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从森到了酒店门口给她打电话:“你告诉的地址错了吧,这是个酒店。”苏之微赶紧跑出去:“走啦,就是这儿,我房间都开好了。”

风尘仆仆,一路奔波也丝毫没有减损尹从森的英俊。他看见苏之微立刻嬉皮笑脸地贴上来:“你竟然跟男人开房!你都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不进去!”

“别闹了,被人看到我们家人都没脸在这儿混了。”苏之微飞快地四处张望着,拉着尹从森就往里面走。

尹从森停下脚步,正色道:“我要去你家,我不要住酒店。”

苏之微无奈地说:“求求你了。你先乖乖进来,我跟你交代完再去,成不成?”

尹从森捏了一把苏之微的脸颊:“你要是敢骗我你试试看!”

进了房间看到清朝的床榻,红木的质地,屋里的摆设都有着历史的痕迹。尹从森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看手表,笑眯眯地说:“时间还早。来,我给你打一针…”

轻轻一揽,抱起苏之微。这个拥抱再次击溃了苏之微所有的心理防线,思念决堤了一般从心里从身体里奔涌而出,好想好想好想这个男人。这个冬天的尾巴,没有了尹从森,一分一秒都熬不过。

苏之微闷闷地低语:“你把我扔在了北京!”她狠狠地在尹从森的胸口咬下去。疼痛和激动化成一声尹从森喉咙深处的呻吟。

激战过后,两个人手拉着手,平躺在大大的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还没休息够,尹从森就像个好动的小孩,赤着身子爬起来,东看看西摸摸,拿着书案上的毛笔挥来舞去,和苏之微打闹成一团。

这一刻,苏之微的心里是满满的开心,忘记了那些所有的不快乐,只想这么一分一秒地耗着时间,看着尹从森,陪着尹从森,一点点老去。

又玩了一会儿,尹从森看了看房间角落里的老式立钟:“6点了!懒虫起床!去你家!”

一句话将苏之微从梦中惊醒,现实又残酷地逼近眼前。和尹从森的感情,是那么让人不忍放手,可是不放手,又没有结果。这段感情就像一个患有绝症的病人,任凭怎样的乐观与坚强,也只是苟延残喘,总要一步一步地无法避免地走近那个注定的结局。

是时候了,苏之微拉着尹从森的手,下决心要把未来说个清楚。

尹从森顺着她的牵引,从背后完整地覆住苏之微,他的呼吸轻轻地热热地吹在苏之微的脸颊与耳垂,只听见尹从森低低地说:“你的头发好香,整个人都好香,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想把你吃掉!”苏之微闭上眼睛。“我为什么留不住你?我恨自己留不住你,我要我们在一起!可是为什么我要一点儿一点儿地眼睁睁地看着你离我而去。”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苏之微鼻子酸酸地说:“我去见过Ada,有一段时间了。”

尹从森一惊,扳过苏之微的脸,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苏之微不敢睁眼,继续说:“别吃惊,我想你也知道,见过Ada的你的女人,都离开了你。”

尹从森像疯了一样握紧苏之微的双肩:“不要!宝贝不要!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苏之微的眼泪静静地流下来,她的双手依然不由自主地环住了尹从森的腰,一点儿一点儿地,泪水在她深爱的男人身上留下印记。

尹从森的眼睛红了,他哑哑地说:“你知道吗,今天是情人节,今天是情人节啊。我来找你,我没有离开你,我没有扔下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去见你父母。我已经和美国的父母讲了,我们结婚,好不好,好不好?”

从未听过这个男人近乎哀求的口吻,那样的绝望与无助,那样的…不像她所认识的尹从森。这份爱改变了深陷其中的每一个人。苏之微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Elson,如果此时此刻,你告诉我,你不是真的爱我,或者你不是那么爱我,或许反而能让我不那么痛苦。

苏之微在尹从森的胸膛里泣不成声,她哽咽着说:“Elson,对不起,我…”

尹从森不管不顾地吻着苏之微的脸,吻去她每一滴眼泪,希望她能忘记Ada,希望她忘记自己要说的话,希望这段感情就像身体的欲望那么单纯而热烈。

苏之微哭着说:“Elson,我知道你明白,你明白的…”她始终无法鼓起勇气说出那几个字。可是下一秒她就看见尹从森的眼泪,掉了下来。

不管这是华丽的游戏还是真正的爱情,也不管是从谁先开始的,走到了此时此刻,这一分这一秒,每一个人都受到了伤害。

尹从森抱住苏之微说:Stella,我爱你,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么残忍。我爱你啊!Ada会好起来!我们会幸福,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苏之微一字一句地说:“Elson,我爱你。从你不知道的开始,到你不知道的将来,每一天,每一夜,我爱你。”

尹从森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地哭出声来。原来今天是情人节。苏之微模糊地想,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年的情人节。苏之微对母亲食言了,她没有回家。窗外飘着小雨,南方的冬天,虽没有北京寒冷,却阴湿刺骨,足以冰封住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尹从森抱着苏之微,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Stella,我会缠住你,就像Ada缠住我那样。从现在开始,到你不知道的将来。我发誓。”苏之微身不由己地抱紧了尹从森。

如果,如果,这是我们共同的无法抗拒的宿命。

多年以后,想起这一幕,苏之微总会想到一首歌《洋葱》——尹从森曾经在电话里为她唱过,也曾抱着她,在她耳边哼过。从此之后,只要一听到这首歌的旋律,苏之微就会觉得心酸不已。世界看起来很大很大,但你总是无法走出那个人为你布下的天罗地网。

重回三亚

到底还是没让尹从森和父母见面。在机场送别尹从森,苏之微再次体会到那种空荡荡的一无所有的空虚感。

这个冬天的最后一缕阳光随着尹从森而去,剩下她独自面对冰冷的现实。

尹从森回了美国。苏之微每天早晨还是会收到他的短信,知道他每天隔着大洋算着时差想着自己,心里的伤痛少了很多。

假期过后,苏之微回到了北京,回到了工作中。北京的冬天依旧冷得出奇,年前落下的工作不假颜色地堆在案前。

对于苏之微来说,工作就是所有现实,是真金白银的赤裸裸的现实。她没日没夜地和同事一起做深度方案,准备报董事会审议。审议前,CEO等高层需要进行实地考察。苏之微负责整个团队的考察行程。

又是三亚,时间是一周。苏之微仔细打点每一个细节,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次出行的排场豪华得有点儿过了。

张总、张总秘书、两位总监、苏之微的上司的上司、苏之微的上司,加上苏之微和其他三名同事。10个人,10个房间。

张总是行政套房,秘书和总监是行政房,其他人都是高级单人房。为了保证张总等人一到酒店就能直接入住行政套房,并在酒店所有的消费签单都没有问题,苏之微提前给三亚最好的酒店的账上打去了50万元。

三亚最好的酒店就是苏之微之前住过的威汀。

差旅费对于公司来说,不过是点儿小钱。提前一周订好了机票。5张头等舱,5张经济舱。

临行前,张总的秘书再三跟苏之微确认了行程。苏之微从来没有跟张总一起出过差,这次才算领教了阶层差异。作为这么大的公司的CEO的出行,简直就是像皇帝出宫一样的架势。难怪他要配专门的秘书部。

在从公司出发到上飞机的过程中,苏之微一直深有感触。张总的三个LV行李箱,分别有人帮忙拿;四辆车停在公司楼下,随时都有司机待命。

张总的配车竟然是宾利!怎么从来没人跟自己讲过!

苏之微惊诧地望向身边的同事,大家都是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苏之微在耀华实习一年,工作两年半,发现自己原来对公司那么多人与事还是茫然无知。

张总和秘书一辆车,两个总监一辆车,苏之微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一辆车,苏之微和其他三个同事挤最后一辆车。真是等级森严。

苏之微一路充满感慨,尤其是她坐在最后一辆车里,想起不久前在张总的家里,张总和她赤着脚,喝着茶;想起张总和尹从森他们三人惊心动魄的故事。想起尹从森,她的心又一阵牵扯的疼痛,看看手表,美国的时间现在应该是晚上吧。亲爱的Elson,好梦。

到了机场,张总在前后左右四个人的簇拥下,直奔贵宾室而去。这时苏之微和其他三个同事就很轻松了,四处晃晃,过安检,东拉西扯。

苏之微漫不经心地说:“张总出差真像皇帝出巡。”同事,就是上次和苏之微一起出差海南的那个女生Cindy,大专毕业,来公司已经四年了,见怪不怪地说:“你才知道。我刚来公司的时候就陪他们出来过,那次把整个酒店都包了,怕别人打扰。现在已经算是低调了。”

同事甲不屑道:“那时候酒店便宜啊,你们那次总共花了也没有30万吧。”苏之微忧心忡忡地问:“这次申请了60万,够用吗?”

Cindy宽慰她:“够了够了,安啦,大部分都在酒店解决。”

苏之微若有所思地说:“大多数老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60万。”

Cindy朝她翻了个白眼:“行了,人比人要死。张总一个月就赚60万,还不算奖金。”

苏之微瞪大眼睛:“啊?720万年薪!”

Cindy愁眉苦脸地说:“唉,我们连人家零头都赶不上。”

苏之微仿佛第一天才来到耀华:“公司怎么会有这么大差异?”

Cindy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应该知道吧?你拿奖了以后,薪水有没有翻倍?”苏之微点点头。

“那就对啦!公司是得奖翻一番,每升一级翻一番。你如果永远不升级,熬到进棺材也就是雷打不动的两千块。”

苏之微依然一副没有醒过来的神情:“翻多少番也翻不到720万啊!”

“废话!你以为CEO的位置是我们这种人能爬到的啊!一般人升到总监就要祖上积德了!他是董事长飞了16趟美国才挖回来的!他的年薪是小数啦,奖金才是天文数字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苏之微对升职加薪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加油,Stella!苏之微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在飞机上看着Cindy敷面膜敷得像鬼一样,苏之微眼不见为净,索性一直闷头睡觉,直到降落。

安全带指示灯熄灭后,苏之微着急忙慌地拿行李,往前赶。

Cindy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着什么急!”

苏之微急呼呼地说:“不能让张总等我们吧!”

Cindy哧地一笑:“你还真看得起自己,人家头等舱,早下去了,酒店车应该已经来接了。人家秘书又不是吃素的。”

原来如此。苏之微嘟着嘴,心想,讲究这么多,真麻烦。

酒店门口的灯光下,苏之微一眼就看见门旁停着一辆显眼的法拉利,保安尽职尽责地守在旁边。

Cindy来劲了:“哎哎哎!Stella!那辆法拉利还在呢!”

苏之微想起David,再转念一想,脱口而出:“谁会在三亚住一个月啊!说不定是酒店用来对外出租的。”

Cindy认同地点点头。

进到房间才发现,桌上已经放好了一张临时联络单,上面有每一个人的房间号码和手机号,只有张总的是空白。

苏之微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夜,想起张总的家——难怪他可以买得起两层,还给打通了。不是一个阶层啊不是一个阶层。苏之微深深地叹气。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打工的。原来,打工也分皇帝和乞丐。别说尹从森了,张总根本也是她这个阶层可望而不可即的。

休息了一会儿,张总的秘书来电,让所有人去西餐厅吃晚餐,要求着正装。坐飞机累个半死的苏之微在心里嘀嘀咕咕,都到了三亚了,还正装!不能抱着休假的心情工作吗?太讨人厌了。

晚餐厅以地中海菜式为主,烛光摇曳,很有情调,菜色比想象中要丰盛不少。

操心命的苏之微无心美食,只在那儿一个劲儿地盘算她的差旅预算会不会超支。

刚开始气氛还有点儿拘束,几杯葡萄酒下去,大家就松弛下来,话也多起来。

苏之微不喝酒,别人也不勉强。碰酒杯的时候,苏之微留意到张总的小指上戴着一枚Tiffany[7]的戒指。

尾戒是什么含义来着?单身主义?不婚主义?苏之微暗想,怎么干这行的男人要么鬼怪缠身要么就心理畸形呢!找个正经阳光的男人真是不容易啊。

酒瓶越喝越多,苏之微默默地数了数,已经下去五瓶红酒,心里不由得三跪九叩:酒仙们啊,都是A.O.C[8]级别的好酒啊!六千多一瓶啊!喝够了没?别他妈喝了!酒酣耳热之际,大家讲起了荤段子,说得苏之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这次来的人里除了苏之微基本上都结了婚。说“基本上”,是因为还有张总是单身。

大家讲得口水狂喷,讲的听的都十分来劲,英文中文层出不穷。苏之微继续在心里叹气,心想,我真是个新人,我太不了解这个公司的文化了。

一抬眼,看见张总正看着自己,苏之微腾地脸红了,还好是烛光,大家也都没空注意到她这旮旯。又是好一阵的如坐针毡,就像那天在张总的家里,苏之微不自在地挪挪身子,怎么总是这么紧张呢。

这一顿饭吃的,实在太辛苦了。眼见夜色已深,苏之微顺着张总的话头,把单给签了,同时催促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Cindy喝得有点儿多,走路走得东倒西歪,苏之微扶着她走到餐厅门口。不料张总在门口等着:“Cindy喝得不少啊,还好你没喝酒。”

苏之微紧张地点点头:“张总,是啊,我没喝酒,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张总点点头:“也照顾好自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之微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么简单的一句“也照顾好自己”,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尹从森吧。张总为了尹从森的事情,真是帮了太多忙。

帮Cindy关上房门,苏之微回到自己的房间。这大半年来,冰冷的冬天、无数的不分日夜的加班、生病,还有尹从森,留给了苏之微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她照着镜子,才惊觉青春对女人来说,真是太过短暂了。

苏之微打开房门,走到阳台上,海风习习吹来。沙滩上还是灯火通明,音乐声与欢笑声此起彼伏。

苏之微想起认识David那晚,那么畅快淋漓不顾一切地跳舞,在音乐与肢体的起伏中忘记了一切。

她不由得心里一动。

注释

[7]7.Tiffany,即蒂芙尼,美国著名珠宝品牌。

[8]8.A.O.C.,AppellationOriginControlee的缩写,即法国原产地命名。

海滩的重逢

苏之微换了衣服,人字拖、小短裙、丝缎的上衣和一条薄薄的纱巾。

临出门前,苏之微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指甲是修整得漂亮的宝石蓝,衬得肤色很白。三亚的空气清新潮湿,整座城市都散发着大海的味道。

越走近海滩越能感觉到空气中微咸的潮湿,在这样的环境里,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苏之微每次来都觉得不是工作而是在度假。这样的酒店,要是自己花钱住还真是挺要命的。

沙滩上的音乐声和人影越来越清晰。竟然又看见了窈窕女!还有几个她勉强记得住面孔的帅哥。不会吧!一个月了!他们是没走还是又来了?苏之微压抑不住心里的疑问。海滩上的热烈气氛霎时席卷了她,不管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跳舞的冲动压过了一切,再说,他们都长得那么好看,能够重新见面是一件快乐的事情。音乐就像兴奋剂,还没走到舞池,苏之微的心里已经在发痒了,整个人像充足电了一般跃跃欲试。

再走近点儿,发现David果然也在。David看到苏之微先是一愣,眼睛里流转过一种很是耐人寻味的神情,然后潇洒地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

苏之微冲他微笑着点点头,穿着拖鞋就杀进了舞池。窈窕女穿着低胸低得很夸张的裙子,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嘿!Stella!”

苏之微心想,这妞又喝大了。

窈窕女笑得妩媚:“你竟然又来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真见不到就太好了,小姐你无处不在很烦啊!

苏之微一边腹诽一边笑着答复:“是吗,萍水相逢一场,见不到也无妨。你们是一直都在?”

窈窕女眼神迷离地说:“是啊,整个冬天都会在。”

“整个冬天一直都住这里?”

窈窕女点头:“当然。”

苏之微心里简单地过了一下,他们过来一周就要准备60万元,一个冬天这么多人待在这里要花多少钱!

就算再有钱,为啥要在这里死花死花的?窈窕女看见苏之微吃惊的表情,乐开了花,咧嘴笑得开心得不得了。

苏之微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心里很不爽,找了个理由闪开,继续跳舞。

正在兴头上,音乐突然停了。David摆摆手:“散了,都回去睡觉。”海滩上所有的人连抱怨都没有,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各自散去,好像早已经司空见惯。苏之微愤懑不已地跟着大部队往回撤。

David走近她:“喝杯东西去?”苏之微正觉得有些口渴,可是一想起那一晚的龙舌兰,立刻脊背发凉。

David看着苏之微犹豫的样子,笑起来,善解人意地说:“不喝龙舌兰。”

苏之微想想,这个David,那天晚上也没干什么坏事,倒也不是坏人,严格说来应该算是正人君子了。

她没有拒绝。跟着David慢慢地走回酒店。海风好舒服,这一段路,苏之微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尽情地享受这样一个温暖的海滩之夜。

海风吹得人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在这样的夜晚,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仿佛都可以推心置腹。

David很配合地不发一言,眼角的余光看着苏之微,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David带着苏之微来到酒店的行政酒廊,酒廊在行政层的最高层。

上面是漫天星光,下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沉沉的大海。

夜深了,酒廊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其他客人。不易察觉的音乐声暗暗流动,望着窗外丝绒一般的星空与夜色,苏之微有些沉醉了。

知道自己见识有限又有些小虚荣,容易被各种不切实际的阵势与场面打动,她暗自警惕,告诫自己要清醒一点儿,这个David为什么要一再地约她呢,他身边大把的美女啊!

话又说回来,如果只是为了猎奇与尝鲜,那天晚上把她办了也是轻而易举的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苏之微实在想不通David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David,那天你直接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对吧?”David刚在服务员的帮助下,用雪茄剪剪了一段雪茄,点燃,吸一口,缓缓吐出,一脸享受的模样。

听到苏之微突然开口,他眯着眼睛说:“想问我什么?”

苏之微心想人太聪明其实很讨厌:“为什么记得我?”

再吸一口,David的脸在烟雾中有些模糊,他坏坏地一笑:“性感。”

苏之微惊讶于他的直截了当,反而不知道如何接话。

David收敛起笑容,诚恳地说:“这是实话。”

苏之微心头一口血差点儿没喷出来,真想抽自己耳光,什么问题不好问,偏问这个问题,不是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吗。“那个姑娘,以及我看到的海滩上的那些姑娘,都很性感。”

David吐了一口烟,笑了起来:“她们的性感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要吗?她们都有价码,而且都不便宜。”虽然早有模糊的预感,但苏之微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David瞥了一眼她傻乎乎的神情,说:“跟你跳舞的男孩也都有价码。”苏之微瞪着面前这个男人:“你是谁,你不是好人!”

“有需求就有供给,这很正常。”David面色平静地说。

苏之微脱口而出:“这是违法的!”

David玩味地望着她:“你情我愿,你凭什么说违法?”

“付费就是违法的!”

David哈哈大笑:“拜托,觉得送房子送车送首饰有问题吗?你的‘前任’男友不送你这些吗?”

“什么前任,我有男朋友!”David一副懒得和她废话的神情。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苏小姐。”明知和他对话怎么也讨不了口舌便宜去,好奇心依然压倒了一切。

“你们一住一个冬天,费用这么高,公司能正常运转吗?”

“你是想问,谁会出那么高价钱吧?”苏之微一边腹诽,人太聪明真的很招人厌!一边“嗯”了一声。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不方便出国,这里是他们最适合过冬的地方。他们在金字塔的顶端,富可敌国。”

苏之微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富可敌国”,那是有多富?比年薪720万还富?她重新认识了自己是个底层菜鸟的现实。对这个世界而言,她太无知了。

苏之微看着David一口接着一口地吸雪茄,欲言又止。她其实特别想问David是怎么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好像他干这行干得挺乐在其中的,又觉得太唐突,反而凸显了自己的幼稚可笑。

David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避开她的眼神:“不要看我,我也很烦的,每天都过着一样的生活。我现在看到女人就能想到她们裸体的样子,哪里应该瘦一点儿,哪里应该塞点儿东西…”

“别说了!恶心死了!”

David缓缓说道:“这三个月以来,生活毫无新意,你还算有点儿新鲜劲儿。”

苏之微“哼”了一声,“谢谢了,我要塞的地方也不少。”

David凝视着她的眼睛:“没想过,你是鲜活的。对,我没想过你裸体的样子,不过,我看过了。”

一句话把苏之微拉回了那个混沌的晚上和那个惊悚的早晨,龙舌兰和身边的男人,当下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David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是没做什么吗!你不是没录像吗!”苏之微索性心一横,大声质问道。

David无辜地说:“但我没说过我没看。”

真是遇上无赖了。苏之微心想,索性撕破脸好了:“那请问David先生,用您的专业眼光来看,我怎么样才能更值钱呢?”

“你跳舞的时候、生气害羞的时候、鲜活的时候更值钱。我这一个月一直在想,那天放你走是犯了个大错。”David火热的眼神不加任何掩饰,直直地看向苏之微。

在这样的眼神下,苏之微觉得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不自在,突然想起Cindy看见David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不由得说道:“你这个人真是火星来的!”

David大笑起来:“大部分人都习惯了骗和被骗,我只是说说实话,就被划为火星人。真是个奇怪的世界。”

苏之微心中一动,肆无忌惮地说实话——如果Elson你也能做到这样,我也许就不会这么辛苦。尹从森就像她内心深处一块永远都不会好的伤疤,每次回顾,都只能看到一片鲜血淋漓。

David看苏之微陷入沉思,皱起眉,不耐烦地说:“好了,别想你那个前男友了,你再想下去只会觉得我更好。”

人太聪明真是很烦人!苏之微蓦地起身:“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睡觉去了。你继续自恋吧!不奉陪了!”站起来就走。

David没起身,问了一句:“这次住多久?”

“因为有你在,我希望明天就走。”

看着烛光围绕下苏之微的背影,David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出了酒廊,苏之微抚着微红的面颊,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伸手去按电梯,电梯门立刻开了。打开的那一瞬,苏之微呆住了。

电梯里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竟然是张总抱着一个穿着紧身裙的高个儿美女在电梯里忘我地热吻,全然不知电梯的门打开了,也全然不知电梯门口站着苏之微。苏之微的双脚仿佛被钉住了,欲哭无泪。苍天啊大地啊,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跑?往哪里跑?!这一层就巴掌大的地方,光速也来不及啊。

这时,美女似乎觉察到他人的存在,推开了张总。

苏之微头也不敢抬,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张…张总…”

心里还在寻思到底要不要上那个该死的电梯。不提防被人从后面揽住腰,自然而然地,她被轻轻推到电梯里,是David。

苏之微不知是该谢他还是该恨他,硬着头皮站在电梯里张总和美女的身旁。

电梯里气氛诡异起来,气压更是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张总的眼神直直地看着David。

David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手还放在苏之微的腰上。苏之微的全身都僵住了,心里默默地数着楼层。

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却让人无比煎熬。这个电梯是坏掉了还是怎样!真是慢!太慢了!慢死你算了!电梯下了两层的时间,苏之微觉得漫长得像一年,她一动都不敢动,几乎疑心自己快要变成化石了。幸好张总和美女要下电梯了。

张总在电梯门口,回过头,看了看电梯里的David和苏之微。眼神定定地停留在苏之微的脸上,直到电梯关门。

David这才把手放下来:“你前男友?跟你一个公司的?你真是不怎么聪明。”苏之微还没醒过神来,脑海里全是张总和美女拥吻的画面。

David不耐烦地推推她:“好了没有!这种人你还想什么!不如想想我。”

苏之微回过神来:“什么和什么呀!他不是我男朋友!”

David寻思着说:“不是?嗯,那我的竞争对手还不少…”

苏之微的脑袋又无法思考了:“别胡说!你哪一层?!你好像不是跟我同一楼层的吧。”

David懒懒地说:“这么晚了,我去帮你检查一下房间。”不管苏之微怎么说,David就是一直跟着她,直到她的楼层。

苏之微抓狂地小声喊道:“无赖!”

David朝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是为你好,你小点儿声,被你同事听见你名节不保。”苏之微冲过去就把David往电梯里推。

David不躲不闪,一个反手就把苏之微拉到怀里,抱紧,抱得苏之微一点儿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别挣扎,你越挣扎,我越控制不住。”David沉重的喘息声在苏之微的耳边起伏着,他低低的声音在苏之微听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刺激与诱惑。

苏之微不敢动了。David把头低下来,深深地埋在她的头发里。整齐的胡茬儿,在苏之微的脸上留下了男人的触感。

安静下来,苏之微重新闻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有一种淡蓝色的奢华感。

David在酒店走廊上静静地坚决地抱着苏之微,两个人一动不动,时光仿佛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