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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飞沉声道:“你管不着!”

  高髻道人面上笑容一闪,道:“想必你就是了!”

  龙飞哼一声,道:“是又怎地?”

  高髻道人突地抬手一指南宫平腰边的绿鲨剑鞘,沉声问道:“你既是‘止郊山庄’的掌门弟子,这柄‘叶上秋露’,为何却被他得去?”

  龙飞全身一震,望了南宫平一眼,缓缓回过头来,道:“你管不着!”语声沉重,语声中已全无方才的锋芒。

  高髻道人冷笑道:“今日你师傅若是败了,不再回来,那么你可知道谁将是名震武林的‘止郊山庄’庄主!”

  龙飞身驱挺得笔直,动也不动,木立良久,突地扬声大喝道:“谁说我师傅不再回来!谁能将他老人家击败!不死神龙永生不死!”

  语声方歇,回声四起,只听四山响彻一片:“不死神龙,永生不死……永生不死……”渐渐微弱,渐渐消寂!

  突地,一声尖锐的冷笑,将四山已渐消寂的回声,一齐扫去!

  一个冷削、尖锐,而又极其娇脆的语声,一字一字地说道:“谁说世上无人能将不死神龙击败?谁说不死神龙,永生不死?”

  呼地一阵狂风吹过,吹来了一片乌云,也将这冷削尖锐的语声,吹送到四面远方!

  随着狂风与语声,峰头压下一阵寒意,南宫平、龙飞、石沉、王素素、郭玉霞,齐地心头一震,凝目望去,只见稀薄的云雾氤氲中,叶曼青有如仙子凌波,飘然而来,双掌之中,赫然分持着两柄精光闪闪的长剑,雾中望去一柄光芒如火,一柄碧如秋水,竟是数十年来,与不死神龙寸步不离的武林名剑“叶上秋露”!

  龙飞看了叶曼青一眼,不由目光尽赤,须发皆张,大喝一声,狂奔到她面前,惨呼道:“师傅呢?我师傅呢?”

  叶曼青冷冷道:“你师傅此刻在哪里,你总该知道吧!”

  龙飞身驱摇了两摇!

  南宫平面容蓦地变得惨白!

  石沉有如突地被人当胸击了一拳,目光呆滞,全身麻木,连在他身边的王素素娇唤一声,晕倒在地上,他都不知道。

  郭玉霞花容失色,娇驱微颤,四个青衫妇人手持长剑,一齐拥到叶曼青身边!

  高髻道人一手抚剑,口中喃喃低语:“不死神龙终于死了!”回首望了望那紫檀棺木。

  “不死神龙终于死了……”

  语声迟缓低沉,亦不知是惋惜?抑或是庆幸?是高兴?抑或是悲叹?

  叶曼青明眸如水,静静地凝注着他们。

  龙飞突地厉喝一声:“你害死了我师傅,还我师傅命来!”势如疯虎,向前扑去。

  石沉、郭玉霞身形齐展,南宫平向前跨了一步,忽地望了望那高髻道人,又倏地退到紫檀棺木旁边,手抚腰边绿鲨剑鞘,双目中不禁流下泪来。

  龙飞双掌箕张,扑到叶曼青身前,一掌抓向她面门,一掌抓向她手中长剑。

  只听叶曼青一声冷笑,眼前一阵剑光耀目,四柄青钢长剑,剑花错落,已有如一道光墙般,照在他面前,叶曼青娇躯微退,双掌一合,将两柄长剑,一齐交到右手,口中突地冷喝一声:“金龙在天!”反手自怀中取出一物,向天一挥,金光闪闪,赫然竟是一柄黄金所铸的龙柄匕首。

  她左掌五指,圈住两柄长剑的剑柄,右掌向天一挥,缓缓落下,将那金龙匕首,齐眉举在面前,口中又冷喝道:“群龙授命!”

  龙飞抬目一看,面容惨变,双拳紧握,呆立半晌,心中似乎在决定着一件十分重大之事。

  高髻道人目光闪动,口中又自喃喃低语:“金龙密令,又现江湖……嘿嘿!”

  忽见龙飞连退三步,扑地一声,拜倒在地,但满面俱是愤恨怨毒之色,显见是心中极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拜!

  叶曼青冷笑一声,四个青衫妇人掌中之剑,一齐垂下!

  只见叶曼青莲花轻移,从四个青衫妇人之间,缓缓走了出来,每走一步,掌中两柄长剑互击,发出“叮”地一声清吟,划破这峰头令人窒息地沉寂。

  郭玉霞悄悄走到龙飞身边,俯首道:“金龙密令,虽在她手中,但是……”

  叶曼青目光转向郭玉霞,眼波一寒,右掌一反,本是齐眉平举的匕首,便变得刃尖向下,口中冷冷道:“你不服么?”

  郭玉霞凝注着她掌中的匕首,缓缓道:“服又怎样?不服又怎样?”

  龙飞跪在地上,此刻面色突又一变,回首望了他妻子一眼,颤声道:“妹子,你怎能这样……”

  郭玉霞柳眉一扬,大声喝道:“她杀了我们的师傅,偷去他老人家的密令和宝剑,难道我们还要听命于她?”

  石沉方自扶起了晕倒在地上的王素素,忽见眼前人影一闪,郭玉霞已站在他面前,道:“三弟,四妹,你们说,该不该听命于她?”

  石沉目光抬处,望了望那柄金龙匕首,默然垂首不语。

  郭玉霞银牙一咬,掠到紫檀棺木边的南宫平身前,颤声道:“五弟,你最明事理,‘金龙密令’虽是‘止郊山庄’的至宝,可是如此情况下,我们若还要听命于她,岂非没有天理了么?”

  南宫平面容木然,抬起目光,有如两道冷电射到叶曼青身上!

  叶曼青一直冷眼望着郭玉霞,此刻突地冷笑一声,缓缓道:“金龙密令已现,你等还要抗命,难道不死神龙方死,你们便已忘了拜师前立下的重誓么?”

  郭玉霞鬓发已乱,额角亦微现汗珠,她善变善笑,无论遇着什么重大变故,都能在谈笑之间解决,但此刻神情却这般惶恐,似乎早已预料到叶曼青将要说出的话,必定对她十分不利!

  龙飞再次转首望了他妻子一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缓缓道:“金龙密令,既然已在你手中,我已无话可说。”

  叶曼青冷笑一声,道:“你倒还未曾忘记你师傅的教训!”

  龙飞垂首道:“认令不认人……”突地仰首厉喝道:“但是你杀了我师傅,我……”语声哽咽,语气悲激,再也说不下去。

  南宫平神色不变,缓缓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嫂溺叔亦援之以手,吴汉为大忠而灭恩义,是以前堂杀妻,盖事态非常,变应从权,不可拘束于死礼,此乃古人之明训!”

  郭玉霞双眉一层,道:“我心里想说的话,也就是这些。”

  龙飞大声道:“极是,极是!”

  叶曼青明眸之中,突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道:“你可知道我要……”

  南宫平微一摆手,截断了她的话头,他神色虽安详,语声虽沉缓,但其中却似是含蕴着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慑人之力!只听他缓缓又道:“金龙密令,虽已在你手里,但此中必有一些此刻尚不知道的理由,否则以师傅之为人,必定早巳将此令毁去,绝不会让它留于你手,你不妨将他老人家所留交的话,说来听听!”

  叶曼青眼帘微合,突地长叹一声,缓缓道:“到底只有你知道不死神龙心意!”

  郭玉霞双目一张,大喝又道:“口说无凭,你所说之话,我们也分不出真假--三弟,四妹,这女子害死了师傅,我们若还不替他老人家复仇,还能算是人么?”

  石沉霍然抬起头来,双拳紧握。

  突听叶曼青冷笑一声,缓缓道:“口说无凭么……”将匕首衔在口中,又自怀中取出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纸笺,纤指微扬,将这方纸笺,抛在龙飞面前。

  郭玉霞身形一层,口中喝道:“我来看!”

  她飞掠而至,正待拾起地上的纸笺,突觉胁下微微一麻。

  叶曼青右掌食中两指,轻轻捏着金龙匕首的刃尖,玉手轻拈,已将匕首之柄,抵在她胁下“藏血”大穴上,口中冷冷喝道:“你要做什么?”

  郭玉霞道:“师傅的遗命,难道我这做徒弟的还看不得么?”她口中虽在抗声而言,但身躯却不敢动上一动。

  叶曼青道:“你先退七步!”

  郭玉霞怒道:“你算什么,敢来命令我!”话未说完,只觉右边半身,一阵麻痹疼痛,不由自主地身形后退,果然一连退了七步!

  第二回 金龙密令

  郭玉霞一心要取得那方纸笺,满心急切,是以才会疏于防范,而受制于叶曼青手下,此刻心中又急又怒,又是不服,只觉一口气噎在胸中,再也咽不下去,嘴唇动了两动,却说不出话来。

  龙飞爱妻心切,蓦地长身而起,轻轻捉住她手腕,触手之下,一片冰冷,有如大雪之下,身穿单衣之人的手足一样,他不禁大惊问道:“妹子,你……你觉得还好么?”

  郭玉霞嘴角勉强泛起一丝笑容,颤声道:“我……我……还好!”突地将嘴唇附在龙飞耳边,低声道:“你快去看看那里面的话,若是对我们不利,就不要念出来!”

  龙飞愕了一愕,呆呆地瞧了他妻子半晌,似乎对他妻子的心情,今日才开始有了一些了解。

  叶曼青冷笑一声,道:“不看师傅的遗命,却先去安慰自己装模作样的妻子,哼哼--”

  龙飞面颊一红,缓缓回转身,方待俯身拾起那方纸笺!

  哪知叶曼青左腕一沉,已将那方纸笺,挑起在“叶上秋露”的剑尖上!

  龙飞浓眉一扬,道:“你这是作啥?”

  叶曼青冷冷道:“你既不愿看,我就拿给别人去看!”

  她目光轻轻一转,便已在每个人面上都望了一眼,似是在寻找宣读这方纸笺的对象,然后笔直地走到王素素面前,缓缓道:“你将这张纸笺拿下去,大声宣读出来!”

  王素素惊痛之下,晕迷方醒,面容仍是一片苍白,偷偷望了郭玉霞一眼,轻声道:“师傅的遗命,你为什么要叫我来读呢!”一面说话,却已一面伸出纤细而娇小的手掌,自剑尖上取下那方纸笺,又自迟疑了半晌,望了望石沉,又望了望南宫平,终于缓缓将它展开。

  叶曼青道:“大声地念,一字不漏地念!”

  郭玉霞、龙飞对望了一眼,龙飞只觉她手掌越发冰冷,不禁长叹一声,轻声道:“凡事俱有天命,你何苦这样患得患失!”

  郭玉霞眼帘一合,突有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龙飞紧了紧手掌,只听王素素已一字一字地朗声念道:“余与叶秋白比剑之约,已有十年,胜者生,败者死,双方俱无怨言,亦无仇恨,余若败而死,乃余心甘情愿之事,尔等切切不可向‘丹凤’门下寻仇报复,否则便非余之弟子,执掌‘金龙密令’之人,有权将之逐出门墙!”

  她似是因为心情紧张,又因太过激动,此刻虽然极力抑制,语声仍不禁微微颤抖。

  念到这里,她长长透了口气,等到她起伏着的胸膛,略为平静了一些,方自接口念道:“余之弟子中,飞子入门最早,又系余之堂侄,忠诚豪爽,余深爱之,惟嫌太过憨直,心直而耳软,是其致命之伤,是以不能成大业,执大事。”

  她语声微顿,秋波微转,悄悄望了龙飞一眼,龙飞却已沉重地垂下头去。

  王素素眼帘一合,似是深恨自己多看了这一眼,垂手念道:“沉儿木讷坚毅,素素温婉柔顺……”她面颊一红,伸手轻轻一抚鬓边被风吹乱了的发丝,方自轻轻接口道:“惟有平儿,出身世家,自幼钟鸣鼎食,却无矜夸之气,最难得是平日寡言而不露锋锐,且天资极高,余已决意……”

  突听一声娇唤,郭玉霞竟放声痛哭了起来,龙飞长叹一声,轻轻将她揽入怀里,只听她放声痛哭道:“我替‘止郊山庄’做了那么多事……他老人家在遗言里竟提都不提我一句。”

  龙飞浓眉深皱,沉声道:“妹子,你今日怎地会变的如此模样?”

  郭玉霞抬起头来,满面泪痕,颤声道:“我……我心里实在太……太难受,这些年来,我们为他老人家埋头苦干,可是……可是我们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叶曼青轻蔑地冷笑一声,不屑地转过头去,却仍然紧紧守护在王素素身侧。王素素呆呆地愕了半晌,幽幽叹息了一声,又自念道:“余已决意将数十年来,与余寸步未离之‘叶上秋露’,以及护守神棺之责,交付平儿,直至棺毁人亡。”

  她柳眉一皱,像是不懂其中的含义,沉吟半晌,重复了句:“直至棺毁人亡!”

  王素素又念道:“余生平还有三件未了心愿,亦令平儿为我一一了却,这三件事余已转告叶曼青姑娘。”她不禁又顿住语声,抬头望了叶曼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