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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谦咧了嘴笑,笑容放肆而飞扬,仿佛照亮了整个天地:“我从小就希望自己能像卫青、霍去病那样,我爹说,我是当将军的料,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代名将的。”

“说这话的是你爹?”姜宪感觉有点微妙。

既然如此相信自己的儿子,怎么正值壮年的时候退隐庙堂?就算是不想挡儿子的路,至少也可以管管粮草军需什么的吧?总比那个叫李麟的堂兄更值得信赖吧?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有弄懂。

但她也没有过多地去追究。

毕竟是前世的事了,她重生之后。很多事情都有了变化,李谦和李长青父子之间受到的影响更重,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肯定会有变化。

李谦点头。笑道:“我从小是在我爹的肩膀上长大的,我爹很宠溺我,只要我高兴,他都会让我去做。特别是我母亲去世后…实际上我二弟比我只小五岁,但我爹一直压着到了他九岁的时候才让他启蒙。”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显得有些无奈。

姜宪却觉得这样不好。道:“想让他不挡着你的路有很多办法,你爹这是最蠢的一种。一不小心。就养出匹狼出来。实际上,像你们这样行伍之家就得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应该想办法把他培养成你的助手才是,而不是这样简单粗暴地一味打压…”

李谦认真地看着,居然听得很仔细。

姜宪忙闭了嘴。

这是李家的家务事,她多什么事啊!

何况人家未必不知道,有时候只是形势逼人罢了!

李谦却道:“你怎么不讲了?”

姜宪干巴巴地道:“讲完了!”

李谦大笑,朝着她眨眼睛:“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说的话告诉我爹的!”

那眼眸,含着笑,带着几分狡黠,仿佛看透了姜宪的言不由衷似的。

姜宪的心怦怦乱跳,脸上发热,骤然间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回避般地垂下了眼帘,心里还不甘地喃喃道:“你去告诉你爹好了!我难道还怕他不成!你去那些延泽百年的将门之家看看,谁家不是嫡庶一样,唯能力至上。你们家根基也太薄了些,简直乱来,又不是世代读书耕种之家,就是那样的人家,庶子有天赋的,也会努力供养其读书…”

说李家是暴发户。

如果别人,李谦心里肯定会不高兴。

可是姜宪,他知道,她是为他好。

好比两人一见面,她就问他是不是私自跑出来的,不过是怕他被曹太后发现行踪罢了。

这小姑娘,可怎么得了。

关心人的时候也硬邦邦的,一点也不绵和。

这样要是嫁了个不知她性情的男子,还不得吃亏死了。

李谦就想到了这段时间的传言,他不禁沉默起来。

这样的沉默,在他的身上很少出现。

一出现,那就是要出大事的。

姜宪心中一跳,语气中带着自己也没有感觉到的紧张,道:“你怎么了?”

李谦忙道:“我没事。”可看着姜宪注视着他的乌黑双眸,他的心自有主张地蠢蠢欲动,甚至压制不住地道,“外面的人都在传,说皇上要立你为后…”

姜宪面色刹时变得更苍白了。

她嘴角微挑,眉宇间充满了不屑的笑意。

难怪太皇太后不希望她跟着赵翌来看嬉冰,想必早已听说了这样的传闻。

前世那些所受的屈辱又在她心里翻滚,她忍不住道:“他想拿我当枪使?!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她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关键,如同前世她和李谦吵翻了之后两人间的相处一样,她冷冷地瞥了李谦一眼,语气尖锐地道,“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在他立后之前把自己嫁出去的。”

赵翌,只会成为她的垫脚石。

第115章 烦燥

李谦也立刻明白了赵翌的用意。

他的脸色也跟着一白,心里如惊涛骇浪拍打着岩石,涌动出股无法言喻的怒意,这怒意甚至关也关不住,直接冲到他的脑海里。

“太过分了!”他目光暴戾,五官僵硬,“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他怎么能这么做?”

如果最终皇后不是姜宪,她可怎么办?

那一刻,他杀了赵翌的心都有了。

李谦如同换了个人的模样让姜宪脸色大变,低低地惊呼一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她,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闯进她慈宁宫的李谦。

满身凌乱,寒光四射的宝剑上还滴着血。

姜宪转过身去,泪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潸然而下。

为什么是李谦?

为什么是这混蛋?

他招惹谁不好,要来招惹她?

姜宪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往事如水哗啦啦地挤了进来,偏偏心里又十分明白,从前的事与现在的这个人毫不相干,她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更不想知道以后怎么办…她只想停在当下,停在这一刻,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让她什么也不想地做一次傻瓜。

李谦却被姜宪的伤心吓着了,他目瞪口呆地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

上前安慰吧,他好像没有这个资格,不管吧,看她掩面而泣。像个躲起来的小猫咪,他的心像撕成了两瓣似的,一抽一抽的痛得厉害…

好在是他生性坚毅。不过几息的功夫就下定了决心。

“别哭了!”他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相信我吗?你要是相信我,我会想办法让皇帝娶了你的。”

他说着,目光中流露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凶狠。

姜宪觉得他又在胡言乱语了。

“你怎么让他娶我?”她哽咽道,胡乱地摸了帕子擦着眼泪,“你还能强迫他不成?”

“我的确不能强迫她。”李谦见姜宪渐渐地止住了泪。心也跟着渐渐地平静下来,脑子也就飞快地转了起来。“但我在曹太后身边当差,曹太后非常的信任我,我会想办法让曹太后给他指婚…你不必担心。”

姜宪倒不怀疑他能办成,只是觉得他这自说自话的毛病让她好笑。

她道:“我不是想嫁给他。我是想在他立后之前嫁出去,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而已。”

李谦不悦,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怎么如此的轻率?过了年,皇上就应该要议婚了吧?这么短的时间,你去哪里找个合适的人选嫁了?”说到这里,他脑海里陡然闪过王瓒看着姜宪时那温柔的面孔,他不由皱了眉,道。“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没有!”姜宪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怏怏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她的喜欢从来都不是荣誉而是重担。她又怎么忍心把她喜欢的人压垮。

李谦的神色却更凝重了。

他了解姜宪。

就算是她此时没有想好对策,可她的话已经说出了口,离开这里她也肯定会很快就想好对策的。

“你不能这样!”他道,“这件事你根本不必自己扛着。镇国公多半还不知道,他一旦知道,应该很快就会把这些流言蜚语给压下去的。到是皇上那里,你真的不想做皇后了吗?实际上就算是方氏生下了庶长子也与你无碍。曹太后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光明正大地长大的…”

姜宪狠不得一下子把他的脑袋敲开看看是不是榆木疙瘩做的。

“我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我不会嫁给赵翌的。”她狠狠地瞪了李谦一眼,“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不记得了。”

“不是!”李谦当然知道姜宪不喜欢赵翌,可很多女人不喜欢自己的丈夫,不也嫁了。他道,“我是希望你想清楚,你真的不愿意做皇后吗?你要是不做皇后,以后再进宫,就是命妇了,是要给皇后行大礼的,再遇到了皇上,也要行君臣之礼。你能行吗?”

姜宪愣住。

前世,她同意做皇后,还真有这么点意思。

她想像不出来谁能让她心悦臣服地行跪拜之礼。

姜宪没有想到,李谦居然是懂她的人之一。

她愣愣地望着那边喧闹的什刹海,半晌都没有作声。

李谦小声地提醒她:“你的妆有点糊,要不要让人给你重新净个脸。”

这种地方,哪里能净脸?

姜宪摇了摇头,道:“让她们猜去。反正她们也不敢问我。”

李谦却道:“风有点大,我怕把你脸上的皮肤给吹伤了。”

姜宪心中一悸。

李谦已道:“你可千万别自己一个人躲在墙角想办法了,这件事得让镇国公知道,你别乱来,小心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想着她是个极有主见的,又忙补充道,“我不是觉得你想的办法不好,而是觉得这个时候你出面不好。至于成亲的事,你还是要仔细想清楚。如果真心觉得不做皇后也没什么,那就找个位高权重的嫁,我总觉得皇上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他已经习惯你在他身边了,你要是出阁,他肯定会不习惯的。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和皇上别扭…”

他这话说得很是诚恳,姜宪点头…心里隐隐又有点不知为什么的心酸。

她低声道:“自己的谣言,通常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件事她的确要和伯父商量一下,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婚姻问题,还关系到姜家和谁结盟,和谁反目。

李谦见她松了口,心情也跟着忪懈下来,他知道姜宪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那她肯定会在皇上立后之前嫁人…

转念想到这件事,他的心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

可在赵翌立后之前嫁人是破解赵翌对姜宪伤害的最好、最简单、最有效果的办法…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代替,也就没有发言权…他心情顿时烦燥的无以言表,恨不得干点什么才好…但他更不想让姜宪察觉到他的烦燥,他索性转移了话题,道:“那个芙蓉玉把件你喜欢吗?我看着品相不错。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再给你找几件有趣的东西。你喜欢什么?玛瑙?猫眼石?祖母绿…”

姜宪已经惊愕地下巴都要掉了。

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个布料和松绿石,也是你送的?”

“是啊!”李谦的声音有些低哑,“我不是答应了给你找些适合做春衫的料子了吗?只是我现在万寿山当差,出来一趟也不太容易,就找了刘清明给你送过去…”

第116章 交谈

“等等,等等!”姜宪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你是说,刘清明是你的人?”

“也算不上是我的人。”李谦道,长长地透了口气,神色有些怏然,“不过是借他的手给你送点东西。他是曹太后的人…不过,他这个人心思活络,未必会一心一意帮曹太后办事。曹太后当时是借着方氏把他给送进宫去的。珍宝阁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却管着皇家部分库房,也算得上是个很重要的地方。皇上能把他安置在那里,显然是因为方氏的缘故…”

姜宪虽然听明白了,可人还是有点懵,不敢相信地道:“你是说,曹太后利用方氏把刘清明弄进了宫?赵翌应该知道方氏被曹太后给软禁了,他怎么可能相信刘清明是方氏的人啊?还有方氏,她现在怎样了?现在皇上亲政了,她应该很清楚才是,只要皇上找到了她,她就可以逃脱牢笼,她干嘛还要让曹太后利用啊?”

李谦听着,就露出轻蔑之色来,道:“方氏这种人,是典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当然知道皇上在到处找她,可她也知道,她一旦跳出去找到皇上,曹太后绝不会罢休,而以皇太后的性子,皇上最后说不定还会妥协。与其到时候落得个不知怎样的下场,还不如就听曹太后的,好生生在万寿山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姜宪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道:“她不会以为自己生下孩子还能活命吧?”

李谦笑道:“有几个人像你这么清醒?皇上如今为了她在太后面前低了头,说不定她还真相信自己能侥幸活下来呢!”

姜宪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谦道:“哎呀。我们别管这些事了。反正方氏再不甘心被太后利用,她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我们旁边的人劝她,说不定她还当成是挑拨离间了。”

姜宪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保持冷静。

李谦就道:“我送你的东西你喜欢吗?我上次去银楼还看见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但没有配对的,我就没买…”

姜宪愕然道:“你给我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我库房里又不是没有?”又道。“你哪来的银子?”然后想到李家为了贿赂权贵还专门请了个这样的师爷,忙道。“你不会是让你爹的师爷付得银子吧?”

李谦被问得心里暖烘烘的。

姜宪是怕他打肿了脸冲胖子,偷偷挪用家里的银子给她买东西吧!

“你放心。”李谦朝着她挑了挑眉,上前几步低了头,在她的耳边道。“我悄悄地养了几条船,每年都有些进账。”

虽然知道李谦这家伙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几的,可他这个时候就知道捞私房钱…还是让姜宪狠狠地震惊一次。

李谦看着姜宪的眼神就非常的得意,忍不住道:“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买什么东西都从家里的账房支取吧?我就想办法弄了点小买卖。还算不上是置办私产。”

姜宪颔首。

如果是她处于他的位置,估计也会这么干。

毕竟武将是以武立足,招私兵养死士什么的,太花钱了。

李谦见她是真心的赞同,心里高兴极了。就更来劲了,温声道:“去年的时候他们还从海外带了几个鼻烟壶过来,鼻烟壶你知道吧?”他比划着。姜宪点头。李谦接着讲,“是琉璃做的,不是像我们内务府烧出来的那种,而是透明的,画着他们的一个菩萨,金发碧眼。坦胸露背地抱着个小男孩,那画不怎么样。不过东西算得上稀奇了。下次我让他们给你带一个过来玩。我听他们说,那夷蛮之地的还在那里装一种盐,妇人们觉得不舒服了就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就好了。我也让他们给你带点盐,你要觉得不舒服了,也可以拿出来闻一闻,想想就觉得有气派。”

这都是说得些什么啊?!

姜宪想想就觉得那场面很是滑稽,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还随意地推了离得她很近的李谦一把,道:“我才不要那玩意儿!你想闻你自己让人给你弄去,你可别打着我的幌子!”

李谦想想也觉得有意思。他被姜宪推了也不以为然,依旧殷勤地笑道:“那你喜欢什么?千里眼?能把人脸看得很清楚的西洋镜?要不,我给你弄个西洋钟来,那东西很准。据说还有很小很小的,可以拿在手里用的,我给你弄一个来…”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姜宪看他那献宝似的傻样子,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道:“那东西叫怀表!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据说那些略有些身家的夷蛮之人都买得起。”

李谦不以为意,道:“我们这边没有吧?我们这边没有就是稀罕玩意!”

姜宪哈哈地笑。

李谦看着她因欢喜而粉嫩的双颊,就像大冬天被熨斗熨过了似的,说不出来的舒畅顺心。

嘉南应该过这样的日子才是!

每天都笑嘻嘻的,无忧无虑。

而不是躲在角落里崩着个小脸,防了这个防那个,还要想办法算计别人。

李谦的目光闪烁。

他很想伸出手去摸摸姜宪的面颊,想知道她的面颊是不是像他曾经触摸过的花瓣那样细腻柔和。

李谦不禁捻了捻手指。

姜宪却突然掂起脚来朝什刹海那边望去,并问他:“你去看过五城兵马司和禁卫军打冰球了吗?”

她笑过了,李谦也应该去办正事了。

“看过了。”李谦还沉浸在刚才那美妙的感觉里,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却又非常的直白,“我一边找你一边看的。那些京卫不行。打打冰球摆摆样子没问题,可真要上了战场,真刀实枪地见了血,能留有十分之三的人能继续就不错了。我觉得之前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曾勤提出来的换防很好,不过,你伯父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不错,如果换防,姜家在京卫的优势很容易被打破,不要说别人,她伯父镇国公第一个不会答应。

姜宪道:“你不会给曹太后如此献计了吧?”

“怎么可能。”李谦嘻笑道,“我和那刘清明也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形势所逼依托在曹太后麾下,如果有机会自立,自然是要自立的。”

姜宪知道前世的事,自然也就知道李谦不是甘居人下之人。

她毫无异色地道:“那你们还准备回山西吗?”

第117章 前程

姜宪的态度反而把李谦吓着了。

他答非所问地道:“你,你不觉得我夜郎自大吗?”

李谦是指他觉得京卫不行,还是觉得现在的卫所需要换防?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在前世都曾经被证明——京卫的确不行,他伯父也绝对不会同意换防。

姜宪道:“没有啊!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李谦闻言,灿烂的笑容渐渐从他眉宇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目光,严肃的表情,仿佛脱下了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这才是真正的李谦吧?

姜宪莫名就觉得心情愉悦,她解释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就好比在宫里,如果一个大太监在御膳房里呆久了,那些茶房、点心房、酒醋面司的大小太监就和他成了利益关系,有什么事都会互相包庇,还曾经出过三分银子一两的蔷薇粉被当成五两银子一两的报上来。这就是现在宫里的一些陋习。我明明知道,却只能装作不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和我拼命,偏偏不止御膳房这一处有问题,二十四个衙门,个个衙门如此,他们拧成一股绳来,我就是有再好的办法,也只能干瞪眼。不然为何历代皇上都重用太监呢?他们从小看着皇上长大,又因为无依无靠,他们只能依靠皇上生存,和皇上利益一致,内阁的大学士们拧成一绳的时候。只有他们才会拼死也要站在皇上这边,和内阁的大学士们斗…实际上,皇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一如她当年。

李谦既然能看透如今卫所的陋习。自然能听懂姜宪的话。

他看着姜宪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就笑着高声道:“我觉得你不做皇后是对的。这也太操心了。”

姜宪呵呵笑了起来,颇为欣慰地道:“你以后可千万别再问我要不要嫁赵翌了。”

李谦点头,很认真地保证:“我记住了。”

惹得姜宪又是一阵笑。

李谦道:“你觉得,你要不要远嫁?这样就不用时不时地要进宫去给皇上和未来的皇后请安了,还可以做土皇帝。”

她出了京,就没有身份比她更尊贵的女子了。地方上的官员上任估计都得去给她问安,的确可以做个土皇帝。前提是。赵氏王朝能够在她这辈子都稳若金汤。

可她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希望赵翌倒台,赵玺那小崽子眼睁睁看着自己与金銮宝座擦身而过。

所以她还是呆在京城吧!

何况太皇太后…

想到这些,姜宪的情绪就有点沮丧起来。她道:“我出了京,太皇太后怎么办?你都不知道。慈宁宫里想打牌都凑不成一桌来…”

李谦想想都觉得冷清。

他不由对姜宪大为怜爱,道:“要不,我让七姑进宫去服侍你?”

姜宪不解。

李谦笑道:“就是上次帮你探郑大人胡同的那个妇人。她原来是飘荡江湖的,后来年纪大了,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养老,我就收留了她。她肯定喜欢在内宅陪着你。”

姜宪想起来了。

那个有着一双秋水明眸般眼睛的妇人。

“还是算了。”姜宪有点怕这样的人,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她是官家人。最怕这种人了,“白愫走后,太皇太后应该会再召几个小姑娘进宫作伴的。”

说到这里。姜宪突然想到了安国公府家的两位小姐。

难道她们的目的不是进宫做嫔妃而是去慈宁宫陪伴太皇太后?

如果不能立了皇后,就想办法进宫去服侍太皇太后。

毕竟做为曾经慈宁宫服侍过太皇太后而被选为嫔妃的女子,要比其他途径进宫的嫔妃身份都要高很多,甚至生出来的儿子身份也要高一些。

姜宪微微地笑。

这个世上真没有一个傻瓜。

她道:“你自己也要留个心。元宵节过年解印,是赵翌亲政的第一年,依着他的性子。说不定还会改年号,重整官吏那就更不在话下了。京卫他动不了。河北、山西就成了必争之地,曹太后肯定要插手的,不然她仅靠曹宣手中的那点兵力,只怕连睡觉都不会安稳。你要是想回山西,我就跟我伯父说一声,把天津卫让给皇上,你们回山西去。你也老老实实地在那里蛰伏个几年,看看京里的情况再说。”

这样,李家比前世提前了三年回山西,以李谦的能力,应该会比前世更有实力。

姜宪若有所思地望了李谦一眼。

李谦热血沸腾,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嘉南真是他命中的贵人,遇到了她,他不管干什么事都变得事半功倍。

最要紧的是她理解他。

他不管做出什么样的荒唐事,不管说出怎么大逆不道的话,她都安之若素,从来不觉得他怪异,从来不觉得他特立独行。

李谦眯了眼睛笑,笑容又变得如阳光般灿烂。

可这灿烂的笑容却与之前又有所不同。

他仿若夏日之日般的璀璨,又仿若冬日之日的温暖,连周围景色都被他照亮。

姜宪有些恍神。

这笑容,好熟悉。

她在什么地方从李谦的身上见过?

姜宪垂了眼帘。

李谦已压制住心底的兴奋,低声笑道:“嘉南,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好的。只要镇国公愿意让出天律卫,我就一定能回山西去!我发誓!”

姜宪皱眉。

这可真是驴牵到哪里都是驴。

刚说了两句正经话又开始胡说八道。

什么就不会“辜负你对我的好”…但愿她到时候请他出兵的时候他能记住他今天说的话就行了!

姜宪道:“我要传话给你怎么办?找刘清明不太妥当吧?”

李谦想了想道:“我在保大坊翠花胡同有间香粉铺子,那胡同也只有那一间香粉铺子。你差了人去那里买香粉,只要点了大食的玫瑰香露,我就知道镇国公答应了让出天津卫。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

姜宪“嗯”了一声,道:“那你快回吧!天气太冷了。我也要回暖亭了。我会尽快把这件事办妥当的。”

李谦扬着眉笑,道:“你先走。我在这里看着你进了暖亭再走…”

姜宪从来不用让人,也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转身就往暖亭去。

走到一半,她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对李谦道:“你那里有玫瑰花露吗?”

玫瑰花露价比黄金,而且有价无市。

李谦咧了嘴笑,道:“有没有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你带的那句话!”

第118章 捧月

“哦!”姜宪面色绯红,转身就走。

她怎么问出这么无知的问题来了!

李谦望着她的背景嘿嘿地笑。

姜宪没好意思回头,径直进了暖亭。

沈家小姐正在说话,其他的人都安静的听着:“…‘以一铁直条嵌鞋底中,作势一奔,迅如飞羽’;还有一种,‘底合双齿,使啮凌而人不踣焉’。”

说话声中,听到动静的众人都望了过来,说话的沈家小姐更是打住了话题,热情地笑道:“郡主,您回来了。外面的雪停了吗?您快过来坐着烤烤火!这暖亭里的地龙到底是新砌的,我总感觉有点味儿,还是这银霜炭好,又暖和又没异味。”

白愫则上前和情客一起帮着姜宪脱斗篷。

“雪早停了。”姜宪和她寒暄,“你是在说冰上滑擦吗?沈小姐懂得真多!”

沈家小姐眉眼盈然,道:“是啊!没想到郡主也知道。我是在书上看的,倒没有真的见过。我家祖藉浙江金华,那里冬天纵然下雪,雪也是松软的,很少能结冰,结了冰,也不敢在湖面上嬉耍,是要掉到湖里去的。我刚来的时候是好害怕,是延着什刹海岸边过来的。”

韩同心哈哈地笑,好像在笑沈家小姐胆小似的。

安陆侯家的邓小姐面色不虞,瞥了她一眼。

汪阁老家的两位小姐表现的更直白。朝着韩同心不屑冷笑。

估计平日里韩同心没少这样讨人嫌,蔡如意满脸无奈,却马上给沈家小姐搬梯子。道:“我倒羡慕妹妹,能跟着父亲从南到北,增闻见广。不像我,从小在京里长大,还没有回过江西的老家呢!”

姜宪倒不知道晋安侯府祖藉是江西。闻言道:“你们家祖藉是江西吗?那边也是出文官的地方。听说朝廷有江西籍官吏不得入户部的规矩,可见江西藉官吏的厉害。”

她的话题太让这些小姐们意外了,不要说蔡如意了。就是沈家大小姐一时也答不上来。倒是安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十分机灵,一派天气娇媚地问姜宪:“郡主。那是为什么啊?”

因为朝廷怕结党,江西和江南是出官吏最多的地方。

但姜宪看见众人的模样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题,敷衍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隐隐听谁说起过。”然后她转移了话题。“你们等会有什么打算?就这样一直坐在暖亭里等着用午膳吗?”

沈家小姐忙道:“郡主有什么主意吗?”

“看看我大哥会不会来找我。”姜宪想摆脱这群小姐自己出去看看,“如果他来看我,我可能会和他出去吧!”

她的话音落下,安国公府的两位小姐顿时两眼亮晶晶的盯上了姜宪,一个道:“镇国公世子爷如今在京里任职了,镇国公夫人岂不很是欢喜。”

另一个道:“镇国公世子爷迟早是要回来的,去大同也不过是磨练一番而已。镇国公府每次都出名将的。”

祟拜之情溢于言表。

姜宪差点笑出来声来。

也许人家安国公府的目标根本不是赵翌而是姜律呢?

姜宪问安国公府两位小姐:“你们在府里都排行第几?”

姿容艳丽地道:“我排行第五,妹妹排行第九。”

应该是安国公府里最漂亮的两位小姐了。

姜宪颔首。

百结兴奋地跑了进来,有些失态地草草给姜宪行了个礼。高声道:“郡主,郡主,大公子赢了。嗯,世子爷指挥的五城兵马司赢了高大人指挥的禁卫军。皇上说,要赏世子爷一百两黄金呢!”

“真的吗?真的吗?”安国公府的两位小姐拉着百结问,比她们自己赢了还要高兴。

就连不怎么说话的安陆侯府邓小姐也双目闪亮地望着百结。

百结连连点头,道:“是世子爷那个叫福升的随从特意过来告诉我的。还让我给郡主带话,说皇上犒赏五城兵马司。午膳世子爷没办法过来了。等用了午膳,世子爷过来陪郡主到外面去走走。还让福升过来问了郡主的起居嚼用。怕郡主受了风寒。”

姜宪听着,就看了百结一眼。

百结忙道:“奴婢回话说,郡主一直盼着世子爷过来。还曾出了暖亭远远地望了什刹海一会。”

姜宪满意地“嗯”了一声。

沈家小姐等人纷纷向她道祝,就是韩同心,也拉了百结问东问西。百结答不出来,她居然要百结去把姜律的随从叫进来细问。直到百结为难地说福升已经走了,韩同心这才罢休。可宋家的两位小姐一个道:“百结,你称镇国公世子爷为大公子,你们私下都这样称呼他吗?”一个道:“你们为什么称他大公子?”

百结自然不敢议论姜律,傻傻地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进宫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尊称世子爷的,那我们也是这么称呼的啊!”

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姜宪的身上。

姜宪也懒得和她们说自己的哥哥,觉得百结这借口还真想得很好,干脆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我记事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开始这么称呼我哥哥了。”

大家不依,非要姜宪讲个子丑寅卯来。

一时间暖亭里笑嘻嘻的,很是热闹。

孙德功低头哈腰地过来赐宴。

大家敛了笑,端庄地坐好,向皇上道谢。

孙德功低眉顺眼,为人是谦和,但在摆宴的时候却亲自端了个鎏银雕梅花的小碗放在了姜宪的面前。

其他人都装没有看见,只有韩同心问:“那是什么?怎么我们没有?”

孙德功笑道:“县主,郡主不用燕窝,这是银耳。”

韩同心不死心地继续问:“为什么保宁不用燕窝要用银耳?”

孙德功看了姜宪一眼,见姜宪面无表情,神色冷淡,既不像生气也没有阻止,只好低声道:“郡主说,那是燕子的口水,郡主自小就不用燕窝。”

暖亭里的人除了白愫瞬间都觉得有些不好起来。

姜宪这才冷冷地道:“用膳吧!免得等会皇上过来的时候连悄悄往肚子里塞个点心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家这才开始用午膳。

汪阁老家的两位小姐则悄悄地把装着燕窝的碗放到了一旁。

姜宪低下头,嘴角微翘。

汪阁老家的两位小姐还挺有意思。

她自从田医正那里知道了什么是燕窝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了。

第119章 吵架

韩同心看着把碗里的米饭都快要戳碎了。

蔡如意几次提醒她,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脾气。

用过午膳,姜律没有过来,孙德功又过来了。

他这是次来传旨的,说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要开始表演滑擦了,请了她们去龙帐那边的观景台观看。

大家互相看了一下彼此的装束,没有失礼之处,就戴了帷帽,穿过特别隔出来的布围栏到了挂着湘妃帘子的观景台。

孙德功去了左前方的观景台禀告。

赵翌站起身来回头望了望,然后低声和孙德功说了几句话,孙德功点头,有太监扯着有些尖锐的声音喊了“开始”,穿着大红纻丝齐腰甲的禁卫军和穿着青绿绵布齐腰甲的五城兵马司开始穿着镶了铁直条的靴子在设了各种障碍的冰面上开始表演滑擦。

从姜宪这里望过去,可以看见赵翌龙椅之下还坐着好几个戴着五梁冠的人,那些人个个都一动不动的,正襟危坐,想来是陪着赵翌出来冰嬉的姜律等人。姜宪这边却激动起来。宋家两位小姐在那里窃窃私语:“站起来的那个穿着明黄色五爪龙袍的,是皇上!”

“不过好像还没有世子大哥高!”

“我们大哥都二十五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皇上还没有及冠呢,怎么能比。”

而安陆侯家的邓小姐更是直接凑到了姜宪的面前低声问姜宪:“哪位是镇国公世子爷?我听我哥哥说。他是大英雄。不仅赶走了鞑子,还能单手拉三石弓…”

姜宪嘴角微抽,道:“隔得有点远。我也看得不十分清楚。不过,我大哥只能拉二石弓,还拉不动三石弓。”

安陆侯家的邓小姐对她的纠正根本就不以为意,道:“哎呀,不管是二石还是三石,反正很厉害了。我哥连一石弓都拉不开。我爹说了,如果我哥能像镇国公世子爷。不,能有镇国公世子爷一半。我爹立刻死了都能闭眼了…嗯嗯嗯,我是说,我爹觉得他死后就能见邓家的列祖列宗了。”

就连白愫这个素来忍得住的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安陆侯家的邓小姐脸胀了个通红。

姜宪忙道:“你别放在心上。我没有想到那么严肃的安陆侯私底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邓小姐略安,红着脸小声道:“原来你认识我爹啊!我爹平时看上去挺严厉的。可对我和哥哥、娘亲却很好。”

要不然一子一女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了。

姜宪还挺喜欢。

邓小姐就看了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汪阁老家的两位小姐,声音压得更低了,道:“那,那汪阁老是个怎样的人?我发现他们家的两位姐姐好严厉啊!”

姜宪觉得观景台的气氛一滞,好像大家都竖着耳朵等着她开口似的。她突然生出几分促狭之意,学着邓小姐压低了声音,道:“汪阁老和两位汪小姐长得挺像的,不过两位汪小姐是圆脸,汪阁老是长方形的脸。留两道八字胡,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的,略带几分苏杭口音。”

两位汪小姐神色大变。

就是沈小姐和蔡如意。也难掩惊讶之色朝姜宪望过来。

姜宪笑了笑。

赵翌死后,汪几道做了二年的内阁首辅才被她赶回老家。

韩同心不由冷笑,道:“保宁毕竟和我们不同,连安陆侯、汪阁老这样的肱骨之臣都见过。”

姜宪真心替东阳郡主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