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烛轻笑,“还是夏姑娘在忧心我体弱,走不动路?”
夏蒹这才回过神来。
那日游廊偶遇,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夏蒹心里紧张的要命,有一种在背地里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抓包的感觉,“我就是关心一下裴公子,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嗯,”裴观烛满脸和善,“如夏姑娘所见,我身体还算康健,夏姑娘可以放心了。”
他让她放心,夏蒹心里就更奇怪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那将死的病秧子嘱咐害怕守活寡的未过门小媳妇:我身子挺好的,跟着我你就放心吧。
夏蒹怕他误会,“不是呢!我不是怕守活寡,我只是担心你!”
夏蒹:……
靠,她在说什么。
啊啊啊她在说什么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我的意思就是,我很关心你的身体……呸!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才关心你的身体,我真的只是很单纯的关心你!”
夏蒹被自己这张破嘴雷的脑门发麻。
她垂着眼皮,好半晌,才偷偷抬眼。
却正撞上裴观烛温和的眉眼。
“哦,”裴观烛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原来如此。”
裴观烛笑了笑,“没想到夏姑娘对我的喜爱竟如此单纯。”
夏蒹:……
夏蒹张嘴还想补救,跟前忽然多出道台阶,深夜里山风呼啸,吹得她浑身发冷。
她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她们已经走到了裴府那条极为漫长的游廊之前。
深夜里,游廊内未点一灯,深不见底,两侧红色绦条随夜风微微起伏,飘荡,裴观烛站在她身侧,苍白的手提着那盏镶金宫灯,对夏蒹温柔道,“走罢,夏姑娘。”
令人遐想的氛围,四下无人的游廊,身边对待自己如此温柔的俊美少年又与自己有婚约关系,想必不管是哪个花季姑娘,都会对此心跳加速,浮想联翩。
夏蒹也心跳加速了。
她指尖发凉发抖,攥了攥又攥也止不住发颤。
怎么一个不注意,就跟着这个杀人魔到这么黑的地方来了。
他语气始终温和有礼,给人感觉如沐春风。
可夏蒹却联想到了书里的内容。
其实在原著裴府一案里,裴观烛并未露出太多马脚。
裴府闹鬼传言轰轰烈烈,病急乱投医的陈夫人最后选择了请江湖人士来日夜保护她,而接到悬赏令的,就是女主柳若藤和男主许致。
可是主角二人的这次悬赏任务还是失败了。
因为裴府一案的结局,原身“夏蒹”与陈夫人一个被关死在了井里,另一个自缢而死,原文中查出来的凶手也并不是裴观烛,而是裴府的一个下人。
倒是裴观烛则因表妹与继母身死,夜夜难寐,形销骨立,自请前往遥远的南山寺,为表妹和继母求佛咏经。
任务失败心中有愧的主角团听了这话,自发决定护送裴观烛,一齐前往远方的南山寺……
裴观烛前期的种种表现,都让读者们以为他是后期黑化的。
可是夏蒹莫名觉得不是。
因为文章中有一段剧情,是女主柳若藤与男主许致捉拿城中悬赏的杀人魔时走散,柳若藤与裴观烛的二人剧情。
大雨忽至,她们二人逃到一处漆黑的山洞里,柳若藤感叹,“也不知为何,这杀人魔就像和咱们有缘一样,咱们走到哪里,杀人魔就会跟到哪里。”
柳若藤殊不知杀人魔就在眼前,半夜被一阵重物拖动的异响惊醒时,就看到裴观烛站在她面前。
少年墨发半梳,直挺挺的站在她跟前,柳若藤视线下落,才看到裴观烛手上拖着一把雪亮的斧头……
……
这么一个爱好拖着斧头砍人的疯子,怎么可能是黑化?
他明明从根上就是黑的好吧!就没白过!
想到这里,夏蒹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迟迟没听到夏蒹回话,裴观烛在台阶前站定,侧身歪头,一双眸子漆黑似深井。
“夏姑娘?”
夏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笑容发僵,努力压着声音里的颤抖道,“裴公子,我实在怕黑,咱们不如换条大路走吧,好吗?”
裴观烛没说话。
他抬步,提着那盏镶金宫灯,举到夏蒹脸前,第一次看清了夏蒹的脸。
面色如玉脂般白皙,一双杏子眼让人想起林间惊惶的鹿,嘴唇紧紧抿着,垂在身侧的两手都攥得很紧。
简直就连紧绷的头发丝儿都写着害怕二字。
裴观烛凑近,就见这位声称自己怕黑的表姑娘肩膀猛地一缩。
他微顿,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两下宫灯木柄。
夏蒹僵着身子,任他提着灯笼打量,也抬眼直直看着他。
“夏姑娘有这么怕?”裴观烛问,“便是有我跟着你,你也害怕么?”
夏蒹心里近乎怒吼,就是他妈的有你跟着我才怕啊啊啊!
心是这么说,夏蒹微微呼出一口气,偏过头,像是害羞,目光躲闪,“有裴公子在身边我自然不怕,只是你我二人大晚上走在这没人的地方……实在于理不合。”
话落,夏蒹悄悄抬眼,掠过鬓边发丝偷看,却没想正正好好对上裴观烛盯过来的视线。
“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些,”裴观烛手腕高悬,提着宫灯,面如冠玉,五官若细笔勾勒,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也映上几分澄澄水色,唇角微勾,“我只是体力不济,想抄条近路,还麻烦夏姑娘体谅一下?”
他说话时,喘息声接近于无。
夏蒹心中狐疑,可又怕裴观烛是真的不舒服,毕竟原著中他身体确实算不上好。
看着暗不见底的前路,夏蒹内心纠结一番,还是咬牙同意了。
裴观烛的命才是第一位。
他活着,她才能回家,可不能让这活祖宗出现哪怕一点闪失。
第4章 鬓袖梨花
“多谢夏姑娘体谅。”
裴观烛踏上一级台阶。
夏蒹看着他右脚腕上戴着的金环,等他走出好远才跟上。
游廊黑暗,只余裴观烛提着的宫灯,莹莹照亮眼下方寸地。
夏蒹跟条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后的一片黑暗里。
“夏姑娘怕的究竟是黑暗,还是鬼?”
前面的人忽然问。
这一幕像极了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夏蒹倒吸一口气,“……我都挺怕的。”
“真的吗?”裴观烛回过头,宫灯摇晃,倒映他眉眼含笑,“那夏姑娘怎的要离我这样远?”
夏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裴观烛这句话的意思。
游廊无灯火,只有裴观烛提着一盏灯,她说自己怕黑,却离这唯一的光源这样远。
夏蒹深呼一口气跟到他身边,留出了一个好逃跑的最近距离。
裴观烛笑笑,“谈到鬼,左右夜路漫长,夏姑娘感兴趣的话想不想听我给你讲讲故事?”
都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裴观烛走在这么条黑灯瞎火的路上,谈起鬼来还丝毫不避讳。
夏蒹有点好奇,“讲什么故事?阿飘故事?太吓人的我可不听。”
裴观烛轻笑,“不吓人,不过阿飘又是何物?”
“阿飘就是……”夏蒹转着脑袋瞅了瞅四周,一幅怕被别人听到的样子,裴观烛看着她这幅动作挑了下眉,正要问话,夏蒹忽然抬步凑近。
“鬼!”少女声音压得极小。
梨花香味来了又去,裴观烛眉心蹙起。
“鬼就鬼,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说?”
“这大晚上的,你说阿飘不怕招惹脏东西啊,”夏蒹从小跟奶奶长大,就信这个,原地呸呸两声,“我帮你呸呸了两声,你也不准再说了啊!折福气的!”
裴观烛还没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人,“……那故事,夏姑娘还听吗?”
“什么类型的?”
裴观烛又笑了起来,“不吓人的,府上的故事。”
“府上的故事?闹阿飘的故事?”
裴观烛笑吟吟的点了下头。
靠。
夏蒹再次刷新了对裴观烛这个杀人魔的认知,这个人比她想象里的更要奇怪。
“……难道你真见过咱们府上闹阿飘?”
裴观烛轻笑了两声,木履磕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我不信鬼神之谈,”他偏过头,弯下腰凑到夏蒹脸前,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直直看着她。
“只是,我见过那个鬼活着的时候。”
山风呼啸,宫灯摇晃,夏蒹吓了一跳,梦回上学时跟同学们在班上偷着看惊悚恐怖片,下意识一把揪住裴观烛垂下去的宽大衣袖子。
揪出一团惨不忍睹的褶皱。
夏蒹身子一个哆嗦,慌慌张张将双手背到身后。
裴观烛顺了下衣袂,手腕一转,宫灯木柄递到了夏蒹手边。
夏蒹说了声谢谢。
明亮到了她手里,夏蒹心中恐惧大褪,“你见过?”
夏蒹记得,原著里曾说过那个死去的冤魂,是裴府先夫人,也就是裴观烛的生母还在世时,手底下一个名叫莲儿的丫鬟。
“嗯,我和她还算熟呢。”
夏蒹看着裴观烛面上奇怪的笑容,一时也分不清他这个熟,是单纯的熟,还是跟陈夫人小儿子对待美貌小丫鬟那般……不太单纯的熟。
“那个丫鬟长什么样子呢?我也忘记了,”裴观烛漆黑眼珠转动,忽然在某个节点诡异的停住,“那个故事说,丫鬟十分美丽,却水性杨花,与府上侍卫私通,”
那之后不久,莲儿怀了孕,先夫人本就疯疯癫癫,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便在一个晚上将莲儿押到了井边。
“可怜的丫鬟,本还以为是夫人想要放她一条生路,却没想到被夫人身边的人捆了手脚,投到了井里活活溺死了。”
夏蒹听到活活溺死这四个字,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一双冰凉的手忽然从后揽住她的肩膀。
夏蒹极为短促的叫了一声,接着就像是被施展了什么禁声术,腿登时软了下去。
浓烈檀香染满全身,裴观烛从后探过头,揽着她胳膊偏了个方向。
“夏姑娘,看前方。”
夏蒹浑身颤抖,腿脚都有些虚脱,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往前方看去。
圆月从阴云中浮现,照不进漆黑的游廊,却照亮了前方那口井。
“卧槽——!”
夏蒹看到那口井,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就想往回跑,可是腿脚虚脱,裴观烛扶住她,看着她软软的身子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漆黑的瞳子里闪过一抹兴奋地颤栗。
“瞧我这记性,”裴观烛从袖子里掏出一盒冰凉的小罐子,揽起夏蒹的手掌,将小罐子放到了她手心里。
“我居然忘了,这疤痕药我今日正巧随身带着。”
他说这话时语带歉意,可惜演技拙劣,尾音都带着压制不住的恶意笑腔。
夏蒹脸色惨白,他这句话和眼前那口井都让她耳边轰鸣,裴观烛轻声温语,“夏姑娘,我不信鬼神之说,可我也不大喜欢我院里的这口井。”
“可能真的是因为这口井的缘故,你看,府里上上下下都快要疯了,不是吗?”
夏蒹感觉虚软的腿脚渐渐回力。
她挣脱开了裴观烛的桎梏,转身便往回跑去。
她只想离那口井越远越好。
待终于马不停蹄跑出了游廊,夏蒹才抱着宫灯滑倒在台阶上。
靠!
初次交锋夏蒹便一败涂地,这年头不攻略好感度,就单纯想当个贴身侍卫暗中守护什么的都要被目标对象耍着玩吗!
夏蒹攥着手里早就被捂热乎了的小罐子,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游廊那头吼道,“裴公子——!既然那是口不详之井——!那我明日就去寺庙为你烧香祈福——!!!”
回声被山风吹散,夏蒹看着漆黑的尽头,想起那口井,吓得刚见平稳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
第二日,夏蒹起了个大早。
芍药帮她穿衣打扮,从夏蒹没收拾妥当的包袱里翻出她最常穿的海棠红棉披。
“今日不穿鲜亮的,我要上寺院呢。”夏蒹自己找了套浅杏色襦裙和白色外氅。
“表姑娘怎的忽然想起要去寺院了?”
“表兄身体不好,我上寺院给表兄求个平安符送给他。”
一句话,芍药的瞌睡虫全跑光了,还想追问两句,夏蒹推着她胳膊出去,“行了啊,你先出去吧,我要换衣服呢。”
表姑娘这人奇怪,时下以女子纤瘦为美,可表姑娘吃饭一向比寻常姑娘要吃的多,大晚上还总是让厨房准备些小零嘴,说要当什么夜宵食用,哪怕芍药在一旁苦苦劝说,她也照吃不误。
谁知道,这表姑娘居然还挺有心机,挺有手段。
芍药终于安心了,自己伺候的主子终于开始搞事情了!这两日大家见表姑娘不得势,小厨房那边都怠慢了不少,看以后谁还敢暗地里说她们表姑娘是木头脑袋!
……
夏蒹被莫名殷勤的芍药扶上轿子。
“表姑娘您慢点儿,来,给您来个手炉您暖暖手。”
夏蒹:……
不是,这小丫鬟今儿怎么回事。
平常芍药虽然对她也挺好的,可从没像今日这样殷勤过。
“……你今儿怎么了这是?”
芍药乐的,“没事儿,没事儿,嘿嘿,您快上去吧,可别耽误了好时候。”
夏蒹满面狐疑坐上轿子,确认了一下里头什么机关也没有,一夜没睡好的困劲儿才重新袭来。
秦安寺距离裴府不远不近。
要去秦安寺,除要绕过金陵大街,还需得穿过一条弯度极浅的马险坡。
牛车行到坡底,前方探路小厮跑回来对芍药道,“芍药姐姐,前头人群拥挤,貌似是有一批受伤的商队途经此处,咱们过不去,需得绕路才行。”
“他们大胆!区区商队还要咱们裴府的轿子绕路么!”芍药回,“你去让他们速速让出可通行的路来!”
……
夏蒹再醒过来,是被轿外一阵喧嚣吵醒的。
“芍药?”夏蒹有点害怕,撩开帘子小小的一角,就看到芍药正脸红脖子粗,与对面单方面激扬争吵。
“你们知道你们拦的是谁的轿子吗!你们拦的可是裴府未来诰命夫人的轿子!区区商队居然还有胆让我们道谢?”
对面好久没回话,好半晌,才有女声沉静响起,“裴府未来的诰命夫人便高人一等么?她若不服,可下来当面与我对质,你们连声谢都不道,我是不会让你们过去的。”
“我们过不过去,还要跟你一个无名氏道谢?!”
夏蒹:……?
这什么情况,不是,我就是睡了个觉。
夏蒹多撩了点儿帘子,想问问芍药这到底什么情况,却意外看到了站在芍药对面的女人。
一身白衣,左脸带着半张银质面具,她身边还站着一位青衣男子,男子右脸戴着一张相同的银质面具,二人站在一起,晃如神仙眷侣。
夏蒹:……
夏蒹双手双腿都开始打起摆子。
这他妈的。
这他妈的好像是男女主角啊!!!
第5章 冬周覆雪
在《江湖那点事》这本书中,男主许致与女主柳若藤不便露面登场时,便会一人戴半面银质面具,久而久之,这也成了男女主在书中对外接悬赏令的一个称呼——“双面”。
事发突然,夏蒹也不知该感叹哇好牛逼她遇见男女主角了,还是该感叹她这真是好一个恶毒女配标准出场方式,还没露脸呢就拉开仇恨值了。
不过她现在所处的阵营也确实非正派就是了。
“芍药,怎么回事?”
“表姑娘!”芍药小跑到轿子前告状,“她们真是欺人太甚!商人地位如此低下,给咱们让路本就是情理之中,那个女的竟然还要咱们和她道谢!”
夏蒹听完也明白了,这事也不全怪芍药,裴府在金陵城内是数一数二的贵族,让裴府下人和地位低下的商人道谢,芍药会生气也是正常。
夏蒹探出腕子,在芍药一脸怔愣的目光下,掐了掐她的脸。
“我知道了,你先去后头吧,也别再和她们理论了。”
芍药捂着侧脸走了,夏蒹自己跳下马车,却没想车太高,一跳下来便惯性往前摔了两步。
柳若藤皱起眉与许致对视一眼,两人看着这位一身素色的娇娇小姐径直走到她们跟前,活像看新奇,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
“姑娘这是做什么?”
二人有些不悦,就见这位不谙世事的娇小姐抬起两手捂住唇,露出一双杏眼。
“二位少侠可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双面?!”
柳若藤面容僵硬。
许致对夏蒹点了下头。
“那可真是小女有眼不识泰山,下人不懂事,还望二位少侠一定见谅。”夏蒹语气激动,活像追到星,饶是方才还在气头上的柳若藤,也被她软化了态度。
“无妨,话说开了便好。”柳若藤僵硬开口。
夏蒹看着她们俩,真有几分新奇,和看见裴观烛的感觉不同,因为原文中对裴观烛的外貌描写十分模糊,此时看见作者花费大笔墨去描写的主角二人,夏蒹才终于有了一种她是真的穿书了的真实感。
“小女在这里谢过二位少侠体恤。”夏蒹行了个礼,杏眼弯如皎皎月牙,香腮微微鼓起,看着便是一幅天生的好说话模样。
许致观她行礼气度,与柳若藤对望一眼,“敢问姑娘,可是金陵城内裴府人士?”
“是的呀,”夏蒹装的一幅傻白甜样,“我姓夏,名蒹,取自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蒹,二位少侠直接喊我夏姑娘便好。”
“夏姑娘,”柳若藤行了个抱拳礼,“既然夏姑娘已经知道我与师兄在江湖中的称号,那想必接下来的话也定是瞒不过你,索性便实话实说了吧。”
夏蒹抿唇,满脑子都是来了来了来了……
她就知道主角团肯定是为了裴府一事才来的金陵。
“我与师兄二人,是在悬赏司接到了裴府投出的悬赏令才一路远途跋涉赶到的金陵,”柳若藤习惯性皱起眉,“可是悬赏令之上,除却需要人手外,却并未提及具体任务,我与师兄二人进城后一连询问数人,也皆不得获任何消息。”
“接悬赏任务之前不先查明前因后果,实在并非我与师兄二人风格,还望夏姑娘若对此事有所了解,能否将你所知道的告知我们一二?”
她猜的果然没错。
原著中,夏蒹清楚记得第一卷 开头,主角团是在五月份才到的裴府,如今才三月初,敢情间隔的这两月一直在暗中调查消息呢。
虽然原著中她们也啥都没调查出来,毕竟闹鬼是从府中传开的,外界就只知道个裴府闹鬼,传的一个比一个邪乎,主角团调查两月,只调查出一大堆民间恐怖故事,去了裴府,陈夫人还只信跳大神的江湖骗子,只让主角团做沉默的保镖。
“可以呀,这有什么不能的?就是这前因有点恐怖,我昨天刚听人又讲了一遍呢,给我吓够呛。”
主角团两人对视一眼,柳若藤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无碍,我们不怕,夏姑娘尽管说便是。”
“嗯!”夏蒹弯着眼,“外头天寒地冻,也防隔墙有耳,二位少侠若不介意,还是请随我一同上轿子里说吧?”
……
“就是这样。”
夏蒹啜了口热茶。
“也就是说……是那个惨死的丫鬟阴魂不散?”柳若藤道,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报复先夫人便罢了,她为何又会找上无辜的陈夫人呢?”许致陷入沉思。
“冤魂不仅找上了无辜的陈夫人,”夏蒹指头轻点茶面,“无辜的陈夫人还……”
夏蒹在茶几上写下四个字。
帮着隐瞒
柳若藤瞪大双眼,瞳仁猛缩。
是了,这就是她一直觉得奇怪且违和的点。
她认为,女人,但凡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就不会对自己夫君的上一任夫人有什么好感。
更别提他们一路了解,裴家家主相貌英俊,洁身自好,从未有过什么妾室填房,是传闻中难得一求的好男子。
这种情况下,再加上陈夫人如今还深受先夫人造下的冤孽所害,她为什么还会这样拼尽全力的帮着先夫人隐瞒一切呢?
柳若藤后背泛凉,抬眼看,那位夏姑娘倚着靠垫,手上转悠着把精致折扇,明明写出那么惊天动地的几个字,还依旧一幅闲散模样,也不知是该夸她聪明,还是说她愚蠢。
想到这里,柳若藤都开始忍不住为她担心,担心她会因为告诉了她们这件事从而被裴府人排斥。
夏蒹接收到柳若藤复杂的目光,转着扇子看向窗外哼起歌来。
她是故意将一切都告诉主角团的。
因为她信任男女主的人品,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不费力气,夏蒹这样,也算是一种投诚。
这一场,她要和主角团暂时共处同一阵营。
因为她感受到了裴观烛对她有所排斥,昨日他忽然带她去黑暗的游廊里讲什么故事,不像是想和她处感情,反倒像是惦记着将她恐吓出府,想必若是她被吓出病来,裴观烛更会拍手叫好。
经过昨晚那一夜,夏蒹莫名觉得,原著中原身蹊跷的死恐怕和裴观烛那个杀人魔也百分之六七十脱不了干系,她为冲喜而来,裴观烛虽不将她放在眼里,可也一定对她心生厌恶。
而且原身还踩了裴观烛一个雷区。
就是裴观烛厌恶原身喊他表兄。
裴观烛极少对一样东西产生厌恶,更别提这还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能让他明显露出讨厌的神情,那就是狠狠地踩上了他的雷区。
而杀人魔杀人又会有什么犹豫?
……
与主角二人分别后,夏蒹赶在中午前徒步爬上了九十九层台阶,到了秦安寺入口。
佛院内青砖铺地,庄严肃穆,过山路时夏蒹还看见有不少人爬台阶,一进到寺院内,倒是人流稀少,地方空旷。
沙弥尼接引她们入内,夏蒹自小与信佛的奶奶长大,虽自己不信这些,也天然抱有敬畏,可如今她身在书中,拜求每一位或慈眉善目或目光凶恶的神佛时,拜得都是:求作者太太快点让我回家,求裴观烛不杀我,求裴观烛和我长命百岁。
拜完第二座庙宇的最后一尊佛像,夏蒹虔诚的起来又虔诚的再深深念叨一遍,才和芍药一起下了台阶去买了个平安符。
夏蒹挑了个月白色的,平安符上针脚密实,夏蒹看着,想了想,又给自己也买了一个。
沙弥尼微微浅笑,将最后剩下的一个红色的平安符递给她。
“二位善信今日来的较晚,平安符只剩这一个了。”
夏蒹说,“无妨,我喜欢红色。”
她接过来,观这位沙弥尼浅笑着收起装平安符的木盒,没忍住上前一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