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沉吟着,道:“就算昨天晚上有人搬来,也不会忽然一下子搬来这么多家。”
林太平道:“何况,这附近根本连住人的地方都没有。”
燕七道:“只不过露天下也可以起火的。”
郭大路道:“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多人到这里来起火呢?难道真闲得没事做了?”
只听一人缓缓道:“你们在这里猜,猜到明年也猜不出结果来的,为什么不自己出去看看。”
王动正施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郭大路第一个迎上去,抢着问道:“你已出去看过了?”
王动道:“嗯。”
郭大路道:“烟是从哪里来的?”
王动道:“火。”
郭大路道:“谁起的火?”
王动道:“人。”
郭大路道:“什么样的人?”
王动道:“有两条腿的人。”
郭大路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这样问下去,问到明年也一样问不出结果来的,还是自己出去看看的好。”
王动道:“你早该出去看看了。”
富贵山庄的后面是山脊,根本就无路可通,前面的山坡上,竟在一夜间搭起了八座巨大的帐篷。
帐篷的形式很奇特,有几分像是关外牧民用的蒙古包,又有几分像是行军驻扎用的营帐。
每座帐篷前,都起了一堆火。
火上烤着整只的肥羊,用铁条穿着,慢慢地转动。
一个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将已调好的佐料,用刷子刷在羊身上,动作轻柔而仔细,就像是个母亲在为她第———个婴儿洗澡一样。
烤肉的香气,当然比花香更浓。
早餐的桌子上也有肉。
他们刚从外面转丁一圈回来,本该都已经很饿。
但除了郭大路外,别人却好像都没有什么胃口。
每个人心里都有数,那些帐篷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搭在这里的。
这些人既然能在一夜间不声不响的搭起八座如此巨大的帐篷来,世上只怕就很少还有他们做不到的事了。
燕七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又有麻烦来了。”
红娘子目中也充满了忧郁之色,道:“而且这次的麻烦还不小。”
燕七道:“却不知这次的麻烦是谁惹来的?”
郭大路立刻道:“这次绝不是我的。”
燕七道:“哦?”
郭大路道:“我还惹不起这么大的麻烦来。”
他忽又笑了笑,道:“我这人一向是小麻烦不断,大麻烦没有。”
燕七道:“你怎么知道这次麻烦是大是小?”
郭大路道:“若不是为了件很大的事,谁肯在别人门口搭起这么大的八座帐篷来?”
燕七道:“但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看不出有什么麻烦。”
郭大路道:“你看不出?”
燕七道:“人家只不过是在外面的空地上搭了几座帐篷,烤自己的肉,又没有来惹我们。”
郭大路道:“你看没有麻烦?”
燕七道:“嗯。”
郭大路道:“刚才是谁说又有麻烦来了的?”
燕七道:“我。”
郭大路道:“你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燕七嫣然一笑,道:“因为这地方太闷了,我想跟你抬抬杠。”
郭大路道:“我若说没有麻烦呢?”
燕七道:“我就说有。”
郭大路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样子我想不跟你抬杠都不行。”
燕七笑道:“答对了。”
一个女人若想找她的丈夫抬杠,每一刻中都可以找得出八次机会来。
但抬杠有时也不是坏事,那至少可以让看他们抬杠的人心情轻松些。
所以他们一抬杠,别的人都笑了。
红娘子笑道:“不管怎么样,至少人家现在还没有找上我们,我们何必自找烦恼?”
只可惜现在已用不着他们去找,烦恼已经进了他们的门了。
门外已有个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这人很高、很瘦,身上穿着件颜色很奇形的长衫,竟是惨碧色的。
他脸色也阴沉的像是衣裳一样,一双眼睛却黯淡无光,像是两个没有底的洞,连眼白和眼珠都分不出,竟是个瞎子。
但他的脚步却很轻,就好像在脚底下生了双眼睛,不会踩着石头,更不会掉进洞。
他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了进来,脸色虽阴沉,神态却很悠闲。
郭大路忍不住,问道:“阁下是不是来找人的?找谁?”
碧衫人好像根本没听见。
郭大路皱着眉,道:“难道这人不但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
墙角下的花圃里,夏季的花开得正艳。
这碧衫人沿着花圃走过去,又走了回来,深深的呼吸着。
他虽已无法用眼睛来欣赏花的鲜艳,却还能用鼻子来领略花的芬芳。
也许他能领略的,有眼睛的人反而领略不到。
他沿着花圃,来回走了两遍,一句话没说,又慢慢地走了出去。
郭大路松了口气,道:“看来这人也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只不过到这里来闻闻花香而已。”
燕七道:“他怎么知道这里有花?”
郭大路道:“他鼻子当然比我们灵得多。”
燕七道:“但他是从哪里来的呢?”
郭大路笑道:“我又不认得他,我怎么知道?”
王动忽然道:“我知道。”
郭大路道:“你知道?”
王动点点头。
郭大路道:“你说他是从哪里来的?”
王动道:“从帐篷里。”
郭大路道:“你怎么知道?”
王动的脸色仿佛很沉重,缓缓道:“因为别的人现在根本已不可能走到这里来,我们也没法子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郭大路道:“为什么?”
王动道:“因为那八座帐篷已将所有的通路全都封死了。”
郭大路动容道:“你是说他们在外面搭起那八座帐篷,为的就是不让别的人到这里来,也不让这里的人出去?”
王动不再开口,眼睛盯着外面的花圃,神情却更沉重。
郭大路忍不住也跟着他回头瞧了一眼,脸色也立刻变了。
本来开得正好的鲜花,就在这片刻之间,竟已全都枯萎。
嫣红的花瓣竟已赫然变成乌黑色的,有风吹时,就一瓣瓣落了下来。
郭大路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放的毒?”
王动道:“哼。”
郭大路道:“难道这人是条毒蛇,只要他走过的地方,连花草都会被毒死?”
王动道:“只怕连毒蛇也没有他毒。”
燕七道:“不错,我本来以为那无孔不入赤练蛇已是天下使毒的第一高手,可是他和这个人一比,好像还差了很多。”
郭大路道:“还差很多?”
这句话并不是问燕七的,他问的是红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