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干什么啊,就是想躲着他些,他火气这么大,是干什么呢?
御前大总管当的时间有点儿长了,被人奉迎得多了,稍微有人逆着他一些,他心底就委屈,就不平?
卫珏心底升起千百个念头,还是明白不能把这御前大总管得罪得狠了,于是,脸上倒真现了个较为温和的,宽厚的笑脸来,道:“大总管既然这般说了,咱们就去那假山后头,说说?”
她说着,纤纤素手抬了起来,指着那座假山。
不远处的那座假山,够僻静了吧?
孙辅全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也不顺眼,这假山几步远的路就走到了,这便代表着,卫珏还是不肯和他多聊,不想理他御前大总管那个岔儿,也不想知道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不识抬举,简直是太不识抬举了!
孙辅全一口气憋在胸口,象是要把胸膛给炸开了。
自他当上御前大总管之后,宫里边的人,无论是后宫妃嫔还是其它总管太监,哪一位对他不是笑脸相迎?巴结着和他说话,只怕他说得少了!
哪里象这一位,一幅他是麻疯病人的模样?
孙辅全忍气忍得胸口发疼,脸上的笑意让他只觉脸上肌肉都有些僵硬了,和颜悦色地道:“咱们还是多走几步,到那边的竹林子里,避着人一些。”
卫珏侧着头望了他一眼,见他额头上的青筋有越爆越高之嫌,道:“也好,孙公公,您请带路。”
连商量个私底下谈话的地方都花费了他这么多的精力与脑力,孙辅全觉着,卫珏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好相与,不好打交道,很麻烦。
此时此刻,对于皇帝下达的这个简直的任务,他倒有些犯愁了…虽则没有证据证明那消息是她卖出去的,但如若真是她卖的呢?
最主要的是,如果她把今日他对她说的这消息又卖了出去呢?
在孙辅全看来,这卫珏就不是个正常人,做的事不正常那才显得她正常。
孙辅全觉着脖子上寒嗖嗖的,猛不其然地,脑海里映出古代刑场上秋后处斩的情景。
那虎头铡下边躺着的,头搁在铡刀下边的人,看仔细面容,和他一模一样。
所以,就算他对卫珏再怎么大的不满,他决定了…也只能忍着。
他脸上的笑更为和煦,和着身子两边吹着的和缓的风儿,他自己都觉着,他的脾气简直太好了。
两人走了十几步路,来到了竹林子里,竹叶被风吹着,刷刷刷直作响,孙辅全含着笑停下,又含着笑向卫珏道:“卫小主,让您腿累着了,咱们就在这儿说吧。”
卫珏也现了个微笑,看在孙辅全眼底,心脏便漏了一拍…卫珏这人,人虽然道德败坏,不按常理,但长得实在是惹人注目。
也难道皇帝对她念念不忘,日后要找个长得比她还好的人难,要找一个象她这般长得好,而又道德败坏的人更难…皇帝就好她这一口儿,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零八章 道德败坏
孙辅全一想及此,在心底合了个什,道了声罪过罪过,怎么能这般地想皇帝呢?
可见无论是谁,和卫珏呆上一两次,都会被她带歪了。
“孙公公,您且说说,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孙公公您的,您尽管吩咐。”卫珏笑微微地道。
她这话,又把孙辅全气得一个踉跄,她真是半点儿便宜都给给人占,什么叫她帮得到他!
他从来没有叫她帮他好不好!
她这意思,今儿这事办成了,还要自己欠份人情给她?
孙辅全觉得这卫珏简直是太奸滑了,奸滑得没边儿了!
“卫小主说笑了,老奴可没有什么要您帮忙的。”孙辅全决定把她这占便宜的心理给彻底堵死了,开玩笑,他在里边牵线搭桥给她铺着锦绣前程,还得弯腰鞠躬给她送上金银珠宝不成?
卫珏眨巴着眼噢了一声:“原来孙总管没事儿和我说啊?那我先走了,隔不了几日要复选,衣服首饰啊什么的都还没定下来,可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拔脚就走,半点儿都没有留恋。
孙辅全望着她的背影张口结舌,等她走了三两步远才反映过来,一叠声地道:“哎,哎,哎呀喂,卫小主,奴才还没开口说话呢,您怎么就走了?”
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连跑带急走便走到她面前把她给拦住了…把刚刚才陪养起来的淡定冷静全抛在了脑后头。
等到看清卫珏那一脸的笑,这才醒悟,他被她给绕住了。
果然,卫珏慢悠悠地道:“孙公公,和您说一会儿话,是我莫大的荣幸,但有些话,我可不爱听,比如说寿安宫之类的,王顺大总管之类的,您能不能放下来呢?”
她这是在向他提条件,条件说得很清楚,很明白,让他别cha手王顺那边的事儿,让他给她一个承诺。
孙辅全胸口胀得难受,极为难受。
这原本么,就是个皆大欢喜的事儿…替皇帝牵线搭桥啊,那是皇帝,可不是别的什么人!如果落在别的秀女身上,他还不得被象供菩萨一般地供着?
可落在卫珏头上,就被她又是要胁,又是提条件,这事儿还没说呢,就被她提一大堆要求。
这个女人,简直是太会寻找时机讨便宜了!
孙辅全决定以后在皇帝面前,凡是牵涉到卫珏之事,他便要化身于奸奴,把卫珏往死里了踩!让她日后一踏进后宫,就慢慢儿地踏进冷宫!
从现如今的形势来看,皇帝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她入宫了…这个他阻止不了,但日后么,她不得还在后宫混么,有机会让他报仇!
孙辅全想着日后,胸口那股气到底平了一些,心想终于可以说到正题了,可要怎么跟她说呢,他有些犯愁…三两下交手,他便知道,卫珏这个人奸滑,是必定的,如果稍露出些他求着她的迹象来,她又得趁机勒索了。
他决定拐个弯儿,先打听清楚她是个什么心态,好步步为营。
首先第一步,便是要弄清楚,她到底有没有把皇上住进了馨香园的消息卖了出去!
所以,孙辅全笑得慈眉善目:“卫小主,近些日子手头可有些紧?”
卫珏拿眼角扫了他一眼,见他忽从二郎神变成了笑弥勒佛,心底一警,反常为妖,他问这话,可没打什么好主意,她回道:“孙公公,您说笑了,我的身份,您是知道的,如今在储秀宫,有皇上的赏赐,又有例份,哪谈得上手紧不紧?”
孙辅全叹道:“老奴虽不宽裕,但总有些皇上平日里的赏赐,如果小主感觉手头不宽裕,老奴倒可以江湖救急,您尽管拿去使便罢了。”
卫珏越发地摸不着头脑,想不通的,她便不想了,再者,哪有送上门的钱财双手再奉送出去的道理?
于是,她笑了,“既然孙公公如此盛情,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您是知道的,宫里边么,打点得周到一些,什么时侯都是有用的。”
孙辅全在心底骂了一句,可真是没脸没皮,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脸上的笑意丝豪也不减:“如此便好,日后您有什么需求,便向老奴提了出来,老奴尽已所能,能帮的,便会尽量帮你。”
卫珏侧过身子打量了他一下,非亲非故的,他这么大方?
让人有点儿心惊。
她提高了警觉道:“多谢孙公公了。”
孙辅全一瞧她那警惕的小眼神儿,胸口就气得发疼,偏还只能忍着,含着微笑,温文尔雅。
“卫小主,平日闲暇的时侯,可有什么好出处?”
卫珏更觉得孙辅全今日很怪,语气怪,脸上神色也怪…额头上明明青盘乱冒了,还要装出幅和善可亲的模样,这摆明了,就是狼来了的迹象!
反常为妖,更反常,便更加地为妖!
他不是听着了什么风声,掌握了什么罪证,来向她套取消息吧?
卫珏直盯盯地盯紧了他,看清他脸上每一丝笑纹,道:“孙公公,您仿佛忘了我的身份,现如今,我是待选秀女,每日除了在储秀宫呆着,便哪儿都不能去,哪有什么好出处?”
孙辅全慢吞吞地道:“说得也是,如此…小主,您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卫珏警意上升到了极点:“没,我就想在储秀宫好好儿呆着,平心静气,好好儿备选。”
孙辅全心想,还平心静气呢,还好好儿呆着呢,手都伸到寿安宫去了,还装出一幅与世无争的模样!
孙辅全决定直截了当:“馨香园里边的兰花开得正好,小主不想去走走?赏赏花?”
卫珏实在忍不住,斜着眼儿望他,“孙公公,您有什么想说的,便直接地说,别拐弯抹角的,馨香园,皇上不是近几日不是住在里边么?”她想了想,恍然大悟,“孙公公,你不是想给我按个惊驾的罪名吧?”
孙辅全气得直跺脚…在心底…声音拔高:“卫小主,老奴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有事无事便想着设个套儿让你往里边钻?”
第一百零九章 不开窍
她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这因果关系很明显么:他是御前大总管,他说的话,便代表着皇帝说的,要她去馨香园,那就是皇帝要她去…怎么她就拐着弯儿想到了一边?
难道她一天到晚地便想着皇上成日里想陷害她?
她就没有一丝儿地感觉到皇上对她略有不同?
说实在的,皇上对卫珏有好感,孙辅全是完全不看好的,在他看来,卫珏这女子,身份又低,性格奸滑,除了一张脸长得好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儿让人有好感之处,皇帝将她不放在心底,那才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但是,调转过来,卫珏居然对皇上一丝儿别样之感都没有,这便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让他反感到了极点。
凭什么啊,她一个罪奴,得了太皇太后的提携,好不容易挤进了选秀的队伍,只是人挑她的份儿,她还挑起了人来了?
孙辅全鼻子里哼了哼,直速地眨起眼来,看来她不想沾那个边儿,倒是真的了,他再不满,也得把差事办完,办好了。
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劝卫珏,卫珏倒是把鼻子嗅了一嗅,道:“孙公公,你也去了那兰花阁?金爪兰真的开了?”她喃喃地道,“原来传言是真的,金爪兰开花之时,人只要走过它的边儿上,衣服上染了香气,便会经久不散。”
孙辅全道:“是啊,老奴偶尔经过那儿,看见了那花,的确开得美。”
卫珏道:“可惜那样贵重的花,我是无缘相见了…对了,孙公公,咱们都说了半晌了,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儿?”
孙辅全心情忽变得很灰暗,心想他都挑得这么明了,她还是没有明白,平日里其它的事,只要一句半句的,略加提点,她便能举一反三,机灵起来,便马上设了个套儿让人钻…他和她说了三两句话,可不就钻进了她的套儿里边么?可轮到了这事上边,她怎么就那般的不开窍呢?
孙辅全无可奈何,道:“卫小主,您既是想看那金爪兰开花,您今儿晚上,便来馨香园,老奴给您留门…”
卫珏瞪圆了眼睛望定了他,那样子,活象受惊了的小鹿,孙辅全忽觉此时她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可说出的话就不可爱了,“不去,没空。”
两句话,拒绝得十分之干脆。
说完了,转身就走,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孙辅全张大了嘴,被冷风一灌,咳嗽了起来,连咳边绕过去拦住了她,道:“卫小主,你怎么就不明白…”
卫珏哼了一声,收了脸上笑意,表情平静:“我明白得很,您对我不满,我瞧得清楚得很,无论是您也好,是皇上吩咐的也好,总之,我不会去…日后如果落选,我也想平平安安地出宫,而不是落得个满身都是罪名。”
孙辅全张口结舌,她还是想着皇上没安好心?
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皇上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劲给她按个罪名?
但皇帝费里巴几的费那么大的劲儿想见她一面,连孙辅全都感觉奇怪,也难怪她不相信了。
孙辅全一想及此,随口便说了出来:“卫小主,您想到哪儿去了,皇上会费那么大的劲儿…”
卫珏道:“他派了您来,还不是在费天大的劲儿?我是太皇太后指定参选的,他自不能打了太皇太后的脸,让她伤心…孙公公,你禀告皇上,别费心思给我按什么罪名儿了。”
孙辅全又觉心肝都在哆嗦,心想这女人真是个棒槌,怎么点都点不透。
可说实在的,皇上将她放在心底,孙辅全自己也有些不可相信,皇上…他怎么就可能看中卫珏这类人呢?
所以,卫珏不相信,倒情有可缘。
他吸了口气,自己安慰自己…如此看来,卫珏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高攀不上,干脆就不想了。
可接下来要怎么样劝说她?
她不愿意去,总不能便挑明了这般说,卫小主,皇上请你过去,皇上惦记着您呢…这不显着皇上也太掉份儿了?
皇上掉份儿,我这做奴才的,不也跟着掉份儿?
不成!
在别人面前掉份儿可以,绝对不能在卫珏面前掉份儿。
所以,干脆的,还是老办法,一个大捧打下去再加一甜枣儿。
因此,孙辅全决定撒一个弥天大谎,他慢悠悠地道:“卫小主,皇帝昨儿晚上就离开了馨香园,您恐怕还不知道吧?”
卫珏果然被提起了兴趣,转过脸来道:“是么?孙公公,皇上走了啊?”
“是的…”孙辅全直眨着眼,编着瞎话,“皇上哪有空在馨香园留这么长的时间,乾清宫事儿多着呢,昨晚上就走了。”
卫珏偏着头望定了他:“如此说来,孙公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她脸上无喜无悲,既没有为皇上离开而不高兴,也没有半分儿的好奇探究,孙辅全这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卫珏对皇上当真没有半分儿想要掺合进来的心理,看来,她的打算是真的,她真想出宫!
孙辅全是御前大总管,手底下管理了不少的人,自然知道怎么样才能达到目地,无非是投其所好,掐住人的命脉!
想及此,又想起王顺那惨样儿,心中有些恍然,道:“卫小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是老奴自己想请您赏花儿,说起来,那寿安宫的王顺,还是老奴的同乡呢。”
卫珏心底一跳,抬起头来,看清他那垂眉搭眼的平静模样,不由犯了思虑,这孙辅全莫非真闻到了什么?
王顺那边,可是一把得罪太后的利器,其中之一的原因,却还是因为秋儿,秋儿的死,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要出宫了,也不想严华章因为此事而惹下大祸,无论她怎么不相承认都好,严华章却是她在这宫里边唯一的朋友…这才想着一箭双雕,将王顺除了去。
可如果孙辅全一cha手,事儿就有几分困难了,说不定到头来还会连累严华章,如让王顺翻了身,以他这种性子,定是疯狂的报复,严华章在宫里边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第一百一十章 哄着骗着
孙辅全拦住自己,拐弯抹角,莫非真是为此事而来?
既是如此,倒要打听清楚了,看他知道多少,她想了想,这孙辅全拦了自己,想让她去那馨香园,莫非也私底下想向她探听消息?
对,定是这样,他拿不出证据来证明王顺那边是她做了手脚,所以,想详加打听。
卫珏思前想后,忽地转了个温煦之极的笑脸来,“孙公公,寿安宫的王大总管,我也听说过,他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我常年呆在幸者库,倒是无缘相见,想不到他是您的同乡。”
她还怀疑呢,孙辅全决定再加一把火,道:“说起来,他还是我未出五服的远亲,小时侯一起长大的伙伴。”
卫珏心底一突,见他脸色平静无波,心道他这真是准备查下去了?
“是么?”
孙辅全见她眼睛眨动,知道她心里边已经动了,便慢吞吞地道:“卫小主,今晚在馨香园么,还有个人想见见你,老奴也只是从中牵线,至如去不去,那便由得你了。”
孙辅全说着这话,心可是扑通扑通直跳,紧张着呢,对别的人,这般的欲擒故纵,再怎么着,也会一口应承的…可前边说了,这卫珏她就不是一般人,她脑子里想些什么,他有些儿摸不透,所以,他表面上虽装得淡定,实则在心底又捏了一把冷汗。
还有个人想见她?卫珏心底直嘀咕,莫非那小禄子小福子露了馅儿了?这孙辅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既象要为王顺出头,又不象要替他出头,莫非他也想从中获利?所以才邀她去馨香园一谈?
看来这馨香园之行,倒是不得不去了?
卫珏抬起头来,脸上笑意未改:“孙公公,既如此,今儿晚上,我便抽个空儿出来,去见上一见,可不知在哪儿相见为好?”
孙辅全吁了一口气,前边的笑容是假的,此时倒露出几分真心笑意来:“卫小主,就在那兰香阁子里吧,您不是说喜欢那金爪兰么?正好,那花儿的花期就是这几日。”
卫珏见他一脸如释重负,心底疑意又起:“孙公公,你便这么急着让我去?”
孙辅全吓了一跳,收了脸上笑意,皱紧了眉头道:“卫小主,奴才说了,奴才只是个传话之人,你想去便去,奴才并无异议。”
他心底道,累,真是累,一个简简单单的传话,一件好事儿,到了卫珏这儿,却要七编八编地胡编些瞎话,哄着她去,诱骗着她去,还得提防着她,被她反过来勒索,一不留情的,便欠了人情给她…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如果是其它人,只一句话,皇上在馨香园,这句话便象香饽饽一样,会引得那里香风四起。
孙辅全心底更下了几分确定,卫珏此人,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那么,严华章传的那句话,当真是她卖了消息出去?
所以,昨儿个晚上,才是别的秀女进了馨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