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次东去你竟然空手而归,一无所获么?”问话的人语气古怪,正倒背着手立在一幅“猛虎下山图”之前。他的个子并不高,肩膀却极宽厚,而且一头暗红色的发乱纷纷地披在脑后,自有一种凌厉逼人的狂傲气势喷薄散发出来。只是,他的声音很怪,每一个字都像是两面破锣在用力摩擦,十分刺耳。
“师父,我——”何从垂着头站在那里,无言以对。他刚刚回到京师,的确,东去“照日山庄”这一行,非但没有拿到“定海神针”或者是“忘情水”中任何一样,还白白折损了哥哥何去一条大好性命。何去、何从是索凌迟的爱将,折损其中任何一个都令他十分恼火。“可是,我们……毕竟已经杀了舒自卷……”他动了动唇,以为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功绩。
背着手的人肩膀一动,陡然凌空翻了个筋斗,双手一合,扣在何从的咽喉,大吼道:“舒自卷?舒自卷?他的命抵得过何去的么?”他的两只眼睛因愤怒而变得血一般红,苍白的脸色却显得越发冷酷阴郁,嘴角也不住地哆嗦着,显然愤怒之极。平心而论,索凌迟长得并不坏,除去眼睛跟脸色之外,他的整个脸棱角分明,算得上是个男子气极浓厚的人。可惜,他久在天牢,少见阳光,而且有吸血食髓的嗜好,才变得性格诡异,不同于常人了。
“师父——”何从给他一扣,呼吸不畅,话也说不出了。
“十个舒自卷、一百个舒自卷也抵不过——他只是个废人,追杀他、打击他也只是为了逼问出’忘情水‘的下落。枉我日常不断地教导你,糊涂!糊涂!”索凌迟愤怒地叫着,双手越扣越紧。何从喉咙里咕咕乱响,却不敢挣扎反抗。屋子里还有一人,看见何从受制,脸上突然露出得意的奸笑来。这个有着鬼火般双眼的蓝衫年轻人正是何所忆,他跟何去、何从都是属于“天水州深仇大恨”何家弟子,却为了在索凌迟眼前争宠平日里没少勾心斗角。现在,何去死了,如果索凌迟再错手杀了何从,那么,这天牢里从此便是自己跟何所思的天下了。
索凌迟突然松了手,单掌向屋角里一面巨大的石鼓劈了下去。那面石鼓直径足有四尺,是用上好的铁青石凿刻而成。索凌迟带着狂风的一掌猛然劈在鼓面上,并没有发出砰然巨响,连呼啸的掌风也突然消失。再过了一会儿,石鼓下垫着的一只厚有尺半的石龟簌簌地散碎开来,化为粉末飞扬,随之那面石鼓也倾斜着落地,震得整间屋子猛地一晃。
“何从,明天叫人来重新将这石龟换了——你回来了,这天牢内的日常事务还是由你来掌管。我的’偷天换日掌‘正练到瓶颈处,不要叫人随便打扰我!”索凌迟的态度突然变了,由盛怒转为和颜悦色。何从的心一松,何所忆的神色变了,可他的脸上缓缓堆起一层微笑道:“师父的’偷天换日掌‘比起去岁冬天又精进了许多……”
何从蹲身下去,抓起一把石屑,仔细看了看,再从指缝里轻轻撒下去,清了清喉咙才道:“师父,我知道您面临一个亟待突破的境界。我会把天牢里的事务打理好,不再让您老人家失望。”“好的,我相信你!”索凌迟脸上有了笑容,声音也变得柔和下来。何从是他众多弟子里最看的,他刚才一时情绪失控才会向何从下重手。幸好,他看到了何所忆的笑容,才把满心的无名火抑制住。“只有真正能干的人才会遭同伴嫉妒”,索凌迟知道这一点。何从无疑于自己的左膀右臂,当前京师态势纷纭,蔡相、诸葛先生正是出招斗法的紧要关头,自己怎能自毁长城?
何所忆若知道是自己的笑无意中救了何从的命,恐怕要后悔到以头撞墙的地步。他脸上堆着笑:“从兄弟,你回来就好了。蝶衣堂这件事,师父交代给我跟思哥,你不必再费心过问。其他的事——”索凌迟打断了他的话:“有关蝶衣堂的所有事务都交给何从来统一调度,你跟何所思都要听他的,懂了么?”何所忆一愣,偷偷咬了咬牙,用力咽了口唾沫,把这口恶气也忍耐下来:“是,师父,咱们一定帮助从兄弟把这件事办好,不再让您老人家动怒了!”他握着拳退出门口,恐怕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胸膛都要给气得鼓炸开来了。
“师父,我知道’忘情水‘或许可以帮助您练成这项武功……”何从缓缓地道。他知道“定海神针”已经被高丽人拿获,也一路跟踪着金振幕一行到达京师。“只要他们还在京师里,那’定海神针‘也等于没有跑出咱们的掌心。师父,当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还没有真正现出踪迹的’忘情水‘——”没有了何去之后,痛定思痛,何从反而对京师里翻云覆雨的形势有了更清楚的理解和分析。
“忘情水?忘情水?”索凌迟沉吟着。墙上那只下山猛虎画得栩栩如生、活龙活现,似乎正挟风跳涧而来。何从注意到了那幅画的落款上一个小小的阴文篆刻的“范”字,也油然想到那个已经失了踪迹的御前第一画工范大师的事,心里似有所触动般猛然一跳:“师父,范大师失踪这件事来得太过蹊跷,咱们是否应该跟蔡相重新商量过再作定夺?”索凌迟冷笑了一声:“他?他有了唐少先生跟蜀中唐门,还能把咱们爷们放在眼里么?”他跟权相的关系始终冷一阵热一阵的,极不稳定。若稍有利害冲突,必然破裂无疑。
“眼下,咱们手里有一个纳兰容诺,足以在蝶衣堂这段战事里占据有利地位。所以,何从,自这条线入手掀开容蝶衣的老底比较容易一些……”索凌迟只担心一件——“容蝶衣是皇上要的人,如果不小心伤了她,皇上怪罪下来,翻脸无情,将难以收拾!”
“师父,我会维护容蝶衣的安全的,这一点请您放心!”何从拱手。他的衣衫上满是西来的征尘,还没来得及换洗,便到天牢来禀报师父。他非但勤奋,而且敢于承担责任,这一点是做大事的人所必备的,也正是索凌迟看重他的原因之一。
“容蝶衣,他们该来了吧?”索凌迟唇边露出一个狡猾的笑,负着手望着龇牙咧嘴的猛虎。
后院的花虽只含苞待放,却早引了辛勤的蝶儿、蜜蜂嗡嗡嗡地忙碌着。
门后那年轻的汉子脸上不停地在流汗,而他的手也一直没有离开腰间的刀柄。他跟草房里躲藏在暗处的两人都姓滕,合称“魔崖”里的“生涯三变”。他们滕氏兄弟跟了司空鹤潜伏京师,已经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却始终在隐忍躲闪,没有跟官军正面交手。这一次终于有机会显显身手,可他却不知为何心跳得如此之急,花是花、蝶是蝶,整个后院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可他依然紧张地额头青筋乱跳。
“不要慌!不要慌!司空先生很快就要带纳兰公子出来,大家都不会有事的!”他用力做了深呼吸,把已经攥出汗水的刀柄稍微放松了些。他知道司空鹤的办事能力在“方大王”麾下是数一数二的,也相信这一次的行动有了司空鹤的领导,必定会……他的思想突然顿住,因为有只冷冰冰的手掌突然印上了他的后心。
. 关山度若飞
门外这人,隔着厚实的门板,悄无声息地发出一掌,洞穿门扇,击在年轻汉子的背上。
“哦——”年轻汉子轻轻呻吟了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门外那人迈步进来,油光光的胖脸上依然带着迷人的笑,看着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年轻汉子,摇头道:“原来’魔崖‘里的人都是如此水平么?”他身上的光闪闪的锦衣已经利索地结在腰间,沿着墙根步履轻快地奔向那排草屋,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狐狸,两只小眼睛灼灼放光。
其实,草屋里那两人已经适应了黑暗,而且他们的身体跟隐藏在衣袖里的刀都已经成功地跟黑暗融为一体。他们两个的眼睛都紧盯住门口的亮光,如果有人从那门口里冲进来的话,必定逃不过他们联手一击。可惜,敌人是自他们背后悄悄摸过来的,待两人觉得空气里突然有了风声掌影,早就给掩杀过来的人击中。来的人便是“问君”里的何所思。他的“化骨铁沙掌”把“生涯三变”各个击破,瞬间已经切断了进入地道里的人的后路。
天牢,是索凌迟的地盘。他对天牢四面的所有环境、人文的变化了如指掌。司空鹤带领“魔崖”里的人要以挖地道的方式进入天牢这件事,早在司空鹤的掌控之中。他已经布好了网,只等这群毫无察觉的热血汉子往里钻。
容蝶衣等在地道的出口,对于她来说,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终于,褚老大跟司空鹤重新出现在外面的水牢里。褚老大背上还负了一个人,狱卒打扮,头软软地垂着不出声。容蝶衣一急,自那个洞里刷地翻出去,急促地问:“找到纳兰公子下落了么?”司空鹤把中指竖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容蝶衣噤声。褚老大把身上的人放在墙角,中指在他胸前一戳。那个狱卒哼了两声,醒转过来,脸色蜡黄,肩头也瑟瑟发抖。
司空鹤伏下身,低声问道:“我的话只问一遍,你最好听清楚了再回答,否则——”他的右手一起,已经抠住了这狱卒的喉咙,手背上青筋迸跳,利如鹰爪。狱卒惊恐地连连点头,大张着嘴却不敢叫喊。“纳兰公子在哪个牢房?”司空鹤的话很简洁,也很清晰。他们抓了人,天牢里其他敌人肯定很快便能发觉,所以时间对他们来说尤为重要。
这狱卒张口欲答,司空鹤猛然收紧了锁喉的手,沉稳地道:“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最好别跟我耍花枪——”他的手一松开,狱卒一边大力地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答:“地、地字九、九号……”容蝶衣松了口气,但眉却瞬间又皱紧了起来:“怎么?难道对方并没有发现小拐子从牢中传出的信号,也没有对纳兰公子的栖身地重新调整安排?”她的心悬了起来,毕竟蝶衣堂已经为了救援纳兰公子铩羽数次,这一次也绝对没有理由能轻易得手的。
“实话?”司空鹤眼睛刷地亮了起来。那狱卒点着头,眼睛里透出哀求:“是、是的,大爷饶命、饶命……”褚老大跟司空鹤对视了一眼,相互点点头。司空鹤手一紧,“咔嚓”一声,已经捏断了那狱卒的喉咙软骨。非常时期,绝不可能有妇人之仁,这一点容蝶衣也能理解。她握紧了藏在肘后的碧玉刀:“司空先生,咱们动手吧。”
司空鹤用中指在潮湿的地面上轻轻划了个四方的图形,指点道:“大厅里有六个值守的狱卒,’地、火、风、轮‘四条甬道里该是各有一人巡逻,共十名敌人。咱们已经杀了一人,其他的九人需要在一个照面间解决。即使无法一击得手,也要控制住通向地面出口的那扇铁门。所有的战斗都要在大厅里迅速解决掉,不能惊动了’活阎罗‘索凌迟——”
褚老大额上也滴着汗:“先生,大厅里的六人中,必定会有两、三个武功好手!”司空鹤眯起了眼睛道:“武功最好的人由我来对付!你跟老二进”火“和”风“的甬道杀人。其他兄弟只管杀掉四散逃逸的敌人,然后跟随大龙头入’地‘字九号救人!记住,一得手便急速撤出来,向地道内撤退,绝不要耽搁,如果——”他握住褚老大手,“如果有谁受了伤、落了后……”他没有说完这句话。
褚老大的眼睛也亮了:“先生,我们生是’魔崖‘的人,死是’魔崖‘的鬼,绝对不会给’方大王‘他老人家丢脸的!”兄弟虽然情深,可为了“救人”这一目标,任谁也不能成为大家的累赘。
“受死九杰”褚家兄弟再加上司空鹤跟容蝶衣共十一人,鱼贯自水牢前的“轮”字甬道里出去,蹑足潜踪地到达甬道进入大厅的入口,伏下身子。外面大厅里长桌前果然围坐着六个狱卒,腰间都挂着刀,正在掷骰子赌钱,嘴里纷纷吆喝着,浑不知杀机来临。
司空鹤伏着身子,自怀中摸出一个黑沉沉的铁环戴在右手中指上。这铁环的正面是一根磨得雪亮的半寸长的尖刺。他低声向褚老大道:“行动开始,我会默数数字,自一到三十止,就要把守卫牢房的所有狱卒解决掉——”褚氏兄弟的武器皆是一把短短的镰刀,反手握着,镰刀上的月牙刀刃闪着灿烂的光芒。
“咦!那是什么东西?”有个狱卒突然惊叫起来,因为他看到了镰刀上反射出来的光芒耀到了大厅壁上,闪花了他的眼。他只叫了一声,便猛地收住,因为司空鹤一跃出去便以铁环上的尖刺割裂了他的喉咙。“一——”司空鹤低声开始数数,随之,俯身一抄,抓住了那狱卒的腰刀,反手刺入一个正张皇着要大叫出声的狱卒嘴里,自后脑穿了出来。“二——”司空鹤的铁环指天划地地一掠,给一个已经拔出腰刀的狱卒脸上开了一条惊骇的大口子,自眉心直分裂到下巴,死尸向后仰面栽倒。如此紧急关头,他出手如风,再不留情。
“什么人?大胆!”这是六个狱卒中唯一说出的一句完整的话,他们都死了,这时司空鹤只数到“六——”褚老大跟褚老二已经飞掠进“火”和“风”的甬道里去,“嗵、嗵”两声闷响,然后是有人倒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显然他们已经把那里巡逻的狱卒干掉。容蝶衣跟她的碧玉刀带着凉意自顶门镶嵌着“地”字的甬道门口冲入,迎面有个狱卒边拔刀边急促地奔出来,大喝道:“你是——”容蝶衣绿色的刀光一闪,那个狱卒的血“哧”地溅满了长着碧色青苔的石壁。她几个起落便冲到九号门前,还没看清楚那牢里到底是谁,早就“砰”地一掌击在半尺粗的栅栏上,嘴里叫道:“纳兰!纳兰?纳兰——”牢里的干草堆上的确有个人正双手抱着头呆坐着,散乱的发披散下来,遮住脏污不堪的脸。他双手双脚俱用铁链锁住,身上的衣衫又破又脏,还有大块大块已经干了的血迹。
容蝶衣再用力叫了两声:“纳兰、纳兰——”脚一软,身不由己跪倒下来。她分辨不清那人究竟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纳兰公子,生怕这一番努力全扑了空。“哦……”那个坐着的人身子一颤,连带着铁链也哗啦哗啦一阵响。“蝶衣,蝶衣——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蝶衣——”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用胳膊肘把散乱的头发拂到脑后去,露出一双疲惫凄凉的眼睛。虽然容颜早给牢中大刑折磨得失了昔日风采,却令容蝶衣的心瞬间轰然作响:“纳兰,皇天不负有心人,感谢上天,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纳兰公子向前踉跄着扑过来,抢在栅栏前,四手相握,四目相对,混合着感激与伤心的泪同时自两人眼中落下。
“你的腿!”容蝶衣尖叫,因为她发现纳兰公子扑过来时,腿上始终无力地在地下拖拉着,浑不着力。“蝶衣,腿没事,临死前还能见到你,太好了!太好了!”纳兰公子脸上的脏污给泪水冲出两道深沟,看上去甚是可笑。他用力握着容蝶衣的手,四只手的骨骼咯咯乱响,似乎要彼此交握、融为一体似的。容蝶衣早把司空鹤叮嘱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只盼两个人相握、相望这一瞬间的感觉延伸到永远。
“大龙头!”司空鹤低声喝着跟了进来,左袖一卷,已经握住了容蝶衣抛在地上的碧玉刀,单手运力,向那锁住栅栏的两寸粗的铁链砍了下去。碧玉刀是柄削金断玉的宝刀,而司空鹤更是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所以一刀砍下去,铁链“哗啦”一声应手而断。容蝶衣推开牢门进去,用力要将纳兰公子抱起来,可他的身体自腰部以下软塌塌地丝毫没有力气,根本无法直立。
“蝶衣,我的双腿已经废了,以后、以后是再也无法……”纳兰公子脸上虽然还带着微笑,两行寂寞孤苦的泪早就无声地洒了下来。司空鹤急促地道:“公子、大龙头咱们快走吧!”他俯身要把纳兰公子负起来,陡然间,有阵阴风尖利地向他吹了过来,“呜”的一声,已然刺穿了他肋下衣衫。“嗯?”司空鹤旋身一转,将那阵风避过,脚底下一紧,已经被人捉个正着。他的脚下本是纳兰公子栖身的干草堆,那只是薄薄的一层,谁又能料到这草下也藏了敌人?
褚老大一直在大厅里凝神守候。他隐隐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妥,可到底是哪里呢?他还没想通。
在他身后的褚老二自言自语地道:“这天牢里为何如此之静?”“是啊——天牢里竟然空空的无一个囚犯?犯人呢?”他们是自“轮”字甬道冲出来的,两边牢房里空无一人,这是肯定的。刚刚他们入另外的甬道杀人,自然也能看得到两侧牢房中根本无人在内。“既然无人,狱卒还在巡逻什么?”他刚想到此,心里一震:“圈套!这是圈套!我得赶紧告诉司空先生去!”他向“地”字号甬道里冲过去,猛然间天地一旋,四面的石壁里机关枢纽咯咯乱响。他惊异地发现——“地”字甬道的入口已经不见了,其他三面的甬道入口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浑然一体的石壁。他们九个兄弟给困在一间四面石壁的大厅里了。
“大哥!”“受死九杰”心意相通,不约而同地望向那段斜斜向上的台阶尽头的沉默的铁门。
“把住那道门!”褚老二一边大喝一边冲了过去。既然已经中伏,他们一定不能让敌人把唯一的生门也堵住。另外的七人也展动脚步冲了过去,只有褚老大黯然叹道:“敌人能封住甬道,就不能连铁门一起封住?”他料得没错,待褚老二一把将铁门拉开,外面竟然也是一堵满是青苔的石壁。褚老二奋力一掌打在石壁上,石壁纹丝不动,确实是结结实实的石壁不假。他们已经落入了敌人的圈套,而且还被对方成功地分割开来。
这一突然变化,黛绿在天牢外十五丈远的一处飞檐下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她感受最大的还是——杀机,弥漫于整个天牢建筑之上的无与伦比的杀机。阳光照耀着天牢那一带的房顶、飞檐、铁马、铜铃,只是莫名其妙地有一阵雾气悄悄地飘了过来,转眼间就把天牢遮挡住。
“怎么了?怎么了?”她伏在飞檐后,淡淡地皱起了黛黑的双眉。那雾气里不时地飞起七色光芒,如同有人正在那里舞动着一把七色的剑,剑光跟阳光混合才产生了这种诡谲的杀机。“是’问君‘何氏兄弟的杀阵!是’关山度若飞‘绝杀大阵!”黛绿蓦地发觉自己的掌心已经蓄满了冷汗。
“问君”何所思、何所忆自出“天水州深仇大恨”何家之后,穷两人四年之心力,创造出这“关山度若飞”绝杀大阵,参合了天干、地支、五行、八门、三十六周天、易经六十四卦中的变化精髓,堪称精妙之极。他们之所以起了“关山度若飞”这个名字,其寓意便是任何人一经被困,便插翅难逃。若想自阵中闯出,不啻于飞度关山那般困难重重。
“是什么人擅闯天牢被困了?”她听着痛快大街那边渐渐低沉下来的杀声,自然而然想到天牢里发生的战事绝对跟蝶衣堂有关。可惜,她自己是六扇门的捕快,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入天牢里去救援蝶衣堂的姊妹。“嘿!”黛绿重重地一掌拍在青灰色的屋瓦上,咔地一声,那瓦早裂了四、五块。恰在此时,有人自她身后重檐乱树间飞了过来,捷如飞鸟。
“什么?她们、范大师都神奇地失踪了?”诸葛先生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冶艳正在堂前,她原原本本将东海“照日山庄”一行的详细情况回报给先生,也包括自己最后在“生死同穴”里的奇怪经历。
“光——一道红光?”堂中只有他们两个,十一郎早就给先生差遣出去执行另外的任务。这个年轻人依旧沉浸在同时失去了柳生家族两位公主的哀伤里,可是这个任务非他莫属。他已经成了没有家的人,倒也愿意在诸葛先生麾下多停留一段时间。
“先生,弟子无知,这最后一节的变化虽然步步看清,却每一步都不解其中含义,望先生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