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权都是枪杆子打出来的,太子无权,但有手握兵权的永宁侯在后撑着。就算老皇帝现在蹬腿走了,朝中又有谁敢妄来?
况且位高有心思的大臣又不止一个,他们也怕自个大动时,被人背后来一刀。灭三族、灭九族的,光想都叫人胆寒。
此刻与楚家宅子隔了两条街的五进大宅张府里,静若寒蝉。前院书房,头发灰白梳得一丝不苟的张仲,闭目仰靠着太师椅,双手捻着把上的雕狮,一下又一下。四个儿子,六个已成人的孙儿立在堂中。
其中身着绯衣,低垂着首的浓眉青年就是才被退亲的张培立,也是张家长房唯一的嫡出。又熬过一刻,他终是受不住了,提衣摆,跪到地上:“祖父,孙儿大错,叫您失望了。”
站在他之前的吊梢眉中年男子,乃张培立亲爹张恒安,叹一声气,上前一步跪地拱手:“父亲,子不教父之过,儿子请罚。”
沉凝稍许,沉思许久的张仲终于睁开了眼,看向堂下,手指轻敲雕狮,平静道:“也是老夫轻率了。”皇帝再多疑,到了一定地步也不敢拿大景的江山开玩笑。
一道赐婚圣旨,给他敲了警钟,得谨慎了。
抬手抵到嘴边,轻咳两声,张仲换口气:“恒平,你去请钱太医来,老夫身有不适,明日告病。”
张恒平听惯了他爹的话,未有迟疑立马起身:“儿子这就去。”回身瞪了一眼逆子,要不是明年还有会试,他真想给他一顿板子。
“别在这杵着了。”张仲心里也有气,可怪得了谁?他大姐那头还在怨着,大儿媳又死活不肯儿子聘婷姐儿,他里外难为。转眼望向二儿,“范州府那还是一点消息都没?”
嘴上留着两撇胡的张恒宁,锁眉摇首:“儿子派出的探子,已深入到可疑人家,目前为止,没发现疑点。”
站在边上的大鼻中年,张恒昀嗤笑:“大姑也真是的,瞒着事直到那韩芸娘葬了,才与您提起。一年半的时日,足够人家将所有痕迹抹去。”
“大姑哪是瞒着?她是忘了。”张恒宁抬手抚过右边一撇胡,也是觉无力:“要不是大嫂以她的名义给韩芸娘去信,楚家没搭理。桐州那又来信说韩芸娘死了,她都想不起来这茬。”那楚家也是个铁桶,之前上下就两个主子,想往府里插人都难得很。
好不容易等到楚陌出孝,塞进去两个,没到三月就折了一个。
张仲又问:“韩芸娘的尸骨呢?”
“让人看过了,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伤痕。”张恒宁拱手:“儿子也派人去了寒因寺,上上下下都搜过了,就连正同大师的陋室也没放过,一点痕迹都无。”
“再查。”张仲收紧手,斌云出事,坏了他的一盘好棋。陕东的粮仓一拳钉在雕狮上。
赐婚圣旨降下,京里渐渐沉静了。书架送来,楚陌便带着吉安出府,去往西桦街海云阁。到地方一观,这海云阁单从外看,不止比珞子坊大,屋宇也气派得很。一连上三层楼,数一数,十六扇雕花大门全大开着。
络绎不绝的客人,还都穿金戴银,打扮得十分贵气。
“走吧。”楚陌牵着吉安从第三扇门进入,引得随后的一位妇人一记冷嗤。吉安想抽回手,楚陌却是不愿:“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牵得坦荡。”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叫周围人听得清楚。理是叫人说不出不是,但这毕竟不是家里。他牵着不放,吉安也拿他无法。
两人上楼,目的明确,就看毯子。
“这个怎么样?”虽花纹扭扭曲曲不知是什么,但也就这块跟他匡得差不多大,旁的都有些小了。
吉安不甚满意,摸了摸料子,感觉有点粗,再看价格,干脆地放下:“还是找绣坊编制吧。”一块差不多两米宽的毯子,竟要三百六十两银,太贵了。
要不是现在的棉麻做得不精细,她都想让人到家里量一下,编整块地毯。以后有了孩子,可以直接放地上玩。
“麻烦让一让。”一个粉衣丫鬟上来,将吉安往边上推。
楚陌揽过吉安,瞥向那脸瘦削的粉衣丫鬟。粉衣丫鬟目光撞上,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又瞬间高昂起头,回身请几步外的主子:“六姑娘,就是这毯子。”
着藕色戏蝶袄裙的赵清晴缓步走来,帷帽的轻纱被撩起,眼神扫过背朝着她的那黑衣男子。身段颀长,宽肩窄腰,完全合了她对未来夫君的向往,只可惜…余光落在那只揽着女子腰身的手。
手也甚是好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且瞧着也有力。就是不知脸…正想着,就见那人揽女子回头,剑眉瑞凤目,心头不由快跳。这脸配得上他的身段,脚下慢了两分。
楚陌眼里闪过冷芒,揽着吉安的手下落,与她十指相扣:“我们走吧。”
“好。”吉安也已发现气氛不对了。
“公子可是要这毯子?”赵清晴出言。楚陌却是当作没听见,两口子走向楼梯口。出了海云阁,吉安就决定了:“从明日起,咱们闭门读书,一心为明年会试。”
楚陌没意见:“那毯子还买吗?”
“不买了,冬日里没事,让方管事帮我寻些粗棉线回来,我搓绳自己摸索着编。”吉安拉着楚陌往回,微末小民混进遍地贵主的京里,太不安生了,“我们也别逛了,回家去。”
虽然这口子不省事,但让她摊着了,那他就是她的人。
楚陌扣紧手,笑着道:“谁也抢不走我,我只想跟安安过一辈子。”吉安闻之深吸一口气吐出:“回去给你蒸鱼吃。”
海云阁二楼,赵清晴站在琉璃窗边,看着那二人远去。身后的粉衣瘦脸丫鬟,攥着帕子抿了抿唇,还是提了一句:“姑娘,那男子成亲了。”
“我知道,就是难得瞧见入眼的,多看一会罢了。”赵清晴转过身:“像我这般身份的人,有些事情可由不得我。”翻眼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回那张毯子上,“享着锦衣玉食,心里头就该断了一些念想。”
况且她也过不了苦日子,刚那人连张毯子都买不起,全身上下没一件上得台面的饰物。如此,好看的皮囊也就显得寡淡了。不说别的,就她鞋面的几颗东珠便不止一张毯子的银钱。
第52章 过年
京城的冬天来的比陕东早,晚上睡炕倒不觉冷,但白日里就不行了,得烧炭。九月底落下了初雪,吉安兴奋了两天就继续研究编制地毯。搓线已经会了,但搓出来的线总觉还差一些。
“这个线太细了。”
扯了扯兰月才搓出来的一段线,吉安蹙着眉,这用来织毛衣可以。脑子里在想欣欣的小花辫,要不要拿匹布出来试试?地毯太薄了不行。只心有不舍,怕糟蹋布。但一想那两米宽的毯子要三百六十两银,犹犹豫豫了一会定了主意。
“辛语,去拿匹灰色棉布出来。”
“是,”辛语叫了绿云往库房。
兰月看着两人出去,抿了抿唇问道:“少奶奶,那奴婢还搓线吗?”这几日,她过得很充实。四个丫鬟,青雨会梳头,绿云随辛语妹妹跑前跑后,蓝花眼利,就属她最没用。她心里空着,不踏实。
“搓,就搓这种。”吉安又扯了扯手中线,在考虑用它来织毛衣。明年二月会试开考,那会虽开春了,可常发倒春寒。她原是打算给楚陌做两件贴身的小袄,但若是可以织毛衣,那选择就多了。
“好,”兰月安心了,搓线她在行。没被卖前,她天天帮娘搓麻绳。
看了一上午的书,楚陌走出小书房就见妻子在剪布条:“你打算用这来搓绳?”最近她尽忙搓绳的事了,也许之前他们还是该寻家绣坊问问。
“嗯。”
剪出两条布,让兰月试试。一通折腾,线搓出来了。还别说,挺合吉安脑中的构想。先摸索着编张小垫子,晚上楚陌就坐上了。
“我觉得还是塞棉花的软垫坐着比较舒适,这个绳子搓得太实了,编出的东西有点硬。”
“明天不剪布条了。”下午编的时候,吉安发现青雨竟然会编圆绳,真不愧是专精梳发、盘髻的。她已经有别的想法了,先编圆绳,然后再用圆绳编制毯子。听取楚解元的意见,圆绳可以编得松一些,这样也不会太硬。
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年底。自成功编了块长宽一丈的线毯后,吉安就沉迷于各种编织。让方管事寻匠人给她打磨了十多套粗细长短不一的竹针、铁针、铁钩子。从袜子、手套,到毛衣毛裤,就没有她不能织的。
书房里,楚陌坐在书案后,在书上写着什么。写完了抬眼望向半躺在摇椅上织着线衣的吉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脚趾动了动,低头看脚上穿着的线鞋,还有裹脚上的线袜,心里暖阳高照。
走完一排针,吉安打了个哈切:“也不知道我那些线袜、线衣有没有到枣余村和楚田镇?”比起细密的线袜,毛衣要好织多了,但线袜穿起来是真的太舒适了。
算计了下时日,楚陌道:“应该已经到了。”冬日里,北边运河上冰层太厚,水路不通。往回送的东西,只能随商队走。不过有周明跟着,她领几个丫鬟费心思织的那些衣物,肯定不会丢。
“太爷和爹娘一定会喜欢。”吉安小指圈着线,又开始走针。这件织来是给楚陌明年会试穿的,线相对要细一些,用的铁针也细。织出来的毛衣薄,但紧实,贴身穿很保暖。
“要不再给你织条线裤?”
楚陌是来者不拒:“可以呀。”
想想会试有九天,吉安又道:“织两条,一条浅色一条深色。”就是当下的线还是不如现世的那些弹性足,不然就更好了。周明说,他回去南边找找。
“好。”
出嫁后过的头一个年,又是和楚陌单独在外过,吉安该准备的是一点没少,还给下人们多发了一个月的例钱。年三十,亲自揉面,擀面皮,教楚陌包饺子。
“馅儿放太多了。”
楚陌闻言又拿筷子挑去一块,开始将面皮往一块合。
才捏起一边,吉安又道:“捏花,边角往上,捏合了就像小元宝。”她终于发现会读书的主儿,也不尽是全能。瞧瞧楚大解元包的这些饺子,明明面皮差不多大,包出来的大小却差很多。
饱的饱死,瘪的又像里面没塞馅儿,关键是全没精打采地瘫着,没一只边角是往上翘的。
见又是一只软塌塌的饺子,吉安放弃再教了:“你来擀面皮,我来包。”
楚陌也察觉自己在这上没天赋了,很听话地接过擀面锤:“你和的馅儿好吃,饺子就好吃。”
“过大年第一顿饺子,总要好看一点。”吉安拿了张面皮摊掌上,放了馅儿,然后送到楚解元眼前:“再瞧一遍我捏的手法,捏边角,往上。”很快一只小巧的小元宝出来了,“怎么样?”
看看媳妇掌心的这一只,再瞅瞅小簸箕里的那一摊,楚陌压了面剂子,专心擀起面皮。较于包饺子,擀面皮就容易多了,只…这面皮怎么就擀不圆溜?
也是吉安手巧,不管那面皮是什么形状,只要不过分,她都能包出只好样饺子。用了一个半时辰,两口子合力包了一百来只饺子。赶在子夜前,把瘫着的那二十三只下锅煮了。
“味道怎么样?”吉安见他都尝了两饺子了,也不吭一声,便问了一句。
楚陌点了点头:“酸菜肉馅好吃,”夹了一只鼓饱饱没破口的饺子,吹了吹送到媳妇嘴边,“你也尝尝。”
就着他的手,吉安咬了一口,那个酸爽香味立时侵满嘴,高兴地直点头。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将锅里的盛起。
今夜的京都东城家家户户都留着灯,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入夜后虽寂静,但景象透着浓浓的喜庆。西城距内城远些,富户又多,天没亮就放起了烟花。
才入睡的吉欣然被惊醒,身边已无人,手过去摸了摸,还有余温。再多不愿,还是拖着疲倦爬坐起。在知道那位闭门读书后,夫君是越来越用功了,日日丑时便起。
掀被下床,一离了炕身子就不自觉地打起寒颤。京里太冷了,赶紧穿衣。小姑也是真心狠,来了京城,与她这是一点往来都没有。就连过年,云和不送年礼去,她大概也只会当没这门亲戚。
爹还说什小姑性子一向淡。那她为何千里迢迢地往齐州府、范州府送礼?詹家就在脚尖前,她看不到。几个月,不声不响。云和上门,门房竟连通报都不通报,直说主子闭门读书。
这不明摆着下她这个侄女脸面吗?
“少奶奶,您起了?”樟雨嬷嬷听到动静,掀门帘进屋。新年头一天,她也换了身鲜亮的衣服。领着两丫鬟,伺候吉欣然洗漱后,扶人来到妆奁前:“今日就用四姑太太送的那套头面吧?”
有心要拒,但想想自个的那些首饰,吉欣然轻叹:“依嬷嬷。”
说来也可笑,成亲前,她打算得好好的,将爷奶陪的那三十亩地卖了,手里握着银子。怎料今世有小姑出嫁在前,爷奶竟只给她添了一百两银,地是一亩都没有。
娘说爷奶偏心眼儿,不冤枉,偏的还不止小姑。小时,奶可没带过她一天,现如今倒是帮着二伯教欣欣了。估计手里的那几十亩地,日后也是欣欣的。
还有楚陌给的书稿,对三房说是送大房、二房的。不知道她爹是怎想,反正瞧信旻待西屋书房里一字一字地誊抄,她是不舒服。但不舒服又能如何,还能去问楚陌是不是只送给大房、二房?
樟雨嬷嬷轻轻地通发:“今日姑爷与您该是要走一趟东城,四姑太太是长辈,依礼咱们要去拜年。”
“我与云和有心,人家未必乐意。”
说是这么说,但在樟雨嬷嬷将发盘好后插钗时,她还是抬手拒了:“换老太太给的那套。”样式虽老了点,可戴着她势不虚。
“少奶奶,”樟雨嬷嬷拿着钗子没放下:“您跟四姑太太这样闹着气,总是不好的,于您不利。您今儿戴着她给的头面,也算服了软。”低下头,瞄了一眼窗外,小声道,“您忘了姑爷屋里还有一个主儿呢?”
“她算什么主子,一个妾罢了。”不提唐悦儿还好,一提她,吉欣然就压不住火。为赶在天寒前抵京,新婚十日,她就被婆母逼得给丈夫纳贵妾,还得笑着喝了妾敬的茶,不然她这京城便来不了。
好在云和心在她这,只纳妾当天在唐悦儿屋里留了一晚。抬手压住激荡的胸口,吉欣然看着镜中的自己,憋下上涌的泪,迟迟才颤颤地垂下眼睫:“就戴这套头面吧。”
嬷嬷说得对,她不能一直和小姑那僵着。昌平二十八年元月初一了,再有三月,那位就会高中状元。七月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昌平皇帝的棺柩还未入帝陵,北漠二十万大兵压境。
明年冬日,楚陌已经是宣文侯了,手掌三十万北伐军。据闻新帝为拉拢他,还当朝说他是他点的状元。
楚陌是她姑父。到时就算她不想仰仗,也不成。
东城楚家静悄悄,昨晚上吉安已经交代了,大伙不必起早。京里没有要奔走的亲戚,自家关起门来闹一闹年,放松几日。
天大亮,内室里纵欢才收,辛语就来报,说三舅老爷携女儿女婿来了。吉安窝在楚陌怀中,面上潮红还未退,手擦着楚陌肩头上的牙印,她都把这茬给忘了。
“先请他们在堂室喝茶,上两碟坚果。”
“是。”
辛语才要走,又听姑爷来了一句,“吩咐厨房下饺子。”
起身收拾一下,吉安洗漱好便随楚陌出了内室,见着三人,她弯唇浅笑一颔首。倒是楚陌道了句抱歉:“不知你们要来。昨晚陪着安安包饺子,睡得有些晚,今日家里也无事,便没着急起。”
没了烦事缠身,吉彦面上和煦多了:“不打紧,”拱手祝愿,“新年新景象,愚兄望善之二月会试一步上青云。”
“多谢。”楚陌拱手回礼:“三哥、云和也一样。”两人眼下都泛青,想来近日是没少努力。挺好的,努力在书上,总比来这打扰强。
寒暄完,方大娘进屋请示:“少爷、少奶奶,饺子好了。”
“端上来。”吉安笑对三人:“一起用点吧,饺子都是我和相公亲手包的,味道不错。”
“善之会包?”吉彦看过愉悦的楚陌,心里对小妹更是高看,余光瞥向自家闺女,有些无力。她比她娘还不懂生活。尚未嫁去詹家时,就学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尽想着如何脱去一身的烟火气,却不晓烟火气亦是人味。
人味含着情暖,夫妻之间怎可少了温情暖意?
自楚陌出来,吉欣然就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他。前生虽只匆匆一眼,但那紫金冠发冷峻威严无不显着高高在上,再有出色的容颜,叫她走过一世再回首依旧难忘。
何止她,沉溺于宣文侯的高门贵女,不止几多?就连南风军的主帅赵子鹤的闺女,也对他生了妄想。
不过那赵清晴是个果决的主儿,在宣文侯当朝杀了北漠公主后,她就远嫁桂云。
那个北漠公主也是嚣张,北漠都战败降了。她来和亲,竟还敢强要皇帝将她赐婚于楚陌。传言,楚陌杀了她,未等北漠使臣大喝出口,就再请战,要领兵踏平北漠王庭。
结果可想而知,公主死了就死了,北漠割地赔北伐军军饷,一样没少。
可这样的一个人,真就是个匪类吗?吉欣然还惦着骆斌云的事,有权在手,他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的面,连北漠公主都敢杀,骆斌云又算什么?
一个小小知州罢了。
“三哥别笑话我了。”楚陌也不觉尴尬,笑着回道:“安安教了我几遍,我总包不好,昨晚已经全吃了。剩下的都是安安包的,只只饱满又好看。”
看向小妹,吉彦怀念:“我很多年没包过饺子了。小时候,每逢过年,娘就会和一盆面。爹揉面团,擀面皮,娘带着我们哥三围在桌边包。”说完又笑道,“小妹来得晚,她没见过那场面。”
“后来大嫂、二嫂进门,就都是她们张罗着包饺子了。我是到了十岁,娘才开始教我灶上活。”吉安留意着吉欣然的神色,未错过她眼里的凝思,心知其是生疑了。
看方大娘和宥大嫂摆好碗碟,便招呼几人来桌边。对吉欣然,她还要防:“之前怠慢了,现在请你们吃饺子。”
不管往日如何,今天都先放下,和和睦睦吃这新年第一顿。请三哥挨着楚陌坐,端了一碗饺子汤给他。
落在吉安下手的吉欣然,想帮忙,但手沾不到边:“小姑,您也坐。”
吉安回头,目光扫过她的头面:“都坐。”看来唐悦儿给她不小压力,竟知道往她这买好了。可惜啊,她不姓海,自家已经够忙了,管不了旁人。给楚陌调了醋碟,自己的加了一小勺蒜末。
屋里暖融融的,詹云和见岳父和楚陌动了筷,也跟着夹了一个饺子:“姑父这里很安适,没想到此方还有这般屋宇。”几乎是挨着内城,从此到贡院,最多三刻脚程。
日后楚陌若是入了翰林院,那更是近了。另汪香胡同前后左右,居的全是权贵。可以说出了门,即能遇贵人。
“你也别羡慕。我太爷留了银子在京中牙行。等了两年,才等到这屋子。”楚陌夹了一只饺子放吉安碗里,才开始吃。
吉彦见了,眼里生笑。小妹真是嫁对了,当初在后河口,见到两人沉在河中,他还犯了回迂腐。现在想想,纯属多事,楚陌该早就相中小妹了。
见到此行,詹云和露了不自然,送到嘴边的饺子不知咬还是不咬。就在这时,一只饺子落到他碗中,吉欣然轻笑:“吃饭怎又发起呆?”
吉安不管吉欣然扫来的余光,吃着楚陌给她夹的饺子,还是她包的好吃。楚陌包的那些,边角留得窄的,一下锅大半都开了口,馅儿的香味混一锅。
“香。”楚陌朝着吉安竖了个拇指。
又学她,吉安给他夹了三只:“香就多吃点。”她家这口子很好养活,除了蒜,几乎没有不吃的东西。
“酸菜是买的吗?”吉彦怎觉得这味道跟娘做得差不多。
吉安摇头:“是买了白菜回来,我让方大娘、宥大嫂照着娘的方子腌的。”
“吃出来了。”吉彦敛下眼睫,眼中闪过晶莹。以前不知福,现在悔了。分了家后,他才晓柴米油盐都是事。儿女要是淘,那就更劳心了。
欣然一个,就已叫他精疲力尽。这回离家前,他把黄氏挪去镇上小院了。不为旁的,就是想家里四方院中清静些。爹娘养他一场,他不能总对不住二老。
看着楚陌夫妻和和美美,詹云和心里多少有些不适。被亲娘和舅家算计了一回,可以预见日后他屋里不会少争闹。夹了一只饺子,放到欣然碗中。但愿这是个顶得住事儿的,不要像了岳母,腿瘸了,心性也跟着扭曲。
有些意外,吉欣然盯着碗中的饺子,心口酸胀,眼也变得湿润。
羡慕小姑做何?该有的她也都会有。往上手瞟了一眼,夹碗里饺子去蘸醋碟。不慎滑脱,饺子啪一下掉到醋碟中,混了麻油的醋飞溅起。躲闪不及,落了半脸,好在今日穿得不浅淡。
“小心点。”吉安让兰月去重新拿只碟。吉欣然脸上滚烫,放下筷子,抽了帕子来擦脸,硬着头皮自嘲:“小姑调的馅儿太对味了,我急得都掉相。”
饺子吃完,几人移步去西耳房茶室。见到铺在茶座下的银灰毯子,詹云和都惊奇:“这是在哪买的,海云阁新来的货吗?”
楚陌抓起吉安的手,不无炫耀地说:“都是你小姑带着丫鬟们编的。我们书房里还有一张圆的,比这要大。”牵着她到茶桌那坐,冷静下来看詹云和。如安安所言,詹云和对她无意。
“小妹编的?”吉彦蹲下摸了摸,毯子很厚实松软,单色不寡还显简约,搭上这新木茶桌,只看就令人心旷神怡。
见云和和爹都稀罕地在那摸来摸去,吉欣然凑到吉安身边:“原来小姑一个冬里躲在家中尽忙这些了,您也教教我。我待家里,闲得都跑去给园里的花花草草松土了。”
吉安没迟疑:“一会让青雨兰月教你。兰月擅长搓各种线,青雨什么都会编。”青雨拿针织袜子,手快得很,不用她干旁的,一天就能织一双。她还无师自通,用铁钩子勾鞋面、勾帽子。这要是在现代,就是个十分厉害的手艺人。
辛语已经打起她们主意了,通州府有一间铺子退租,正想着不再外租,重新装一下,专卖编织货。鞋、袜、帽子、毛衣等等,最近几人还研究起织花,求了她的绣样册子,照着来。
她是觉大有可为,编织货可编线也可编点旁的,像竹条、玉线等等,完全可以打破季节性。吉欣然想学,兰月、秦雨被辛语念得心里也都有分寸。
“还要搓线?”吉欣然揪起毯子细观,这线还真不是普通线:“都是搓出来的吗?”
吉安看着夫君烹茶:“哪那么容易,想要编这样的,搓好了还要先编圆绳。之后用那圆绳编毯子。”
这筷子粗的圆绳是编出来的?吉欣然目光扫过座下的长方毯子,这得要多少圆绳,费多少工夫?
“小妹从小就坐得住。”吉彦看着楚陌袖口露出的那截…线衣,心里感叹,他们都错看小妹了,她哪里清冷了?
楚陌有福。詹云和很喜欢此间茶室的布置。之前去海云阁,他也看过毯子,只觉太花俏繁杂了,全没有这张的清新。转眼望向欣然,见她凝着眉,心里生了点点失落。
在烹茶的楚陌,此刻是舒适非常。毯子什的都是其次,他身上还有线袜、线衣。线裤织了一半,过几天也能上身了。
“你刚说书房那张毯子是圆的,还要大?”詹云和好奇:“一会我们去瞧瞧。”书房里放大圆毯子,是什样?
楚陌没拒绝,烹好茶,洗杯后,给吉安先来一杯:“做这些细致活儿,很需要耐心。一个冬天下来,我都心疼她。你们若是喜欢,银钱上宽松还是找绣坊定做。”指望他们送,那是做梦。
闻言,原还嫌烦琐的吉欣然弯唇笑道:“小姑不是说要教我吗?我先学,要是学不会那就只能找绣坊定做了。”
“很难吗?”詹云和问吉安。
吉安视线一直定在她夫君那双骨相美极的手上:“不难,就是活儿很细,搓线编绳,松紧都有讲究。”但上了手,便简单了。织入花样另说,反正平针她是觉只要手灵活,人不傻,一学就会。
喝了茶,吉欣然便找上了青雨和兰月,正好辛语也在。三人看了一眼跟在后的主子,爽快应了。
结果吉欣然和樟雨嬷嬷主仆倒在了第一步,搓线上。一个时辰,线没搓几丈,手已经肿了。用着几丈线,学了个半吊水,傍晚才离开。
第53章 会试
今年是会试年,四方才子齐聚京城,元宵灯会自是异常热闹。南北士子相争,成了看头。北地押注楚陌会摘得杏榜首的人实多。江南举子对此颇为不屑,更是推崇康宁九年状元江叔臻之孙江崇清。
只这两位均未出席元宵诗会。楚陌原是想带吉安去夜游灯会,放花灯,可吉安不愿。方大娘、宥大嫂子天天出府,外头翻什么浪头,她是一清二楚。
他们位卑,还是待在家里安生。
吉安不乐意,楚陌就着方管事买了染料回来,亲手给她做花灯。喜得吉安两眼都笑眯了,搬了小凳坐在一旁守着。
十五之后,楚家再次闭门,京里的热闹与他们无关。随着会试时日渐进,外界气氛也慢慢趋于紧张。另有传闻流出,皇帝龙体抱恙,只这风刚起就被扑散了。
夜过亥正,皇宫里清乾殿依旧灯火通明。面色灰颓,眼下挂青黑的皇帝,披着五爪金龙纹斗篷坐在榻上,静看跪伏在两步外的太医院院判童稳。
头发花白的童稳双手自然地压着地,手面的筋暴突。额上细密的汗汇聚成滴落下,啪哒打在砖上。声微渺,但在这死寂的殿中却显得尤为清晰。
“臣该死。”
老皇帝轻呼一口气,转过眼不再看童稳:“把药给朕。”音中透着无力,可又不容违抗。
“皇上?”童稳闻言忽地抬头,干裂开的唇颤了又颤,迟迟才道:“那可是虎狼之药。就算皇上服了,也至多撑得半年。”
“可若是不服,朕明日就不用上朝了。残喘留世,活个数载又有何意?”皇帝敛目,轻哼一声,他现在还不能倒:“拿来。”
豆大的汗滚落,童稳跪着,瞳孔在荡,心跳动的咚咚声撞在他脑中。君命不可违,金口玉言…过了足五息,他才挪动僵硬的腿,转过身去开药箱。
皇帝抬眼,目光悠远:“还有几天就是二月初六,周蔼、柏岷林一众就要入贡院。”
“是。”童稳手在触及药箱中那只小小的玉盒时,不由一震,再扭头望上位:“皇上”
“你这拖拖拉拉的毛病几十年了,是一点没改。”
“臣医术浅薄,不能替圣上解忧,罪该万死。”童稳速转身,跪伏在地。
虽毛病不小,但他用的放心。皇帝沉目:“把药呈上来。”他没闲空跟这老药痴在这耗,前殿里还有几本折子没批。
一刻后,童稳脚步飘浮地退出清乾殿内殿,守在内殿门口的御前首领太监立时进入。
背着药箱,眼神空洞地往前走,童稳脑子里一片漆黑,心里只有一事,他刚亲手伺候皇上服了虎狼之药。半年…至大殿门口,脚抬起却没高过槛,麻木的身子向前倒去,就在头要栽到地时,一双手接住了他。
蟒纹…四爪?受惊的童稳双目渐渐聚神,转动眼珠向左下看去,定在那手中指骨节处的薄茧上。太子…瞬间回神,跪地行礼。
“臣太医院院判童稳拜见太子,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着紫色四爪蟒袍的景易,样貌随了其母,长眉大眼,两腮丰润额开阔,面上平和,没了往日常挂着的笑:“童院判请起,孤父皇怎么样了?”夜半小尺子来报,说清乾殿请了御医,他放下书就赶来了。
沉凝两息,童稳平复了语调:“回太子殿下的话,皇上无恙。”
瞧您刚那塌了天的样儿,可不像是无恙。景易心一紧,抬眼看向大殿内:“夜深了,小尺子,你着人送童院判出宫回府。”
“是。”脸圆圆的年轻太监,手抱拂尘,躬着腰上前去扶童稳。二人走后,景易就被请进了内殿,见到闭目撑在紫檀榻几上的皇上,跪地拱礼:“父皇,儿子服侍您就寝。”
才服了药,皇帝正犯恶心,双拳握紧,强压下涌至喉间的酸水,缓了一口气,挪膀子将几上的一摞册子推掉地上:“这是…今年的一些贡士,你好好看看,择两把刀。”
磨一磨,成利刃。景易就近捡起一本翻开:“江崇清”
“这个不行。”老皇帝睁开眼睛:“江叔臻能教养出什么好东西?一个状元,空有一腔清傲,不屑这不屑那,最后被个晚三年授官的传胪排挤出翰林院。不仅不思过,竟还闹起辞官。白费了朕的一番苦心。”
景易眨了眨眼睛:“人家只是闹一闹,也许冷静了就想通了,接受外放。您倒好,一下子允了他辞官,将人摁得死死。”
没了江叔臻的压制,父皇又扶榜眼。谁想榜眼是个命薄的主儿,去江南勘察堤坝竟不慎坠马,摔痴了。康宁九年的探花身子倒健壮,但进士及第后,竟被揭停妻另娶高门的丑事。张仲似如有天助一般,一路得意到现在。
好在朝里还有一股清流文士,不愿对其俯首。
“你是来气朕的吗?”皇帝怒瞪不孝子。眼长这么大,全看不见他几个兄长在争斗,就连比他小两岁的小九都知道到处走动、拉拢。他倒好,遇着小打小闹逃得都比兔子还快。
见天地躲家里,生生把自个养得都二十了还没褪膘,瞧瞧他那两腮肉。
丢开手里的册子,景易又随手捡了一本:“这境况,儿子哪敢气您?好好地待王府里,您非逮了儿子架火上烤。”
“不愿当太子,朕也成全你”
“可别,您早做什么去了?现在废太子,您顾念父子情,不剐了儿子。他们呢?”景易手拍了拍榻:“以后谁坐这,儿子的命都悬着。”翻开册子,只扫一眼就递向上:“楚陌。”
闻名,皇帝老眼一紧,接过册子:“他师父是景程隐。”
“不是曾伯祖教出来的,儿子还不用。”景易目光熠熠,不无戏谑地说:“楚家单良田就超百顷,无权无势,却能安然到今,足矣证明他们爷孙都非简单人物。但楚镇中却安居在范州府楚田镇,乐享田园。父皇以为善之因何得入曾伯祖的眼?”
必须是品性佳,心智高。
皇帝嗤笑:“现在就叫善之了?”
“当然,”景易笑道:“善之绝对不会是第二个江叔臻。”他曾伯祖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虽…景家对不住他,但他绝不会祸乱大景江山。
“江叔臻可没他狠辣。”皇帝敛目:“骆斌云?”
景易头一歪,佯作疑惑道:“他难道不该死吗?”
“那死哪去了?”他派出暗卫都没查到,真的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儿子怎么知道?又不是儿子动的手。”景易眨巴着大眼,满脸的无辜。
皇帝一堵,真真与贤妃是一个德性,两息后怒道:“滚。”见他父皇中气十足,景易爬起麻溜地跑了,只到了殿外,神色一收,眼里闪过痛意,快撑不住了吗?他的手脚还得再利索些。
内殿,皇帝目光下落,定在楚陌的册上。善之伯祖为他取的字。轻缓一口气,老七真是合了他的心。
二月初六,方大娘买菜回来,像往常一样跑去正房说事:“考官已经入贡院了,刚和宥大家的走那绕了一圈,贡院外全是官兵,大门紧闭。”
哎呦,吉安原本就紧张,她这描述,下腹都有憋闷。不行,她要去缓解一下。比起吉彦考乡试,这亲疏立见。自投生在古代,她就没为什考试紧张过,主要也不是她去考。
今儿…那股熟悉的感觉复生了,吉安纾解完,就跑去小书房。一看那要考会试的大老爷正拿着她织了一半的胸衣在研究,顿时不知该说什好?
“你没听到方大娘的话吗?”
楚陌抬头莫名道:“她不说我也知道,都是旧例。”扬一扬手中物,“这是什么,给我织的吗?”
“不是给你的。”吉安上前抽走:“你不再看看书了?”她心都揪着,比自己去考还要紧要,“再想想,有没有什么薄弱点,盲区?咱们还有时间。”
“没有了。”楚陌笑看着妻子。
吉安一听,两眼大睁:“怎么会没有时间?你初八才受检入贡院。”
“我说的是没有薄弱点和盲区。”楚陌凑近她,盯着她闪烁的美目:“你在怕什么?”之前闲话时说起吉彦,她可是讲得很在理。功底是多年累积,临时抱佛脚都是虚的。
“我…没在怕。”吉安噘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你考嘛,我心里没底。”
楚陌揽她入怀:“安安,你知道号舍吗?”
点了点脑袋,这她肯定知道。虽然没见过,但听爹讲过不止一回。很小的一个地方,一人一间,他们考试的九天吃喝全在里头。还有臭号,就是靠近茅厕的号舍,谁坐谁倒霉。
既如此,他便不多说了:“等我蹲完号舍回来,你要好好疼疼我。捶腰揉肩,外加贴身服侍”
“先别想那么远?”吉安推着他到书案后,拿起一本书塞他手里:“咱们先看书,这最正经。我去给你收拾衣物。线裤两条都穿上,热就脱掉一条。要是碰上倒春寒,你再套上。袜子也是一样。”
看着她匆匆离开书房,楚陌放下手里的书,重新拿了《中庸》,起身走向摇椅。
二月初八,考生入贡院。次日晚天就阴了,吉安烦躁地连着走错好几排针,索性停下来静一静。站在屋檐下,望着黑漆漆的天。方管事昨儿下午送人过去,就没离开。
今儿周明赶回了,休息一晚,明儿去替他。轻吐一口气,吉安凝眉,十数载寒窗苦读,终于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姑。”辛语拿了件兔毛斗篷来,为她披上:“在担心姑爷吗?”
吉安笑了:“这个时候除了他,还会有谁能叫我焦心?”吉彦有闺女在旁,又是与女婿同考,无需她多管。她这里表给面子情,就够了。
“您也别太担心,咱们准备得很充足。”辛语嗅着冰凉,上望了一眼天:“就是倒春寒也不怕。姑爷近日轻轻松松,一点不见紧绷,该也是心中有数。”心中有数,还是说低了。
几天前,她随方管事去通州府瞧铺子,都听说了。京里不少赌庄都开赌了,押注三鼎甲。姑爷呼声与那江南大才子江崇清一般高,江崇清还年长姑爷一岁。
不乱想了,吉安收回目光,看向已经开始抽条的辛语:“铺子相中了,你打算怎么装,什么时候装?”
提及这,辛语就不禁两眼放光:“姑,您和姑爷布置的书房和茶室就很好,我准备也这么来。不要太繁复,简单一些。让客人进到店里,便眼前一亮。”
有眼见!简约是不过时的潮流,再搭上新奇的编织物,脑中有画面了。吉安逛过珞子坊,也进过海云阁,一个经营模式新鲜,一个装点华丽,卖的差不多的货物,但都很懂因地制宜。
“目标客户呢?”
辛语直言:“通州府也属贵地,我们在那开铺子卖稀奇物,定位不用走低。而且像书房和茶室里的那种地毯,虽用的都是棉线编织,可人力消耗巨大。价上比不得海云阁的那些毯子,但也低不了多少。”
方管事已经联系牙行了,等姑爷考完会试,她这就要去牙行挑人。因着搓线、编织的手法并不太难,她暂时不准备雇佣,全数买人,签死契。等哪日姑爷出息了,她们有了底气,再组建作坊。
思路清晰,吉安伸手顺了顺辛语垂在胸前的辫子:“搓线、编织,一直依赖人工也不好。你可以请方管事和周明寻些厉害的匠人,看能不能改一改纺车和织布机子。”
“这一点我也想过。”辛语蹙眉:“只当前更紧要是寻合适的线。周明这回带来一百二十种线,我已经拿来了,明日就让兰月和青雨试试。”
“好。”
起风了,吉安裹紧斗篷,转身回屋里:“你袖子短了一寸,明日拿匹布自己裁两身。”辛语跟在后,鼻子一酸:“不用,身上这件去年秋才做的。我现长得正快,做了新的,没几个月又短了。凑合一下,等入夏再做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