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通透的一个妇人怎么就养出了韩同心这样一个棒槌。
说起话来没有一句中听的。
也不知道蔡如意是怎么和她玩到一块的。
姜宪懒得理她。
白愫却被韩同心挑起了之前压制的怒火,温声笑道:“清仪这话就不对了。虽说后宫嫔妃不能见朝臣是太宗皇帝就定下来的规矩。可人是死的,规矩是活的。如今太后娘娘在万寿山静养。几位朝臣去给太皇太后问好,那也是皇上的孝敬。保宁日夜服侍在太皇太后跟前。偶尔回避不及时遇到了,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清仪这么说,倒显得皇上安排的不周到,居然让朝廷的肱骨之臣拜见后宫嫔妃…这要是让太后娘娘听到了,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曹太后执政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朝臣曾经拜见过她!
韩同心听着气得直哆嗦,哗啦啦就站了起来,指着白愫道:“你不过是个小小侯府的姑娘,充什么皇室贵胄…”
“同心快给我住嘴!”蔡如意没等她把话说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捂了韩同心的嘴,白着脸不停地对白愫和姜宪道歉:“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点小事就生气,生起气来就乱说八道。掌珠妹妹,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是说过就忘了的人。”
白愫不好和韩同心计较,冷冷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蔡如意的调解。
姜宪却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她才是真正没事都能闹出事来的,何况这事还闹到了和她情同姐妹的白愫身上。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看一眼观景台上的人。
汪家两位小姐和沈小姐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安国公家的两位小姐则神色有些惶恐,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有些单纯的邓小姐则害怕地躲在安国公家两位小姐的身后。
真是丢人现眼!
姜宪在心里道,目光冷如冰霜地落在了韩同心的身上,漠然地道:“韩同心,掌珠的爹好歹也是个小小的侯爷,你爹可连个侯爷都不是!你以后说话小心点,别把我给惹火了,不然我怎么也要抽出功夫去见见你娘,和你娘好好说说体己话。你可别忘了,在万寿山的时候,是谁怂恿着我去眺远斋看戏耍的。”
韩同心和蔡如意齐齐色变。
姜宪却再也不想在这观景台上呆下去,喊了白愫:“我们换个地方看冰嬉。”
当着众人的面,就算姜宪错了,白愫也会以她马首是瞻。
她二话没说,喊了宫女进来服侍她们戴了斗篷和帷帽。
沈家小姐看事情闹开了,忙上前来劝。
姜宪心平气和地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也是个脾气大的人,心里有火的时候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可这火一发出来也就忘了。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
把蔡如意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蔡如意,让原本准备上前劝劝姜宪的蔡如意愣在了当场,进退两难。
沈小姐见状暗暗叹气,退到了一房。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姜宪和白愫离开了观景台。
第120章 长草
安陆侯家的邓小姐这才后知后觉地喊了一声:“外面那么冷,要是嘉南郡主被冻病了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跟孙公公说一声?”
“是啊,是啊!”沈小姐回过神来,忙道,“是得跟孙公公说一声才是。”然后看了韩同心和蔡如意等人一眼,意思是我虽然觉得好,但不愿意出这个头,你们得帮着拿个主意才是。
韩同心鄙视地瞥了沈小姐一眼。
她最讨厌她们这种所谓耕读世家出身的女子,假惺惺的,干什么事都要审视度势,从来都没有一个爽快的。
韩同心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叫了个小内侍进来,让他去禀告孙德功一声。
沈家小姐和汪家两位小姐眼睛都雪亮的,韩同心的心思自然瞒不过他们。三人不由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韩同心一番。
什么事都要讲个条理清楚,何况是出了事?到底是谁的责任,由谁来负责,就更要说明白了。这样包庇纵容,不知悔改,以后只可能闹出更大的事来,怎么能稀里糊涂的。当然是谁干的由谁收拾残局了!
韩同心凭什么让她们给她出头。
既不是知己,又不是好友。
她又凭什么鄙视她们。
又不是她们闯得祸!
韩同心和沈家小姐彼此一番不满,得了信的孙德功却大冬天的吓得满身冷汗。
简王家的这位清仪县主真是个奇葩。惹不起难道不知道躲着吗?每次都非要到嘉南郡主面前找死,一次两次的不受教训。
嘉南郡主是什么人?
就是东阳郡主这样的长辈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的。
她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就长了个猪脑子呢?
这天寒地冻的。嘉南郡主又是众所周之的月里不足,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简王出面,只怕也会被太皇太后骂个狗血淋头。
当年曹太后垂帘听政的时候,不过说了一句“嘉南也太娇气了”,太皇太后就勃然大怒,不管不顾。足足把曹太后教训了一个时辰,曹太后气得拂袖而去。太皇太后追出慈宁宫去继续和曹太后理论,曹太后没有办法,认了错太皇太后才消停。
这件事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
从此以后,大家都知道。宁可非议太皇太后也不能说嘉南郡主的不是。
偏偏她清仪县主的脸大,非要在嘉南郡主面前显摆…
也不知道东阳郡主造了什么孽,生下个韩同心。
孙德功脚步如飞地往赵翌所在的观景台去,一面吩咐小内侍们去找姜宪,一面在心里骂着韩同心,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轻手轻脚地进了观景台,见赵翌正兴致勃勃地和辽王说着刚才的冰球,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他暗松了口气,低头弯腰地上前,小声地禀了这件事。
赵翌脸色瞬间由红变紫。
请了几位功勋之家的小姐一块儿来什刹海看冰嬉是他下的旨。如今当着辽王、赵啸等人的面闹成了这样,姜宪不仅不帮着他收拾残局,还和白愫一道沆瀣一气地跑了…
赵翌觉得自己好像被姜宪当着辽王等人给了他一巴掌,让他脸上无光。
不过是个白愫而已。
姜宪明明知道白愫马上要嫁给了曹宣,还这样的护着她。
如果他以后要杀了曹宣,姜宪是不是要和自己闹个天翻地覆?
她可是在宫里长大的。和他一起长大的,结果心里还是向着姜家。向着姜镇元!
赵翌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才冷冷地道:“既然她觉得观景台太闷,那就让她出去走走好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会出什么事不成?”
什刹海两天前就被清了场。
孙德功没有想到会得了皇上这样一句话,他不敢多说什么,唯唯应诺,退了下去。
姜律离赵翌坐得有点远,外面又锣鼓喧天,他只隐约听见赵翌不悦地吩咐了孙德功几句话,到底说的什么却没有听清楚。倒是赵啸,坐在赵翌的下首,虽没有听清楚孙德功对赵翌说了些什么,可赵翌的吩咐赵啸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猜着是姜宪出了什么事。
可看皇上的意思,是不准管姜宪了。
赵啸垂着眼帘喝了几口茶,找了个借口去官房,快步离开了观景台,找到了自己的随从:“女眷那边出了什么事?”
随从低声道:“听说是清仪县主和清蕙乡君口角,惹了嘉南郡主不高兴,带着清蕙乡君跑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赵啸愕然。
他知道姜宪的脾气大,可没有想到大成这个样子。
当着皇上的面也敢甩脸。
“知道她跑哪里去了吗?”赵啸问。
随从摇头,道:“还没有找到呢!”
赵啸点头,想了想,道:“你也跟着一起去找吧!如果找到了人,就跟我说一声。”
随从应声而去。
赵啸回了观景台。
冰场上热火朝天。
可赵啸的心里却像长了草似的,坐立难安。
他朝赵翌望去。
赵翌拿着个千里眼全神贯注地盯着在湖面上冰嬉的军士,压根就没有担心姜宪的去向似的,他又朝姜律望去。姜律正和王瓒在说话,两人面上都带着愉悦的笑容,对五城兵马司能暂时赢了禁卫军很高兴的样子…赵啸的感觉很糟糕。
他想了想,决定自己亲自去找姜宪。
又找了个借口出了观景台,他立刻朝什刹海旁边的小树林奔去。
果然有几个小内侍在那里找人。
他问:“找到嘉南郡主了吗?”
几个小内侍还以为他是奉了皇上之命或是受了姜律所托来关心姜宪去向的,连连摇头,知无不言地道:“东边、南边也都找了,还没有找到。我们公公说,不行就跟皇上说,发动禁卫军找。我们人手太少了,只能在树林里找了找。”
惊动了禁卫军事情就闹大了,而且传了出去对姜宪的名声也不好。
他朝着四周看了看。
东边再过去,是片芦苇荡,再过去,有几个搭建在芦苇荡上的吊脚楼,其他地方就全是树林了。而且这些树林都是自然生长的,此时树叶落尽,枝叶横生,有没有,一看就知道。
这些内侍根本没有尽心找人!
赵啸马上明白这是因为赵翌的态度。
可他惹于身份,也只带了两个近身服侍的随从。
如果亲自找姜宪,可能会花他很长的时间,甚至会被赵翌发现他的举动,从而以为他们家有意和姜家结盟。
这可真是个麻烦!
第121章 寻找
赵啸心里明镜以的,可心里却隐隐不安,总觉得姜宪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如果他不做点什么,会留见死不救的遗憾似的。
他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最终还是情感压制了理智,决定去找姜宪。
通往芦苇荡吊脚楼的小径被冰雪冻得硬邦邦的。
两个从小在深宫里长大的小姑娘肯定不知道春夏的时候这条路有多危险。
赵啸不由庆幸今年的冬天特别的长。
吊脚楼风吹雪淋,用芦苇编织而成的群墙早已被寒风吹得七凌八落。
赵啸小心翼翼地顺着竹子做成的楼梯往上爬,轻声地喊着“郡主”、“清蕙县主”。
吊脚楼上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赵啸探出头去。
楼上空无一人,只有靠着窗边断了脚的一张四方桌表明这里曾经有人住过。
赵啸的心怦怦乱跳起来。
姜宪去了哪里?
※
姜宪和白愫出了观景台,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两人就在什刹海旁边散着步。远远地看见有群小内侍喊着她们的名字在找她们。两人不想回去,索性躲开了那群人,回了暖亭。
毕竟暖亭里温暖如春,谁愿意没事的时候在外面冻得鼻子通红。
两人倚着美人靠说着体己话。
姜宪提醒白愫让她有机会劝曹宣想办法支持李谦在山西结党营私:“…太后这块我不担心。就怕太后走了承恩公的日子不好过。如果有地方大员支持。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动承恩公的。你过去之后,也要劝承恩公对李家以示恩为主。千万不要和他们家翻脸。”
白愫皱眉,道:“可这有什么用!万一惹了皇上,皇上一纸旨书就能把李谦调回京城…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
“你傻啊!”姜宪道,“常言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只要你足够强悍,牢牢地把山西抓在手里。就算是皇上想调任,也要权衡一下谁能接手。免得刚把人调离属地,派去的人还没有把关系理顺,那人又在新的地方重新打下了一块地盘…”
最重要的是,国库这几年空虚。赵翌就是有心整顿军务,江南的赋税还没有弄清楚,他既无心也无力整顿。等到他回过神来,已是三、五年之后的事了…那个时候不要说李谦了,就是辽王他也动不得了。
但这些话过早的告诉白愫没用,她也不知道怎么跟白愫说,干脆笑道:“你就相信我吧!我看人不会看错的。我觉得不管是李谦还是赵啸,甚至是辽王都是可造之材,只看哪个和我们的关系最近。谁能被我们所用了…”
“所以你才接触李谦是吗?”白愫睁大了眼睛,一些从前被她忽略的事情逐渐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要想干掉赵翌多的是办法,不过支持李谦动手更容易些罢了。哪里称得上“利用”,就算是“利用”那也是双方共赢的局面。
姜宪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想多了!不是我要去接触他,而是他要接触我!”
说不定和上辈子一样,在借助她的力量壮大李氏家族。不过前世她是太后,得到的更多。今生她只是个小小的嘉南郡主,需要得到就得花大力气。
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就心情低落浮躁。
姜宪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把我的意思告承恩公就是了。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白愫困惑地点头,知道姜宪背后是姜镇元。说不定从哪里听到了些什么消息,她寻思自己嫁给了曹宣,北定侯府和承恩伯府就成了姻亲,两家如同一条绳上的蚱蜢,谁也别想撇清,那北定侯府亲近李谦也说得过去,她要不要给自己的父亲提个醒,就见暖亭的帘子“啪”地一下被人重重地甩开,撞击在了旁边的门框上。
姜宪和白愫一惊,看见赵啸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
“原来你在这里啊!”他喃喃地道,紧绷着的神色突然就松懈下来,然后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人也变得精神起来,“郡主,你可让我们一阵好找。”
一路找过来的担心、害怕、焦虚猝然而去,赵啸陡然间精疲力尽,依在门框旁两腿发软。
姜宪很是意外,道:“你也去找我了!”
赵啸点头,觉得力气一点一点地回到了自己的体内:“你不见了,谁还有心思去看那些冰嬉。”
姜宪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大哥呢?他也在找我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自己平安无事,应该跟姜律说一声才是。
“不用了。”皇上坐的观景台那边还没有发现事情的异样,赵啸笑道,“姜律一时走不开,还陪着皇上说话呢!”
也就是说,赵啸不是圣命难为而是自愿来找她的。
姜宪微微一愣。
她变得温和了很多,起身向赵啸道了谢,道:“多谢靖安侯世子爷了。我没什么事。就是观景台那边太冷了,就和白愫提前回来了。”
这样的话对外宣称再好不过了。
赵啸笑着点头,道:“如此堪好!那我就回去了!”
姜宪亲自送赵啸出了暖亭,回来却看见白愫若有所思端了杯茶在手里,茶水差点斜落下来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呢?”姜宪笑着拍了拍白愫的肩膀。
白愫“哦”了一声回过神来,想了想,轻声道:“保宁,你有没有觉得,靖海侯世子爷对你,很关心!”
没觉得!
姜宪在心里道。
她只记得赵啸在金銮殿上那呆板木讷的模样。
白愫见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只好继续道:“保宁,我希望你能快点找个如意郎君。像我和承恩公这样的,至少有一方是满意的已经很少了,若是两人都满意的,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的父母了…保宁,你还曾经劝过我呢!你心里应该更清楚才是。”
姜宪讶然。
白愫这是让她考虑嫁给赵啸吗?
“就是这个意思。”白愫直白地道,“你觉得嫁给靖海侯世子爷怎样?”
姜宪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赵啸。
“我根本不了解他啊!”她不禁道,“这个人是很有城府的。何况他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让我远嫁到福建去,你还不如把我流放到四川去。至少我知道自己到底要面对的是什么…嫁给赵啸,说不定哪天我被他杀了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不可能的!”
白愫满脸的失望:“真的不行吗?我倒觉得你嫁到福建去不错,山高皇帝远,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122章 气愤
“可同样的,我也会离开太皇太后。”姜宪道,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不想离开外祖母。”
特别在她明明知道太皇太后没有多少日子的情况下,每过一天,就少一天的情况下。
白愫叹气,轻轻地搂了搂姜宪。
两人决定提前回宫。
姜宪叫了孙德功过来,让他去禀了赵翌。
赵翌很是恼火,但当着姜律等人却不好说什么,他强压着心中不快同意了姜宪和白愫先行离开。
姜宪的举动再一次让赵啸见任她的任性,姜律却觉得姜宪那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碍于赵翌在场,他不好多问,只是请赵翌同意他去送送姜宪。
赵翌看着姜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觉得有气,因而语气十分的冷淡:“姜大人那就去送送嘉南郡主吧!”
姜律觉得赵翌阴阳怪气的简直是有病,不想多理他,行了礼就起身告辞了。
王瓒很想跟着去瞧瞧,但看见赵翌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事,但显然是对姜律不满,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姜宪当然是不想让姜律担心,只是说天气太冷,坐在那里看那些军士在湖面上跑来跑去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宫,哪天有空了再私底下和姜律出来:“…我又不是兵部的,管它是禁卫军厉害还是五城兵马司厉害?”
姜律闻言哈哈大笑。觉得这才是女孩子的表现,并不疑心,亲自扶着姜宪上了马车。
不用和那几位小姐同处一室。姜宪松了口气,回到慈宁宫见到太皇太后并不抱怨,只说姜律如何的厉害,安国公家的两位小姐和安陆侯家的小姐说起姜律时如何的眼睛发亮等等,太皇太后听着这些小女儿家的私事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几岁,十分的高兴,特意吩咐御膳房里加了几道菜。
姜宪和白愫都有些累。陪着太皇太后用了晚膳就各自去歇了。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赵翌竟然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就和他聊起什刹海的冰嬉。
赵翌草草地应付了太皇太后几句,并不热络。
太皇太后心中不悦。等赵翌起身告辞的时候也没有留他。谁知道他却对站在一旁的姜宪道:“表妹,你送我出门好了!”
礼节上不为错,可自从赵翌亲政之后,还是第一次主动让姜宪送他出门。这就有点奇怪了。
姜宪不动声色地送赵翌出门。
就像从前两人还毫无猜忌的时候。
赵翌出了慈宁宫却没有立刻就坐上肩舆,而是站承慈宁宫的台阶上和姜宪说话:“你昨天是怎么一回事?居然和清仪吵了起来。她惯来是个拎不清的,你和她吵架就不嫌丢份吗?”
他凭什么教训我?
姜宪立刻就怒了,道:“你是什么意思?帮韩同心说话?她指着我骂到鼻子上了你还让我忍着她,你是不是有毛病?不,你是不是有求于简王啊?就算是有求于简王,你也不至于去巴结他们家一个外孙女,简王府的世子爷还活得好好的,头脑清楚。行事精明了…”
赵翌的脸变得铁青,他嚷道:“姜宪,你还有完没完?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什么也不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甩谁的脸就甩谁的脸。这宫里到底我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他说着,突然就暴戾起来,一脚踢在了慈宁宫的铜钉大门上,“你们怎么都这样?方氏不知道去了哪里?母后又逼着我给宋娴仪一个名份…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吗?”
姜宪冷笑,决定让赵翌也不痛快一下。
“方氏不是去了保定府见她丈夫和孩子去了吗?怎么会不见了?”她佯装一无所知地道,“宋娴仪还没有生孩子。太皇娘娘干嘛要逼着你给宋娴仪一个名份啊?这生下庶长子和庶长女的功劳可是不一样的?不是说宋娴仪的产期在二月前后吗?这还有几天啊!这么着急干什么?”
赵翌睁大了眼睛瞪着她,嘴角翕翕。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姜宪静静地看着他,和他对峙着。
赵翌陡然转身上了肩舆,高声喝斥着小豆子:“还不回乾清宫!”
那声音,透着些许的狼狈。
小豆子忙不迭地吩咐起轿。
姜宪撇了撇嘴,回了慈宁宫。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四,房氏进宫来探望太皇太后,又和太皇太后在东暖阁里闭起门来说了半天的悄悄话。等到出来见了姜宪,姜宪不免有些好奇地问她:“您都和外祖母说些什么?”
房氏笑道:“今年是皇上亲政的第一年,长安大街、崇文门大街、宣武门大街、大栅栏那块都有灯会,你伯父说很热闹,我劝太皇太后也出去走走。”
“好啊,好啊!”姜宪也觉得外祖母在宫里太寂寞了些,“太皇太后答应了吗?要是她没有答应,我去劝劝她老人家。正好把掌珠也一起拉出去,她说不定明天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可就没有这样容易把她邀出来了。”
房氏笑着点头,道:“太皇太后说,这件事还要商量皇上。”
毕竟太皇太后出行不是件小事。
姜宪积极地道:“那我去跟皇上说去。”
房氏道:“不用,这件事我交给阿律。他现在每天都能见到皇上——上次什刹海冰嬉,五城兵马司的军士赢了禁卫军,皇上这几天下了朝就拉着阿律问行军布阵的事,他去说比你方便。”
姜宪也不太喜欢看见赵翌,自然是求之不得,满口答应。
没想到赵翌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还专程过来问太皇太后想在哪里看灯。
太皇太后考虑到长安大街离宫里比较近,就定在了长安大街。
到了正月十六那天,长安大街在临近玉河北桥的地方搭了观景台,封了半条街,太皇太后和皇上与民共乐,共赏元宵灯会。
太皇太后裹着黑貂皮斗篷,戴着白狐狸毛的额帕,捧着掐丝珐琅的手炉歪在三面围着皮帐子的观景台里和那些奉旨来作陪的命妇们拉着家长说着笑话,闲余的时候才有空抬头看看长安街上璨如星河的灯海一眼。
陪在旁边的姜宪无奈地和白愫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就知道,所谓的观灯最后也不过是让太皇太后换了个地方和那些内命妇们说闲话而已。
那还不如就呆在慈宁宫。
至少慈宁宫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这里再怎么保暖也不过是个临时搭起来的观子,挂着皮帐子也有寒风透进来。
早知道这样,就不劝太皇太后出来了。
姜宪看着那些被冻得忍不住搓手的命妇,觉得大家都挺受罪的。
第123章 拜见
白愫只好安慰姜宪:“你就当陪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御花园里多逛了一会吧,这总比天天呆在慈宁宫暖房里好。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今年就没有出过门。”
这倒也是。
姜宪和白愫躲在角落里小声地聊着天,安陆侯夫人带着邓成禄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道:“今年的灯会真热闹,就带了我们家小子出门。走到玉河桥北的时候才知道您老人家在这里观灯,我就不请自来,把我们家小子出拎过来给您请安了。”
邓成禄长得唇红齿白的,没有了对着姜宪时的畏畏缩缩,眉眼温和地站在那里,如玉树临风,也是美少年一个。
太皇太后看着十分欢喜,拉了邓成禄的手问他的功课,知道他已过了府试,因要继承安陆侯府不再参加科举,看他的目光就更满意了,直夸安陆侯夫人会教孩子,还让邓成禄有空的时候带了妹妹邓小姐去慈宁宫做客:“…白愫出了宫,我们连牌角都凑不齐了。”
邓成禄听着眼睛一亮,道:“我不知道您和嘉南郡主都喜欢打牌的。”
“宫里没什么事,打牌消磨消磨日子。”太皇太后笑道。
邓成禄十分理解地点头,道:“我母亲在家无事的时候也时常打牌。”
太皇太后直点头,拉着他的手几乎都舍不得放下了。
不一会,安国公夫人带着她娘家的侄儿过来了。
说词和安陆夫人一样。带来的男子和邓成禄差不多的年纪,名金宵,相貌比邓成禄还要好看。说话行事落落大方的,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据他说,他如今在榆林总兵府任游击将军,父亲金海涛如今任太原总兵,曾曾外祖母是太宗皇帝的第十三个女儿。
原来家里曾经有人尚过公主。
姜宪不由朝他望去。
金宵眼角的余光正好也瞟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姜宪朝着着他笑了笑。
金霄顿时满脸通过,回过头去。
又有姜镇元的同僚夫人知道房氏在这里,让身边的体面的嬷嬷在外面跪着给房氏问安。太皇太后索性招了那家人进来说话。
那位太太身边也带着儿子,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已英俊得夺目。
白愫强忍着笑,用手肘拐了拐姜宪,低声道:“今天人可真多!”
姜宪如果看到邓成禄的时候还没有明白,等她看到那位姜镇元同僚的儿子时就已经全明白了。
她只能任白愫奚落。心里不免同情起这些当事人来。
给她准备的夫婚夫不好一个个都领去慈宁宫,太皇太后就想了这个主意,大冬天的在玉河桥北设了个观景台,然后把入选的人一个个拉来看。
那些人家在见太皇太后的时候还不知道背地里怎样手忙脚乱地准备?不知道怎样惴惴不安地前来拜见的…
姜宪看着笑眯眯坐在太皇太后下首的房氏,知道这件事与她也有关系,有些感动,也有些无奈。
诚如白愫所说,今天的人还真有点多。而且来的人不是自身就十分优秀就是出身世家,哪一个都配得起她。
如果中间没有夹着个赵翌的话。
姜宪总觉得她的婚事不会那么容易。
很快夜色就深了起来。
太皇太后也该回宫了。
靖海侯世子赵啸前来给太皇太皇请安。
观景台里的人都有些意外。大家面面相觑,请了赵啸进来。
赵啸恭敬地给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行了礼,尊敬而又不开朗地和各位命妇问了好。说起自家的事来:“…我是家中的唯一的嫡子,五岁的时候就请封了世子,这些年来也一直帮着父亲管理内务,父亲对我颇多依仗。皇上前些日子想留我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家父怕家里的事乱了套,写了信让我回去,我却觉得这是个机会。能见多识广,还可以多交几个朋友。回了信给父亲。父亲终于首肯。之后我恐怕要在京城住上三、五年。只是我来的时日还有些短,很多事都不太懂,特别是这些交际往来的事,全凭着自己拿主意。见大家都来拜访太皇太后您才人家,也就跟着来了。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太皇太后看见我一个人在京,没有长辈提点的份上不要责怪。”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来拜访太皇太后的人到底所图为何啊?
姜宪在心里吐糟。
太皇太后却笑弯子眉眼,道:“好孩子,你有心了。以后有空的时候到慈宁宫玩。”
这是今天晚上太皇太后邀请的第三个人。
第一个是邓成禄,第二个是金宵,第三个就是赵啸。
姜宪微微蹙眉。
王瓒闯了进来。
他一反往日的沉默寡言,低调内敛,而是笑着嚷着走了进来,后里还提着个红木琉璃的走马灯道:“太皇太后,我就知道,您在这里嘉南也在这里。您看,我刚才在宣武门大街的时候猜谜语赢了这个,特意给嘉南送过来的。”
太皇太后呵呵笑,让人把灯收下递给了姜宪,道:“你都猜得什么谜语?”
“大雁!”王瓒道,“打一典故。”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愿意动脑筋,笑道:“那是什么?”
王瓒低下头,轻声道:“南来北往。”
“大过节的,怎么出这样一个谜面。”太皇太后不满地笑道。
姜宪却别过脸去。
这是她那年让王瓒猜的谜语。
是她自己胡编乱造的。
王瓒猜了很长时候也没有猜出来,还是她告诉他的谜底。
今天猜这个谜语,也算是应景了。
姜宪低头看着鞋尖上米粒大小的猫眼石,心里酸酸的,直到白愫把王瓒送给她的灯递给她,她这才发现原来那走马灯上绘的是何仙姑过海的图样。
小时候,王瓒给她讲八仙过海,她最喜欢的就是何仙姑。
觉得她一个女子能成仙很了不起。
现在看来,却太孤单寂寞了些。
晚上回到慈宁宫,她把那盏走马灯挂在了架子床的床檐下,点了支粗粗的红烛。
不知道这支红烛能不能一直点到天亮。
姜宪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早一早醒来,还没有梳洗完,情客就告诉她:“镇国公夫人过来了,太皇太后留了镇国公夫人一起用早膳,您要不要早点过去?”
是要确定她夫婿人选的最后名单吧?
姜宪望着已经熄灭了的走马灯,兴趣姗然。
第124章 忙碌
可不管姜宪的心情怎样低落,房氏进宫来了,她怎么也要去打声招呼。
草草用过早膳,她去了东暖阁。
太皇太后和房氏也都用过早膳了,两人正坐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
见姜宪进来,两人都笑盈盈地收了音,一人拍了身边的炕沿道:“保宁,到外祖母这里来坐。”一个亲切地问她:“用过早膳了没有?”
姜宪上前给两位长辈请了安,坐在了太皇太后的身边,笑着和房氏寒暄:“用了早膳才知道伯母过来了。您怎么这么早?之前也没有听说您进宫来啊?”
命妇进宫是要提前上了折子,觐见的人同意了才能进宫的。
太皇太后就道:“我这些日子不是闲着无聊吗?就给了镇国公夫人一块令牌,她要进宫禀一声就行,不用每次都写折子那么麻烦。”
姜宪闻言笑着对方氏道:“您今天还准备和外祖母关在暖阁里说悄悄话吗?”
太皇太后和房氏听了相视一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这不是怕你们小姑娘家的总是听我们讲些从前的事耳朵长茧吗?合着最后还是我们不对了!”
这是一时还没有准备告诉她吗?
姜宪觉得这件事她也得仔细考虑考虑,两位长辈不作声,正好给她个缓冲的余地。
她就说起白愫的事来:“我看了黄历。正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不如就那天送了掌珠出宫。我想让她把她平时惯用的那些小东西带回去,想找您帮着写个条子。”
大件的东西就算能是让白愫带出宫去却越了僭,未必是件好事。反而这些把玩的东西精致不打眼。掌珠留着日子也过得舒服些。
太皇太后倒不在乎这些小东西,问了姜宪白愫要带些什么东西出去,当即就让孟芳苓写了条子,盖了凤印和私印,让她叫了人去内务府消帐。
刘小满拿了赵啸求见的贴子进来。
太皇太后和房氏交换了一个笑吟吟的目光,接过折子看了半天,心情愉悦地吩咐刘小满:“那就明天让靖海候世子爷进京一趟好了!”
刘小满应声而去。
姜宪心里却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她问太皇太后:“赵啸是不是要和我们镇国公府联姻?”
这对赵啸来说是百害无一利。
根本不划算。
他要是娶了她,让赵翌不满不说。她肯定是要留在京里侍奉太皇太后殡天的。赵啸最少要在京城留两年。他是靖海侯世子,虽然不用担心家变,可在京里耽搁两年,李谦恐怕早就扯起了大旗。到时候他对上了李谦,十之八九只能束手就擒了…她到时候还不是一样成了李谦的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