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路道:“你不知道?”
王动道:“不知道。”
郭大路道:“刚才这里难道什么都没有?”
王动道:“没有。”
郭大路笑了,道:“不错,已经过去了的事,根本就跟从未发生过没什么两样。”
王动道:“答对了。”
郭大路道:“所以你最好莫要多想,想多了反而烦恼。”
王动道:“又答对了。”
燕七忽然道:“这次不对。”
王动道:“哦?”
燕七道:“因为这件事无论你想不想,都一样会有烦恼。”
郭大路道:“什么烦恼?”
燕七叹了口气,道:“现在我还看不出,也想不通,所以我才知道那一定是很大的烦恼。”
他们忽然同时闭上了嘴。
因为这时那黑衣人又慢慢地走了进来,穿过院子,走上石阶,站在柱子前。
他背后的长剑已入鞘。
郭大路忍不住道:“我去问问他。”他不等别人开口,已跳出窗子,冲了过去。
黑衣人倚着柱子,闭着眼睛,似又睡着。
郭大路故意大声咳嗽,咳得自己的嗓子真的已有些发痒了。
黑衣人这才张开眼,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看来你应该赶快去找个大夫才对。”
郭大路勉强笑了笑,道:“我用不着找大夫,我自己也有专治咳嗽的药。”
黑衣人道:“哦。”
郭大路道:“我无论有什么大大小小的毛病,一喝酒就好。”
黑衣人道:“哦。”
郭大路道:“现在你是不是也想喝两杯了。”
黑衣人道:“不想。”
郭大路道:“为什么?你刚才不是已经……已经杀过人了吗?”
黑衣人道:“谁说我杀过人?”
郭大路怔了怔,道:“你没有?”
黑衣人道:“没有。”
郭大路道:“刚才你杀的那……”
黑衣人道:“那不是人!”
郭大路讶然道:“那不是人?要什么样的才能算是人?”
黑衣人道:“这世上的人很少。”
郭大路又笑了,道:“我呢?能不能算是人?”
黑衣人道:“你要我杀你?”
郭大路目光闪动,道:“你若不杀我,怎么能得到催命符的贼赃呢?”
黑衣人道:“这里没有贼赃,这里什么都没有。”
郭大路道:“你知道?”
黑衣人道:“嗯。”
郭大路道:“那么你为什么来的?”
黑衣人道:“错过宿头,来借宿一宵。”
郭大路道:“可是刚才你却为这件事杀了那个不是人的人?”
黑衣人道:“不是为这件事。”
郭大路道:“你是为了我们杀他的?”
黑衣人道:“不是。”
郭大路道:“你为了什么?”
黑衣人冷冷道:“我要睡了,我睡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他果然又慢慢地闭起眼睛,再也不说一个字。
郭大路看着他,看着他肩后的长剑,竟然觉得自己很走运。
第二天一早,黑衣人果然不见了。
他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只留下了柱子上的一个洞。
郭大路看着柱子上的这个洞,忽然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燕七摇摇头。
郭大路道:“我想我实在很走运。”
燕七道:“走运?为什么?”
郭大路道:“因为我上次遇见的那黑衣人,不是这个。”
燕七沉吟着,道:“但这次你还是遇见了他。”
郭大路道: “这次我也没有倒霉,他对我们非但连一点恶意都没有,而且还好像是特地来帮我们的忙的。”
燕七道:“他是你的朋友?”
郭大路道:“不是。”
燕七道:“是你儿子?”
郭大路笑道:“我若有这么样一个儿子,不发疯也差不多了。”
燕七道:“你以为他真的无意中到这里来的,帮了我们一个忙之后,就不声不响的走了,非但不要我们道谢,连我们的酒都不肯喝一杯。”
他摇着头,冷笑道:“你以为天下真有这么样的好人好事?”
郭大路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一定还另有目的?”
燕七道:“是。”
郭大路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燕七道:“不知道。”
郭大路道:“就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才认为他一定会为我们带来很多麻烦的,是不是?”
燕七道:“是。”
郭大路道:“你想这麻烦什么时候会来呢?”
燕七目光凝视着远方,缓缓道:“就因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麻烦,否则就也用不着担心了。”
第三十六回 神秘的南宫丑
世上并没有真正“绝对”的事。
同样的一件事,你若由不同的角度去看,就往往会有不同的结论。
若有个迷路在荒山中的旅人,夜半来敲门求宿,你只要还有点同情心,就“绝对”应该收容他的。
来的若是个蒙面的黑衣人,你是不是收容他,就不一定了。
就算收容他,也“绝对”应该有戒心的,多多少少总会提防着些。
但来的这黑衣人,若是昨天晚上刚为你出过力,帮过你忙的,那情况是不是又完全不同了呢?
情况不同,做法当然也就会改变。
只有原则才是不变的。
有些人无论做什么事,无论怎么去做,都有一定的原则。
郭大路他们的原则是什么呢?
他们很容易就会忘记别人的仇恨,却很难忘记别人的恩情。
你只要对他们有过好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们都一定会想法子报答你。
只要是他们答应过的话,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定会想法子做到的。
就算打破头也要去做到。
他们绝不会找藉口来推诿自己的责任,更不会厚着脸皮赖账。
无论遇着什么样的事,他们都绝不会逃避。
夜半,又有人来敲门。
敲门声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