好看的眉头,小大人一般地叹了口气,靠在她娘怀里道:

“要是一辈子都不长大就好了!”

阿烟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人哪能不长大呢,长大了,你才能去经历更多的事儿啊。”

糯糯眨眨眼睛:

“更多的事,是成亲生子吗?”

阿烟顿时有些噎住,或许在糯糯眼里,自己这个当娘的实在是个没本事的,一辈子所做的事情就是相夫教子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的,但是并不全是。”

她的糯糯是个倔强的小姑娘,性子上像萧正峰,从小也受了孟聆凤的熏陶。她或许以后会成为一个女将军?

一时阿烟倒是想起绿绮来,这么多年了,其实一直没放弃过寻找,但是如今就连蓝庭也已经绝望了。

战乱之中,尸骨都不见了,如今唯有立一个衣冠冢。

糯糯愁眉苦脸地叹息:

“娘啊,二皇子生我气了。”

阿烟早已经意料到了,不过却故作不知,问道:

“为什么?”

糯糯越发叹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她想了想,这才琢磨着道:“也许是因为他已经要长大了,而我却不想长大吧。”

阿烟忍不住扑哧笑起来:

“你早晚也会长大的。”

糯糯摇头:

“也许吧,只是现在,我实在不想去想这件事。如今我捉摸明白他的心思,有时候会觉得有点累,特别是在沈越和阿媹公主的事儿后。。”

阿烟此时已经明白了女儿的心思。

她其实是被阿媹公主那种疯狂的情感给吓到了,男女之情竟然能把人逼到这么一个地步,逼得疯狂。她或许还没做好这个准备,而早熟的二皇子把这份期望放到了她身上,这让她有些压力重重,透不过气来。

阿烟抱住了女儿,轻轻安抚道:“糯糯,假如你心里实在不喜欢,和他说清楚也没什么不好。至于他如何做,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至少你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以后再过几年,你长大了,或许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尽管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入帝王家,可是二皇子如果对糯糯有足够的耐心,而糯糯心里也有他,那也不是不可以。

糯糯难得乖顺地靠在母亲怀里:“好吧,不过以后的日子里,我尽量少和他来往吧。”

这么说着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她娘:“娘,你说爹更属意谁当太子啊?”

阿烟听到这个,神情微顿,她忽然想起萧正峰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曾经提起白天的事儿,中间这么说了句:“这个二皇子,小小年纪,倒是聪明得紧。”

阿烟明白,二皇子在这件事义无反顾地选择护着糯糯,这让萧正峰心里其实是满意的。

不过此时她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是朝堂上的大事儿,很多话轻易说不得的。

当下她也只是安抚地笑了下:“这些事,娘哪里知道呢。”

糯糯听说,也就不问了。

接下来回去燕京城的路上,二皇子果然不再围绕在糯糯身边了。

糯糯有点怅然若失,想着他果然是生气了。

不过这样也好吧,至少最近这段时间她也不太想看到他呢。

男女情感这种事儿,对于她来说还是有点遥远,她还不想去思考这件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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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里,萧正峰已经私底下见过了沄狨。

他望着和自己在沙场上拼杀数次,也是数次败在自己手底下的人:

“沄大将军,好手段啊!”

沄狨当年兵败之后,不敢回去北狄国,就此投靠了西方大蛮国,如今已经成为了大蛮王身边倚重的大将军。

大蛮王投降了大昭成为附属国,于是沄狨如今已经算是附属国的臣子前来觐见德隆帝。对于这么一个使者,萧正峰自然不能再用昔日的手段了。

不但不能用,反而必须得护着他的安稳,若是他出个什么事儿,怕是引起大蛮王的不满。虽说这大蛮国是被萧正峰打得投降了的,可是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不想过个太平日子啊。

显然沄狨也是深深明白萧正峰的顾忌:

“萧大将军,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不曾想,你竟然早早地回来了,真是出乎意料你呢。”

萧正峰眯起眸子,沉声道:

“沄大将军,你费尽心思,就为了对付我萧正峰?”

沄狨笑叹,笑得无可奈何:

“咱两数十次交锋,我沄狨无一胜绩,我已经被你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叛了我北狄王,去投奔了大蛮王,你说作为丧家之犬的我,心里能怎么想你萧大将军?”

他冷冷地盯着萧正峰,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萧正峰如此接近,以前都是远远地在沙场上看到。

他盯着他的眉眼,半响后忽然道:“仔细看,你还真是有点大越人的样子呢,怪不得……”

既然他话都挑明了,萧正峰也直接问道:

“你和假南锣郡主是什么关系?”

沄狨笑:“她原名红锦,不过是军中的一个玩物罢了,不成器的东西,不过好在一个是好玩,可以随便玩,二个是对我忠心。”

萧正峰听着他那语气,不免心生厌恶:

“沄狨,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了,你信不信,但凡多说一句话,你就没有办法活着离开燕京城。”

如今有所顾忌,是还想着在这数年征战后,让老百姓过几年太平日子。可是一旦自己的事情暴露,那么他还有什么顾忌呢?

燕京城外的兵马,都不过是听他一句话罢了。

沄狨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边笑边道:

“萧大将军如此在大昭位高权重,跺一跺脚能够震响半个大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你越是爬得高,就怕将来摔得越狠!”

萧正峰闻言冷笑:“你可以来试试,看看能不能让我摔下去。”

沄狨眯眸,眸中狠厉:

“我们走着瞧吧!”

他就算身首异处,总是也不能让萧正峰过这太平日子!

而接下来的日子,沄狨作为大蛮时臣的身份,向德隆帝进献了大蛮所带来的各样异宝以及贡品,这让德隆帝自然龙心大悦。德隆帝将那些贡品赏赐了一些给身边文臣武将,萧正峰这边自然得到的赏赐分外丰厚。

而此时真正的南锣郡主早已经游历大昭各地归来,跟随在德隆帝身旁。德隆帝见这位表妹功夫了得,心中颇有大志,很是喜欢,便颇有委以重任的意思,同时封了她为南锣公主。

这位公主性情却比较奇特,平日里对德隆帝虽然敬重,可是却也绝不阿谀奉承。

其他人如李明悦等,都不喜欢这位公主,不过德隆帝却越发喜欢。

他认为南锣公主有他舅父的风骨,这才是他舅父的亲生女儿,血脉传承。

于是德隆帝也颇赏了南锣公主,南锣公主谢恩。

与此同时,恰好阿媹公主也回到了燕京城,她见到一个南锣竟然也被封了公主,而且得父皇那么多赏赐,心中不免恨极,越发觉得母亲走后,她竟然是连父亲都没有了,于是越发依赖沈越。

不过阿媹公主却很快遭遇了一件不幸的事儿,让她颜面尽失。

原来糯糯自从回到燕京城后,因头上的乌发被剪去了不少,如今包着一个丝帕,看着怪模怪样的。她打小儿长得美,父亲地位尊崇,又是受尽宠爱的,来往之间不是贵家子弟就是皇子皇孙的,也是燕京城里屈指可数的风云人物。

可是如今不过是出游一年,回来竟然成了一个半秃子?她纵然并不在乎容貌,可是也不愿意这么寒碜地出去惹人笑话啊,是以一直在家养伤闭门不出。

阿媹长公主过了一些时候也回了燕京城,看起来她的伤势也养得差不多了。

这件事自然是回禀了德隆帝的,不过事情到了德隆帝面前,双方都是各自轻描淡写一番罢了,于是德隆帝只以为公主和糯糯闹气,小孩子打架,当下不免斥责阿媹公主道:

“多大年纪,却和糯糯计较,她小,你也小吗?”

说着这话,便赏赐了糯糯许多玩意和珍稀药材,要糯糯好生养伤。

这几日萧家大伯母过来,她素来对糯糯分外疼爱的,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心疼的不行了,摸着糯糯的头发道:“咱一个女孩子家的,以后若是长不出来,可如何了得!”

倒是阿烟安慰了一番大伯母:

“太医说过的,没什么大碍,还是能长出头发来的。”

大伯母这才放心。

这几年老祖宗没了,大伯母年纪也大了,阿烟是打心眼里当母亲一般孝顺,平时也经常走动,如今大伯母看糯糯真如自己的亲孙女一般呢。

当下糯糯滚到大伯母怀里撒娇了一番,又说了一会儿子话。

此时恰好糯糯的三个弟弟过来,分别是双胞胎天泽天佑以及小弟弟幺儿。

天泽天佑如今都是十岁的少年郎了,长得像萧正峰,不过眉眼间又有点阿烟的清秀,从小勤奋好学,跟着萧正峰学武,如今已经有所成。

小幺弟如今才八岁,长得像极了阿烟的,清秀俊逸,平日里沉默寡言,不爱习武,倒是喜欢读书。阿烟每每说起,最让她放心的就是这一对双胞胎,平时实在是乖巧听话,又最是上进,是她的骄傲。至于小幺弟吗,因为最像她自己了,她也是格外疼爱的。

当下她看着自己三个儿子鱼贯而入,过来请安了,又问候起姐姐的伤势来。

糯糯不愿意见外人,不过在自己的几个弟弟面前却是依然威风又随意的,当下扑过去揪住两个弟弟的胳膊嚷道:

“这几日我不出门,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你们都给我送上来,没事别往外跑,多在家陪我玩!”

两个双胞胎含笑点头,恭敬地说是,小幺弟素来也不爱出门,就知道在家读书,当下听到长姐这么说,也只是点头称是。

一时几个兄弟陪着说了一会子话,总算是出去了。

等到三兄弟出去,到了外面游廊拐角没人处,天泽才笑着问天佑道:

“知道是谁把糯糯打成那个样子吗?”

私底下他都不想叫姐姐了,不就比他大两岁么!哼!

天佑撇了撇嘴,冷哼道:

“可不就是那个阿媹公主么,往日里看她骄纵蛮横,不曾想竟然欺压到我们萧家头上了!”

天泽嘿嘿一笑:

“这事儿吧,父母虽然能忍下这口气,我却忍不下,总是要让那个阿媹公主好看一下,让她得个教训!凭啥糯糯如今憋在家里连门都不能出,她却是毫发无伤!”

其实天泽小朋友不知道的是,阿媹公嘴巴里都少了两个牙齿,这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不能为外人道也!

天佑深以为然: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要让他们既不会怀疑到我们萧家头上,又让她落个难看!”

天泽眯起好看的眼睛,莫测高深地道:

“弟弟言之有理!”

一时天佑转首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幺弟:

“小幺儿,来吧,咱们兄弟一起筹划筹划?”

幺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没说话。

天泽无奈,拉着天佑道:

“罢了罢了,他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咱们还是自己商量,不带着他!”

于是两个小家伙私底下跑到一处,好生一番商议,为了这事儿,还特意跑到了公主府外面仔细勘察了环境,用天佑的话说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有什么“天时地利人和”。

如此一番探讨后,他们两个在幺弟那沉默安静的目光中,开始了报复阿媹公主的伟大计划。

总算是某一天,沈越正在书房里看书,阿媹公主呢正在屋内忐忑纠结,愁肠百结地等着沈越过来看自己一眼,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团子马蜂忽然飞过来,乌压压地顺着半开的窗户往里面钻。

阿媹公主花容失色,大怒,忙让人去驱赶,可是周围都是小丫鬟们,一时都是吓得脸上发青,哪里知道该如何办呢。

阿媹公主捂着脸往外跑,谁知道马蜂却捉住她,好生一番欺负。小丫鬟们反应过来,纷纷过去护住,大家都蜇得哎呀哎呀,鬼哭狼嚎,痛苦不堪。

那边沈越听到动静,开始的时候还以为阿媹公主又在作怪,根本不过来,到了后来听着惨叫声实在奇怪,过来远远一看,这才赶紧让人用烟熏过去。

一番烟雾缭绕后,马蜂是被熏跑了,阿媹公主那边也咳得够呛。

沈越过去将趴在那里头发凌乱的阿媹公主翻过来,却见她脸上红肿,已经起了几个大包。

沈越眯眸:“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阿媹公主睁开眼睛,见沈越满眼的嫌弃,一下子吓得捂住了脸,可是她这么一碰脸,却觉得脸上蜇疼难忍,心间都一下下地抽着的疼,不免哭泣起来。

滚烫的眼泪滚过那被蜇伤的红肿,却是越发疼痛。

沈越见此,少不得请了大夫,命人过来医治。

大夫诊脉一番后,却说没什么大碍,好生将养就是了,只是这红包却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消退。

于是那一段时间,阿媹公主每日在家含泪叹息,根本不敢出门。她自知此时容貌难堪,更不敢去沈越面前,每日只能看着沈越和妾室在一起。

沈越有一次甚至道:“阿媹,我也想陪着你,不过有时候看着你这个样子,实在是让我心里难受,我明明爱你,却又忍不住犯恶,你能原谅我吗?能理解我吗?”

阿媹公主咬着唇,有苦往肚子里咽:“我能,我明白的,这都怪我。”

怪她自己,好好的招惹了马蜂,竟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

于是沈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再过来看你。”

阿媹公主自听到这话,日日对着铜镜看脸,只盼着自己的脸能够恢复以前的花容月貌,不过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脸上红肿竟然一直不曾消去,到了约莫一年后消去了,脸上却是留下难以磨灭的疤痕,怎么看怎么难看。

她捂着脸痛哭不已,这个时候沈越又过来道:

“你别哭,便是你成这般模样,我依然不会嫌弃你的。”

阿媹公主感激不尽,自此后,把沈越看得比天还重,每每尽心服饰,真是折损了自己作为公主的所有尊严。

甚至有时候沈越和妾室笑闹,她还会忍辱含悲地过去,奉上茶水,劝他注意身子。

也有阿媹公主身边的嬷嬷,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了,偷偷地道:

“公主以皇室公主之尊,何必自甘被辱至此?此事不如禀报给皇上知晓?”

可是阿媹公主却含泪摇头叹道:“你哪里知道,父皇如今心里怎还有我,他如今疼着宠着的不过是那个表妹南锣公主,还有玉妃所生下的安然公主罢了。我若过去,少不得又被痛骂一场。”

嬷嬷心中觉得诡异,心道好歹是父女情深,怎会如此?只是她家公主如此执拗,仿佛钻了死牛角尖般,她也不敢劝慰罢了。

谁知道这事儿很快被沈越知道了,竟是阿媹为了讨好沈越,将此事告知了沈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