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正的感谢,尊重对方时,会自然而然的低下头,但是是否这么做,也取决于他本人的行。”她笑了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公子是博学之人,比思暖更明白这个道理吧。”
景一碧怔在原处,淡蓝色的眼眸深深的凝视着眼前初次见面的女子,眼底掠过一丝深意。
阿九看着秋墨,发现她眼中已有泪痕,声音不由一沉,“眼泪不会让人给予任何的怜悯。”
君卿舞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看着里面淡色水,敛眸。半响,掀开了马车帘子,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
这个角度刚好看看到那个女子的侧面,衣衫有些凌乱,头发也显得乱糟糟的。面容因为那惨白而显得模糊,只觉得一双眼睛,出奇的明亮,直直的看着景一碧。
君卿舞皱了皱眉头,看向旁边是侍从,声音带了一份惊讶和冷讽,“左倾,你敢告诉朕,那是梅思暖?”
左倾顺眼看去,心中不免也是一惊,似乎也难以将傲居六国的美人和前面那个皱巴巴灰扑扑,乱糟糟的女子联系起来。
“是。”
君卿舞扶着帘子的手颤了一下,“这样的人,你们也能给朕挑选进宫?!”
左倾脸色一僵。传言中,三大美,苏眉容倾六国,绝艳天下。荣贵妃高贵端庄,而梅思暖则是边域一代负有盛名的才女,而且容貌俏丽,位居三大美人之列。
刚才那一席话,不卑不吭,倒符合才女一说,然而,这身打扮,这姿容
也难怪皇上会如此失望。
“回宫吧。”君卿舞似乎也对外面的谈话失去了兴趣,有些不耐烦的对左倾挥了挥手。
左倾会意,下车走到景一碧身边微微鞠躬去,复转身又回了马车。
“那请梅小姐上车吧。”
景一碧温和的说道。
阿九先是一愣,然后才认出刚才那侍从是君卿舞的侍卫。
糟了,刚才那一席话定然也被他听到了。
也不敢多想,阿九上了马车,秋墨随着其他丫头跟在后面。
一上车,一道阴狠的目光投来,“啧啧,还要将那低贱的月奴带入宫中。思暖妹妹,你可是真是好心啊,估计碧公子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体贴奴才的主子吧。”
催碧影嘲讽的声音尖锐的传来,阿九并没有理会,而是靠在马车上闭目休息。
“不过,这又如何?”另外一个女子接口道,“进宫这样的事情,碧公子恐怕也难做主吧。”
“那也得皇上答应了才对。”
催碧影笑道,眼中有一丝得意。
阿九睁看眼,淡淡的看向催碧影,亦莞尔一笑,“碧影姐姐,你的手疼吗?”
催碧影身子一震,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骂道,“野蛮子。
“也难怪,据说西北偏僻,大多蛮夷。怪不得刚才和碧公子说话不见丝毫矜持如是这般进宫,要皇上见了”
几个女子齐声笑了起来。
阿九这才意识到,这个年代还有矜持之说,然后故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们,“看来姐姐们还不知道啊。”
“什么?”催碧影敛住笑,只觉得阿九这女人怪异地很。
“皇上,他就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第十四章
话音刚落,马车里顿时一片死寂,几个女子惨白着脸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慌乱。
昨日碧公子就和他们隔壁院子,如此说来,皇上当时也在。
一想到昨日几个人还阻止碧公子带走大夫的事情,催碧影袖中的手都有些发颤。
“你胡说。”
“若不信,碧影姐姐你可以下车去看看。”
阿九勾唇一笑,那眉眼有刺目的妖娆,气得催碧影大吼,“你!”
但很快声音被她压了下去。
这马车不隔音,刚才她们一阵低笑恐怕也传入了皇上耳中。
阿九满意的瞌上眼,突然一想到昨晚的大夫,眉轻然一蹙。
到底是谁要看病?景一碧,还是君卿舞。
前行不到十里,阿九便得知君卿舞的马车已分道而行,只是催碧影她们全然不知,所以一群女人表现了难得的矜持和安分,直到入宫。
高墙之下,已经有嬷嬷在等候,将她们几人带入宫中,随行的女婢并没有资格入内。
阿九看着秋墨站在墙脚,对方凝望着她的双眼,写满了感激。
感激她冷漠的回身。杀手从来不需要人感激。
金色的琉璃瓦,赤色的红墙,白玉石阶,两旁提着灯笼委身而立的宫人,还有一个路上,犹如火焰般颓靡的海棠,几乎蔓延了整个宫殿,迷离的让人失神。、
阿九眉微微一扬,似乎想起了当今最的得宠的荣贵妃,名字就叫做——莫海棠。
几个女子都被安排在小行宫,各有临时侍女一人。落日时分,正宫来人,送来了明日面圣的衣服,女人们个个欢雀不已,开始讨论该如何搭配。
阿九早早回屋休息,心里开始琢磨着晚上要将宫中地形熟悉一遍,倒是压根儿将明日要与君卿舞正式见面的事给忘在了脑后。
嘉宇宫
夜明珠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一排,照着案桌后面的人面色微微有些惨白。
墨色的长发流水般随意泄开,衬着一张略显疲惫的完美容颜,年轻而张扬,修长的眉眼,专注阅读奏折的神态,尽显龙凤富贵之姿。
左倾走了进来,低声道,“皇上,并没有查到一个叫阿九的人,江湖中亦没有这等名字。”
“没有?”他抬眼,声线低沉而冷冽,“那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左倾声音微颤,“的确是没有出处,也不是和昨晚三路追兵一起的。”
“呵”君卿舞放下了奏折,背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莫不是你们要告诉朕,他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左倾嘴角一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那你说说,追着要景一碧脑袋的人是谁?”
“和几月前那几批杀手一样,身上有自杀的药丸,而且衣料也是江南才有的棉布。”
“恩。”君卿舞似乎心中有数,起身从位置走了下来,朝书房外走去,到门口,悠的停下,“左倾,关于阿九,你不妨去问问景一碧。”
他记得,那个人,亲昵的喊着景一碧:十一。
“”左倾一时愣住,不及多想,便听得右名低声问,“皇上,今儿去哪儿?”
君卿舞看着天幕中众星环绕的满月,被问得怔了片刻,半响才道,“荣贵妃。”
第十五章
银白色的月光将白玉石阶照得惨白,深秋的夜,异常的冷。君卿舞退避了其他人,披着白色的狐裘披风慢慢的走过回廊,只有左倾右名远远的跟在后面。
幽长的宫廊,绵延的红色宫灯,在风中摇曳。抬脚不由自主的向左,空气中传来了长年腐朽的气味,抬眼看去,芳华园三字,布满了尘埃和蜘蛛网。
“皇上,风大,小心着凉,沁棠宫往这边走呢。”一向嘴甜的右名上前来,给左倾递了给眼色,对方身形一闪,置身挡住了前往芳花园的路。
君卿舞果真转身走开,嘴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到苦笑。
向右是太液池,绕过去,变可看见繁花似锦的沁棠宫。
似乎早料到皇上回来,沁棠宫外早早就侯着一群宫人,见君轻舞走来,都齐齐跪下,却没有人做声。
宫中人都知道,皇上好静,晚上不喜欢人大呼小叫,除了跪拜,其他一概免礼。
走近殿内,里面也站着一排宫女,手中皆有托盘,上面竟然是数不尽的发簪首饰。
而前面正站着一粉装女子,身形婀娜,瀑布般的头发高高的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贵妃,现在还没有休息?”君卿舞笑着走了过去,声音到看不出之前是丝毫疲惫,反倒是精神焕发。
“皇上。”女子惊讶的回头,是一张异常美丽的脸,犹如外面绽开的海棠,让人过目不忘。
女子倾身行礼,然后撒娇的上前挽着君卿舞的手,柔声道,“正想着,这些妹妹大老远的进宫,该为她们准备一些什么。想了半日,都没有定夺,刚好皇上您来了,给臣妾一些建议。”
“不过都是心意,你看着般吧。”
君卿舞笑了笑,反手搂住荣贵妃的腰肢。
“那怎么行。况且,臣妾听说,这一次梅思暖小姐也进宫了,臣妾早听闻梅家小姐才学天下,姿容灵秀,送的礼,怎么可能轻了。”
姿容灵秀?
君卿舞想到早上见到的全身乱糟糟的女人,不由一哧,忍不住笑了一声。
“皇上这般高兴?”荣贵妃看着君卿舞,声音一软,带了几分娇嗔,“莫不是皇上已经见着了梅小姐。皇上如此高兴,定是佳人如斯吧。”
“恩。”
他别开头一笑,“那的确是。”
那女人苍白模糊的脸,是如尸,到不是如斯。
“既然皇上这么喜欢,那臣妾也只当心意一番。”荣贵妃杏眼看着首饰,眼底掠过一丝寒意,唇边的笑,依旧温和美丽。
君卿舞敛住笑,从袖中拿出一只白玉镯子,轻轻的为荣贵妃套上,声音低压而富有磁性,“听说莫将军来信了,不知道他情况可好?”
“哥哥他在外一切都好。”荣贵妃简单的答道。
“恩,在外两年也太久了。过些日子朕可以召他回来和丞相大人聚聚。”说吧,他看着她的手,赞叹道,“海棠你的手真美。”
眉睫下的神色眼瞳微微一沉,君卿舞放开了荣贵妃,露出倦意,“早些歇息吧。”
说完,转身出了直径出了大殿。
第十六章
沁棠殿外的宫人早就退了下去。
君卿舞白色的狐裘拂过白玉石阶,头顶明月高照,落红漫天。那长达腰际的头发就如流水般泄在狐裘上,发间有片片海棠花瓣,红与黑,黑与白,白与红,一时间在他身上交错出一副让人不可奢望的旖旎图景。
莫海棠站在远处,并没有恭送君卿舞,只是低头看着他亲手为她戴在手上的白玉镯子。
镯子质地莹润,衬得她手雪白纤细。
“竹桃,皇上说我手很美。”
“娘娘手一直都很美。”身边的宫女忙奉承道。
“是吗?”莫海棠冷冷一笑,“那比起那个女人呢?”
名叫竹桃的宫女顿时吓白了脸,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嘛?还不起来。天色不早了,将这些方小说西都送到小行宫吧,明儿大选,太后自然也会去,莫失了礼。”莫海棠脸上恢复了端庄的笑,折身进了内殿。
却丢下一句,“再美丽的手,若死了,也会变成一滩白骨。”
对于草药,阿九有些头疼,只有胡乱找了一些常见止血的药在手臂的伤口上。
那君卿舞下手真是狠,当时若不是她躲避得快,恐怕这左手都被他剑气给卸了下来。
“混蛋,要不是你死期在六年后,老娘真想劈了你。”
门外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阿九旋身藏在主子后面,却是看见了两个小太监模样的药童走了进来。
“就我看,还是那崔小姐漂亮。”小太监说,“而且打赏得也多。”
“是啊,可是大方的主子了。不过,也没有看见那梅小姐,听说,她身子不好,怎的也没有见她传女医过去看看。”
“我也正想看看,听说三大美人中,就梅小姐最有才华。”
“恩,而且听说了,明日的封礼,碧公子和丞相大人都会去,连太后都去呢。”
“真的?”
“这怎么有假。听说皇上身子不”那小太监要多嘴,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两人抬头一看,忙跪下,“左大人。”
来人不是外人,正是君卿舞的贴身,左倾。
左倾并没有理会那两个小太监,而是拿出了一张药方,自己开始抓药,神态极其的认真。许久,将抓好的药递给了随身而来的几个太监,“三碗平水,记得不可多分毫。卯时送到太清殿,不得太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