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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丽珍接她的话,“我是不懂,阿香懂的呀。”

  三个人就这么站着说话,说得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尤其王丽珍和陈春华两个人,那脸上笑得全部都是褶子。正说着的时候,林建东和林建平摆完摊回来了。

  看到宁香,林建东眼睛蓦地一亮,冲她打招呼:“回来啦?”

  那边林建平也冲她挥了下手:“阿香姐。”

  说完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到跟前,又齐声和王丽珍打招呼,“丽珍阿婆。”

  王丽珍笑弯着眼和他们说话,“看你们这样子,今天又赚了不少吧?”

  林建平嘿嘿直笑,十分低调道:“也就还可以吧。”

  五个人站着又寒暄了几句,陈春华最先反应过来,眼见着天开始暗了,连忙出声说:“都别站着了,赶紧进屋吃饭去,阿香和丽珍婶,你们一起留下吃吧。”

  宁香和王丽珍不好意思,忙摆手说不留下来,就是来看看房子的。

  哪知道陈春华和林建平一起上手,硬是把她倆给拉了进去,嘴里还说:“今晚烧的饭多,够吃的呀,你们才能吃多少东西,就别回去再做了,一起吃吧。”

  林建东在旁边看着笑,推着自行车进家门去。林建平把王丽珍和宁香拉进了家里面,一会又跑出来,把他的自行车也推进家里去。

  宁香和王丽珍没推掉陈春华的盛情,便就留在林家吃晚饭了。现在老大林建国家和老二林建军家已经搬出去了,家里就林父、陈春华和林建东、林建平四个人。

  加上王丽珍和宁香,那也没有以前人多。

  所以林家人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一齐上手盛饭端菜拿筷子,没让宁香和王丽珍出手忙活,只让她们在桌子边坐下来吃饭就是了。

  王丽珍和宁香实在不好意思,嘴上一直说太麻烦了。

  陈春华不跟她们客气,直接说:“都是邻里乡亲的,吃顿饭有什么的。你们再客气那就见外了,也没特意为你们买菜烧菜,不过一起吃顿便饭。”

  听陈春华这么说,王丽珍和宁香也就没再过多客气了。六个人一起在桌子边坐着吃饭,自然还是你一言我一语说一些家常话,说到好笑的就笑一下。

  说着说着也不知怎么说到谈对象结婚这事上了,一开始先说的是林建平,陈春华跟王丽珍说了好一会,说他家老四媳妇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说完之后呢,陈春华目光一扫,扫到林建平旁边坐着的林建东,直接就把这话题转到了他身上,看着他问:“建平年底都结婚了,你到底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呢?”

  听到这话,林建东很是淡定地回应,“我读着书呢,结什么婚啊?”

  陈春华开口就是:“别以为我乡下人什么都不懂啊,你们这两届大学生,多的是家里有老婆孩子还去上学的,咱们结个婚怎么了?以前叫你看对象结婚,你总说咱家穷,不想结婚,现在咱家不穷了吧?你又是个大学生,还不找对象?”

  林建东继续毫不犹豫接话,“等毕业再说吧。”

  陈春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林建东,“老三呐!你今年二十六周岁,明年都二十七啦!你要不是考上了大学,在咱村里肯定是找不着对象的了你晓得哇?”

  看陈春华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还有林建东那完全老油条的态度,宁香没忍住笑了一下。结果她不笑还好,一笑陈春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陈春华目光一转,看着宁香又问:“阿香,你在学校谈了没有啊?”

  被点名问话了,宁香忙摇摇头,“也没有谈,每天学习和做绣活的时间都不够,没有时间还去谈对象的,等毕了业,有时间再说吧。”

  陈春华也看着她语重心长道:“阿香,你离婚也不少年了,可以再找啦。你现在这么有出息,这次一定要好好挑晓得哇?别的咱不说,人品和脾气一定要好。”

  宁香连忙点头应,“嗯,遇到人品脾气好的,合适的,我会谈的。”

  陈春华这又看向林建东,说林建东:“你看看人阿香的态度,你再看看你。”

  林建东立马应声,“我遇到合适的我也谈,肯定谈。”

  听到这话,陈春华这才满意了。

  王丽珍在旁边听着只是笑,并没有出声说什么。

  这话题说完,接下来也就没再提起来了,饭桌上又说点别的家长里短,热热闹闹吃完饭。之后宁香和王丽珍又在林家歇了一会,在天色黑下来后便回家去了。

  王丽珍和宁香一走,林家剩下自家的一家四口。陈春华面对林父和林建东林建平觉得没意思,三个男人搁家里,连个能跟她正儿八经拉家常的都没有。

  于是她兑水洗漱一番,又出去找人扯闲话去了。

  林建东洗漱完就回了房间,坐在床头的写字桌旁边,写字桌上亮着一盏台灯,而他在灯下拿着铅笔画画,每一笔都勾得很细。

  画画画累了关灯上床,躺下来拿着扇子摇两下,还没开始闭眼睡呢,林建平忽摸进他这屋来。进屋也没开灯,直接摸到他床上说:“三哥,我今晚陪你睡吧。”

  自从家里建起了楼房后,睡觉自然不挤了,每人都有自己的房间。看林建平摸上来,林建东立马往旁边让了一下,“发什么神经,你不嫌热啊?”

  林建平摸索着在他旁边躺下来,手里也摇着把扇子,“从小到大不都一起睡的吗,我不嫌弃你。诶三哥,我问你啊,你是不是喜欢阿香姐啊?”

  听到这话,林建东在夜色里蓦地一愣。片刻,他转过头看向林建平被夜色笼罩的黑乎乎的脸,出声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林建平笑一下小声道:“不为什么,你就跟我说说呗,你是不是喜欢阿香姐?我绝对不和别人说,连姆妈也不说,我就纯粹是好奇。”

  林建东在暗色中清一下嗓子,“大学生的事你少管。”

  林建平:“……”

  片刻,林建平也清一下嗓子,“我觉得阿香姐不喜欢你。”   林建东:“……”

  作者有话要说:林建平&林建东:拔刀吧!

第99章

  宁香和王丽珍白天就在家把东西收拾好了,不是很必须的东西都不带,只把必须要带的一些东西给收拾了起来。毕竟很多破衣服旧鞋子什么的,带去了也是占地方。

  没什么再需要收拾的,在林家吃完饭回来以后,两人洗漱一把聊聊天也就睡觉了。

  但闭上眼睡着睡着,宁香冷不丁想起一件事情来,忽地把眼睛睁开了。睁开眼睛后,她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跟王丽珍说:“有件事我忘记说了,我得出去一趟。”

  王丽珍还没问清楚她是什么事,她便已经出门跑了。

  她一路小跑着去到林家,敲敲门不好意思地把林建东叫出来,然后又小声对林建东说:“刚才我忘了说了,明天能不能麻烦你跟着跑一趟啊,行李拿不完。”

  其实除了行李,主要还有一些粮食要一起背过去。

  粮食是去年生产队秋收后分的稻米,还有王丽珍在分地以后,自己地里种出来的小麦。她没有城里户口,进了城没有粮本买粮食,所以地里收的粮食得带去。

  自从分了地以后,王丽珍因为年龄大腰不好,自己地里的重活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去做的。平时老四林建平会帮她去拿货,林家人也会顺便帮她干干地里的农活。

  当然她一个人分了这么点地,在林家那么多人分的地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林家干农活的时候顺手就帮做了,根本多浪费不了多少的时间和体力。

  邻里乡亲帮忙干点活很正常,但王丽珍每次都会坚持给林家送东西,不能白让他们帮她做活,林家人觉得就是搭把手的小事,但拗不过最后还是都收下了的。

  为了进城,王丽珍也是提前把地托给了林家帮忙照看的。等到秋收的时候拿到粮食,她要么给钱要么给东西,肯定还是不会白让人家出这份力。

  总之所有的事情她都安排好了,现在只要人和粮食进城就行。

  林建东也想到这个事情了,毕竟她们这属于两地搬家,要拿的东西肯定不会少到哪里去。他估摸着宁香睡了,所以打算明早起来过去看看,没想到宁香自己先找过来了。

  他当然没什么可犹豫的,干脆点头道:“明早我去找你。”

  宁香还微微喘着气,“行,那你赶紧睡吧。”

  ***

  宁香和王丽珍第二天赶早起来,随便烧了一口热饭吃,最后收拾一遍这两间小破房子。收拾妥当以后,林建东刚好过来,主要是帮她们拿粮食。

  宁香和王丽珍两个人则拿些不太重的行李,去码头搭船去苏城。

  王丽珍坐在船上的时候还紧张,一直伸手捏着宁香的手。毕竟她这辈子没有去过苏城,最远也就到过芜县的县城,她其实有点担心自己适应不了城里的生活。

  而她之所以答应宁香进城,并不是为了去城里让宁香养着过好日子的。她更多的是想去陪着宁香,趁现在身体还稍微硬朗些,多照顾照顾她,让她有家的感觉。

  她一直记得前年除夕的那个晚上,她和林建东去船屋陪宁香过除夕那次,宁香站在甲板上眼泪如雨下,转身哭了那么长时间,止都止不住。

  这丫头虽然不说,也能耐得住孤冷寂寞,但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温暖的。

  当然了,宁香让她过去,也并不是为了让她去给她排解孤独寂寞的,而是发自内心要带她到城里去过好日子。因为她一直记着她的恩情,还有给她养老的承诺。

  她们两个人属于互相为对方好,都不是为了索取。

  宁香看王丽珍紧张,便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面,笑着说:“和乡下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也是这一条河那一条河,河边都是些瓦房,住着人家。大街上也没有什么汽车摩托车,自行车也就这两年瞧着才多了点,街上有时候跑着好多鸡鸭鹅呢。”

  王丽珍听着笑,“我就是有点没见过世面,你别笑话我就成。”

  看王丽珍这样说,林建东也坐过来一起说话,和宁香配合着给她讲城里的好笑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硬是让王丽珍觉得城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了,当然,也就不紧张了。

  接近中午的时候到了苏城那边的码头,林建东还是帮着拿粮食。王丽珍和宁香分别拿些行李,在路上找了两辆人力三轮车,花了点钱去早就准备好的房子里。

  王丽珍坐在三轮车上就一直转头左右张望,于是宁香便在她张望的时候,给她说她们经过的都是些什么地方。这样一直说到地方,在自己的房子门外下车。

  下车付了钱以后,宁香一边掏钥匙一边笑着说:“阿婆,我们到了。”

  王丽珍手拎行李包站在宁香的房子前,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非常快,看着眼前这白墙黛瓦的房子在心里想——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宁香掏出了钥匙去开门,门一打开里面便散发出一阵清香。王丽珍走过去伸头往里看一眼,眉眼蓦地一弯道:“一看就是我们阿香住的地方。”

  宁香笑笑,先让林建东把粮食放进厨房里去,然后带着王丽珍把楼上楼下都看了一遍。她住的地方确实有几个特点,干净整洁,每个细小的角落都花了心思。

  她喜欢这样过日子,这也是她热爱生活的表现。

  这样的地方,王丽珍自然也是一百个一千个喜欢。逛完了在木头沙发上坐下来喝水,还忍不住仰着头继续左右看,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端着杯子送到嘴边喝口水,只觉得水里都满是甜滋滋的味道。

第100章

  林建东把宁香和王丽珍送到城里,和她们出去一起吃了顿饭,便又只身回了甜水大队。宁香和王丽珍吃完饭回到房子里,一起感受新家的舒适。

  距离开学还有将近一个月,宁香平常如果没什么事,便就在家陪着王丽珍。她在屋里做刺绣,王丽珍也会拿起针线布料做点鞋袜之类的,还会织织毛衣。

  有时候做活做累了,两个人会抽空休息一天半天的时间,出门到外头去逛一逛。宁香会带王丽珍出去吃一吃外面的饭菜,玩一玩好玩的园林,去逛街买买东西。

  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王丽珍也会去屋后的河滩上洗衣服洗菜什么的。宁香买了这个房子,房子后头延伸到河里的河滩,那自然也就属于她的私人河滩了。

  也就在河滩上洗东西的时候,会看到邻居也出来洗东西,客气地打个招呼说个话,这一来二去的,她也就和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婆子慢慢变得熟络了起来。

  不过就大半个月的时间,她也就适应下来城里的生活了。知道了附近的集市在哪里,到哪里去买菜买东西,有时候会和邻居几个老婆子一起早起去抢新鲜菜。

  说起来,比她在乡下过得有滋味。

  这年头没人再看成分不成分的,她从前在乡下过得什么样日子,人家都不知道,也并不会刨根问底地问,有时候说到乡下,她也就是说说乡下人的生活而已。

  虽然过去这一年她在乡下不再被人瞧不起,多的是人过来巴结她,尤其那些有些血亲关系的,个个抢着上来要给她养老,但她并不觉得开心得意,只觉得很是没意思。

  离开了那些虚情假意的人,到了这里开始新的生活,认识一帮新的老伙伴,在一起说说闲话,在宁香忙的时候跟她们出去逛集市买东西,过得挺热闹。

  然后在宁香开学以后,她也没再继续这么闲着。劳碌了一辈子,哪里就能真的这么闲下来了。她跑去学校找了林建东,拜托林建东分她一点货,她还去摆摊。

  林建东问她宁香那边怎么说。

  她只说:“每天坐那卖东西有什么累的,再闲下去我得发霉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去卖点东西赚点钱,也能补贴家用不是吗?难道就让阿香养着呀?”

  看王丽珍这么说,林建东先就佯装答应了,然后还是去找宁香问了两句。

  宁香知道王丽珍平时闲不住,在乡下的时候是,到这里肯定还是,当然也就没阻止。出去摆摊要是能让她过得充实高兴,那就让她去呗。

  于是林建东就在自己拿货的时候,顺便找地方帮王丽珍也拿了一些,仍然都是些儿童零食和玩具,让她去离家比较近的小学外面摆摊打发时间。

  老年人面对小孩子,也比面对其他年龄的顾客群轻松很多。

  日子大概也就这样顺遂下来了,宁香每天上学做绣活,回家做做饭,王丽珍自然也会在家做饭收拾家务,然后没事就推着小推车去小学外面摆摊卖东西。

  有时候两人闲下来会去买菜买鱼买肉,把林建东也从学校叫过来,三个人一起忙活着做一顿丰盛的饭菜,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没那么多的客气讲究。

  日子简单踏实下来后,一九八零年剩下的半年过得很快。

  在这半年中,宁香靠作品积攒起来的名气在国内外越发稳固,真正成为了这两年刺绣界的领军人物。她的作品从各种涉外机构到达海外,也受到了国外人的追捧。

  而宁香自从带了王丽珍来城里,也就和甜水大队不再有多少联系了。哪怕再到放假的时候,也不需要再琢磨着什么时候回去一趟,反正那里没有家也没牵挂了。

  时间的指针一格一格往前走,普通人的生活在各自的轨道上被时间拉着向前,不管好与不好,都要喘着一口气把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而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国家的大事记没有多少,宁香关注到了的有两个。

  一个是五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通过决议,接受了邓X平同志辞去国W院总理职务的请求。另一个是中G中Y发出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的公开信,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为两年后的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奠定了基础。

  时间从夏季进入冬季,一场雪纷纷扬扬飘下来,冷得人缩着脖子直搓手。眼见着大三又接近了尾声,而这也意味着,七七级的大学生只还剩下一年的校园时光。

  快到要期末考试的时候,大家又进入了紧张的复习状态。宁香自然和别人一样,放下了刺绣,每天没有其他的事,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不是在班级教室,就是在自习室。

  这一天下午只上了两节课,剩下的时间大家还是坐在教室里复习。宁香中途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刚坐下拿起笔,忽听到辅导员王老师在教室门口叫她。

  听到声音宁香便又放下了笔,忙起身去到教室外面,叫了一声:“王老师。”

  辅导员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笑得眼睛弯成两条月牙,看着宁香笑了一会,只神秘兮兮跟她说:“周校长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有重要的事情。”

  校长找她?宁香好奇,“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辅导员却卖关子没有说,只道:“你去了你就知道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宁香还真想不出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校长亲自跟她说。但她看辅导员就是卖关子不说,自然也就跟着他往校长的办公室里去了。

  在学校上了三年的学,大家平时最常见到的是任课老师和辅导员,再者便是系主任。和校长直接有接触的学生并不多,但宁香并不是第一次这样见校长。

  在过去的两年里,她因为作品结识了很多地位不一般的人,出入过各种高规格的场合,所以在学校里和校长也是有接触的,校长早就亲自见过她。

  这事没什么可紧张的,她跟辅导员去到校长办公室,敲了门先后进屋。

  周校长看到她进屋,立马笑着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那一脸的客气,好像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客人一样。让宁香在沙发边坐下来,他还亲自给宁香倒了茶。

  这待遇明显和之前不一样的,宁香眼神里自然更加现出疑惑,往辅导员王老师看上一眼。结果辅导员只是笑着,在旁边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没得到任何讯号,宁香只好接下茶杯说谢谢,喝口茶试探着问周校长:“校长,王老师说您找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啊?”

  周校长坐在沙发边也喝了口热茶,放下茶杯的时候说:“这个事啊,咱们得坐下来喝着茶慢慢说,我怕一下子说出来,你这个可能承受不住,激动过去。”

  激动过去?

  这得是什么事啊?

  她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她还真是好奇,这事是不是真能让她激动过去。

  她看着周校长,还是问:“到底什么事呀?”

  他俩是真把她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而周校长却仍是清清嗓子给她倒茶,没有立即说出来,然后就开始和她聊刺绣上的话题。聊她这两年都做过什么样的作品,作品都到了什么地方。

  到目前为止,宁香的作品其实没多少商业上的成就,毕竟她没有和商人合作。她做的大部分作品,都是给到了国家的机构里,她自己也从没主动要过价。

  给到放绣站的作品,陈站长应该是有卖给商人的,这小部分的作品便流入了市场中。但因为数量极其少,所以最近她作品的价格,又被商人炒到了新高度。

  因为她的作品这两年基本都是在很高规格的场所出现,这件事本身就在抬高宁香作品的价值,那些场所的规格越高,托得她的作品价值就越高。

  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很少,但凡有那么一幅两幅流入市场,大家自然都要打破头抢着收藏。收藏玩的就是高端和面子,宁香的作品现在就属于绣品里的最高端。

  如果宁香当初为了多赚一点钱,早早把作品送到各大商人手中,选择获利更好的方式卖掉作品,那她的名气和作品价值大概也到不了现在的高度。

  当时她倒是没有算计这么多,不过就是力所能及想多为国家做点事,多出一份力而已。能达到今天这样的效果,说来也是一个意外之喜。

  宁香便就这么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和周校长聊绣品的事情。聊得宁香都快忘了他找她来到底是什么事了,然后周校长又突然说:“有人想要见见你。”

  这两年以来,过来学校见她的人还挺多的,不少都是为了从她手里买作品。对于这种事宁香也习以为常,没多想就接着回问了句:“这次是谁呀?”

  周校长却没有痛快说出是谁,又卖了一下关子,然后他抬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彩色照片出来,轻轻放到茶几桌上,用手指按着推到宁香面前。

  宁香疑惑地低着看向那张照片,在看清楚的瞬间,猛一下就懵住了。

  照片上是一位老人,穿着中山装,笑容格外和蔼慈祥。这是在不久之前,在五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辞掉国W院总理职务的那位,只为人民做事同时又心无名利的老人。

  是那首《春天的故事》里唱的,“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这句歌词里的那位老人。

  忽然瞬间,宁香失了呼吸,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膜上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一下强过一下,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呆愣了多久,抬起头看向周校长的时候,周校长冲她点了一下头。

  ***

  确实差点激动过去。

  接下来的小半天时间,宁香都没有再沉下心来复习。回到教室坐下来约莫坐了十多分钟,完全没办法平复心跳,她果断收拾了书包一路狂奔跑回了家。

  到家以后气都没有喘匀,她直接冲到王丽珍面前,把这事告诉了她知道。

  王丽珍冷不丁听到这种话,也懵了很久,然后觉得实在是不敢相信,还抬手摸了摸宁香的额头,那意思是不是孩子发烧烧得说胡话了。

  宁香把她的手拿下来,喘着气反复说:“阿婆!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虽然,她也觉得是在跟做梦似的,感觉整个人都飘在云头上,完全没有半分真实感。她这辈子大胆地幻想过很多实际不实际的事情,唯独这一件事没有幻想过。

  因为太过激动,这一晚上宁香都没有睡着觉。第二天到学校她跟辅导员请了一天的假,直接坐车跑去找了周雯洁和李素芬。

  她倒不是要跟周雯洁和李素芬报喜,而是要去跟两位师父请教经验。她们都是各自时代的这个行业的顶尖人物,之前有受到过毛主席和周总理的接见。

  她找到周雯洁和李素芬,把这件事告诉她们知道,果然她们的表现比起王丽珍就淡定多了。她们只是眼睛里闪着光,看着宁香的时候笑容里全是欣慰。

  宁香这一天都和周雯洁李素芬在一起,听她们讲了讲她们曾经在这方面有过的经历,还让她们帮她去市场上挑了一套得体合适的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

  和周雯洁和李素芬在一起呆了整整一天下来,晚上抱着买好的衣服回到家,宁香才稍稍有了一点真实感。然后她调整心态做好一切准备,迎接明天的到来。

  这一晚她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一番扎好头发,穿上周雯洁和李素芬帮她挑好的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按住胸口稳一稳心跳,吃完早饭出发。

  ***

  这一天大概是宁香重生以来最如梦似幻的一天,哪怕再微小的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要永远记得这一天,并用一辈子来珍藏这一天。

  从会堂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格外明媚耀眼。宁香这就这样站在阳光下,张开雪白的手掌,把这一天冬日阳光的温暖触感,也认认真真记在脑海深处。

  她迈着步子往前走,走在阳光下,走向眼前那片更为明亮的远方。

  接见结束,她先坐车去见了两位师父周雯洁和李素芬。这番宁香再到周雯洁和李素芬两人面前,已然不再像昨天那般坐不安也站不安了。

  周雯洁和李素芬拉了她坐下来,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宁香的眼睛里和嘴角眉梢上,都是从内心深处生发出来的无比坚定的笑容,仿佛一下子有了从容不迫的走上世界之巅的无限底气。

  她看着周雯洁和李素芬,无比认真地说——“建议我把刺绣拿出来。”

  “发家致富。”

  ***

  从李素芬家出来,坐上回学校的公共汽车,宁香已经完全沉静了下来,不再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如同做梦一样。一切都是真的,阳光是真的,风也是真的。

  回到学校她也没有立即回自己的班级教室去,而是先去了建筑系。刚到建筑系的教学楼下,她打眼看到林建东正要上楼,便立马出声叫了一句:“林建东!”

  这一声喊不止叫住了林建东,还叫住了其他同样上楼的人,全都回头看了宁香一眼。

  林建东听到喊声,停住步子回身看过来,只见宁香站在西斜的阳光下,整个人逆在光里,嘴角扬起弧度很大的笑容,正在看着他笑。

  他看着宁香愣了一会神,然后忙转身跑到她面前,“怎么了?”

  宁香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和语气都无比认真,“我要带着我们木湖的八千绣娘一起富起来,一起过上好日子。”   “帮我吗?”

第101章

  宁香把林建东拉去一边,找了个来往没人的地方,从头到尾把这两三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说的过程中一口气都没有歇,直说得林建东不断睁大眼睛。

  林建东听完以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看着宁香眨了眨眼。

  宁香等他消化,结果他半天没出声也没其他反应,她便开口又问了一句:“你不会……也不相信我说的,觉得我在胡编乱造胡说八道吧?”

  林建东又眨眨眼,一下子缓过来了,忙摇头说:“没有没有。”

  只是这事太惊人了,他只是光听宁香这么简单地陈述,就已经热血沸腾了。他简直想象不出来,宁香直接见到人,又进行了对话,心里那得有多激动。

  当然他激动震惊的只是这件事本身而已,而不是不相信宁香会受到接见。

  宁香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在刺绣领域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现在是这个行业里的最顶尖的人物,有不同一般的影响力,受到接见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宁香盯着他看,“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建东深深吸口气,“你再让我稍微消化一会。”

  宁香没忍住轻笑出来,然后便给他留了时间,让他又消化了一阵。等他彻底消化了这件事,可以正常交谈了,她又问了那一句:“阿要帮我?”

  林建东屏屏气,“你打算怎么做?”

  宁香想了想,看着林建东说:“我初步的想法是,做生意,自己做商人。”

  虽然好像看起来忙活了一天,但其实宁香被接见的时间并不长,也就说了一些比较重要又笼统的话而已。更多的是一种肯定和鼓励,并没有其他深入的聊天和交谈。

  这次的接见,对于宁香来说是一次嘉奖,是一次奖励,是一次人生的高光,是她努力这么多年得到的殊荣,是对她这么多年努力以及她作品的认可。

  而就这样的肯定和鼓励,便足够她再铆足劲冲起来冲一辈子的了。

  现在,她又有了新的目标——“把刺绣拿出来,发家致富。”

  不是发她一个的家,不是致她一个人的富。

  林建东顺着宁香的话想了想,“那就是自己做生意,自己卖绣品?”

  宁香点点头,“这两年因为我的名气,木湖绣娘这个集体在外面也有了一定的名气。去年我回去过年的时候,红桃她们就说,赚的钱比以前多了。与其把绣品卖到那些商人手中,被他们压利,不如我们自己做商人,自己卖。”

  所以她现在找林建东帮忙,不是纯要他出画稿这么简单。林建东这两年一直在做生意,虽然做的不大,就是跑厂子进货摆地摊,但是也算积累了不少的相关经验,毕竟为了让他的三个兄弟把生意做得更大些,他还和林建平跑过南方。

  即便是重生了一回,多活了一辈子,宁香自己也依然就是个普通人,做不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她这辈子能把刺绣这一项手艺做到极致便对自己很满意了。

  她的时间有限,精力也有限,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再去专心搞别的,对于做生意当然也并不精通,更不可能直接丢掉本职工作不干,完全转行去跑生意。

  她需要做的,永远都是把作品做好。只有不断做出好作品,带着其他绣娘一起做出好作品,才可能有后面的一切,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这件事得有人帮她,得和她一起搞,她主要负责作品和培训这一块,类似于生意当中的商品,而合作人必须得负责搞市场搞销售等各个方面。

  林建东听完点点头,一边想一边说:“确实如果自己卖的话,比经那些刺绣商人的手获利更大。你现在名气这么大,又受到了接见,如果你愿意让我们木湖所有绣娘一起沾这个光的话,确实可以把木湖绣品快速推向市场,让大家赚得更多。”

  才刚被接见完没多久,其实宁香也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方案和想法,她直接跑来找林建东,完全是因为胸腔和脑子那一团灭不下去的热情小火苗。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干!

  她一定要带木湖的八千绣娘一起富起来!

  现在和林建东细致地聊起来,自然也就深入地往下想,算是两个人的想法在一起碰撞。她当然是愿意把自己的名气拿出来带木湖绣娘的,这个完全不是问题。

  她不止要让那些绣娘靠自己的名气赚钱,还要把自己的手艺也都教出去,让更多的绣娘能做出更好的作品,能和她一样在这条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能把刺绣真正当成是自己的事业,而不只是贴补家庭生活的工具。

  女人也该有自己为之拼尽一生的事业,不是吗?

  这样低眉沉思了一会,宁香脑子里灵光一闪,忽转头看向林建东,对他说:“以我现在的名气,想要打开市场和销路应该不难,要不就直接靠名气做品牌,用我的名气去带木湖绣娘的作品,先把市场打开再说。”

  有些词汇林建东听不大懂,看着宁香,“品牌?”

  “嗯。”宁香点点头,又仰头看天,看着暮色沉沉的天想了好片刻,再看向林建东,“也不想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了,就叫宁香阁,一听就知道是我。当然这个品牌下卖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作品,而是木湖所有绣娘的好作品。用我的名气带宁香阁这个品牌,用宁香阁这个品牌带木湖绣娘这个招牌,你觉得怎么样?”

  林建东看着她,仔细想了想她话里的意思,最后开口说了句:“开店?”

  他用他的思维把宁香说的虚的品牌,转化成实际的东西,摊位不需要宁香阁这个什么品牌,那就只能开店了。像观前的商业街上面,就有很多老字号老店。

  宁香听到他的话,猛拍一下巴掌,“对!就是开店!”

  林建东继续往下思考,“从小做起,可以先在苏城和近的申海开各开一家店,然后慢慢积累资金慢慢做大,再到平城港城什么的。你的作品和名字在这些大城市都有名气,尤其在收藏界名气不小,打开市场应该问题不大。”

  说到这里,宁香的心脏又开始“噗通噗通”跳得很快。然后她在唇线间抿着笑,看着林建东又说:“设想很美好,但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你愿意帮我吗?”

  到目前为止,市场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刺绣品牌。大多绣娘们只管做作品,像周雯洁和李素芬她们,都是地位高的编内人员,主要就是传授技法和为国家做事。

  从来没有哪一个绣娘,自己把刺绣推向社会推向市场。

  那些刺绣商人,也不过就是从中牟利,为的只是自己多赚一点钱,和其他那些倒卖货物的小摊贩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他们对刺绣的未来和发展都不关心,只关心钱。

  林建东也是看着宁香笑,然后冲她点点头,“愿意。”

  宁香心里踏实下来了,绷着的一口气也松了,脸上的笑容则更为舒展,算是直接笑开了。然后她收收笑容清清嗓子,冲林建东伸出手,“合作愉快。”

  林建东也便笑着伸出手来,和她正儿八经握手结约。

  然而刚一握完,宁香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

  林建东看她一眼,“还没有吃饭?”

  宁香耸一下眉,无所谓道:“太兴奋了,给忘了,等会回家吃好了。”

  林建东看看周围的天色,现在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食堂的饭早都收了,于是他撇头冲宁香示意一下,“也别回家吃了,出去吃吧,我给你贺喜。”

  宁香想想觉得也行,刚好可以继续再聊一聊做生意方面的事情,于是她便点头答应下来,和林建东出学校找地方吃饭去了。

  林建东其实已经吃过了,宁香在他们楼下喊住他的时候,他刚吃完晚饭从食堂回去准备自习。但是为了陪宁香,他又多吃了一顿。

  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确实是第一次看到宁香这么兴奋,是那种完全抑制不住控制不住的兴奋。她就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滔滔不绝和他聊了一晚上。

  当然了,如果被接见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可能还要更加兴奋。

  他是没这个福气了,但在宁香旁边沾沾这个福气,也觉得足够幸福激动的了。

  吃完饭他把宁香送回家去,和她一起在路上慢慢地走,又和她聊了一路,白天有阳光,现在头顶是沉沉乌云,夜晚的冷风扑在脸颊上,竟也不觉得有半分冷气。

  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又飘起雪来了。

  宁香也不嫌冷,把手拿出棉衣口袋,伸出去接了一下雪花,雪花碰到皮肤立马就化成了水,她笑一下看向林建东说:“明年一定是个特别好的年头。”

  林建东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以后每一年都会是好年头。”

  ***

  冒着雪回到家里,宁香敲开门连忙带着林建东进去。落到身上的雪不用掸就化成了水,她忙去拿干毛巾过来让林建东擦一下,又去倒热水。

  王丽珍跟在她后头跟不上她的节奏,只问她:“见到同志了没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