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妹妹。”岑颂宜给胖猴介绍。
胖猴始终看着岑芙,总觉得眼熟,然后想起她是咖啡店那个,一拍脑袋刚想说:“哎!你……”
“倒水。”许砚谈不紧不慢的嗓音骤然打断。
胖猴白了他一眼,“你没手啊。”然后默默拿杯子给他倒了半杯柠檬水。
做完一系列动作后,岑颂宜已经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我妹妹是崇大这届大一的,带她过来吃个饭,你们都认识认识。”岑颂宜说着,余光瞥了一眼她。
“我听姐姐说,姐夫在学校非常优秀。”
岑芙放下手机,非常懂事地举起柠檬水,小声说:“以后还请姐夫多关照。”
说完抿了口水,放下。
小女生这一声声“姐夫”把胖猴都听懵逼了,他打量一眼岑颂宜和自己兄弟,用眼神问他:你跟系花什么时候好上的??
人家妹妹这姐夫都叫上了。
许砚谈虚虚握着玻璃杯,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磨挲着杯壁,目光直勾勾盯着岑芙,意味莫测。
压根不搭理她这茬,全当没听见。
这桌的气氛陷入一阵寂静。
岑芙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头不敢抬,整个人困入窘迫的境遇。
反正这些话是妹妹自愿说的,岑颂宜事不关己似的,始终挂着笑。
许砚谈手指一弹,盛着水的玻璃杯被他推到一边。
最后他也没回应岑芙那两句话,开口知会胖猴:“愣着干嘛,点菜。”
胖猴招呼过来服务生,把菜点了。
这顿饭这才能进行下去。
点完菜,胖猴有些后知后觉地说:“刚才那个服务员像是我们学校的,就我们专业。”
“前两天还见过。”
“没想到在这儿打工呢。”
“现在学生兼职常见。”许砚谈鲜少搭话了。
不知怎的,在下一句话说出之前,他勾了下唇角。
岑芙倏地蹙眉。
不好——
下一刻,许砚谈抬眼看着岑颂宜,语气随便地问:“你妹呢。”
“也在外边兼职么。”
扑通——
她的心跳骤然停滞了,岑芙双腿僵直,血液倒流。
她抬起头,眼神染上几分焦急局促,望向许砚谈。
可是这次,他半分眼都没有施舍给她。
“嗯?没有啊,我和我妹生活费还是足够吃喝的,干嘛受那个累去。”岑颂宜虽然对他这问题感到意外,不过还是抓着话题尽量多和他说话:“我就是偶尔进进剧组,不过好像这也算兼职?”
胖猴说:“颂宜美女,你下一部剧什么时候上,我们都给你捧场。”
“下个月有个偶像剧,不过我就演了个配角,戏份不多。”
“害!这才哪到哪,以后肯定都演主角!”
岑芙扶着桌子起身,跟岑颂宜小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然后僵直着后背离开这一桌。
她走向卫生间,紧张的表情才一点点松弛下去。
岑芙冷静下来思索了几步逻辑,眸色一点点沉下去。
这个许砚谈已经认出她了。
刚才故意提及打工的事。
是在报复她。
因为她来来回回对他叫“姐夫”的行为。
她惹他不快,他就拿这个试探威胁她。
而她的反应已经完全暴露了。
并且通过岑颂宜的回话,让许砚谈确定打工这件事是她的软肋和隐瞒。
“哗——”
水龙头里的温水倾泻而出,浇在她细腻的手背上。
密密麻麻犹如被野兽暗中盯上审视的恐惧感袭来。
她在他眼皮底下战战兢兢的模样宛如猛虎爪下玩弄的小动物。
这个人真的不能惹。
岑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呼几口气冷静下去。
离开已经有阵时间了,她转身走出卫生间。
双脚刚踏出卫生间,岑芙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她偏头。
许砚谈就靠在她几步之外的走廊尽头窗边,一手捏着烟,一手握着手机。
像是刚挂电话。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眼。
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
许砚谈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一步步走向她。
岑芙难以动弹,仿佛被黏在原地似的。
他走到她面前,顷刻间,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笼罩了她。
两人几乎没有这么近过距离,岑芙嗓子眼都发抖,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让她不快,于是就这么瞪着他。
许砚谈抄着裤兜,锐利的目光含着嘲弄。
他嗓音十分低沉,刚抽完烟,尾音有股朔漠沙石的细粝感,“见着人了,不叫姐夫?”
而后,许砚谈搭上一声轻笑。
“刚才不叫得挺欢?”
作者有话说:
许砚谈:叫我姐夫是是吧,还翻来覆去的叫,再叫你好日子没了^^
岑芙:(被威胁了哭唧唧)
第9章 Anecdote
Anecdote:9.
许砚谈这个人令人后怕和火大的地方就在于,你根本猜不到他到底什么时候是认真的。
他能懒洋洋笑着说威胁的话,也能冷着脸逗乐子。
现在,他俯下身,更压下来。
右脚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岑芙用这样细微的动作试图拉开与他的距离,夺回些呼吸的勇气。
她人瘦瘦矮矮的,许砚谈靠得近,一米八七的高个子与岑芙形成了鲜明的体型差。
岑芙不得已必须仰着头看他。
视线里,许砚谈盯了他几秒,然后直起腰身拉开距离,“我说怎么上次连打个电话都管。”
“原来是‘小姨子’。”说到后三个字时,他故意拉长音,揶揄意味十足。
岑芙心中一动。
等等。
他说的是在咖啡馆,他调侃自己“意见挺大”的事。
……这么说。
她心中泛起庆幸。
许砚谈只是想起了她咖啡店店员的身份!
真是恶劣境遇中的好消息。
岑芙默默退散掉眼中的气愤。
抬腿,主动往前迈一步。
许砚谈没动,却瞧着她凑上来的动作,挑动了眉梢。
再抬头,她框架眼镜后那双明泓的鹿眼饱含祈求。
几缕服软,几寸恳求,包融在那仿佛会说话的眸子里。
可怜巴巴又无辜至极。
岑芙仰望着他,对他人装怂求饶的这副姿态早就信手拈来。
“姐…学长,”她改掉称呼,双手合十在唇边,恳求他:“能不能请你跟我姐姐保密,关于我在咖啡店兼职的事。”
“我家里管得严,一直想让我老老实实学习,我是瞒着他们的。”
说到这儿,岑芙的小心思在心里拐了个弯,煽动眼睫,“我出去兼职攒钱,其实是为了给我姐姐准备生日礼物啦。”
许砚谈那双毫无波澜的丹凤眼里印着她这可怜模样,很“配合”地拖出一声:“哦?”
岑芙心里跺脚。
根本没法根据这人的语气和言语判断他的态度啊!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你也知道我姐姐眼光高……我想给她准备的礼物有些贵,我生活费不够,只能出去兼职了。”
“如果她知道我打工,肯定要问我原因的。”
既然他没有明摆着拒绝过这门联姻,又在学校里是岑颂宜的暧昧对象。
岑芙就赌,赌许砚谈多少会在意岑颂宜,“我想在她的生日party上给她个惊喜,拜托你保密啦。”
“想我帮忙?”许砚谈抬起下颌,品味着的同时露出几分思索。
岑芙连忙点头:“对对对。”
下一刻,他重新垂下眸子,又翘起了嘴角,“你能给我什么?”
她挂在脸上的笑顿了顿,一时间没明白。
许砚谈睨着她,轻描淡写又颇感遗憾地摇摇头,用最缓慢的语气磨着她:“你可能不是很了解我。”
道貌岸然,恶劣至极。
“想请我帮忙,得拿东西来换。”
“小姨子同学,你得开出令我心动的条件啊——”
“可…”岑芙急切下吐出一字。
许砚谈侧身,作势要走,他偏着眼,唇角的旋涡愈深:“我可不管你什么理由。”
浮在表面上的笑,深处是最薄凉的骨性。
岑芙眼见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原本快打成的算盘倏然散了架。
她盯着那挺直颀长的背影,眉头越蹙越紧。
这人……!果然不好糊弄。
……
许砚谈回到他们那桌,在胖猴身边坐下。
“你打个电话这么久,菜都快凉了。”胖猴招呼他赶紧吃。
岑颂宜清楚许砚谈花边不断的私生活,现在在外人眼里作为他的头号暧昧对象,多少会生出几分占有欲。
“不会跟哪个女生煲电话粥去了吧。”她带着几分醋意问。
“嗯。”许砚谈撩都不撩她一眼,举起筷子加了块糖醋鱼,摆着平常那副挎脸没什么情绪:“小姑娘跟我要这要那呢。”
岑颂宜脸色刷的变了,没想到他还真有没断的暧昧对象。
胖猴嘿嘿一乐,只以为对方是跟许砚谈要包要首饰一类的,“喜欢就给人买啊,小姑娘最好哄了。”
“反正那点玩意儿在你眼里不过洒洒水啦——”
“就你懂。”他咽下一口鱼肉,乜斜胖猴道:“吃饭。”
岑颂宜顿时没什么食欲了,她抬头望了望,忽然想起个人:“对了,砚哥,你回来的时候看见我妹了吗?”
许砚谈没吱声。
“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她叹了口气,把心里憋着的不满发泄出来:“带她吃个饭就是费劲。”
想着许砚谈花边那么多,岑颂宜生怕自己表现不好在他心里减分,试探着找补刚才的尴尬:“我妹从小就缺根筋,要是说了什么没心眼的话,你别放心里。”
“她就一个不懂风情的傻书呆子。”岑颂宜笑一声,语气轻飘飘的。
盛着橙汁的玻璃杯被他端起,许砚谈抿了口甘甜的果汁。
从杯口偷溜下的一串汁水沁入他拇指纹路缝隙。
他伸手去抽纸巾的这半秒间,偏眼睥斜了眼岑颂宜。
把“傻书呆子”这个词和方才在走廊凑跟前在自己耍心眼儿的小姑娘合了合。
许砚谈动了动唇线,很淡。
*
之后的这段日子,岑芙一直在胆战心惊中度过。
岑颂宜以及妈妈每次发来微信或者打来电话,岑芙都要被吓一次,生怕对方过来第一句就质问她怎么敢瞒着家里出去打工,偷着挣那个钱为了干什么。
因此,她好几次晚上做噩梦惊醒。
每一次被吓得后背冷汗,岑芙对许砚谈的怨懑就更深一分。
岑芙不是什么不管对方如何都愿意自始至终保持善良的羔羊性格。
从小到大,经过那么多事,她早就对岑颂宜耗光了姐妹之间的好感,靠着一份血亲维持着表面关系。
自从知道许砚谈跟岑颂宜的关系,她对许砚谈就更没了好感。
跟岑颂宜有关的一切,都让她想要避而远之。
上次吃完饭回去,岑颂宜就差把所有邪火都发泄在她身上了。
“下次不会说话就少说!你没看他压根不理你嘛。”
“早知道他根本不爱搭理你,我就不带着你了,净帮倒忙。”
“下次有他的场合,你就别跟着了。”
可她不知道,表面很惭愧的岑芙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恨不得这辈子永远没机会见到他!
可是,自己打工的把柄捏在许砚谈手里,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像是一座休眠的活火山。
谁知道下次灾难什么时候来。
如果让妈妈知道她偷偷兼职,不仅干不下去,估计连她挣的钱都要一并收走。
美名曰:她还小,不能让她手里拿这么多钱,谁知道会不会去干什么坏事。
那都是她计划寒假搬出那个家的启动资本。
非常重要。
9月27日。
岑颂宜的生日。
她毫无意外的没被自己的姐姐邀请去生日派对。
岑芙坐在桌子前靠着手臂发呆,手机里的朋友圈亮着岑颂宜最新发的照片,拍的是高档包间的一隅。
“Happy Birthday!”的彩旗横幅,ins风的玻璃茶几上摆着未开的昂贵香槟。
她通过这一张照片就能想象到岑颂宜的生日派对上会是什么场面。
堆起来的礼物,簇拥不断的祝福,酒醉金迷,狂欢游戏。
彩色屏幕光在她漆黑的瞳仁里融做一团,岑芙半垂着眼睫,良久,把黑框眼镜摘下捂着发酸的眼睛休息。
她正揉着太阳穴,侧耳忽然听见宿舍门被推开。
岑芙偏头,眯起眼睛看向门口。
纤纤风尘仆仆进来,今天的发型是披肩双马尾,带了几缕灰色的挑染假发。
她刚下选修课,不知道这么急着做什么。
纤纤把书扔到自己桌子上,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哟,今天你姐生日?”
岑芙在这两周间时不时地跟纤纤透露了一些关于自己家里的情况。
虽然她知道的不多,但是纤纤总结出一点:绝世帅哥的暧昧对象,表演系系花,是个对妹妹不好,招人讨厌的女的。
“服了,她生日都不带着你玩啊。”纤纤环胸,小嘴又撅起来了。
“无所谓。”岑芙把眼镜戴上,悄悄吐下舌头,“我也没给她买礼物呀。”
“不买!不值得给她花钱,你买了没准她还要嫌弃不是什么好东西。”纤纤拉住她胳膊,“走!咱也玩儿去!”
岑芙看了一眼还没做完的题,有些犹豫:“去哪儿?”
“该放松就放松,我朋友说要去最近一个新开的唱跳酒吧坐会儿。”
她想了想,更不解了,“你…什么时候对唱跳感兴趣了?”
纤纤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
半个小时后。
岑芙坐在这个“唱跳酒吧”里,简直快受不了了。
传统的迪厅,酒吧,前段时间她那个在港厦的堂哥带她玩过,该见过的场面她都见过。
但是……
下一刻,岑芙眼前台上伴随着DJ舞曲热舞的帅哥,突然随着鼓点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半袖一撕两半,令人血脉偾张的胸腹肌肉瞬间暴露在在场所有女顾客的眼里。
拥挤的酒吧内倏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和欢呼,岑芙的耳朵差点被刺聋了。
身边的纤纤和朋友握着手尖叫:“啊啊啊啊啊——”
dancer帅哥戴着黑色棒球帽,昏黄色的灯光从上至下,他低着头跳舞,只能看见线条刚硬的下颌线和鼻唇。
帅哥摇晃着头,露出一抹坏笑,搭配着他鼓动的八块腹肌,顿时女顾客们就都疯了。
她们这一桌还是vip内场座,岑芙脸耳都躁得慌,在dancer帅哥手摸向裤子的时候频频低头。
这冲击有点大吧!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岑芙吓了一跳。
就在她们面前这块跳舞的小哥忽然走近,在众多手机拍摄的镜头下,把自己的发光手环套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动作完毕,小哥顺着捏了捏她的掌心,对岑芙痞气一笑。
旁边的姐妹们又开始叫。
“蝴蝴!给我嗨起来!!”纤纤看着这些肌肉帅哥太躁了,抄起一瓶冰啤酒狂炫。
“你悠着点!”岑芙扯着嗓子在这吵闹地方提醒她。
酒吧音乐声音太大,岑芙耳根疼,又过了一首歌,她趁机溜出迪厅,打算去卫生间清静清静。
走廊里依旧弥漫着酒吧中心的气氛,虽然禁烟,可岑芙总觉得随处都烟雾缭绕的十分暧昧。
她走到一半看见了楼梯口和卫生间的标识。
下一刻她迎面差点撞上一人,岑芙在差点栽到对方那敞开外套里的胸肌前一秒刹住脚。
她抬头,发现就是给自己套手环的dancer帅哥。
没了音乐舞蹈的加持,面对面近距离这么看他,似乎也只是普通清俊的长相。
与许砚谈那张帅得有些过分的脸比起来还是……
岑芙在想到许砚谈三个字的瞬间愣了愣。
想什么呢!!晦气!
dancer小哥指了指她的手环,语气低沉暧昧:“里面写着我的微信。”
“啊,我…”岑芙没被这么搭过讪。
“今天有活动,新会员折扣不错,需要我的话一晚上下来也不贵。”工作在女性向的酒吧,这些帅哥都很会各种技巧,知道岑芙这样的小女生大概需要什么。
他说完,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发。
手刚伸出去,忽然一声咳嗽传出。
小哥和岑芙双双看向声源处。
他们两米之外的楼梯口,站着俩人。
巧了,都是熟人。
dancer小哥看见胖猴,知道是这家酒吧的小老板之一,赶紧戴上帽子返回了舞池。
剩下岑芙一个人杵在那儿,看着许砚谈。
人都傻眼了。
许砚谈黑半袖黑短裤,一双球鞋十分干净。
露在外面的腿部和手臂肌肉漂亮结实。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会出现在这种女性场所。
胖猴得到许砚谈眼神知会,最后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吹了声口哨往楼上去了。
许砚谈也没动,就站在原地,看着她。
半晌,他歪头,耷拉着的丹凤眸露出顽劣,似乎在说:撒谎被我逮着了吧。
“过来。”许砚谈开口。
声音不大,却能精准的穿进她的耳朵里。
岑芙知道自己逃不过,硬着头皮走过去。
在他面前保持安全距离站住,低着头装死。
许砚谈的视线在她手腕上那还闪着光的手环上一扫而过。
“今天是岑颂宜生日吧。”
“来,告诉告诉我。”他低头与她平视,偏看向门内迪厅里正在狂欢的人们,看向那几个热舞男,“你给你姐重金挑选的礼物,在哪儿呢?”
绯红和热从耳根漫进雪颊,她额头和后颈冒出一层汗。
岑芙窘迫不已,没想到当时撒的谎能今天被当场拆穿。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捧着攒钱买的礼物,在岑颂宜的派对现场。
就算去不了,只要今天不出现以这种场面遇见他,她都还有得话术可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