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也看见过幸运的人,但他们的幸运,却都是用他们的智慧、决心和勇气换来的。

  幸运就像是烙饼一样,要用力去揉,用油去煎,用火去烤,绝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幸运的人就像是新娘子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一定会被人多瞧几眼。

  无论多平凡的人,一旦做了新娘子,就好像忽然变得特别了。

  王动、林太平、红娘子三个人站做一排,盯着燕七,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脸。

  燕七的脸已被看得像是刚摘下的山里红,红得发烫,忍不住垂下头,道:“你们又不是不认得我,盯着我看什么?”

  红娘子嫣然道:“因为你实在已经比以前好看三千六百倍。”

  燕七的脸更红,道:“但我还是我,这一点都没有变。”

  王动道:“你变了。”

  燕七道:“什么地方变了?”

  林太平抢着道:“你以前是我的朋友,现在却已变成我的嫂子,以前你是燕七,现在却已经变成了郭太太,这变得还不够多?”

  燕七咬着嘴唇,道:“我还是燕七,还是你们的朋友。”

  红娘子吃吃笑道:“但这个燕七至少已经比以前干净多了。”

  郭大路忍不住插口道:“答对了,她现在每天都洗澡。”

  他的话刚说完,红娘子已笑弯了腰。

  燕七狠狠瞪了他一眼,红着脸道:“你少说几句话行不行?又没有人当你哑巴。”

  红娘子失笑道:“若能少说几句话,就不是郭大路了。”

  郭大路干咳了两声,挺起胸,道:“其实我现在也变了,你们为什么不看我?”

  王动皱着眉,道:“你什么地方变了?我怎么看不出?”

  郭大路道:“我难道没有变得好看些?”

  王动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摇着头,道:“我看不出。”

  郭大路道:“至少我总也变得干净了些。”

  红娘子忍住笑道:“现在你也天天洗澡?”

  郭大路道:“当然,我……”

  这次,他的话还未说出口,红娘子已又笑得弯下了腰。

  燕七赶紧打岔,大声道:“这地方怎么好像少了一个人?”

  林太平抢着道:“谁?”

  燕七眨着眼,笑道:“当然是那个清早起床,就提着花篮上市场的姑娘。”

  红娘子笑道:“这个人当然少不了的。”

  燕七道:“她的人呢?”

  红娘子道:“又上市场去了,但却不是提着花篮,是提着菜篮——因为我们的林大少忽然想吃新上市的油菜炒豆腐。”

  燕七也忍住笑,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她小小的年纪,就已经这么样懂得温柔体贴。”

  红娘子道:“天生温柔体贴时人,无论年纪大小,都一样温柔体贴的。”

  她用眼角瞟着林太平,又道:“那就好像天生有福气的人一样,你说是不是?”

  林太平的脸也红了,忽然大声道:“你们少说几句行不行,我也不会当你们是哑巴的。”

  郭大路悠悠道:“不行,若能少说几句话,就不是女人了。”

  王动道:“答对了。”

  ******

  晚霞满天。

  暮风中又传来悠扬清脆的歌声: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

  提着花篮,上市场……”

  燕七和红娘子对望了一眼,忍不住笑道:“小小姑娘已经从市场回来了。”

  红娘子笑道:“而且,她的花篮里还装满了青菜豆腐。”

  只听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笑道:“不止油菜豆腐,还有酒。”

  小小姑娘果然已回来了,挽着个竹篮子,站在门口,右手果然还提着一大坛酒。

  她好像已没有以前那么害羞,只不过脸上还是有点发红。

  王动道:“酒?什么酒?”

  小小姑娘嫣然道:“当然是喜酒,我在山下看到他们两位亲热的样子,就知道应该去买些喜酒回来了。”

  燕七眨着眼,道:“是谁的喜酒?是我们的?还是你们的?”

  小小姑娘“嘤咛”一声,红着脸跑了,沿着墙角跑到后院。

  燕七和红娘子都笑得弯下了腰。

  林太平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真不懂,为什么你们总喜欢欺负老实人?”

  王动道:“因为老实人已越来越少,再不欺负欺负,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不是结论。

  喜事里若没有酒,就好像菜里没有盐一样。

  这句话当然是个很聪明的人说的,只可惜他忘了说下面的一句:肚子里若有了酒,头就会疼的。

  ******

  第二天早上起来,郭大路的头已疼得要命。

  他当然已不是第一个起来的人——他刚刚发现睡觉有时也不能算是浪费光阴。

  他起来的时候,林太平和那小姑娘已经在院子里,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一样觉得很有趣,很开心。

  春天的花虽已谢了,但夏天里的花又盛开。

  他们站在花丛前,初升的阳光,照着他们幸福而愉快的脸。

  他们也正和初升的太阳一样,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郭大路看着他们,头疼就仿佛已好了些。

  燕七悄悄地走了出来,依偎在他身旁,一只手挽着乌黑的长发,一只手挽着他的臂,目光中也充满了欢愉和幸福。

  天地间,一片和平宁静,生命实在是值得人们珍惜的。

  过了很久,燕七才轻轻道:“你在想什么?”

  郭大路道:“我在想另外两个人。”

  燕七道:“谁?王动和……”

  郭大路点点头,叹息着道:“我在想,不知要等到哪一天,他们才会这样子亲热。”

  燕七凝视着她的丈夫,良久良久,才柔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郭大路没有说话,在等着听。

  他喜欢听。

  燕七柔声道:“因为你在你自己幸福的时候,还能想到朋友的幸福,因为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你的朋友。”

  郭大路眨着眼,道:“你错了,有时我也会忘记他们的。”

  燕七道:“什么时候?”

  郭大路悄悄道:“昨天晚上……”

  他的话还未出,燕七的脸已飞红,拿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只听林太平笑道:“想不到我们的郭大嫂居然还会咬人的。”

  他们两个人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子,正在看着这两个人微笑。

  郭大路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没有被女人咬过的男人,根本就不能算做男人。”

  林太平道:“这是哪一国的道理?”

  郭大路道:“我这一国的,但你说不定很快也会到我这一国来了。”

  小姑娘的脸也已飞红,垂下头道:“我去准备早点去……”

  郭大路大笑,道:“多准备一点,也好塞住我们的嘴。”

  现在正是早饭的时候。

  ******

  湛蓝色的苍穹下,乳白色的炊烟四起。

  郭大路抬起头,喃喃道:“这地方怎么忽然热闹起来了,是不是又搬来了很多户人家?”

  林太平道:“没有呀!”

  郭大路望着自山坡上升起的炊烟,道:“若没有人家,哪来的炊烟?”

  林太平也在望着炊烟升起的地方,道:“昨天下午我还到那边去逛过,连一家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