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不是说他就能跑到曹宣家干什么了,而是他奉李谦之命去给曹宣送请帖的时候,看见曹宣的小厮要去给曹宣倒马桶,他立刻就接了过去…以至于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弄不清楚曹宣身边的小厮怎么突然都和马永盛的关系不错。
她任由马永盛在那里扮可怜,道:“怎么?现在王爷手下的卫所还有冻死人的?”
马永盛这才觉得不对劲。
姜宪支持七姑办善堂之后,这些年就一直努力让李谦的手下吃饱穿暖。
不然打起仗来谁会为你卖命?
这件事李谦身边略有点地位的将领都知道。
要是李谦的手下还会出现这种事,岂不是说明姜宪这几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马永盛连眼睛珠子都没有转一下,正色地道:“前两年还是有的。不过这两年没有了。我想安排到卫大人那里的那个人,就是当年冻死在城墙上的那两个人的兄弟,不然我也不会这样没脸没皮地非要把人栽到卫大人那里去了。”
姜宪对马永盛的话一句也不相信,她决定等会让刘冬月去问问,免得上了马永盛的当。这家伙,总是满嘴胡说。
她道:“这件事可不归我管。你要求也应该去求王爷。你到我这里来嚎什么嚎?以为王爷是个听着妇人一说话就耳根子软的?你可打错了算盘!”
我一眯也没有打错算盘!
马永盛在心里腹诽。
王爷的确不是耳根子软的,可若是遇到了郡主,那耳根子肯定是软的。
不过是郡主给王爷面子,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觉得自己再说下去估计要惹得姜宪不悦了,忙掏出帕子来擦了擦脸上的泪,道:“郡主,我也不是专门为这件事来找您的。您看我这好不容易进一趟京,怎么也应该来给您问个安不是吗?我这个人就是没有什么心眼,结果正事还没有说上,倒提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
姜宪抬了抬眉,想知道马永盛会接下来说些什么。
马永盛还真是个人才,不管说的是真是假,姜宪是听进去了。
“这不是想着要来见您吗?正巧我隔着宣府也不远,就去了趟金大人那里,看金大人有没有什么东西让我捎过来的。”马永盛一脸和姜宪分享八卦的表情,幸灾乐祸地道,“结果金大人家的魏夫人正怀着孩子呢!我不好打扰,正准备走,金大人家的二弟过来了。
“我记得他之前是在西安管着王爷的几家打铁铺子的,心里就留了个神,想听听这俩兄弟说什么悄悄话。郡主,您猜,我都听见什么?”
还别说,这马永盛真说动了姜宪。
姜宪前世觉得这些闲言碎语特别讨嫌,胡说八道,后来发现这些家长里短里却隐藏着很多秘密,甚至有窥一斑而得全貌的作用,她就开始特别的喜欢听人说这些事了。
马永盛看着松了口气,忙膝行着上前几步,低声道:“原来那金城是受了他们的父亲金海涛所托,想请金宵帮忙走走王爷的路子,重新调回北方来。还说什么宣府总兵的位置是不敢想了,能不能把他放到天津卫或是蓟县。
“金大人当场就被气笑了,让金城给金海涛回话,说金海涛怎么不让他去跟王爷说,封金海涛为西山大营的都指挥使!”
“把个金城尴尬的不行。喃喃地问他哥这话怎么这么说?
“金大人也是气狠了,直接说,你把我的话一个字也不改地说给爹听,看爹有什么高见?”
姜宪不由抿了嘴笑。
马永盛这下子一颗心可真的就算落了地。
他继续贫着:“这件事郡主可得帮金大人做主啊!想当初,金海涛丢下金大人这一支带着和续弦生的孩子跑去了江南,现在在江南过不下去了又求儿子,哪有这么好的事?再说了,王爷手下这么多人,不知道有多少立下了赫赫战功却连个校尉都没有封上的,他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占我们的地方啊!您说是吧?郡主!”
“是个鬼!”姜宪毫不留情地怼他,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去管金家的事做什么?”
马永盛不敢再多说金家的事,又说起了西安城里的一些轶事,只是姜宪已经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等打发了马永盛,姜宪立刻去了李谦的小书房。
李谦正在招了军中的几个大将军在小书房里说话。
姜宪进去的时候,还可以看见摆在地上一丈见方丈的舆图。
这是要打仗的节奏!
第1055章 丢脸
姜宪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屋里的将领却都齐齐地站了起来,恭敬地给姜宪行礼,喊着“郡主”。
她笑着和众人点头,对李谦道:“打扰你们了!你们先忙着,我等会再过来!”
从前姜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两年有时候过来只是找李谦说说话,或是请他回内宅用膳,可不管怎样,他觉得还是应该以姜宪的事为先。
“没事!”李谦也站了起来,笑道,“我这边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脑子正乱着,你过来了,我趁机休息休息。”说着,他吩咐屋里的人,“你们先下去歇了。剿匪的事,我们下午再议!”
那些将士个个面色严肃地应“是”,眼里却都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打量着姜宪,鱼贯着退了下去。
姜宪看着好笑,道:“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李谦道,“我们在商量着剿哪几个地方的匪患,那些名头响亮的肯定是不能留的。但还有一些不成气候,有的说下次再说,哪天还可以用这个借口让朝廷同意再剿一次匪,有的觉得应该一口气收拾干净,免得打鞑子的时候还要回过头来剿匪,太麻烦了。”
这套话姜宪懂。
她不由抿了嘴笑,道:“那你呢?”
“我还没有拿定主意。”李谦道,“不过,他们今天的话提醒了我。我觉得应该把那些趁着我们打鞑子的时候还在我们背后抽刀子的土匪全剿了,不管人数多寡——这样的人,完全没有大局观,不顾百姓的死活,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势力大的,肯定是毒瘤,势力小的,也会发展成为祸害,还不如早除了。”
姜宪很是赞同。
李谦不想用这些事烦姜宪,遂转移了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姜宪道。
李谦却不相信,笑道:“没事怎么会来找我?”他笑着牵了姜宪的手,让她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又喊了小厮进来收拾了之前那些将领用过的茶盅,重新给姜宪上了茶点瓜果,挨着她坐下,这才道:“就算是来喊我用午膳,那也事啊!怎么能说没什么事呢?”
姜宪抿了嘴笑,道:“我来找你说闲话!”
李谦就随手拿了个李子帮姜宪削着皮,道:“可见是有心事了!你说吧,我听着呢。”
姜宪不由娇嗔:“好好的话到了你这里就没意思了!我就是找你说几句话,你倒好,像是在议认朝政似的,这么严肃认真。”
“这只能说明我对你说的话都很重视啊!”
俩口子说了半天的题外话,姜宪这才慢慢地说起了马永盛:“…金家的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李谦拿小碟子装了剥好的枇杷递给姜宪,道:“我也跟金宵说过了。金海涛想回来,想从我这里谋个差事,全凭金宵一句话,他若是觉得没办法了,直管跟我吱声。”
姜宪皱眉,道:“可你这里哪有地方安置他?”
李谦笑得有些狡黠,道:“不是还有个山海关吗?正好和辽东接壤!大舅兄这段日子在练兵,金海涛回来,我就让他驻守那里去。”
姜宪也为金宵无奈。
俩人都做好了准备等着金宵开口,谁知道金宵却迟迟都没有再和李谦提这件事。倒是被李谦派去金陵周旋剿匪之事的郑缄给李谦带来了好消息。
赵玺不仅同意了剿匪的事,而且为了支持李谦,还从江南调了十万担粮草,供李谦剿匪所用。
郑缄一面喝着茶,一面得意地对李谦道:“虽然这十万担粮草我们到手最多也就两、三万担,白白背了个名,可我想,有总比没有强,也就应下来了。并且帮您写了一道花团锦簇的谢恩折子呈了上去。靖海侯此时只怕正恼火着呢?”
“哦?!”李谦不由精神一振。
郑缄笑道:“说起来也是您有先见之明!我想着出了简王这么大的事,您写奏折去剿匪,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何还要我跑一趟。等我到了金陵才发现,原来朝中很多大臣都反对您剿匪,说您现在如日中天,北方的百姓只知道有临潼王不知道有皇上。何况北方向来太平,哪有什么土匪?说不定简王遇刺就是您胁迫简王演的一场戏,就是为了在北方清除异己而已。
“包括靖海侯也都是反对派。”
说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些许的困惑,道,“就是左以明,也没有支持您。
“倒是高岭帮着您说了几句话。
“最后还是皇上力排众议答应了这件事。”
李谦好笑。
赵玺之所以答应他,是因为心虚。
群臣都不敢帮他说话,那是说明大家都相信了简王被刺是赵玺的主意,为了撇清关系,个个都装着不知道。
高岭帮他说话,是因为高岭可能是唯一的知情人,他必须帮赵玺圆这个场。
李谦猜得一点也没错。
此时的金陵行宫,赵玺的脸阴得像六月暴雨前的天气,高岭则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不管!”赵玺咬着牙道,“那几个功勋之家你想办法悄悄摆平了。若是摆不平,就想个法子把这些人全都弄死算了。”
高岭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赵玺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道:“谁让他们临去之前吹牛,刺杀简王易如反掌。我若不是相信了他们,怎地会派他们去行刺。这是他们罪有应得!”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前段时间越演越烈的谣言,心里又烦躁起来,不虞地道:“关于简王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让这个老家伙闭嘴!他天天嚷着是我杀死了韩太后,嚷着我派刺客刺杀他,弄得人心惚惚的,几位阁老看我的样子都变了。”
他马上就要和内阁提亲政的事了,这段时间得和内阁的几个阁老打好关系。不然他们可以一直拒绝,拖到他生下皇子,立了皇太子。
这种事史上又不是没有先例。
那个刘氏也是。
他独宠她一个人,她流产之后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再怀上。再纳一个妃了,显然不是时候。
如果姜宪在就好了。
他只要说通了姜宪,由姜宪出面,谁敢不还政于他。
怕就怕姜宪会听信简王的胡言乱语。
他朝着高岭招手,示意高岭靠近一些,道:“你说,我派个人去看看嘉南郡主,如何?”
第1056章 根刺
高岭吓得差点就跳了起来。
上次赵玺就是问他“我派个人去看看简王如何”,他觉得简王到处嚷嚷赵玺杀了韩太后,若是赵玺能主动和简王亲近,修复彼此之间的关系,是件非常好的事。遂忙不迭地答应了。谁知道赵玺的“看看”居然是派人刺杀简王。
如今他又要“看看”姜宪,怎么能让他不惊恐!
“不行,不行!”他连连摇手,冷汗已经冒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素缟,“嘉南郡主不是简王。简王身边没有会人,若不是曹宣手下的捕快全是些江湖上曾经赫赫有名的游侠,我们派去的人也不可能被擒。嘉南郡主的护卫,都是李谦亲自安排的。李谦身边高手如林,其中有个叫云林的,智勇双全,掌握着李谦的斥侯营,他常年被李谦安置在嘉南郡主身边,据说李谦还不放心,请了江湖门派的女弟子在嘉南郡主身边充当婢女,实则是护卫。若说我们去刺杀简王还侥幸有两分成功的机会,去刺杀嘉南郡主,那是一分成功的机会都没有的。
“只怕人没近身已经被发现。
“事情若是败露了,李谦必定会雷霆震怒。
“皇上何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呢?
“李谦虽然捉住了刺客,可他立刻就把几个刺客杀了,还编排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为这件事,靖海侯已经很不高兴了,我们没必须再去惹怒临潼王。”
赵玺在高岭说话的时间一直似笑非笑地望着高岭,等到高岭把话说完了,他这才道:“你的话说完了?还没有没什么对我说的?你要是没有什么话对我说,那我就说话了!”
高岭听着那话不对劲,忙垂手恭立,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赵玺突然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是个蠢货不成?要不是你用人不当,那些刺客能被生擒吗?我能欠李谦一个天大人情吗?你以为我是个疯狗,见人就咬!姑母与我无怨无恨的,我干嘛要杀他?再说了,赵啸生气与我何干?你可别忘了,韩太后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他想把我撇清,门都没有!”
高岭止不住腹诽。
要说韩太后的死与赵啸有关系,那也不过是因为赵玺借口是为了赵啸出头才动的韩太后,事情传出去之后赵啸有口难辩罢了。
那赵啸可不担心。
他能连杀发妻和嫡长子,又怎么会把忠君仁义放在心上!
倒是皇上,若是惹急了赵啸,说不定赵啸会挟天子以号诸侯,他们被困在这金陵行宫,连个求救的信都没有办法送出去!
他忍不住抬头望了赵玺一眼。
在赵玺的眼里看到了像碎毒般阴鸷的目光。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想起从前姜宪提起赵玺时不屑的表情。
难道姜宪早就看清楚了赵玺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早早地避开赵玺?
高岭神色大变,却听见赵玺在那里喃喃自语:“你们都以为我是傻瓜,实际上我一点也傻。谁对我,谁对我不好,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可惜姑母不愿意帮我,要不然,我早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得想个办法让她站在我这边才行。最好是李谦死,他们孤儿寡母的,肯定只能投靠我了…”
高岭听着,恨不得自己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就好。
皇上,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怎么能为了自己,谁也不管不顾?
高岭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刘氏身边的贴身女官来请赵玺回凤仪宫吃饭,说是赵玺忙于公务,有些日子没有在内宫用膳了。
赵玺刚才想到孩子的事,还迁怒于刘氏,加上心里还惦记着事,心里正烦着,闻言沉着脸挥了挥手,道:“你跟皇后说,我这边还有事忙着,让她自己用膳,不用管我。”
女官而行恭敬地行礼,回了凤仪宫。
刘氏今天有事要对赵玺说,见那女官回来,忙道:“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那女官迟疑了片刻,轻声地道:“皇上说还有事,让娘娘自己先用膳,不必等皇上。”
刘氏松了口气,朝着那女官点了点头,打发女官退下。
李谦借着剿匪之事扩张自己的势力,朝中上下没有不知道的,皇上不仅一意孤行同意了李谦之举,而且还送了李谦粮草。她的祖父让她劝劝赵玺,阻止李谦进一步扩大势力。
按照他祖父的意思,李谦不能压过赵啸太多,否则南北之势要失衡,臣强君弱,迟早要发现兵变。
她觉得她祖父把赵玺想的太简单了。
赵玺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不过是在他的心里,什么国家社稷,祖宗宗庙,都比不过他能亲政重要罢了。
他之所以大力支持李谦,除了心虚,未尝不是想教训教训赵啸,告诉赵啸,这世上还有个李谦能压制赵啸。
她并不想掺和到其中去。
特别是她知道简王遇刺的事与赵玺也有关系之后。
赵玺现在还没有掌权,有内阁的内阁老们制约尚且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一旦他亲政,还有谁能压制得住他。
刘氏深深地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赵玺不理会她也好,以后发生什么事也与她无关。
她决定借口求子,去鸡鸣寺住几天。
赵玺丝毫没有觉查到刘氏的心情,他高高兴兴地送走了刘氏,召了左以明进宫,想让他代表自己去探望姜宪,并对左以明道:“我如今已经大了,虽比不得先帝文韬武略,却也盼着能早点造福民众。江南这几年的年成不好,我想去泰山祈福,你帮我问问姑母的意思!”
这就是要亲政的意思了?
可皇上找他传话是个什么意思?
他好歹也是阁老中的一员?
或者,是让他帮着给汪几道传话?
汪几道这几年坐着首辅的位置却不做事,也应该换个人坐坐了才是。
左以明笑着应了,出了宫就去了李瑶那里。
李瑶这几年被磨得没有了脾气,闻言并不见激动,而是真诚地道:“你有意统领内阁?”
左以前也没有矫情,点头笑道:“谁又不想?不过总有个先来后到!”
言下之意,若是李瑶有意争取,他就会退一步。
谁知道李瑶却道:“那你就去争取吧!我准备过些时候致仕了!”
左以明大惊失色,劝他留下。
李瑶却苦笑道:“皇上年岁渐长,我们就算是想阻止他亲政,等皇后诞下嫡长子,我们就算是想阻止他,也最多拖得个两三年。可你看他对待简王的态度…我已心灰意冷!”
第1057章 代价
左以明喃喃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瑶打起精神笑道:“你也不要因为听我这么说就垂头丧气的,我倒觉这是个好机会。如今能打仗的北方也就是李谦和曾颜,南方是赵啸和李道。李谦和赵啸自不必说。那曾颜,因是熊正佩的学生,只要汪几道在一天,他就出不了头,好在是李谦这个人还算是大度,曾颜驻守甘肃,他一直给粮给权,没有苛刻过他,也算是在守边关了。可李道,有赵啸压着,就永远都不可能起复,甚至皇上都不可能听到他的消息。这样白白地放着,可惜了。你要是能坐了首辅的位置,北边不用管,我们想管也管不了,南边重新重用李道牵制赵啸,这朝廷还有一线的希望。不然再过几年,南边可能就是赵啸一家独大了。”
左以明没有说话,细细地想着李瑶的话。
李道原是浙江总兵,打倭寇很有一套,当初杨俊和他一起,硬生生地逼着那些倭寇大半年没敢上岸,后来战败,李道和杨俊一起被撸职。自此李道就闲赋在家里了。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也许是因为知道李道是懂水战的人,所以赵啸特别的不待见李道,这么多年压着一直不让人提李道。而曾颜,干脆就成了李谦的人。说的是升了甘肃巡抚,实则成为了李谦西北战事的总督军,李谦把手下几员猛将,包括自己的弟弟李骥都交给了曾颜调配,以曾颜的心性,又怎么会不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思。
可汪几道也不是这么好扳倒的。
主要是还是他当政多年,和朝中各大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为了这些利益,朝中也会有人力挺他。
李瑶提点他:“你要想想嘉南郡主!皇上不是要你去见她吗?你不防向她请教请教,让她帮你拿个主意。你要是不好说,就带左泉——左泉是你侄儿,趁着你去北方的机会去拜访大舅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左以明听着眼睛一亮。
若说还有谁能左右这政局,那就是既有李谦做靠山,又有手段和谋略的姜宪了。
李瑶道:“我看李家未必愿意看着赵啸坐大!”
左以明忙道:“何止是不愿意看着李家坐大,估计怀疑韩太后和蔡氏之死都和赵啸有关系…”
说到这里,两人不由齐齐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错,这也是个可以利用的契机!
李瑶含笑道:“现在的机会真的很好!就看你是否能把握得住了!汪几道致仕,我肯定会向皇上推荐你。我毕竟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事了。”
这不就是当初姜宪打的主意吗?
拖几年,拖到他年纪大了,就算能任首辅,也做了不几年,左以明趁势而上。
如果没有简王的事,他可能还会争一争,可到看简王的下场,他觉得,就算是贤臣也要遇到明君才行。
赵玺,不是明君。
他不如趁早抽身。
左以明不一样。
不仅仅是因为左家现在全靠他,而且左家和李家是姻亲,就算他想争流勇退也退不了。不如干脆逆流而上。
“多谢大人!”左以明起身,郑重地给李瑶行了个大礼。
李瑶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受了。
俩人再说话,就比平时又亲昵了几分。
这边赵啸却是气得恨不得杀人。
赵玺到底是什么意思?怕他不支持赵玺亲政,所以才弄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通常被谣传的人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到了这两天才知道外界把韩同心之死,简王被刺杀都扣到了他的头上。
说他宠妾灭妻,嫌弃嫡长子赵建童没有继承家业的本事,又破了相,决定让外室所生的庶长子继承家业。蔡如意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地位,说动了韩同心,想照着史书上的吕太后,把他的庶长子请进宫去,在宫里杀掉。结果被他识破,告到了皇上那里,引起皇上对韩同心的不满,他趁机买通了韩太后身边服侍的人,毒杀了韩太后。
皇上知道后因为他手握重兵不敢场张,默认了这件事。
简王知道后不服,趁着给韩太后扶棺北上的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了临潼王李谦。
李谦非常的气愤,要起兵勤王。
皇上慌了,向他求助。
他就派了刺客去刺杀简王,想杀人灭口…
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让人听着完全找不到什么破绽来。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传谣,决不是那些黎民百姓所能想出来的。
这个人是谁?如果是从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是李谦,可现在,他却有些茫然了。
有可能是汪几道,也有可能是李谦,甚至有可能是赵玺自己干的。
就为了逼他和赵玺坐在一条船上。
为赵玺下一步亲政做准备。
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忠诚,赵玺需要用这种方法把他绑在一起?
赵啸眉头紧锁,喝了口茶,对身边的幕僚道:“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给蔡氏守孝的!”
他不方便上朝,也不方便与那些大臣们饮酒作乐,招待他们,下属有些话又不敢告诉他,他因此失去了很多及时处理谣言的时机。
那幕僚犹豫了片刻,试探地道:“侯爷,还有一件事…”
赵啸正烦着,见他吐吐吞吞的,不由发起脾气来:“你们有事就说事,事事都瞒着我,结果呢?还是要我亲自出面解决!你们瞒得住吗?你们要是有本事,就瞒我一辈子啊!瞒不过我一辈子,就不要瞒我!”
尽管如果,那幕僚还是迟疑了一会,这才低声道:“我们得到消息,说临潼王三年前就开始在天津卫试着造船!”
赵啸这下子真的是愣住了。
造船,向来是靖海侯府的专长,而且放眼整个朝廷,只有他们家的船造得最好,造得最快,如果做海外贸易的,全都用的是靖海侯府的船,就是那些倭寇,也能以夺得一艘靖海侯府造的船为荣耀。
李谦在北方,怎么可能造船?
那些工匠从哪里来?
那幕僚也知道这消息的重要性,没等赵啸询问已道:“当初朝廷南下,皇上身边服侍的人是跟着皇上一起南下的,当时临潼王已接手了京中防务,后续的人是由临潼王安排的。我们怀疑,那个时候他就把工部的人截留了一批。不然他不可能在短短的三年里就造出船来的。”
第1058章 图纸
造一艘船听起来很简单,可越是了解工序的人就越知道其中的困难。先不说能造船的工匠很少,就是有,也很大一部分归工部所有,其次是造船需要的地方和木料。这两样,福建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加之靖海侯府几代侯爷的不懈努力,靖海侯府所造的船才有如今的声望,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成的。
李谦却只花了短短的三年时间就造出了一艘船。
赵啸想起了之前他派人从工部弄来的图纸,心中暗生不妙之感,对那幕僚道:“那图纸当时是谁负的责?拿回来之后我记得先父曾经问过,我五叔亲自督促,照着那图纸做出过两艘福船,只因工艺比我们自家的还要复杂,小船只能在内陆行走,大船只能走海运,并没有我们自家的船方便,后来弃之未用。那图纸呢?”
幕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怕那图纸被有心人捎了出去。
“我这就去拿!”他说着站了起来,拿了赵啸的令符就亲自出了门。
赵啸问其他的几个幕僚:“李谦那边的船有多大?可曾试水?成功了吗?”
船并不是造出来就能用。还要试水,还要改进。
其他几个幕僚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其中一个年长的代表他们说话道:“船造得不大,最多也就能装五万担粮食,已经试过水了,据说明年开春就要在通州码头试用了。”
不然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啸,平白给赵啸添堵了。
这个时候才告诉他!
赵啸气得脾气都没有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等着拿图纸的幕僚。
万一他手里的图纸真的丢了,那可就麻烦了!
赵家肯定是进了李谦的奸细。
李谦是从三年前开始造船的,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他身边就有了李谦的人,而且还是个和他很亲近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拿到造船的图纸了。
他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拉了拉领口。
去拿图纸的幕僚满脸喜色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堆卷轴,道:“侯爷,那些图纸还有。包括封条也都在。”
也就是说,没有人动过这些图纸。
那李谦是怎么造出船来的?
赵啸的脸色比刚才更黑了,他沉声道:“查!给我狠狠地查!看看那些荣养的船匠里有没有和李谦那边扯得上关系的。”
只有他们,才可能泄露造船的秘密。
赵啸眉眼间全是腾腾杀气。
那幕僚心知事关重大,心中一凛,忙低头应“是”。
李谦这边,却并没有把造船成功太放在心上。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些船会为自己来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当初姜宪费了那么多的功夫把这图纸截了下来,怎么也应该想办法造个船出来。免得他哪天要用船的时候还要和赵啸去买。就像他当年,需要战马,可他宁愿多花几年功夫自己养马,也不愿意直接从鞑子手里卖马。
有些资源,就得捏得自己手心里才行。
正巧这几年风调雨顺,他不管是和董家合伙做的生意还是和郭永固合伙做的生意都赚了个盆满钵满,有能力满足一下姜宪的小小愿望,他派了人去了天津卫,把船坞建了起来。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船坞的第一桩生意居然来自于郭永固。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了消息,派了幕僚过来,想订三十艘大船,二十艘小船。
李谦吓了一大跳,笑道:“我这三年才造了一艘船,你们家大人一口气就向我订了五十艘船,我要做到猴年马月去了!不行,最多也给造个五、六艘船,他要就要,不要拉倒!”
如今的李谦可不是从前的李谦,郭永固虽然在四川经营得很好,仿若自成一国,朝廷也好,李谦也好,都对他失去了控制,可他也不敢得罪李谦。
郭永固的幕僚哪里敢说什么,只能笑嘻嘻地问候郭氏,说是出发之前受了郭永固夫人之托,带了很多东西给郭氏和三个未见面的外孙。
就在不久之前,郭氏生下了第三个儿子。
郭氏有点失望。
她希望能生个女儿。
李驹却很高兴。
因为李谦和李骥都只有一个儿子,他生的越多,李谦的压力就越小。
李谦知道郭家这是要打亲情牌了,可他实在是造不出多的船只来,但他并不想让郭家知道,找了借口笑道:“你也知道,我小时候是在福建长大的,特别想建一支水师。正好天津那边能造出船来了,我准备建一支小小的水师试试,看能不能到到时候连着水匪也一起剿了。”
前段时间他们去剿匪,这才发现水匪多于土匪,而且比土匪的危害更大,那些在他们打鞑子的时候在背后捅冷刀子的,以这些水匪居多。偏偏李谦的军队会水的人不多,不要说剿水匪了,不被水匪剿了就是好的。
李谦不是个服输的人,知道后暴跳如雷,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些水匪全都给剿了,不然算什么长胜之师。
他的决定赢得了那些将领的一致认同,大家都摩拳擦掌的开始学习泅水,准备组建队伍去剿水匪。
这件事还没有传开,不过那郭永固这几年一直拿了只眼睛盯着李谦,李谦又没有存心隐瞒,郭永固才会这么快就知道李谦这边能造船了,李谦有船想建个水师,这么说也合情合理。
那幕僚只好回去请郭永固示下,才好继续和李谦说买船的事。
因书信到四川一去一来最少也要两三个月,那幕僚就先去了太原拜访郭氏。
李长青这几年养优处尊的,加之年事渐长,人胖了很多,听说李谦这边造出了官船,他第一个想的居然是让李谦送他条船,他也开到湖里去显摆显摆,却被李驹一句话给戳得像泄破了的皮球:“就算大哥送了条船给您,您准备停在哪里?我听说郭家出万金求购一条船,你觉得是金银重要还是您的面子重要!”
他从此再也不提船的事了。
倒是郭氏,有点担心两家会因此而有罅隙。
她在李家生活了快十年,儿子都有了三个。而且过了夏天,长子和次子就会被公公带着去京城,在京城读书习武,跟着李谦去奔个前程。
这个时候,她是最怕有什么波折的。
她索性写了一封信给姜宪。
第1059章 长远
让续哥儿和承哥儿进京,是李长青的主意。
在他看来,李谦和姜宪只有慎哥儿一个孩子,以后是要继承临潼王府的,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慎哥儿身边没有几个相帮的是不行的。而能够帮衬慎哥儿的人,最好还是他的孙子。只是李骥的女儿在外面养了几年,儿子就像眼珠子似的被康氏捧在手心里,那是片刻也不愿意离开,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就是李谦,都觉得这孩子太娇气了些。偏偏李骥俩口子觉得没什么,让李长青这个做公公的也不好多说。好在是郭氏生了三个儿子,续哥儿也大了,把他送到慎哥儿身边开开眼界正好。
谁知道承哥儿知道续哥儿要去京城陪慎哥儿,他也吵着要去。不去还在家里洒泼打滚,闹得郭氏板着脸吓唬他:“去了以后就只能过年的时候回来探望爹和娘了,也再不能随时见到祖父和和祖母了,你可想清楚了!”
承哥儿却一点也不怕,涎着脸道:“那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和慎哥儿一起玩?能和慎哥儿一起玩就行!我最喜欢慎哥儿!”
他从前被李冕欺负的时候身边的人都让他忍着,只有慎哥儿,让他放狗咬人,他到现在还记得。而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因为他的狗是李长青送给慎哥儿的,而慎哥儿又转送给他了。
要是有人敢打他的狗,他就说是长者赐…如今在太原城里,这条狗比他大哥还有名!
他就想和慎哥儿玩!
痛快!
郭氏被次子这副毫不恋家的模样给打败,让李驹去劝承哥儿。
承哥儿却像笼里的小鸟,一心向往外面的天地,谁说也不听,而且还越说越来劲。
李驹只好和郭氏商量:“就由着他去好了。他不出去,不知道家里好!”
郭氏听了哭笑不得,道:“怕就怕家里没有大哥家里好,他一去就不回来了!”
李驹却道:“你就是对儿子没信心,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你教出来的孩子,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不过是孩子还小,玩性大,想出去见见世面,你就让他们去好了。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家的狗窝,他们大点就知道了。”
“还狗窝呢?!”郭氏无奈地笑着挥手,道,“你要帮着儿子说好话就明说。扯这些做什么?你既然都舍得,我也没什么不舍得的。”
李驹摸着头笑。
他对这个出身比自己好的老婆向来有些畏惧,不想她不高兴。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姜宪这边得了信,早早就把两兄弟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只等他们过来。提前收到郭氏的信,她想也没想,立刻就拆了信封。
结果郭氏在信里说的是郭家向李家订船的事。
据说是因为出川的河道水流湍急,每年都有不少船只翻在河里,郭永固觉得那是因为进出蜀地的船只都太小的缘故,就想向李谦订几艘大一点的船,装的货多些,船更吃重些,会不会翻船的几率就小一点。这样蜀地的东西就能更多的卖出来。免得他们的大米烂在家里,江南那边却因稻米欠收而十室九空。
姜宪拿了信去找李谦,问他:“不会是你拒绝了郭家吧?”
“那怎么可能?”李谦正在和云林说话,知道姜宪来了,就打住了话题,先说姜宪的事,“我们和郭家的铁石生意还继续在做,他要几艘船我肯定是得先供给他们的。不过是现在我们的人手不足,造不出那么多大船来。赵啸那边又知道我们造出船来了,把江南会造船的工匠全都以朝廷的名义登记在册,想请一个熟练的匠人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我寻思着,要不要请郭家帮忙,从四川调一批造船的能手过来。”
四川有会造船的工匠?
姜宪还是第一次知道。
李谦笑道:“所以我说还是郭永固厉害,他守在四川,哪里也不去,自成一国,多自由自在。”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姜宪不愿意有人说李谦不好,就是李谦自己,也不愿意,辩道,“他虽安逸,可也被困在四川出不来,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我却不羡慕!”
李谦笑望着姜宪,忍不住伸的摸了摸她的头。
他的保宁,还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维护着他。让他的心里像泡在春江水里一样,暖暖的,轻轻地荡起漪涟,不能自己。
“知道了!”他低头,很想亲吻姜宪的手心,可眼角的余光突然间扫到立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云林,冒出一身冷汗来。
还好没有亲下去…这要是亲下去了,岂不是让云林看热闹?!
他不自在轻轻咳了两声,对姜宪道:“你去给弟妹回封信,就说没什么事,让她且安心在家修养。船的事,我会优先考虑郭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