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双手放在他背上,在他耳边低声笑语,“错,当杀手完成任务时,她就会笑。”
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将他推下去,当挡箭牌。
“你敢!”
“我敢。”她笑道,语气却是认真。
“弑”
“弑君吗?”阿九挑眉,打量着君卿舞,“如果你真是君卿舞,那么此时就算我把你推下去,你也死不了。”
“为何死不了?”
身后追兵上百,都持武器,飞驰而来的铁箭随时都可以将他们射成马蜂窝。这个该死的阿九竟然说死不了。
“因为,你的死期不是今日。”
说完,她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向了追兵方向,于此同时,摔出一条细丝,缠住了头顶的参天大树,身子犹如鬼魅一样滑游而上,瞬间消失。
若你真是君卿舞,那你应该死在六年之后
君卿舞身形在空中一个轻然的旋转,似鹤一样无声的落在地上。袖中的剑气迸出,银白色的光,瞬间斩断身后掠驰而来的羽箭,追兵惨叫倒地。
纷飞的红叶之中,他负手而立,衣阙翩翻,青丝如歌,手中没有剑,却如一抹萧杀的北风,天寒地冻的屹立在尸体前方。
面对那可怕的杀气,和如松傲立的背影,追兵懵停步,竟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他斜长的凤目看着阿九消失的方向,唇不由自主的勾起,犹如一朵即将绽开却危险之极的罂粟花。
你的死期,不是今日。
不是今日,那该是何日?
身后惨叫再度响起,空气中血腥扑面,瞬间之后又恢复了平静。君卿舞这才缓缓回头,已经看到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卫找了过来,跟随他们身后的是鲜红铁衫的护军。
而两侧全是倒下的杀手。
“左倾,护驾来迟。”
“右名,护驾来迟。”两个青衣男子跪在地上,低声道。
君卿舞并未看他们,只是摆手,然后回身继续看着阿九消失的地方,目光幽冷。
“皇上,这些人如何处置。”左倾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修长干净的手,横向往外一抹,俊美的脸冷漠和残忍。他转身渡步上了迎接他的马车,到了门口,却赫然停住,“可知道,君国有一个叫阿九的杀手?”
第十章
左倾和右名面面相觑,心中一惧,同声道,“卑职这就去查。”
马车离开,红枫林刀起头落,身首异处——随即绿色的粉末洒落在尸体上,不过瞬间,那些杀手的尸体全都化成了一滩绿树,溶入泥土之中,没有丝毫痕迹。
化尸粉!?毁尸灭迹。
阿九从巨石后面走出来,看着君卿舞离开的方向。
她认得君卿舞做的那个手势——杀立决。
相比起逃亡中看似贪生怕死,功夫差劲像任她摆弄的君卿舞,这个下杀立决的才是真正的君卿舞。
残忍而无情。
阿九长舒了一口气,刚走出一步,手臂突然传来一阵是一阵锐痛。
撕开衣袖,手臂竟然一道血痕——君卿舞刚才袖中的杀气。
阿九扯下面巾,勾起一丝笑。
此人藏的果真之深,连功夫都掩藏了住。
草草的包扎好,阿九奔向原本景一碧所在的方向,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人。
“十一”她心中一空,声音有些颤抖的喊了起来,寻了一圈,却是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而周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倒是来了辆马车,看车撵的痕迹,走的并不急。
黑暗之中,有河水淌过的声音,阿九走过去,低声清洗伤口,却是一个踉跄,歪倒在地,口中溢出一口腥咸。
梅思暖的身体,根本就经不起她折腾。
“梅小姐。”一人上前将她扶住,阿九回头一看,竟然是全身脏兮兮的秋墨。
秋墨惊恐的看了一眼阿九,还是鼓起勇气默默的帮她清理伤口。
“你怎么还在这里?为何不带着钱离开君国,留在这里被人当奴?”阿九声音依旧冰冷,按理说,秋墨见过她身手和容貌,就不该再活着。
奇怪是自己却放了秋墨。
“秋墨是月奴,身上有月奴的标记,若是逃了,被抓回来,恐怕”秋墨垂下眉,声音有一份凄然,“其实,在君国。月奴的待遇已经很好了,虽然当做最低等的下人,但至少不会被人当玩物。”
“月奴?你不是这个国家的?”
“不是。我们本是月离国人,但是百年前,月离国破灭,被六国占领。从此,月离国人便成为奴,甚至在其他国,因为容貌,男女都被当做玩物,为为妓”秋墨停下,黑暗中,她的声音在哽咽,带着难以言喻无助。
阿九背靠在冰凉的石头上,袖中的手已然握成拳头。第一次看见秋墨的时候,自己称因为那掩藏在卑微之下的美丽而震惊,皮肤白皙如雪,透着婉约和秀美,异于常人。
男女为为妓。
她闭上眼睛,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再度涌在脑海里。她的尖叫,十一的哭声。
“咳咳咳秋墨,你可知道景一碧,碧公子?”
月离国灭亡之后,如今六国平分天下,而君国就有三大美人傲居六国。
要进宫封妃的梅思暖,如今的荣贵妃莫海棠,曾因为一曲舞姿而名动天下的歌姬——苏眉。
三个女子都绝艳天下,名动六国,然而,却传言三人之首的苏眉容貌稍微能,与少年成名,风姿卓越的景一碧,碧公子相提并论。
他业精六艺,才备久能,智慧天下,是君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也是如今君卿舞最信任的重臣。
然而见过他真容的人极少,却传言他有一双极其漂亮和罕见的双瞳,宛若秋蓝。
是啊,阿九微微一笑。十一有一双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
第十一章
阿九赫然睁开眼,看向身后,发现秋墨抱着一捆干柴紧张的跑了过来,“梅小姐,他们来找你了。”
阿九将手放在地上,肺部疼痛传来,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秋墨说得不错,有一群车队朝这边走来。
阿九低头,发现身上披着秋墨的外套,伸手将衣服摘下,还给了秋墨,才发觉不仅是肺部疼,就连手臂也疼得专心。
“我换一身衣服,就在这儿等他们。”
昨晚她想通了,这一次来到这里,并非总是机缘巧合。君卿舞,玉玺,还有那个和十一长得一摸一样的景一碧。
她必须了解清楚,而唯一的方法还是入宫,这样一来,也能得到君卿舞的玉玺,也能靠近十一。
敢将换下的血衣烧完,背后便传来了车碾轱辘的声响。
秋墨扶着阿九站起来,看到几辆崭新的马车停在了面前,而催碧影美艳的脸从里面探出来。目光落在阿九脸上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和敌意,不过很快,又被那如花似的笑掩盖了过去。
“哎呀,思暖妹妹,我们可是找到你了。”
催碧影从马车上跳下来,热情的拉住阿九的说,一脸关怀似的打量了阿九一番,“看到思暖妹妹安然无恙,我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催碧影,秋墨惊恐的想要下跪,被阿九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思暖妹妹?和催碧影接触以来,她向来对梅思暖都是冷言冷语。突然这么热情,自然是在演戏给某人看吧。
目光落在了最后一辆马车上,竟然看到景一碧从里面出来。
十一阿九微微失神,突然感觉,被催碧影握着的手一阵生疼,“思暖妹妹,你不知道昨晚我们到处找不到你,可把我们急得你看这会儿,碧公子都亲自来找你了。”
对方嫣红的指甲都掐进了自己的手心。
阿九冷反手一握,捏住了催碧影的手,稍微一用力疼得催碧影脸色惨白。
阿九微笑,“碧影姐姐,让你担心了,是妹妹的不对。”
只要她愿意,催碧影的手立马就会残废。
“碧影姐姐,我看你脸色不好,昨晚恐怕没有休息到,你先会马车休息一下吧。”说着,阿九手又是一用力,催碧影疼得差点没哭出来。再看阿九,对方眼神冷如寒冰,杀气凌厉。催碧影心中一怕,忙抽回手,但是看阿九的眼神,却多了一丝狠毒。
“梅小姐,昨晚让您受惊了。”
景一碧一身雪白的衣衫,沐着秋日的晨曦,静静的站在阿九身前。
他眉目如画,轮廓完美而柔和,映着一泓静蓝的眼眸温和的看着她。
然而,这笑,却是分明写着陌生和疏离。
“无碍,只是当时看到火吓了一跳,带着秋墨就跑了出来。现在还劳烦碧公子,梅思暖实在抱歉。”
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声音有了那么一丝颤抖。
十一真的不是你吗?
第十二章
秋墨怔怔的看着面前宛若天人般的景一碧,直到身边侍卫一声冷呵斥,她方才醒悟,慌忙的跪下,整个身子都匍匐在了地上。
身体因为害怕而颤抖。
在六国,任何月奴都不得站着,抬头,更不能直视官员,甚至在楚国,还会被挖去双眼。虽然君国并没有此刑罚,然而月奴也是不可以这般违纪。
阿九眉头一皱,弯腰想去拉香墨,便听得景一碧道,“梅小姐,还请上马车,领你们入宫的嬷嬷已经等候多久了。”
“碧公子,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
“梅小姐,您但说无妨。”他声音很轻,犹如风中漂浮的羽毛,看着她的眼神专注。
“小女子一直以来身子不适这边气候,秋墨体贴细心,我想将她带入宫中。”
话一落,他蓝色的双瞳闪过一丝难言的惊讶。
甚至于,另一个坐在马车里,闭目小息的人,都微微睁开了隐有紫色的斜长凤目。
“梅小姐,这个恐怕有些为难。”
“难在何处?”她直直的看着景一碧,坚定的问道。
“因为月奴没有资格进宫。”
说道这两个字,景一碧微微一偏头,避开了阿九的注视。
“为什么?”
景一碧闭口不语,看着远处的双眸闪过一丝寒意,半响,又看向阿九,道,“难道梅小姐不知道,月奴是最低等的奴?”
“哦?”阿九挑眉,然后将秋墨拽了起来,拉着她站在景一碧身前,笑问,“碧公子,你是否认为人生下来就有贵贱高等低等之分?如果是这样,那请问,一个最低等的奴说,碧公子业精六业,才备九能,智慧天下。那依公子看来,她之口说出来,这褒义是不是变成了贬义呢?”
“不是。”
“如果说他们低贱,他们甚至不能直接碰触到主人的身体,那如果他们碰触到了?那是不是连带主人都低贱了。她站在这儿,我们同踩在一个地方,公子你与我,是不是也一同低贱了?”
她语调清晰,不卑不吭,而落入他耳中,却犹如锥子敲打着心房。
马车里的君卿舞手赫然停在了茶杯上,抿着的唇,勾出一丝不经意的笑。
景一碧目光落在阿九身上,这是第一次认真的看这个女子。
惨白若纸的皮肤,淡淡的眉,毫无颜色的唇,她整个人看起来因为病态而朦胧,好似寒风中一朵即将被吹散的花絮。然而那双眼睛,却是出奇的明亮清澈,眉宇间隐约着一份坚忍,到让人想起寒雪只是傲然而开的红梅。
那是一种惊鸿一瞥,芳华刹那的美。
“不是。”
“碧公子。月离国破灭,那是因为王道所失,该受惩罚的是王,而非他们的百姓。既然六国占据了分割了他们富饶的土地,享受了他们子民劳动带来的成果。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善待他们的子民,而不是践踏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跪在地上,才显示自己的高贵和对自己的尊重。”
PS:前文提到月奴因为美貌,在其他国家多半当成玩物,无论男女都是-妓。
第十三章
阿九声音有一丝苦涩,但是依旧盯着景一碧。十一,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被人践踏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