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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冬月松了口气,心笑着安慰着姜宪:“辽王和其他人不一样嘛!他和皇上毕竟是亲兄弟,和皇上的关系最近亲,在皇上面前也比别人更体面一些…”话说到这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姜宪,嘴角哆嗦。

辽王的确是是皇上的亲兄弟,也的确和皇上的血缘最近,可辽王和皇上却不是一母同胞,前年间,那辽王还和皇上争夺过大宝,现如今,曹太后也时时刻刻地防着辽王。

各地的藩王、总兵无旨是不能进京的。

皇上什么都没有说,其他的手握重兵的将军在驻地没有一个人敢动弹,辽王却眼巴巴地赶着去勤王了。还带了八万人马。

藩王中最多不过两千卫兵。

这八万人马是从哪里来的?

京城被围,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辽王什么时候从辽东出发的,什么时候到了的密云,却谁也不知道…

刘冬月结巴道:“不,不会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姜宪肃穆地道。

她都能重生了,辽王为什么就不能造反?

何况曹太后杀了他所有的同胞弟弟!

念头一闪而过,姜宪腾地站了起来:“不好!”

如果她是辽王,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个机会,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她会先杀了曹太后!

自赵翌亲政以来,朝政被他弄得一团糟,曹太后不仅和辽王有仇,曹太后还比赵翌有能力多了,而且占着皇太后这个名份,就算辽王杀了赵翌,曹太后不承认辽王,赵翌又有庶长子赵玺,辽王就不是正统,不可能得到朝中大臣和功勋世家的承认,除非辽王一路打过去。

可辽王那些年被曹太后捏在手里,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这两年赵翌亲政之后虽然好了些,但时间太短,根本不足以让他发动一场大战。

他只有先杀了曹太后和赵玺,谎称曹太后和赵玺死战乱,再以勤王的名义进京,杀了赵翌,在赵家没有比他和先帝血缘更近的子嗣的情况下,才可能登基。

这样一来,姜家就变得很尴尬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姜宪曾经拥立赵翌,就算此时主动向辽王投诚,辽王也未必会接受。但让镇国公府避开一时的风头,交出手中京卫的指挥权,闭门谢客,镇国公府就成了没有獠牙的老虎,岂不是任人宰割?

还有曹太后和赵玺。

李家是曹太后的人,就这样看着辽王杀了曹太后而沉默不语的话,岂不是忘恩负义?

不能让辽王登基。

得想办法救赵翌。

想到这里,姜宪苦笑。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前世,她亲手杀了赵翌,今生,她却要想办法保住赵翌的命。

难道这就是世道轮回?

前世的帐今生还?

姜宪此时反而不担心太皇太后了。

他要称帝,就不能在孝道上有所亏损,他杀了谁也不可能去惊扰太皇太后。

曹宣却危险了!

还有白愫!

她不能让他们死!

姜宪觉得头痛。

怎么样才能阻止辽王呢?

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心急如焚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辽王怎么这么快?

打得她措手不及…

姜宪倒吸了一口冷气。

辽王怎么可能这么快…除非,他早就知道宣府会破…他早就知道京城会被围攻…除非,他和鞑子的可汗庆格尔泰合谋,狼狈为奸!

辽王,为了王位,引了外族人进关。

杀害自己的族人!

攻击自己的城池!

“混蛋!”姜宪愤然地骂道,气得脸都胀得通红。

“刘冬月,”她突然大声道,“知道老爷现在驻扎在哪里?”

“在怀县。”刘冬月打了个颤,忙道,“老爷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宣府城就破了,只好驻扎在怀县,也好随时勤王。”

第689章 赶往

姜宪此刻无比感谢李长青的野心。

如果不是想争个救驾之功,他又何必停在怀县?

她道:“你去安排一下,我要立刻赶到怀县去。还要写封信给大人。”

姜宪此时还没有什么好点子来阻止辽王,更没有什么好办法救曹宣和白愫,但她决定写一封信给李谦,让他小心辽王和庆格尔泰。之后她赶往怀县,看能不能利用李长青的人和被困在京城的姜镇元联系上,保住曹宣和白愫的性命。若是曹宣和白愫没办法离开京城,就想办法去宫里,呆在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的身边,求两位老人家庇护。万一辽王不放过曹宣,白愫和曹宣还没有孩子,以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的能力,好歹也能保住白愫。

她站在窗楼前,看着忙忙碌碌收拾着箱笼的丫鬟小厮,心情无比的沉重。

姜宪想起曹宣站在桃树下,桃花纷飞地落在他身上的情景;想起曹太后去世,他从云端突然落入泥沼,被赵翌羞辱时隐忍的神情;她想起她抱着赵玺垂目坐在金銮殿上,他和反对她的群臣唇枪舌剑时的情景…一幕幕,一帧帧,分不清前世今生,让她想想就觉得痛彻心肺。

不过两个时辰,东西就全都收拾好了。

刘冬月沉默地走了进来,微微低头地站在了姜宪的面前,迟疑道:“郡主,您可以让我去送信。现在宣府那边乱得很,您,您要不等听大人怎么说了再去也不迟。飞鸽传信很快的,最多三天功夫就有了音讯。”

姜宪没有理会,冷峻地道:“通知老爷了吗?”

“通知了!”刘冬月忙道,“都司的八百里加急送了一封信去,放了两只鸽子出去,还派了个护院带了您的亲笔信过去。”

她是去救人的,不是去送命的,更不是贸贸然去给李长青添麻烦的,自然要提前通知李长青,让他派人来接她。

姜宪点了点头,道:“我们走!”

刘冬月不敢再多说什么,快步上前帮姜宪撩了帘子,高声吩咐小厮快去前面把马车准备好。

李冬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远远地就道:“嫂嫂,我陪您一块儿去。”

“不用!”姜宪斩钉截铁地道,“你留在家里看家,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李冬至听着就焦急地拉了她的衣袖,道:“嫂嫂,若是哥哥知道我没有拦着嫂嫂,肯定会责怪我的。您要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您带着我吧!”

“你在家里看家。”姜宪不容置喙地道,“好好地绣你的嫁妆,我回来之后是要查看的。”

李冬至不敢坚持,泪眼汪汪地望着姜宪,嘴里嘟哝着“嫂嫂您一定要回来”,把姜宪送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门,往东边去。

夏哲得了信困惑地皱起了眉头,问身边的师爷:“嘉南郡主这又要干什么呢?京城里可乱起来了。辽王没有奉旨,却进京勤王了。”

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师爷翘着几根老鼠胡子沉吟道:“莫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力挽狂澜?”

夏哲不屑地哼了一声,讽刺道:“说不定她还真这么想呢!女人家嘛,头发长见识短,又被惯坏了,是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那师爷就殷勤地笑道:“大人,您看这京里的形势?”

“先看看。”夏哲升擢的时候,辽王已经就藩了,他并没有哪里得罪过辽王,他不怕。

在太原的胡以良心里却很惶恐。

皇上是有庶长子的,如果辽王肖想皇位,他们这些人肯定是要站队的,他到底站在哪一边呢?

或者是,跟着谁走?

胡以良把身边服侍的仆人都赶到了一间厢房里关了起来,和给他做随从的自家侄儿清点着历年积蓄,头痛着把这些东西都藏在那里好。

随着马车急行的姜宪则如坐针毡。

她一面派人打听着京里的形势,一面观察驿道上着四周的难民,怕遇到土匪。

好在是他们刚刚走出陕西,来接他们的人就到了。

领头的是李长青的最贴己长随的纳福。

他望着马车帘子后面姜宪露出来的小半张脸,吓得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马车前,结结巴巴地着:“郡主,老,老爷都安排好了,您,您怎么赶过来了?这要是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老爷,老爷和大少爷岂不要后悔死了…”

纳福很想说姜宪太任性了,可他不敢说,只能惶恐地站在那里。

姜宪听着他的话却是心中一动,下了马车,直接招了纳福到路边的大柳树下说话:“你说老爷都安排好了是什么意思?”

纳福来之前已得了李长青的吩咐。

他看了看周围,确保护两人身边的人不可能听到俩人所说的话,这才道:“老爷说,辽王来得蹊跷,说不定会去万寿山。怕万寿山上那两位有事,李家会被彻底的清算,所以早就派了人过去,看能不能把人藏到哪里,等京中的形势明朗一些了再说。老爷还说,这种事谁也不愿意掺合进去,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是辽王真的动了手,只要万寿山的两位没有什么事,李家就没事。”

姜宪道:“这是谁的主意?”

纳福道:“是老爷决定的。”

没想到李长青还有这样的见识。

姜宪松了口气,对救出曹宣和白愫更有信心了。

他们连夜赶路,终于赶在十月初一之前到了怀县。

至于她生辰,也就只是在驿站吃了碗寿面。

李长青亲自在城门外迎接姜宪,并且摒弃了身份在他临时征用的衙门偏厅坐下,直言道:“郡主是在担心太皇太后吗?我前两天已经和镇国公联系上了,他说如今城门还没有破,家中诸人都平安无事。还告诉我,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辽王这次来得太突然,密云卫那边也很异常,辽王十之八九和庆格尔泰勾结在了一起。镇国公正想办法收集辽王通敌卖国的证据…”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个小厮神色紧张地跑了进来,哭丧着脸道:“大人,京城破了城!”

“你说什么?”李长青和姜宪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面沉如水地朝那个小厮惊呼道。

小厮当场就吓瘫在了地上。

李长青也不管他,高声叫了人进来,立刻去京城打听。

第690章 杀劫

如果这样,那赵翌危险了!

“什么?!”姜宪和李长青齐齐惊呼,姜宪一下子软在了太师椅上,李长青地腾地一起站了起来。

“京城什么时候破的城?”李长肯声音急促,“是被庆格尔泰破的吗?密云卫呢?辽王呢?镇国公呢?”

那小厮是当随从训练的,平日里跟着纳福当差,所接触的也是总兵府的事。闻言立刻毫不含糊地道:“是昨天酉时破的城,庆格尔泰亲自带队,密云卫的人虽的说是勤王,却一直守在朝阳门外。据说镇国公指挥的京卫死伤惨重。京城守不住了,就和禁卫军全都退到了紫禁城内。”说到这里,那小厮语气微顿,迟疑道,“据说之前镇国公劝皇上出城西行,可皇上不愿意,后来城就破了。”

前世并没有这样情景!

姜宪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姜镇元最终还是护着李翌避祸紫禁城。

这比她之前想的还要糟糕。

辽王分明是冲着王府去的,姜镇元此举等于是把镇国公府和赵翌绑在了一起。辽王进宫,姜镇元要么顽抗到底,失势后被辽王满门抄斩。要么放辽王进宫,背叛赵翌,镇国公府百年声誉不再,姜镇元也将成为历史上的逆臣。

她该怎么办?

亏她之前还想不声不响地救了曹宣和白愫。

在这战争面前,只有绝对的力量,没有任何的侥幸。

姜宪的眼眶微湿。

她却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哭从来都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坚强,越发保持冷静的头脑,清醒的思路。

她努力地破着这个局。

就算是辽王和庆格尔泰勾结,这个时候辽王也不敢和庆格尔泰在有瓜葛,恰恰相反,辽王为了得到朝臣们的支持,会很快“打败”庆格尔泰,既然要做戏,就得和庆格尔泰打上几天,等到庆格尔泰被赶走了,辽王才能按下处理其他的事。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两、三天的功夫。

李谦那边指望不上,能用的就们有李长青了。

姜宪咬了咬牙,对李长青道:“公公。现在能保住我们家的只有曹太后了。您之前不是说已经派人去保护曹太后了吗?能不能办法联系上那个部属,让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好曹太后,哪怕是想办法躲在哪里。我们这边也要立刻赶往万寿山。只要曹太后活着,辽王就不可能登基,只要辽王不登基,我们就还有几年光景早做准备。万一曹太后不在了,就得想办法把赵玺抓在手里,他是皇上的长子,他才是正统。”说到这里,她想了想,又道,“我这就仿着皇上写一份遗诏。”

李长青惊讶的茶盅都落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能冒充…”他眼睛铜铃般地瞪着姜宪。

姜宪不以为然地道:“我从小就看惯了各式的圣旨,包括孝宗皇帝上的遗诏,皇上又和我师从一人,他从前还代我写过功课,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给皇上写过功课,就连熊师傅、左师傅都没瞧出来。皇上又没有特别亲密的人,我与个遗诏保管他们都看不出。”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李长青是想问,他不过是想蹭点军功,有谁能告诉他事情怎么突然急转直下,就变成了谋逆了呢?

他额头冒出大颗的汗来。

姜宪不由抿了抿嘴,说话的话气却淡淡的,透着股不以为然,道:“联姻就是这点不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长青听出来了,姜宪这是在不屑他联姻的时候只想到怎样得到姜家的帮忙,如今可能被姜家牵连,却害怕起来。

他的确是被吓到了。

可他不是被姜家的骤变吓到了,而是被姜宪冷静缜密给吓到了。

她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还不到二十岁,出了这样的事,慌张过后,恐惧过后,却能立刻就镇定下来,没有抱怨,没有哭泣,理智地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怎样应付目前的险境,怎样让家族的利益最大…寻常的男子,也没有这份魄力啊!

李长青隐隐有些兴奋,还有点不安。

他们家,可真是捡到宝了。

有了这样的媳妇坐镇,何愁家业不兴?

可是不安从何而起,他没有功夫多想,只是觉得应该好好地和儿媳说话,不能让儿媳妇误会他,引起家中的不和。

“我是没有想到郡主心中另有沟壑。”他解释道,语气中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切,“既然是姻亲了,自然要互相守望。不然联姻做什么?锦上添花的事谁不会做?就看有没有人愿意雪中送炭。”他没有多说,是不是怕被姜家连累,看他怎么做姜宪就明白了。“我这就让人去万寿山。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万寿山在城郊。

若是辽王先去了万寿山,可能曹太后早已命丧黄泉了。

李长青和姜宪都明白,却又都暗暗祈祷菩萨能够保佑曹太后,躲过此次命劫。

姜宪问李长青:“我们能不能离京城更近一些!”

李长青道:“我有将士和斥侯挡在前面,若是京城有什么变故,最多不过一天的功夫我就知道了。”

姜宪点头,说起伪造遗诏之事:“我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仅有遗诏没有用,还得想办法勤王。公公如今可求助于谁,人多力量大!”

“是的!”震惊过的李长青也恢复平静,眼中迸射着灿烂光彩,道,“我知道该怎么做。郡主放心吧!这边虽然有些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郡主不妨去客房先歇会。等会还有得忙!”

姜宪笑着称“好”,却想着李长青的事。

前世今生,李长青都在她面前是个温和无害的人,没想到她今天能看到李长青杀绝果断的一面——谋逆可是杀头的罪,在事情没有明朗的情况下,他不仅很快地接受了她的做法,而且立刻开始积极地推动。就这份向上的劲头,就足以让她称道。

姜宪向李长青借人,要进城去给曹宣报个信。

李长青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两人在偏殿里分了手,一个去整装,一个去安排相关的事务。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隐隐的更敲声中,暂借的院子里零落点起了几盏灯。

刘冬月跑了进来,神色怪异地道:“郡主,从前给皇上送信的那个阿吉…找来了!”

姜宪讶然,半晌才道:“你可看清楚了?是阿吉?”

第691章 诏书

刘冬月上前几步,神色冷峻地道:“人不会错。像个乞丐似的,问他找您什么事,他一个字也不愿意说。他看着我的时候,拉着我的衣袖只喊‘表哥’,像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似的。我也不敢和他多说,就把他带到旁边小夹巷子里吃饭,给买了身衣裳。衣裳他收下了,饭却不愿意吃。非要我找个地方让他梳洗梳洗,来见您了之后再吃饭喝茶。我怕是京里有什么事让他带了口讯过来,没敢耽搁,就直接把人带了进来,正在门外等着呢!”

姜宪心中一沉,语所有些急促,低声道:“快带他进来。”

刘冬月一面应诺,一面所屋里服侍的都遣去了旁边书房,关上门,把阿吉叫了进来。

因是刚刚梳洗过,那孩子的头发还是湿的,十月有的天气已经很冷了,那孩子进门的时候打了个颤儿,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姜宪的面前,眼泪涮涮涮地就落了下来:“郡主,郡主,皇上让我把这个送给您!”

他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个卷轴来。

刘冬月忙上前接过卷轴,在姜宪面前把卷轴打了开来。

两人都吓一大跳。

那是一份继位诏书。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立赵玺为皇太子,嘉南郡主姜宪监国,内阁首辅汪几道、都察院御都吏左以明、兵部尚书李瑶、礼部尚书沈佩文辅佐朝政。

姜宪愕然道:“熊正佩呢?”

按道理,这上面应该有熊正佩才是。

除非他在鞑子围攻的时候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已被赵翌所恶或是已被赵翌处置。

谁知道她不提还好,她一提,阿吉“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熊大人,熊大人已经以身殉国了…”这句哽在他胸口的话说了出来,其他的事也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痛痛快快地倒了出来,“是辽王,他要谋逆!可恨那些京卫和禁林军,平时说起来有多厉害,遇到了鞑子却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要不是镇国公他老人家,怕是那鞑子什么也不用做,再围上两日京城就可以不攻而破了。可就算是这样,他老人家也只有一双手两条腿,很快,那些守城门的人就这时一个那时一个的全都跑得差不多了。镇国公他老人家就叫了功勋世家的那些侯爷伯爷,要他们出人出力去守城门,还和李瑶李大人商量几位阁老各负责一个城门。熊大人就守了朝阳门。谁知道熊大人的运气不好,那天鞑子哪个门都不攻,就攻朝阳门,眼看着朝阳门就要被破了,国公爷领的人还没有来,熊大人就去了城头,向那些守城的人喊话,还立誓,说与城门共存亡。后来城门是守住了,可熊大人胸口早就中了一箭,他老人家不许旁边的随从说话,等到国公爷起过来和他老人家一起把鞑子赶走了,熊大人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已经不行了。皇上知道后,就写了这份诏书,让我想办法送到您手里。”

说着,阿吉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抬头道,“还有一个东西,孙德功孙大人把按着皇上的吩咐把它粘到了我的后背,说要我见到了郡主让郡主看着揭下来,我不知道是什么…”

刘冬月忙朝姜宪望去。

姜宪满脸寒气朝着他点了点头。

刘冬月就当着姜宪的面扒了阿吉的上衣,看见他后背贴着块巴掌大的膏药。让冬月犹豫片刻,就把那膏药撕了下来。膏药粘着张油纸,打开油纸,五彩刻丝,龙凤云海,显然是份又是份诏书。

姜宪和刘冬月都很意外。

刘冬月快步将诏书递给了姜宪。

姜宪打开一看,是份赵翌立他一个出了三服的皇叔继位的诏书。

显然,赵翌已经想到万一赵玺被杀后,由谁来继位的事,也预料到了一旦破城,自己也将命不久矣。

姜宪不由骂了句“蠢货”,眼泪却簌簌地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既然知道自己危险,还管谁继续大统,应该写勤王诏书才对,痛斥辽王的不忠不义,他怎么一生都没有在关键的时候走对路啊!”

她用帕子捂着脸,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刘冬月和阿吉立在那里,呼吸都不敢用力。

良久,姜宪才收起心中的悲伤,问阿吉:“你是什么时候出的京?出京的时候皇上还好吗?”

“我是在熊大人出事的时候出的京城。”阿吉语气沉重地低声道,“是亲恩伯世子爷亲自送我到的朝阳门,还说朝阳门白天的时候有过鏖战,那些鞑子肯定想不到有人会这个时候从这里悄悄出城。我走的时候皇上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御书房,谁也不肯见。我出城之后没敢直接往西安去,先打听了李总兵的消息,准备让李总兵派人把我送去西安的。前些天因为有镇国公、有熊大人,大家都觉得这城能守得住,路上的流民也不多。我怕万一京城的战事不利,会有很多投亲靠友的人,我怀里揣着诏书,不敢一个去西安,所以才来找李总兵的。没想到李总兵在怀县,更没有想我在外面徘徊的时候会看到刘大哥…”他说完又开始落泪,“郡主,您一定要救救皇上,不可让那辽王得逞。”

姜宪皱眉,道:“你说辽王谋逆,可有什么证据?”

阿吉被问得一愣,好一会才喃喃地道:“汪大人和熊大人都这么说啊!皇上也说,辽王无旨擅离藩地,是为谋逆…”

可这不足以致辽王于死地。

就算是欲加之罪还得演场戏,他们这些臣子不能就凭这样的猜测就定辽王的罪。

姜宪头痛,温声问阿吉:“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可好?镇国公可还好?你可曾见到过镇国公世子?还有承恩公曹大人和夫人…”

现在破了城,情况可能又不一样了。

可她觉得好能听听他们之前的消息,心里也好过一些。

阿吉忙道:“慈宁宫好着呢!亲恩伯世子爷亲自率了一卫人把慈宁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皇后,也避去了慈宁宫。镇国公世子跟着镇国公一起守城,承恩公曹大人和夫人却没有看见…”他安慰着姜宪,“承国公不是北定侯府的女婿吗?听说这次北定侯独自守着宣武门。想必承恩公了也在那边帮忙吧?”

曹宣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跑去北定侯那里掺和些什么?

姜宪气得脑门像被擂鼓敲。

第692章 伪造

姜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散了徘徊在胸口的那股子燥热,心里觉得好受了些,这才对阿吉道:“你来的路上可曾听到过什么消息?知道京城被破了吗?”

“知道!”阿吉抹着眼角,伤心地道,“我在路上听人说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人说得清楚。有人说是京卫守城不利,有人说是鞑子太厉害,也有说是京卫里有内奸,被里应外合,还有些说是因为皇上早就不在京城了,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守护京城,这才被鞑子破了城的…”

居然还有人说京卫里有内奸…

京卫向来是姜家的地盘,若是有人抓着这个说法不放,到时候姜家会很麻烦的。

现在城破了,大伯父在哪里呢?

还有大伯母。大伯父为什么不送大伯母到慈宁宫避难?

姜宪心急如焚,恨不得此时李谦像前世似的手握三十万大军,直接打进京城去。

她对阿吉道:“你以后就在我身边服侍。”

一来是她还要用阿吉,二来是免得阿吉无意间说了不该说的话,把诏书的事泄露出去了。让他跟着她,是在保护他。

阿吉显然什么也不知道,他愣愣地望着姜宪,眼底流露出些许的畏惧。

难怪让这个阿吉来给她送信。

要是换上了刘冬月,早已感激涕零地磕头谢恩了——不是心腹,还敢送这样的信,那是会被随时灭口的。可见这个阿吉还小,有些事还没有人教他。

姜宪干脆好人做到底,把阿吉交给了刘冬月:“把人调教好了再送到我这里来。你们现在给我想办法弄张空白的诏书来。”

她要伪造一封勤王诏书给李长青,这样李长青才能名正言顺地进京。他们也才能名正言顺地抱着赵玺进宫。

但愿韩同心还活着,有简王这个镇海神针在,她把大伯父、曹宣等人从泥沼里拎出来也就可以撒手不管了。让韩同心垂帘听政,让简王去和朝臣们斗,帮韩同心操心去。

刘冬月和阿吉目瞪口呆。刘冬月更是小心翼翼地道:“郡主,我们不可能弄到空白的诏书。不说别的,就诏书背后的那缂丝五龙龙纹,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办法代替。”

姜宪觉得还是前世的孟芳苓更合她的心意。

她只好耐着性子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弄到一张空白的诏书,可我们手里有两张诏书,你想办法把其中一份面上裱上一层空白的宣纸不就成了?至于用印,我们有样子,照着雕一个印上去不就成了?你们以后做事动动脑筋,别总是这么死板好不好。”

天下间有这样行事的吗?

那可是圣旨,诏书!

等闲人都不会这么想,这么做吧?

刘冬月脸胀得紫红,手足无措了片刻才低下头去恭敬地应“是”,拉着阿吉就出了门。

阿吉面上被冷风吹过,这才回过神来。

他敬畏地望了一眼姜宪临时落脚的厢房,喃喃地道:“郡主,平时,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刘冬月这才有机会仔细地回想。

良久,他才不得不点头,道:“郡主位高权重,行事全凭喜乐的。”

委婉地承认了阿吉说的话。

阿吉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从前在乾清宫里打过杂,后来调去坤宁宫当了一段时间的差,因韩同心想要换上自己的人,他被重新赶回了乾清宫,偶然得到杜胜青睐之后,拜了杜胜做师父,他的日子这才慢慢地好了起来。

就算是皇后也不敢这样藐视皇权。

但姜宪给他的感觉,却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踩在脚下的。

跟着这样的郡主,肯定不会受欺负吧?

阿吉迷迷糊糊地想着,和刘冬月一起照着姜宪的意思,把那封用膏药粘在他背上的诏书重新糊了一层宣纸。

刘冬月说,这封诏书更像是被人悄悄送出来的。

又因为这个事不能让别人发觉,宣纸是他们想办法裱上去,之后又谨慎小心地用明纸描了个印章的样子,把中间剪空了,当是印章拿给姜宪看。

姜宪把俩人好好地表扬了一番,然后在空白宣纸上写了勤王诏书,把明纸蒙在宣纸上,用毛笔小心翼翼地涂了层朱砂在上面,乍眼一看,还真没有什么破绽。

阿吉看着,手不停地在抖,胸中好像藏着个野兽要喷薄而出。要不是怕在姜宪面前失态,他都要欢呼几声了。

姜宪笑着对俩傻小子道:“行了,去把老爷请过来。要是赵玺真的死了,到时候还可以把外面糊的这一层给撕下来。若是有人问起,还可以说是赵翌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安排的。”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吉很想去帮姜宪跑腿。

刘冬月却拉住了他,请了情客去请李长青,并教训他:“别什么都抢着做。你把事都做完了,其他人做什么。”

阿吉很是意外,却也非常的感激。

他在宫里的时候,没有谁会告诉他这些做人的道理。

阿吉低眉顺目地随着刘冬月出了屋。

不一会,李长青就赶到了。

现在时间就是性命。

姜宪也不和他打太极,直接把一真一假两份诏书给李长青看。

倒不是她信不过李长青,而是觉得有些事没有必要那么早说出来,否则就失去了神秘感,也让人难以产生“原来你什么都知道”的心理,给御下制造了麻烦。

李长青当时就傻了眼,他拿起两封诏书看了又看,满脸震惊地望着姜宪,小声地道:“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弄好了?”

“立储的诏书是真的。”姜宪淡淡地道,“勤王的诏书是假。您也看不出来,想必很多封疆大吏都看不出来。把您请来,就是想问问您的意思,你想进京勤王吗?”

那就意味着可能要和鞑子打一仗,意味着有可能面对辽王的怒火!

这个选择姜宪自认为没有资格代替李家做决定!

李长青闻言神色收拾起了平素的嬉乐,目光变得坚毅而又冷峻,道:“去!怎么不去!”说到这里,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间变得爽朗粗犷地笑了起来,道:“我李长青有这样一份家业,全靠‘拼搏’二字,这么好的机会,凭什么不‘拼’一回!勤王!我们不仅要勤王,还要让天津卫所、山东卫所都调兵遣将来增援!”

在他看来,姜家已经这样了,若是辽王称帝之后想打击姜家,像他们这些和姜家联姻的人家就是试刀石。与其到时候被动挨打,不如趁机搏一搏,反正已经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还不如去勤王,救出姜镇元。

第693章 勤王

姜镇元可比自己会应付那些京官。

没有了这个盟友的帮助,就算他不参与到其中去,就算辽王上位之后不和李家计较,李家没有了姜镇元帮着周旋,也一样会没落,像从前在福建似的,被人欺负。

“去!怎么不去!”李长青打定了主意,顿时斗志昂扬起来。

姜宪不知道李长青心里的想法,只觉得李长青这个人刚毅果断,不愧是曾让山西衙门丢尽颜面的土匪。

她道:“万寿山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李长青苦笑着摇了摇头。

姜宪皱眉。

没有赵玺在手,将又是另一番局面。

可如今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地道:“我和您一起去京城!您放心,我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不跟您一起走,我只要尾随在您之后,别在路上被流民所伤就行了。”

她惜命的很。

可她也不放心李长青。

李长青对上层的一些游戏知道的太少了,若是平时还可以让他慢慢地体会,现在却容不得出现一丁点的差错。

“也行!”李长青的思绪已经飘到勤王的事上了。他觉得姜宪既然连圣旨都能伪造,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他胆子也大一些。“可只有我们是不行的。最好是让宗权打头阵,他不是最近得了榆林总兵府的兵力吗?让他带着那些人来勤王。再就是金大人那里,我们现在好歹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有这样的好事也应该算上他们一份才是。”

这的确是件好事。

因为辽王现在还没有露出自己的野心。他自己还是打着勤王的旗号出现在京城附近的。

李长青可是接到了赵翌的圣旨,邀请同僚共襄大事,于理于情都说得过去。

可李谦不能动。

九边的将士也不能动。

他们还得稳住边境。

前世庆格尔泰可是不愧为能和李谦一战的对手,谁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后招等着他们呢?

“不行!”姜宪没有多想就拒绝了,“榆林关也好,太原也好,驻军都不能调动。万一那庆格尔泰打了过去,由谁来守城?”她说着,心中突然一动,迟疑道:“公公,是不是我们的人马太少,您担心去了京城要和密云卫的人交手?”

密云卫可是号称有五万大军!

打仗可不比其他的事,说了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长青想了想,直言道:“我们的人马还是少了点,若能从其他地方抽调一些人马就更好了。”

姜宪道:“你还需要多少人马?”

李长青奇道:“你难道能帮着解决吗?”

姜宪道:“总是要试一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李长青震惊地看着她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最好再有二万兵马。”

姜宪闻言微微颔首,考虑了一会,道:“陕西总兵杨俊,你看怎样?”

李长青眼睛一亮,道:“他当然好。如今陕西境内有行都司和都司,打仗增援都轮不到他,可若是想成为手握实权的总兵,就得想办法为总兵府化缘,想方设法把朝廷拖欠军户的军饷给填上,不打仗就没有财路,这些年他估计也撑得很是艰辛。”

姜宪比李长青想的更长远。

她觉得杨俊在陕西很碍眼,偏偏这个人早早就靠了过来,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危害李谦的事,正好趁着这次勤王,把他挪个位置。

“既然公公也觉得好,”她笑道,“那就派个人去跟他说一声好了。”

李长青得了点拨,不仅给杨俊送了信去,还给山东总兵府、天津卫送了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