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讽过她辱过她,此时此刻,却巴巴地追着她,愿意为了她与李蔚切磋,愿意为她采药。

  要说魏娆没有一点享受其中,那肯定是假话。

  但魏娆更想知道,陆濯能为了她做到什么地步。

  “世子真想帮我?”魏娆头也不抬地问,小锄头当当当地敲着地。

  陆濯看着她的面纱:“自然,但凡郡主有命,陆某无所不从。”

  魏娆笑了笑,看看向前方的顺河道:“听闻顺河河底有种草药,名苦草,可清热解毒,止咳祛痰,不知世子可愿替我寻两颗过来?”

  陆濯知道苦草,行军打仗之人,随时可能受伤遇险,陆家儿郎都能辨识常用的草药。

  “顺河水深,苦草怕不好寻。”陆濯沉思片刻道。

  魏娆低头,继续对付那颗艾草:“既如此,那就算了。”

  陆濯笑道:“我若能寻到苦草,可否换郡主一笑?”

  魏娆哼道:“不可。”

  陆濯换个条件:“那可否换郡主露出玉容与陆某一瞻?”

  玉容……

  魏娆脸颊微热,怕被他犀利的黑眸看出来,敷衍地点点头,只希望陆濯快点走开。

  陆濯笑着站了起来。

  陆长宁惊道:“大哥,你真的要去河底找药草啊?这水这么深,你能行吗?”

  陆濯不答,神色从容地走到岸边,脱下赤红色的官袍交给堂妹,最后看眼兀自低头采艾草的魏娆,在两岸百姓的观望下,陆濯笑着投入了水中。

  “扑通”一声水花,像是打在了魏娆的心上。

  他真的跳下去了。

  那颗艾草也终于被她连根弄了出来。

  魏娆抓着艾草的叶子,轻轻敲掉根上的泥土,放进药篓,站起来,继续找别的药草。

  苦草没有那么好找,陆濯每隔一段时间会浮上来换气,魏娆若无其事地四处采集药草,当她的药篓都快装满,陆濯上岸了,白色的中衣湿透,紧紧地贴在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上,平时看起来儒雅文弱的世子爷,此时终于展露了他武将的风范。修长的四肢并没有戚仲恺那么健硕如猿,却肌肉结实有力,宽肩窄腰,贴在腹部的中衣清晰地勾勒出了六块儿腹肌的形状。

  乌发高竖头顶,水珠沿着俊美的脸庞往下滚动,一路反射晶莹的阳光。

  赶过来看热闹的五支神武军龙舟队,将士们此时纷纷喝彩起来,高呼副将威武。

  陆濯旁若无人地拧干中衣上的水,穿上堂妹递过来的官袍,手握几株湿哒哒滴水的药草朝魏娆走去。

  魏娆想到他的条件,要她露出脸给他看,不知为何心慌。

  其实又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紧张的,两人做戏演了一年的夫妻,她穿中衣的样子陆濯都见过。

  可她就是慌,随着陆濯越走越近,魏娆突然想逃。

  她也确实逃了,只是用了嫌弃做伪装,一路走到她雪白的骏马前,魏娆翻身上马,放好药篓,这才勒着缰绳,冷冰冰对距离她只有十几步远的陆濯道:“世子耽搁的太久,我的药篓已经满了,那苦草世子留着自用吧。”

  说完,魏娆策马往前跑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口哨,魏娆心中一跳,却见前面悠哉吃草的飞墨突然跑过来,朝她身后去了,而她身后,正是陆濯啊!

  陆濯要来追她吗?

  魏娆回头,就见陆濯翻身上马,果然朝她来了!

  不知是不想被陆濯追上要求她摘下帷帽,还是起了不服输的心思,魏娆一甩马鞭,催促她的白马全力往前奔。

  两岸的风景飞速倒退,岸边看热闹的百姓好像都在看她,魏娆无暇去分辨他们在说什么在笑什么,只管一路往前跑。飞墨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魏娆往左拐是京城的城墙,往右拐是顺河,左右无路,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余光中黑影一闪,下一刻,魏娆头上一轻,帷帽已经被人抢了去。

  飞墨横拦在前,魏娆的白马发出一声嘶鸣,被迫停了下来,带着魏娆原地转了两圈。

  “还我!”魏娆怒目叱道,双颊一片酡红,像那开得过艳自己都难为情的芍药,不想叫赏花人仔细瞧。

  陆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魏娆,虽然她眸子里一片盛气凌人,可她此时的模样,似羞似恼,甚是可爱动人。

  这让他想到了在西山行宫的草原上,他言语戏弄她,魏娆恼得想甩他鞭子,被他抓到马上,紧紧地扣着她的腰,那时的魏娆,耳根都红透了,看得他口干舌燥。

  其实,如果不是河边都是人,刚刚要追上她的时候,陆濯都想再把她抢到马背上,恣意地罚她。

  驱马靠近,陆濯先将手中的草药递给她:“这是苦草,幸不辱命,还望郡主笑纳。”

  魏娆看向他手中,他明明追得那么快,被他握在手里的苦草却连片叶子都没有捏毁,水灵灵绿汪汪的,根须也洗得干干净净。

  再看陆濯,他的发髻还在往下淌水,流经那张玉白俊美的脸。

  魏娆抿唇,取下药篓递过去,陆濯一放进苦草,魏娆马上缩回手来,重新挂好药篓,魏娆再次伸出手,绷着脸,垂着眼:“帷帽还我。”

  陆濯看看手中的帷帽,再看着她娇艳的脸庞,低声道:“近日市井间有些莫须有的流言,郡主可有耳闻?”

  魏娆当然知道,谢画楼除丧了,谢画楼素来有美貌胜过她的赞誉,如今还是黄花大姑娘,在外人的揣测中,谢画楼对陆濯的吸引当然比她这朵已经被陆濯“睡”过的“败柳”强,所以都有人押注,赌陆濯肯定会放弃她,去求娶谢画楼呢。

  魏娆对谢画楼没有敌意,可换谁在流言中处处被另一人压了一头,心里都不可能毫无芥蒂。

  怪谢画楼吗?不能,谢画楼也只是被有心人推出来打击她的工具罢了。

  怪陆濯吗?也不能,陆濯根本都没表现出对谢画楼有什么心思,全是外人臆测罢了。

  “什么流言?”魏娆别开脸,背着盛夏酷热的日光问。

  耀眼的阳光打在她雪白的脖颈娇嫩的肌肤上,陆濯虽然很喜欢看,却也不忍她被晒着,先将帷帽还了她。

  魏娆马上戴好。

  戴上面纱,更加托显她樱红的唇色,让人无法不冒出唐突的念头,想要将她饱满诱人的唇抵在唇下,肆意品尝。

  陆濯微微低眸,看着她的手道:“牡丹芍药之论。”

  魏娆讽道:“这个啊,三四年前我就听说了,不瞒世子,前几日宫里的花会上我有幸见过谢姑娘,确实有牡丹之姿牡丹之雍容华贵,世子与她本就有前缘,如今再去求娶,恰好圆了一段佳话,偿了百姓们的期盼。”

  “可我只爱芍药。”陆濯等她讽刺够了,才靠近她的白马,在她耳畔道,“若你是芍药,从此我只爱芍药,牡丹再好,与我无关。”

  魏娆攥着缰绳,顿了顿才淡淡道:“世子真喜欢芍药,去对芍药花说吧,我姓魏名娆,才不是什么花花草草。”

  话音未落,魏娆继续往前跑了,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那边人更多,陆濯没有再追。

  陆长宁见两人分开了,这时才跑过来,好奇地问:“大哥,你与郡主都说了什么?她原谅你了吗?”

  陆长宁真被兄长的行为震撼了,如果有个男人愿意为了她去跳河寻药草,她肯定嫁了。

  陆濯看看妹妹,笑道:“我今日所求只是见她一面,既已见到,便得偿所愿。”

  陆长宁目瞪口呆。

  陆濯叫妹妹快去追魏娆,他调转马头,继续去看陆涯操练神武军的龙舟队。

  今年陆濯不会参与比试,但二弟第一次带队,陆濯希望二弟能取个好名次。

  

  五月初五,三年一度的皇宫龙舟赛又要开始了。

  魏娆上次去是跟着祖母,这次她作为郡主,单独获得了邀请。

  今年琼华岛观赛的席位与上次不同,上次是元嘉帝与后妃陪着太后娘娘一起坐在摘星楼,今年元嘉帝叫了几位重臣同坐摘星楼,皇后娘娘点了最有头脸的几位诰命夫人一起在仅次于摘星楼的望仙楼观赛。

  魏娆仍是坐在月照轩,谢六姑娘谢画楼竟然也在,同席的还有几位闺秀,并无长辈。

  巧合的是,那几位闺秀都是与谢画楼交好之人,魏娆过来的时候,几个闺秀都面露不屑。

  倒是谢画楼,主动请魏娆坐到了主位,毕竟,魏娆的身份最高。

  比赛尚未开始,湖水对岸,上四军、皇城司、御前卫的龙舟赛手们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

  魏娆认出了神武军的陆涯、飞鹰军的李蔚,戚仲恺仍是御前卫的指挥官,龙骧军那边,今年的指挥官换了人,想来三十五岁的韩辽再也没有颜面与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小辈同场竞技了吧。

  “谢姑娘,皇后娘娘请您去望仙楼说话。”

  魏娆赏景的时候,皇后突然派了宫女来请谢画楼。

  谢画楼领命,跟着宫女走了。

  马上就有闺秀小声羡慕起来:“画楼姐姐是咱们这群闺秀中的淑女典范,自然会获得娘娘的青睐。”

  “是啊,如果不是老太傅去世耽误了,画楼姐姐也不至于至今尚未婚配。”

  “看娘娘那么喜欢画楼姐姐,说不定会让画楼姐姐做……”

  那闺秀露出一副不可说的神情,但大家都明白,谢画楼可能会做景王妃或者福王妃。

  魏娆从自带的荷包里取出一包酸梅,捏了一颗放到口中。

  没过多久,她看到了陆濯,一身官袍,跟着一个小太监往琼华岛上走来了。

  魏娆及时移开视线,可周围的几个闺秀也都看见了陆濯,兴奋地低声议论起来,魏娆不用看都知道陆濯走到哪里了。

  “咦,世子去了望仙楼,是皇后娘娘叫他过去的吗?”

  “今年世子不参赛,娘娘可能是请世子过去解说赛况吧。”

  “真巧了,画楼姐姐也在望仙楼。”

  闺秀们故意刺激魏娆,魏娆嘴里含着酸甜可口的话梅,心中倒是有些替谢画楼惋惜。

  谢老太傅一去,谢家的威望大不如从前,但老太傅余荫尚在,以谢画楼的容貌性情家世,完全可以胜任一王之妃,但皇后娘娘竟然故意要陆濯与谢画楼碰面,便说明皇后并未把谢画楼当回事。

  就是不知,自称喜欢芍药花的陆濯,看到谢家牡丹,又会作何感想?

  话梅的果肉都吃完了,魏娆轻轻地咬了一口果核。

第98章

  琼华岛,望仙楼。

  皇后在她身边给谢画楼赐了坐。

  谢画楼貌美端庄,又出身书香世家,如果谢老太傅还活着,如果谢家不曾拒绝过给陆濯冲喜,哪怕今年谢画楼已经十九岁了,她也会是京城各名门世家争相迎娶的第一闺秀。可是没有如果,虽然当年谢老太傅的死为谢家拒绝冲喜蒙上了一层遮羞布,但大家都知道,谢家就是不忍心将花容月貌的女儿嫁给难测生死的陆濯。

  换成别人,可能也舍不得嫁,但事情既然只发生在了谢家,其他名门自然会站在礼法道义的制高点,对谢家求全责备。什么书香世家,明明那种情况谢画楼不替老太傅守丧也不会被人诟病,她不嫁,就是怕当寡妇!

  再对比后来魏娆宁可替魏老太太守丧也要与陆濯这个金龟婿和离,谁是真孝谁是假孝,一目了然。

  谢画楼的名声早就没那么好了,只是大家都不曾拿到明面上说而已。

  皇后更不可能让谢画楼做她的儿媳,她只是想利用谢画楼。

  如果陆濯见了谢画楼,被谢画楼的美色与端庄打动,放弃再三拒绝他的魏娆而求娶谢画楼,那京城关于魏娆的议论必将大转,从羡慕魏娆得到了陆濯的痴情变成嘲讽魏娆装腔作势丢了陆濯这个好夫婿。到那时,小周氏丽贵人知道了,肯定会怨恨陆濯害她的女儿沦为笑柄,从此与英国公府势不两立。

  皇后可不希望陆濯真的追回魏娆,然后变成丽贵人与四皇子身后的助力。

  反过来,如果陆濯对谢画楼无动于衷,仍然要对魏娆死缠烂打,那陆濯得罪的就是谢家,谢画楼、谢家也会将陆濯、魏娆、丽贵人一党一起恨上。谢老太傅虽然没了,谢家男儿官职也都不高,可谢画楼的五个堂姐全都嫁入了名门,姐妹情深,多少都会在夫家耳边诟病魏娆母女。

  总而言之,今日皇后做成了媒人,陆濯、谢画楼便要谢她,做不成,对皇后亦没有什么损害。

  早在派宫女去宣谢画楼之前,皇后已经提前派人去宣陆濯了。

  谢画楼对此一无所知。

  在座的几位夫人,谢画楼基本都在自家的宴请上见过,那时候祖父还活着,她还是长辈们心仪的儿媳孙媳人选,长辈们都喜欢夸她,今日,那些夸赞却只流于表面。

  其实,谢画楼根本不想参加今日的龙舟宴,包括四月里的牡丹花会。

  谢家的姑娘,出阁前都不会踏出谢家半步,都是深养闺中,交好的人家知道谢家教女的规矩,也不会给谢家姑娘送请帖。祖父在世时,宫里的贵人们便没有召见过她们姐妹,今年,皇后却两次破例。

  母亲说,皇后可能看上她了,要她做景王妃或福王妃。

  谢画楼解释道,她订过婚退过婚,不可能的。

  可母亲仍是抱了希望,仍是劝她高高兴兴地进宫,谢画楼确实也不可能拒绝皇后,只能来了。

  今日,皇后特意安排她与魏娆在一处观赛。

  谢画楼便有了答案,皇后想拿她压魏娆乃至丽贵人的势头。

  谢画楼只觉得可笑,如今她除了够端庄,还有什么能压魏娆的?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要继续端庄,她不能坏了谢家女的名声。

  琼华岛是个岛,望仙楼的位置居高临下,没过多久,谢画楼注意到有宫人领着一位身穿赤红官袍的年轻武将沿着青石路一路往上行来。赤红是上四军中神武军将士的战袍颜色,就在湖水对岸,便有神武军的龙舟队。

  当那年轻的武将越来越近,谢画楼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传说中,英国公府的世子陆濯,有神仙之姿。

  谢画楼心跳加快,注意到有人朝她看来,谢画楼忙看向对岸的几支龙舟队伍,可她的手心开始冒汗。

  对陆濯,谢画楼倾慕敬仰又满怀愧疚,两人有过婚约,然而在陆濯最需要她的时候,她顺从父母的意思,与他退了婚。外人可能会认为她替祖父守丧是应该的,可谢画楼心中清楚,父母是担心她变成寡妇,舍不得她嫁。

  如果当时她坚持嫁他,今日让陆濯当众追求的女子,会不会是她?

  “臣陆濯,拜见皇后娘娘,拜见端妃娘娘、贤妃娘娘。”

  来到亭中,陆濯目不斜视地朝皇后、二妃行礼道。

  京城陆郎名不虚传,陆濯往那里一站,望仙楼里除了谢画楼,连侍候左右的宫女都忍不住盯着陆濯看,神武军赤红色的官袍衬得他如探花郎一样,风流俊秀。

  皇后笑道:“陆郎快快免礼。”

  陆濯颔首,挺直了腰背,目光始终低垂。

  皇后一边欣赏陆濯的丰姿,一边奇道:“我还记得三年前陆郎凭一人之力扭转了神武军的败局,今年陆郎怎么不参赛了?”

  陆濯拱手道:“神武军精兵猛将众多,难得有机会在皇上与诸位娘娘面前展现,臣不好连续占下一个名额。”

  德妃赞道:“陆郎好风度。”

  皇后点头道:“只是可惜了我们,还想再睹陆郎的风采呢。”

  陆濯谦逊地笑笑。

  龙舟赛尚未开始,皇后先言明她请陆濯过来是想让陆濯稍后帮忙解说赛况,然后便打趣陆濯道:“近日陆郎追求郡主,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我在宫里都听说了,不知郡主可有应下?”

  陆濯惭愧地摇摇头。

  皇后笑了,指着谢画楼问陆濯:“陆郎可识得她是谁?”

  陆濯朝那边看去。

  谢画楼不料皇后会突然将话题引到她身上,还直接让陆濯看她,登时羞红了脸庞,低眸回避,倒让她闭月羞花的美貌新添了几分艳丽与风情。

  陆濯只瞥一眼便收回视线,恭声道:“臣不……”

  他尚未说完,宽阔的袖子中突然掉出一物,被他眼疾手快地重新接住,迅速放回了袖子中。

  皇后好奇极了,忘了早已酝酿好的说词,看着陆濯的袖口道:“陆郎袖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

  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陆濯面露尴尬,却也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长约一尺、画轴粗细的铜管。

  “这是何物?”皇后问。

  陆濯暂且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铜管。

  那看似普普通通的铜管是由两截铜管扣在一起的,此时打开,里面竟然还藏了一支更细的碧玉管,在铜管与玉管中间,铺了一圈碎冰。玉管同样可以一分为二,陆濯再次打开,众人便见剩下的半截玉管上,摆了三个一口可吞的蜜枣粽子,雪白的糯米中间嵌着一颗红艳艳的蜜枣,看得人口中生津。

  待众人看清楚了,陆濯重新扣上玉管、铜管,小心翼翼收回袖中,对皇后解释道:“禀娘娘,郡主喜食蜜枣粽,臣便精心准备了这份礼物,想着今日进宫或许能碰上郡主,再趁机送上礼物,不求郡主回心转意,只求能换郡主一顾。”

  他准备的礼物,他言语中流露出的卑微深情,让在场的女眷们都震惊了。

  谢画楼垂着眼,仿佛看见了陆濯与魏娆成亲后共度端午的缠绵画面。

  皇后则攥了攥帕子,陆濯当着众人的面展现他对魏娆的深情,倒让她不好再撮合谢画楼给他。

  “娘娘,今日暑热,这铜管开了封,凉气外泄,耽搁久了恐粽子坏了口感。方才臣一路上来,注意到郡主就在月照轩,还请娘娘成全,容臣先将礼物送到郡主手中。”

  皇后只好笑道:“去吧去吧,既然你一心都在郡主身上,等会儿也不用上来了,免得解说时眼睛总往月照轩瞄。”

  几位夫人配合地笑了笑。

  陆濯做惭愧状,行礼告退。

  月照轩离望仙楼很近,虽然听不到那边的声音,但能看到皇后等人的身影。当陆濯离开望仙楼,往下而来,魏娆身边的几位闺秀登时又骚动起来,一边偷偷地打量陆濯,一边猜测陆濯在望仙楼里都说了什么。

  很快,陆濯就停到了主路通向月照轩的路口处。

  他身边还跟着宫人,陆濯取出袖中的铜管,双手交给宫人,然后他就站在路口,看着宫人走向魏娆。

  魏娆面对湖水,并没有看见他做了什么,直到那宫人来到她面前,恭声道:“郡主,陆世子说他备了一份小糕点,请郡主享用。”

  魏娆这才转过头来,扫眼对面的陆濯,她兴致寥寥地吩咐宫人:“打开看看。”

  宫人便学陆濯那样,先打开铜管,露出被碎冰围绕的碧玉管。

  光是这根碧玉管,都美得让几位闺秀吸了口气,面露羡慕。

  等宫人打开碧玉管,露出里面三只小小的蜜枣粽,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魏娆,嘴角翘了翘。

  “替我谢过世子。”魏娆接过那别有新意的精致食匣,笑着对宫人道。

  宫人领命告退。

  陆濯就在路口看着,见魏娆露出笑容,还接了他的礼物,不用宫人说他也知道这份礼物送对了,远远朝魏娆行了一礼,陆濯笑着下了琼华岛。

  魏娆坐在美人靠上,看着陆濯颀长俊逸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岛上的花树间,这才收回视线。

  玉管中还准备了竹签,魏娆插起一只小小的蜜枣粽,一口咬掉刚刚好。

  香濡的糯米只是薄薄一层,里面是一颗去了核的蜜枣,甜甜的正合魏娆的心意。

  小小的三颗,纯粹是塞牙缝的,魏娆很快就吃完了,拿帕子擦了擦唇角,无视几位闺秀羡慕的窥视,魏娆开始专心欣赏下方的比赛。

  骑射比赛刚刚开始,谢画楼从望仙楼回来了,一眼就注意到了魏娆旁边的铜筒。

  谢画楼神色不改,仍然面带微笑。

  其他闺秀对她的态度却没有先前那么热络了,到了这个时候,她们也想到了,皇后既然故意引陆濯与谢画楼见面,又怎么会让谢画楼做王妃?更甚者,陆濯明明见到谢画楼了,见到了她们心目中能压过魏娆的美人,却仍然对魏娆痴心一片,谢画楼面上无光,她们这些拥护者也自觉丢了面子。

  第二日,宫中龙舟赛的盛况便传了出去。

  陆涯率领的神武军龙舟队再次夺冠,戚仲恺率领的御前卫勇夺第二,李蔚率领的飞鹰军力压龙骧军,出人意料地拿了第三。然而令诸位官家夫人、妙龄闺秀津津乐道的,却是陆濯与魏娆、谢画楼之间的碰面。

  在这场议论中,谢画楼完全沦为了陆濯痴恋魏娆的陪衬。

  魏娆继续做她的郡主,看着宫人们准备随圣驾前往行宫的行囊。谢府,谢画楼闭门不出,一个人偷偷地哭了一通。她不恨皇后,不恨陆濯,更不恨魏娆,只恨自己的命。

  杨氏心疼女儿,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替女儿找个比陆濯还出色的夫婿!

第99章

  五月初八,圣驾启程前往西山行宫。

  元嘉帝的后妃不多,这次他只带上贤妃、惠妃,皇后娘娘与德妃都留在了宫里。三个儿子端王、景王、福王全带上了,后面两个都还没有迎娶王妃,端王妃要留在府里主持中馈,所以端王就带了两位美妾。

  皇家人少,仪仗相对简单多了,倒是官员们的车队浩浩荡荡,排成了一条长龙。

  魏娆作为郡主,她的马车就排在皇家仪仗的后面,离贵人们很近。

  郡主府的马车比陆濯作为英国公世子能享受的马车规格还要高,宽阔的车厢中间用一条帷帐做挡隔板,魏娆想休息了就放下帷帐,里面的长榻可以舒舒服服地横卧,睡累了便将帷帐挑起来,视野明亮,方便读书。

  除了车队行进的速度太慢,一切都比上次与陆濯前往锦城时舒服多了。

  “郡主,前面有位公公过来了。”跟着的魏公公在窗外道。

  魏娆正与碧桃、柳芽打叶子牌,闻言连忙做好接旨的准备。

  不过元嘉帝只是派人赐了一碟荔枝过来,荔枝刚用冰镇过,颗颗饱满色泽鲜红。

  魏娆给了小公公赏,笑着品尝起来。

  荔枝壳很硬,碧桃、柳芽怕刺破主子娇嫩的肌肤,端走碟子不许魏娆自己剥。

  荔枝还没吃完,魏公公又在外面开口了,这次来的是世子爷陆濯。

  魏娆靠着软垫,专心地吃自己的荔枝。

  稍顷,陆濯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郡主,臣方才猎到一只金丝雀,欲献给郡主路途解闷。”

  碧桃、柳芽都笑嘻嘻地看着魏娆。

  魏娆瞪她们一眼,微微挑开一丝帷帐,就见陆濯端坐马上,手里提着一只和田玉做成的鸟笼,那鸟笼还配了一座鸡翅木的挂架。笼子里的金丝雀羽毛嫩黄,漂亮是漂亮,但与这只精致的鸟笼相比,就没有那么珍贵了。

  魏娆真信了陆濯的话,说什么金丝雀是他刚刚猎到的,她就是傻子。

  这明摆着是陆濯提前为她准备的一份礼物。

  “世子爷这鸟笼也是新找到的?”碧桃凑过来,笑着打趣道。

  陆濯只看着魏娆露出来的半张娇白脸庞:“还请郡主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