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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领直到半夜才苏醒,白日在滚烫的流沙上拖行数十里,背部早已血肉模糊。而手臂的伤口更是传来椎心的疼痛,他低低呻吟一声,睁眼看到夜幕中稀疏的星辰。身遭传来马匹的唏律声,他仍被捆成一团,露天搁置着。

  一弯新月往云层中穿梭,广袤的沙漠上投下巨大而模糊的阴影。寒风凄厉,不时掀起帐篷的幕布,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响声。统领突然感到由衷的绝望与孤寂。他自幼性格坚毅,又出身将门世家,少年时便被选入禁卫军,并迅速擢升为统领,可谓一帆风顺。此次奉调入锦衣卫出使塞外,虽一路遭遇挫折,但始终未气馁。直到此刻寒夜独醒,痛楚与寒冷像两把锈钝的刀子,交互锯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才恍然感觉生命可贵。

  他昏沉沉地闭上眼睛,不知何时又睡过去。再次醒转过来,是因为身躯传来的剧烈疼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同时啃咬伤口,他痛嘶一声,手足拼命挣扎。一串哐啷声响起,他发觉自己的四肢被铁链锁在帐篷的两根立柱上。

  一个番人汉子手中提着铜盆,用生硬的汉语道:”这盆盐水真是糟蹋,竟给这汉狗享用了。“帐篷中空荡荡的,只摆了一张椅子,上面端坐着神色冷峻的郡主,另有几个头领分两边站立。郡主森然笑道:”这盆盐水可以帮他清洗伤口,若这般化脓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且慢慢留着,千刀万剐才能为战死的兄弟雪恨。阔赤,先给他一顿鞭子。“那汉子应了一声,挥起鞭子猛力抽去。这可不是一般的马鞭,特意绞合了铁丝,抽在人身上立刻皮开肉绽。再强壮的勇士也挨不起二十鞭,军中一提鞭刑,没有人不变色。

  统领却紧咬钢牙,一声也不哼。他一觉醒来便遭此重击,并没有意志崩溃,相反血性中的勇毅爆发出。倒不是民族气节的缘故,只是生平从未这般任人宰割,便像砧板上的死鱼。若此刻吭哧一声,不啻认可这般奇耻大辱。

  那汉子抽了几鞭,见统领只是一脸冷漠,更加愤怒起来。这便像驯服野马,刀凿斧刑都加身了,而对象仍桀骜不化,只能证明骑手无能。统领若配合地哼出几声,说不定倒能让他手下留情。

  鞭子尖锐地在空中划过,统领前胸鲜血淋漓,神色却愈发高傲起来。那汉子呼哧地喘了几口气,还要挥鞭。郡主却一挥手,制止住他,冷笑道:”你以为不吭声就是好汉呢?这塞外千里,慢慢地折磨,看你能坚持到几时?“统领强忍住巨大的痛楚,目不稍瞬地与她对视,神色间满是挑衅。郡主秀眉一皱:”你认为同伴会来救你吗?他们早已落荒而逃。迟早也要被我们擒住,到时将你们折磨得半死,再扔到沙漠中任秃鹰啄食,方能解我之恨。“统领微笑道:”你们已经折损大半,即便用弓箭射击,也不能奈何我方。不知姑娘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高招,倒要请教了。“他每说一个字便觉得浑身剧痛难当,但仍坚持着说完,额头上不住淌下黄豆大的汗粒。这正踩中郡主痛脚,她此刻确实无计可施。哗啦一声,另一个铜盆兜头泼去。统领痛嘶一声,晕厥过去。鲜血混着盐水不住淌到地上,将好大一块沙地濡得殷红。

  而此时锦衣卫众人仍在向前行进,他们的力量自保有余,但要救回统领则属奢望。况且马杰声言差事紧迫,已不容再作耽搁。清水一时倒是不虞,他们从番人尸首中缴获了十数囊,俭省着喝足够支撑到小绿洲。黄沙漫漫,经过这生死一战后,马队显得沉稳许多,一上午就走出了五十里。午间休息时,马杰派叶大飞到一座沙丘上瞭望,这也是几番搏杀的经验教训。居高望远,能够监视到十里方圆的动静,不至于让敌人杀个措手不及。

  众人正在用午膳,突然听得一声响亮的口哨。这是叶大飞发出的示警。众人不约而同地抽出长刀,不待吩咐一起奔向沙丘。马杰倒是落在后面,他原以为番人经过昨日一战,非要几天才能恢复元气,想不到这么快就卷土重来。待众人都上了沙丘,叶大飞往远处一指:”统领,你看!“远远地,只见几点黑影移动过来,从速度与规模上判断,都不似那群番人勇士。但这沙海中少有人烟,谁又会顶着烈日行走呢?众人不敢懈怠,仍是目不转睛地注视。

  那一行黑影近了,却是几匹骆驼,只有一个老者晃悠悠地驱驾着。马杰看清来人面目,松了口气,起身喊道:”掌柜,这么大日头进沙漠,不会是

  给我们送水吧?“老者闻声一喜,扬了扬手,驱策着骆驼往沙丘奔来。悦耳的铃声不住响起,为这干旱的沙漠注入一丝清凉。叶大飞抹了把汗水,嘀咕道:”原来是这老贼货,空害得老子紧张一场。“老掌柜从驼背上跃下,老远就跟众人打招呼:”正是给军爷们送水来了。你们走后的下午就起龙卷风,小的怕各位军爷有闪失,第二天就驾着剩下的几匹骆驼,一路追来了。“马杰笑道:”掌柜原有这般热心肠,怎么在酒店中就没看出来。“众人听出首领话中的警戒,心中一凛。这掌柜一身修为莫测高深,他千里而来,当然不会只是送水这么简单。掌柜略显尴尬,道:”小的是商人,急主顾所需是应当的。况且酒楼中还有一批清水食物,不如送入沙漠,做成夏天最后一笔买卖。“他一顿,赔笑道,”当然,价格上会贵些,还请各位军爷包涵。“马杰深深地望向他,笑道:”掌柜真是精明。只不知清水现在多少钱一碗?若加些蒙汗药,把我们都迷倒,到番人那儿便可以领得重赏了。“众人心中一动,不由的握紧刀柄。马杰的猜测决非无故,番人极可能力战不下,便用这般阴狠手段。掌柜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番人,什么蒙汗药,军爷可要把我搅糊涂了。“马杰冷笑道:”清水能值几个钱,能让您老冒着骄阳到沙漠上来?那群番人正好在你的酒店里打尖,事情哪会这般凑巧。“掌柜笑容收起,道:”小的数十年经商,可没被人这般诋辱过。“他转身飞掠上骆驼,似是极为愤慨,狠抽了牲畜几鞭,就往原路折回,没有一丝犹疑。众人为难地望向马杰,毕竟谁也难抵挡清水的诱惑,内心中都盼望着掌柜留下。马杰却不作声,只等掌柜走出十数丈,才扬声一笑:”掌柜倒是性情中人,我不过一个玩笑,就让您气成这样。“他连声道失礼,边施了个眼色,叶大飞快步上前拽住缰绳。但掌柜显然耿耿于怀,执意要走。马杰也走了上来,恳切地道:”实在是因为近日变故太多,我才不得不小心翼翼。那日中午酒楼中的番人对我们袭击了几次,非得之才甘心,所以才出言试探掌柜。“掌柜找了个台阶,脸色缓和道:”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少了几位军爷。“他重赶了骆驼回来,众人迫不及待地去解水囊,喝个痛快。马杰将掌柜引向一边,皱眉道:”可不是。那群番人竟有数百之多,个个箭法如神,连统领也被他们活捉了去。“掌柜讶道:”寻常的马贼可没这般规模,再说也不可能奈何到各位军爷。他们是什么人?“马杰一摊手,道:”只知道他们的首领叫漫静丹,就是那日中午喂囚犯喝水的少女。“掌柜悚然动容:”漫静丹,少女,莫不成是她?“马杰追问道:”究竟是谁?“掌柜缓声答道:”蒙人中从不乏女英雄,这一代最有名的就是鞑靼部的漫静丹。她是鞑靼部王公孛来的女儿,皇帝亲封的郡主,领兵作战从未遭败绩。只是为何到沙海袭击各位,就让人费解了。“马杰不住颔首,他深悉其中利害,只要清楚少女身份,便了然其中原委。他一拍脑袋,道:”且不管这许多,掌柜既然来了,就为我们做几日向导吧,价钱当然好商量。“掌柜犹疑不答,便听叶大飞在一边道:”掌柜便应承了吧。这几日里可把我渴死了,现在叫我十两银子一碗水,我也认了。“众人哄笑,也巴不得有个熟悉地理的向导,他们可不想再遭遇龙卷风袭击。

  掌柜沉吟片刻,笑道:”既然诸位军爷抬举,小人遵命便是。“番人骑队仍循着锦衣卫的方向继续追踪,一日间驰出八十里,却也未发现敌人的足迹。漫静丹更是将恼怒发泄在统领身上,一顿鞭子将他打得体无完肤,随后捆绑了搁在露天中,任风吹沙打。依旧是孤星冷夜,统领仰面瘫倒在沙地上,全身没有一丝气力。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只是痛楚依然固执地阵阵传来,无法超脱。身旁摆着碗浑水,外有几个脏黑的饽饽。这是番人打发他的晚膳,看一眼便觉胃里翻腾。两日来,他就没进过水米。

  骄阳与毒打的轮番摧残,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虚弱。勉强想运内力疗伤,但丹田中冰冷虚无,一口热气始终提不上来。他知道自己是太饥太渴了,只有摄进食物与水,才能恢复精力,进而凝聚内力。他颤巍巍地侧过头,闭上眼睛想去喝水,却无法抹去方才看到的情景。

  他最终还是凑过头去,因为所担负差事的重要,更忆起别离前皇上信任而热烈的眼神。士为知己者死,何况区区荣辱。他眼睛一闭,就要喝水。

  一声冷笑,郡主清脆的口音:”统领大人知道自己现在喝水的姿势像什么吗?“统领循声看去,四周不知何时围了一圈番人。而自己就在这般众目睽睽下,去喝连牲畜都不饮的脏水。郡主继续奚落:”统领是否觉得用嘴喝仍然不便,就用舌头去舔吧!那本就是汉狗该用的动作,不必害羞,人前人后又有什么区别?“一众番人哄然大笑,既然从身体上折磨不垮这汉人,那便连他的尊严一并折辱。郡主循循善诱道:”那饽饽虽然刚从马槽中取出,但一样香甜可口。不信可以啃一口试试?“不知谁先喊了声汉狗,众番人像喊号子一般唱起来。他们忆起同袍的惨死,分外觉得快慰,闷气终于发泄。

  就在此时,统领竟伸出舌头舔舐碗中脏水。他一丝不苟的模样,分外认真。番人叫嚣的声音低了下去,最终归于沉寂。他们知道一个人能忍受这般屈辱,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意志崩溃已近疯癫,一是忍辱负重以待将来。以统领的坚强,只可能是后者。统领喝完水后,咬起一个饽饽大啃。众番人沉默地看着,眼中竟有了害怕和敬畏。漫静丹一时也不知所措,只知道愣愣地站着。统领咽下最后一口饽饽,回头微微一笑,神色中又是高贵又是倔强。漫静丹终于恼羞成怒,亲自上前挥鞭狠抽。统领没有分毫躲闪,一任鞭子如暴雨般落下,眼神依旧淡漠。漫静丹只觉怒气愈盛,仿佛鞭子是抽在自己身上一般,她愤恨地踢了统领一脚:”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汉狗。“她扔下鞭子,怒气冲冲地往自己营帐走去。

  四周沉寂,番人尽皆散去。统领淡然一笑,不顾身上疼痛,运起心法。丹田中逐渐温热起来,一口真气终于凝聚,散落在经脉中的内息滚滚涌来,最后滚成了一个火球。他以极强的意志让火球度过长强穴,过三关,抵达玉枕、百会、晴明诸穴,而后下十二重楼,蒸熏四肢百骸。功行周天,复归丹田。统领睁开明亮的双眼,只觉身上澎湃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陷入番人之手后,他头一次感觉到命运又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而现在所要做的,只是等待一个机会,等待番人的一次疏忽。

  锦衣卫在饱餐一顿后,终于酣美地睡了一觉。翌日清晨,众人绝早起身,就着马奶酒啃着牛肉,分外惬意。掌柜带来足够的食物清水,足够他们支撑到小绿洲,而尤受欢迎的是那十几袋马奶酒了。叶大飞啃着牛肉,随意问道:”怎么不见老白?这家伙还在睡觉么?“一人含糊地道:”兴许还在做春梦,梦到被几个番女虏去,正饱受凌辱。“叶大飞骂了一声,道:”这老小子做梦都要比我有福气。“话虽如此,他还是挨着营帐去叫,末了仍未找到:”这家伙难道解手去了,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但是众人早膳已毕时,白同古仍未现身。马杰终于警觉起来,派出数人沿各方向巡弋十里。

  日头初升时,搜寻的人陆续回来,仍没有白同古的踪影。叶大飞神色凝重:”难道是昨夜番人偷袭,老白真被虏去了?“一人哭笑不得:”为什么单虏他一个,你叶兄要比他魁梧英俊多了,若说番女有意思,也应首选叶兄。“叶大飞先是颔首认同,继而怒道:”我是在认真分析,你别打岔。“马杰摆了摆手,道:”番人只要进了三十里,决计逃不出我们的警觉,更何况要从营帐中悄无声息地虏走人。“他突然掉头,逼视掌柜:”不知掌柜有何高见?“众人神色狐疑,一路上虽连受番人袭击,但从未有这般离奇之事发生。如果一定要找出纰漏,定是与神秘出现的掌柜有关联。

  掌柜镇静地道:”小的同意大人的见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昨夜白爷自己离开,所以这般悄无声息。“众人一起摇头,白同古昨夜一直意兴高扬,再兼粮水充足、摆脱强敌,实在没有畏怯脱逃的理由。

  马杰缓声道:”另一种可能呢?“掌柜果决地答道:”另外就是被同伴谋杀的可能。“马杰不动声色,问道:”掌柜昨夜独处,不知是否都呆在帐篷中?“掌柜眯着眼一笑,道:”统领是怀疑小人了。昨夜我一直呆在帐中,除了出去小解两次。“他一顿道:”小人与白爷素无恩怨利害,实在没有出手的可能。况且以白爷的功力,少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他,除非是相熟的伙伴。“众人面露不豫,掌柜这一语是将所有人怀疑进去。叶大飞冷笑:”你都没理由杀他,我们怎么可能?“掌柜一摊双手:”小人只是就事论事,况且党争利害古来有之,同袍相残也并非不可能。“马杰心中一动,想起了那日龙卷风中施救的神秘高手,他便隐藏在马队之中。而此行关系到庙堂之高的党争,目前马队看似拧成一股,但不知内中有多少暗潮汹涌。

  而众人与掌柜的争论也愈演愈烈,大伙儿同仇敌忾,几乎认定掌柜就是凶手。马杰一眼扫过,只觉人人可疑,实在无法辨认那神秘高手是谁。他将手一挥,道:”掌柜千里来援,不可能是凶手。大家收拾一下,马上上路,差事紧迫,我们不能再作耽搁。“叶大飞高声喊道:”那老白怎么办?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马杰目光凌厉,在众人间环顾,却漫不经心地道:”兴许是昨夜他出去解手,被风沙一吹迷路了。掌柜也只是猜疑,大伙儿不必尽往坏处去想。“众人都听出他言不由衷,揣摩他的意思,如果白同古真被杀,最可能的凶手应是马队中人。这可怕的念头一经灌输,众人神情多现狐疑,再不多言。

  马队继续前行,在经历龙卷风、番人铁骑之后,他们并未摆脱死亡的威胁。内忧更甚于外患。正是撞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拦。草原上的神魔似乎认为对这群外来者的惩戒还不够,一路的磨难并非是黎明将至的征兆。烈日熔金,风尘乱绕,前途中等待的将是更深的危机。

  番人并未继续追寻,而是直奔小绿洲,要在锦衣卫之前抵达,以便截击。驻营之后,是一贯的助兴节目。统领被带到营帐中,经过轮番的折磨,他已奄奄一息。郡主端坐在营帐中央,嫣然笑道:”统领大人若肯跪地求饶,我可以免去今日的鞭刑。看你的样子,只怕也支撑不了几日,多可怜呀!“统领闭目不答,仍是一脸的倔强。郡主神色一冷,挥手之间,自有两名骑士上前解开绳索。所有人都认为这囚犯已是半死不活,不再作严密防范。

  然而奇变突生,统领如豹子般一跃而起,劈翻身前的两个骑士,直扑营帐中央。郡主根本不及反应,近身搏斗中,她射术再精纯,也是无济于事。

  统领一把扣住郡主娇嫩的脖颈,将她扯到身前,厉声喝道:”放下兵器,退到营帐外去。“众番人愣了好一会,如何也想不到半死不活的囚犯会暴起一击。犹豫片刻,一人喊道:”你逃不出去的,还是把郡主放了,我们或许可以放你一条活路。“统领手上一紧,郡主的脸上迅速泛起红晕,呼吸困难。众番人不敢犹豫,抛了手中长刀,退到帐外,但不敢走远,仍紧张地关注着。

  统领点了郡主几处穴道,轻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郡主得意太早了。“郡主冷哼道:”我应该把你杀掉!“统领摇头轻叹:”郡主曾盛誉过中原武功,如何事到临头,却又忘了。得意忘形可不好。“他掉头向帐篷外大声喝道:”去拿二十袋清水过来。“首领被虏,番人不敢犹豫,更无暇顾及对方颐指气使的口吻,不一会儿便准备好。一个精通汉语的头领亲自送到帐中,他挤出一丝微笑,道:”统领不如放了郡主,我们一切好商量。“统领一脚将他踹到帐外,喝道:”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谈条件。都给我退到二十丈开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这几日间饱受凌辱,此刻一顿喝骂意兴遄飞,大为解气。

  那头领口吐鲜血,跌倒在地,竟受了严重的内伤。窝夜翰忙扶起伤者,令所有人往后退。统领满意地点头,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他俨然以发号施令者自居,番人也不敢有丝毫违抗。

  放下帘帐后,统领拔开水囊狂灌几口。郡主警惕地望着他,心中忐忑,她深知俘虏的下场,更何况落在怨隙甚深的统领手中。让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统领喝完水后,竟开始脱衣服,直剥得上身赤条条的。他屡受鞭打,背部胸前都是伤口,有几处更是旧伤未愈新伤又生,看起来狰狞已极。除尽衣裳后,他又开始解腰带。郡主心惊胆战地问道:”你要做什么……“统领一怔,答道:”做什么与你何干……“注意到少女眼中的害怕,他邪气一笑:”郡主国色天香,本人能够一亲芳泽,真是幸何如之。“少女声厉色茬:”你敢……“统领截断道:”我有何不敢。成王败寇,这不是你们草原上的规矩吗?“他缓步逼近,脸上笑容不变。少女眼中闪过慌乱:”你再上前一步,我便喊人,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统领摇头笑道:”郡主身份何其高贵,帐外的勇士如何敢贸然行事。不信你便喊一声试试?“少女哑然,知道他所言是实。看着对方步步逼近,她又急又羞,惊慌地喊:”你不要过来……“然而统领终究跪蹲下来,近在咫尺地凝视她姣好的容颜。少女无力地闭上眼睛,两颗泪珠沿着鼻翼滑落,但半天没察觉异常。她睁眼一看,原来统领仅是取走她腰间的金创药瓶,便回到营帐中央,用清水冲淋身子。

  污垢和淤血被冲净,统领健壮的身躯裸露出。他仅着一条犊鼻裤,当清水淋洗到伤口时,便抽搐式地一颤,神情却是愉悦的。也难怪,他素有洁癖,进入沙海后就一直未得梳洗。许多时候,他甚至觉得一身怪味要比鞭伤来得难受。洗净之后,他开始用药涂抹伤口,却发现少女一直盯着自己看。若是中原的女孩儿,怎么也要假装害羞,别过头去或闭上眼睛。

  他不在乎地吹了声口哨,撕过一块毡布揩拭身体,怪笑着与少女对视。出他意料,少女仍没有发窘,眼中反而有了抹笑意。

  你笑什么?”统领先出声,竟有些须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