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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早来一步。

她松了口气,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警告:任务尚未完成,请任务人离开高危险境!”

“警告:提醒重复,请任务人离开高危险境!”

“警告:若任务人身殒,则未完成进度看做任务失败,任务人将会传送至惩罚世界。请任务人慎重考虑!”

警告提示声如浪潮响起,凌妙妙睨着头顶一线光,咬着唇,充耳不闻。

去非洲挖煤,还是去美洲淘金,抑或是战争世界里被血肉模糊炸死无数次,反正,惩罚世界过后总归可以回家。

到时候,她就把攻略失败的黑莲花纳入黑名单,永远绑在她人生的耻辱柱上,提起他的名字,想起来的只是字面上的讨厌,绝不是这样的难过。

她这样想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抹了一把脸。

水浪似的花瓣动了动,露出一点光,一个曲线曼妙的人影慢慢投影在她眼前,仿佛有人隔着屏障站立着。

令人酥麻的声音响起,整个空间被声波震颤嗡嗡作响:“真想不到,最后来的是我儿子的小媳妇。”

凌妙妙拿手指仓促地理了理头发:“别这么客套。你不是魅女,慕声也不是你儿子,我们顶多是陌生人而已。”

“哼。”怨女冷笑一声,声线里含了一丝冷意,“你倒清楚得很。”

“一会儿熔丹,阵心的人要承受千百倍增强的攻击,人会变成什么样,你想不想知道?”

她的声音柔柔的,发笑:“真想知道,你化成灰之前,能不能撑过一弹指的时间。”

凌妙妙无动于衷的沉默,令她有些恼怒:“一个普通人,竟然不自量力来祭阵,愚蠢至极……”

“暮容儿,”凌妙妙出声了,“天下比你想象的大的多。在这里你是设局人,占尽先机,在别处,安知你不是别人手上的棋子?这个世界波诡云谲那样广阔,别处看来,兴许只有一本书那么大呢。”

怨女发出了短促的气声,似是不悦至极,那缕微光猛地消失了,一片令人心惊的黑暗猛地包裹了她,突然间一片死寂。

“警告:请任务人离开高危……”

“已启动高危红色预警,请任务人……”

“警告:未知攻击已超出红色预警防御范围,极可能造……”

“警告:未知攻击已超出红色预警防御范围,极可能造成宿主死亡,请……”

交叠的警告声铺天盖地地来,每句话说到一半,就会有新的警告冲进来,盖住了上半句话。

凌妙妙觉得,系统有点忙不过来了。

随即第一道攻击劈头盖脸落下来,凌妙妙低头一避,身上蓝光红光交错迸出,形成一个巨大的保护罩,饶是如此,刚梳起来的头发还是被打散了,仿佛被人电击了太阳穴,整个人有瞬间失去了意识。

她握紧了腰间的香囊,感觉到里面的所有符纸有半数变作软塌塌的灰烬。

又是一道落下来。

“警告:未知攻击已超出红色预警防御范围,可能造成宿主死亡,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警告:角色【凌虞】数据库受损,数据正在丢失,请宿主……”

凌妙妙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仰头望向头顶眩目的光。

第112章 大结局

宅子的某一处出现了一点光,旋即是整个阵的异动,脚下的大地摇晃起来,假山上的碎石块噗噜噜地往下滚落,咕咚咕咚地砸进水池里。

慕声的步子骤停,空冥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地望着亮起的那一处。

有人钻进阵心了。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迎面便碰上了闻声而动的柳拂衣和慕瑶。

二人手中都拿着法器,头发被风卷得凌乱不堪,正疾步朝这边走,骤然看见了他,也愣住了。

慕声的脸在一瞬间褪尽血色。

他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旋身飞奔回到房间,“咣”地推开门。

帐子开着,床上已经空了。风吹动了桌上的黄纸,他走过去,桌上摆着数十张了他装进香囊里的反写符,歪歪扭扭地拼了个微笑脸。

少年低头看着桌面,身子眩晕地晃了一下。

只是极快的一下,他回了神,刚夺门而出,被赶来的柳拂衣架住了。

“阿声,阿声……”柳拂衣一叠声劝着,企图把他的理智唤回来。四个人里唯独少了妙妙,他和慕瑶猜到发生了什么,抓他肩膀的手用了几分力,捏住了他的肩胛骨,“你听我说。”

慕声的眼眸极黑,一声不吭地抬眼看他,投过来的目光,是疯狂前空冥的宁静。

柳拂衣的声音因为着急而有些颤抖:“一旦有人进去,阵心就会合拢,外面的人进不去的。”

非但进不去,一旦靠近,还会被剧烈变动的阵心能量波及,平白搭上一条性命,等同于主动找死。

他们已经失去妙妙了,不能再搭上一个慕声。

“你放开我。”慕声盯着虚空,“我能进去。”

柳拂衣皱起眉头。

慕声冰凉的目光扫到他脸上,眸中黑色浓重,仿佛有什么已经碎裂了,语气像是割肉的刀子,又轻又利:“凌妙妙那么喜欢你,你忍心看她去死吗,嗯?”

他的睫毛极轻地垂下来:“还是你想废了这只手?”

柳拂衣刚要开口,慕瑶出声:“让他去吧。”

她眼里水光弥漫,一眨,眼泪扑簌簌便落下来,她无声地流着眼泪,扭头对着柳拂衣道:“今日换做是我,你希望阿声拦你吗?”

柳拂衣神情一动,松开手,少年便如一阵风飞速地刮过了他掌心。

“阿声!”

身后远远地传来柳拂衣的声音,仿佛不喊出来,就没机会告诉他了似的。

“妙妙从没喜欢过我。”

“她与我们出来的第一天,宛江船上醉酒那一次,她喊的就是你的名字。”

慕声的步子一顿,旋即猛地朝阵心飞掠而去,黑色衣摆像旌旗般飘起来,发出猎猎响声,在颤动的大地和空气中,仿佛一只雨燕,直扎阵心。

“我这人小家子气,遇到大命题,不敢轻易回答。不过,如果我的至亲或者爱人已在局中,我愿意为他生,替他死。”

“我等你很久了,子期。”

嫣红的色彩藤蔓般一点点爬上眼角,宛如虚空的手执笔作画,为画上人添了妖艳诡异的妆面,他脸上含了一点虚妄的笑意。

原来从一开始,就在乖乖等他了。

“警告:角色【凌虞】数据库受损,信息即将丢失,请任务人……”

“警告:预计攻击即将造成重大损害,请任务人做好准备……”

“嗡——”一声尖利的嗡鸣,像是热水壶沸腾时高亢的鸣叫,抑或刮过密封房间的狂风,旋即是地动山摇的巨响。

吵闹的警报声骤然暂停,凌妙妙茫然地抬起头,头顶上的一小团亮光像是被什么人撕开了,一道狭长的裂口由上而下出现,涌入的强光猛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凌妙妙抬手挡了一下,眼泪都被刺了出来,满眼昏花。

旋即,什么东西落在她的头发和肩膀,她揉了揉眼角,天上天女散花似的落下许多符纸,划过她眼前,纸上血红的字符蜿蜒,未干涸的笔画淌了墨,拉出长长的线,宛如流着血泪的人。

一个黑色的影子落了沿着那道裂口,迅速落了下来。

凌妙妙睁开眼睛,与来人四目相对。

认识慕声这么多日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脸色。

他的脸色青白,嘴唇毫无血色,浑身上下都让冷汗浸透了,唯眼眸两点漆黑,幽幽地望着她,看上去像是地府来的少年鬼差。

“想死是吗?”他嘴唇轻启,声音很低,“正好,我也不想活了。”

凌妙妙脑中一片空白,被扬起的衣裙系带,不住地轻碰她的脸。

晃动的气波表面熔丹没有停止,还在继续。

他望着她,停了片刻,果然从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没有人闯进闭合阵心的先例,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已经到了邪术反噬自身的地步。

凌妙妙绝望地看着他,身子颤抖起来,先前只是抽泣,现下彻底变成了崩溃的大哭。

他无谓地顺手擦了嘴角涌出的血,抬头望了一眼阵心的小小开口。二人如同井底之蛙,只能看得到头顶极高的一线希望,却永不可及。

他将人一把拎过来,强硬地搂进怀里。几乎是同时,新一轮的攻击随之落下,整个阵心的的空间似乎都被拉伸变形了。

警报声没有再响起。

之后的攻击,全部落在他身上。

凌妙妙被他死死压在怀里,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痉挛地手指抓皱了他背后的衣服,捏紧又松开,手心满是冷汗,“放开,放开……”

慕声静默地抱着她,额角青筋浮现,随着每一次攻击跳动一下,他一声不吭。

熔丹有了片刻间隙,他终于松开她,冰凉的手捧住了她的脸。

“妙妙……”他开口了,眼眸有些涣散,手指贴着她的耳侧,一点点磨蹭着,将她的脸摩擦得发热,整个人在不受控制地打冷战。

他的睫毛低垂,显得异常柔顺:“我想听……想听你说一句……你喜欢我。”

凌妙妙哽了一下,两只眼睛刺痛,抓着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抽噎着。

“嗯……我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你。

天边反常地泛起一层紫红色的云,如同波涛滚滚,从阵心倒涌上天,遮天蔽日,天色忽明忽暗。

由于阵心的异动,整个阵变得狂躁起来,急剧颤抖着,所有的飞禽走兽,地上爬虫,均不安地乱行,失去了方向,飞鸟不住地撞在树干上,发出喑哑的啼鸣。

柳拂衣和慕瑶肩并肩站着,勉强抵挡着熔丹,柳拂衣的后背浸湿了一片,慕瑶额头上也落下豆大的汗珠,脸色白得像纸。

“瑶儿。”他突然在狂风大作中回过头,乌发飘起,声音被吹散到各处,宛如喟叹,“你说人这一生,究竟为什么活着?”

慕瑶的嘴唇动了动,迟疑道:“责任?”

年轻的捉妖人轻轻摇了摇头,唇边浮起一丝悲悯的笑。手上符纸猛地转了向,直砸阵心。

与此同时,失去保护的腰腹在熔丹中重创,他蓦地吐出一口血。

“拂衣……”慕瑶瞪大眼睛。

风卷起他的头发,他双手散开,像是个半拥抱的动作,手上的所有符纸,像无数只飞鸟,争先恐后地向阵心而去。

慕瑶浅淡的眸惊异地凝视着阵心的方向,蓦地懂了。

她也跟着放开了手,任凭五脏六腑颠倒,将全部的力量对准泛着光芒的阵心,一时间符纸满天,迸发出无数道光芒,犹如铺天盖地的箭雨,他二人便是站在城墙上射箭的将军。

她不做冲出去的打算了。

如果不能将本该站在这里的伙伴从阵心救出来,便是四个人一起葬身此地。

“你怕死吗?”柳拂衣问。

慕瑶摇头:“我不怕。”

相反,她的一生,似乎从来没尝试过这样疯狂而纵情。

“我也是。”柳拂衣笑着擦了擦唇上血迹,平静地望向前方。

“瑶儿,活着是为了不留遗憾。”

九玄收妖塔震颤起来,塔窗内红光迸出,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危险摆着小木塔的梳妆台,像是被小鸡啄破的蛋壳,承受不住这样的能量,绽开一道道裂痕。

怨女正静坐在宅子中的房间里,双手死死扣住桌子,手背上血管迸现,眼球里布满血丝。

阵心被慕声强行裂过一次,不得已吞下两个人,又被大量符纸攻击,阵心受扰,阵中气场骤乱,已然失控,现在即使是她这个阵主人,也无法控制它吞噬天地的欲望。

再这样下去,她也将葬身此地。

此时此刻,九玄收妖塔也躁动起来,巨大的能量辐射四周,她坐在凳子上动弹不得,犹如发病似的,身体抽搐起来,眸子在栗色和黑色之间反复交错变换。

“听闻人死以后,要过奈何桥。携手走过去,来生还能做夫妻。”

慕声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颊边,他的声音已然很轻,还坚持说话,睫毛扫在她的指尖,语气很平和,“今日我们一齐死在这里,你会不会在桥下等着我?”

凌妙妙哽咽着,身子不敢动,生怕一动,便引得他大量吐血:“等。”

少年抬起头,漆黑的眸望定她,半晌,唇边翘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似乎是在笑她。

他这样笑着,缓缓地垂下睫毛:“都是骗人的鬼话。”

“什么?”凌妙妙失神地问。

他怜惜地凝睇着她,轻柔地将她滑落发丝别至耳后,若有似无地笑道:“人无来生,只此一次。”

他的动作停下来,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郑重地同她许诺:“我不会让你死的。”

一口血从唇边溢出,他猛然拉过她的身子,吻在她唇上,温热的血液蹭满了她的嘴唇。

他留恋的紧闭的双眼睁开,用颤抖的指尖将她唇上沾着的血认真涂抹均匀,笑着:“这样……便认得了。”

凌妙妙反应过来,尖叫着去抓他的手,他的指尖已经绕在发带之上,猛地一拉,竟然将发带扯了下来。

白色的发带从他指尖挣脱,似乎真的变作白色蝴蝶,在风中飞走了。

一头漆黑的长发缓慢地散落下来,盖住了他的耳朵。

随即,发梢扬起,飘散在空中,刹那间便长到了脚踝。

刺目的红光爆裂开来,半妖之力倾泻而出,如同潮水灌满洞穴,整个阵中地动山摇,丝绸般的边界,骤然被穿出几个大洞,马上要被撑破了。

头顶上那一方狭小的天幕,已变成浓郁的血红色。

梳妆台在颤抖着,发出“哒哒哒哒”的轻响,九玄收妖塔发出红光,炙热地仿若被烈火焚烧。

怨女的眼珠在交替变化中“嗒”地一翻,短暂定格在了黑色懵懂的眸子。

端阳茫然地望着镜子,梳妆台晃得厉害,镜子里的人影也跟着震颤,几乎看不清面孔。

老天,这是在哪里?地震了吗?

她的指尖诧异地落在镜子上,望着一张陌生的脸,疑心自己是在做梦:“我怎么了?我为什么变成了那个女人?”

她在极度的惊恐中低头一看,望见了发着金光的九玄收妖塔。

啊,这不是柳大哥的塔吗?

她感到了一丝安心,下意识地伸手去拿。

谁知,她纤细的指尖碰到收妖塔的瞬间,整个阵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仿佛在一瞬间爆炸开来,九玄收妖塔金光大作,猛地飞上了天。

端阳感到身上压着的什么沉重的东西猛地脱开了,刹那间一阵轻松。

女人嘶哑扭曲的惨叫响彻整个天幕,旋即,消弭于无形。

少年的长发在空中飘散不歇,他眼角赤红,漆黑的眼里满是戾气,碰到他的活物,全成粉末,除了安坐在他身前的凌妙妙。

他的眸子于空冥的之杀意中,艰难地维持最后的清明。

他沾满血的手,摸了摸妙妙的脸,睁大眼睛,两滴艳红的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拉出长长的线,诡异万分。

“我死以后,你要为我守节三年。”

大雪天,新年夜,捉小鸟,堆雪人。

他一生难以企及,求之不得,念念不忘。

破开的阵心边界,化作鹅毛大雪般的碎片,旋转飘落下来,将二人拢在中央,天幕寸寸清明,白色的光芒涌入。

“胆敢……爱上别人,我……”

他黑漆漆的眸子轻轻一转,停住了。

可惜,世上再无我。

“叮——恭喜宿主,攻略角色【慕声】好感度达到100%,人物攻略成功。”

“叮——任务人【凌妙妙】在《捉妖》中的任务圆满完成。”

欢呼与掌声,浪潮与风声,一齐灌入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就是大结局。后续剧情发展番外见吧,朋友们。明天开始番外。

妙妙心碎了,我也被掏空了。

第113章 番外一:偷窃记

“你们这家人怎么回事啊?偷偷偷,一只两只算了哦,七八只我们要不要过活的呀,年纪轻轻有手有脚怎么这么不要脸……”

门只是虚掩,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了,撞在门口的木桌上,咣当。

粗布衣裳的妇人气势汹汹地进来,边走边麻利地挽起袖口,嗓音粗嘎:“我今天就看看你们家怎么回事……”

凌妙妙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睁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她,张了口,还没反应过来,身旁“轰”地涌过一片乌云,漫过了她。

不知什么东西,身上黑气盘桓,从脚下

升腾起来,来人双瞳泛着红光,面无表情地露出尖利的牙齿,举起的手上捏着一只芦花鸡的的脖子,鸡脖子已经被扭断了,无力地垂在一边,整个鸡身在他手里拎着,钟摆一般左右摇摆,还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妇人的叱骂戛然而止,大张着嘴,嘴唇哆嗦着,两眼一翻,径直瘫软在了地上。

“……大娘?”

凌妙妙吓了一跳,一边蹲下去扶她,一边拉住旁边人的衣摆向后扯,没好气地叮咛,“你回屋里去。”

那人一顿,宛如被关掉了什么开关,瞬间收敛了身上翻滚的浓云和獠牙,转身幽幽地走了。

“鸡放下!”凌妙妙拍着大腿,朝着他的背影喊。

他扭身折返,断了脖子的鸡整齐地摆在凌妙妙脚下。

“……大娘……”凌妙妙克服了一下心理障碍,揪住湿热的鸡翅膀,将死鸡拖到了面前,“您看这鸡……”

“不要了……送……送你了……”妇人被她碰到的瞬间,惊恐地躲开,仿佛面前的小姑娘是鬼一样,手脚并用地向后磨蹭,“你离远点……”

凌妙妙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心里的愧疚更甚,从怀里掏出荷包来,捏出了一点碎银递给她,感觉有点难以启齿:“真是不好意思……就……就算我买你们家的鸡,行不行?”

“不用,不用……”妇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与此同时,她终于爬到了门边,扶住门框艰难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

“……”

凌妙妙和地上的死鸡相对两无言。

半晌,她捏着鸡翅膀,小心地将肥硕的芦花鸡提了起来,扔到了厨房。

厨房是改造过的,空间巨大,便于储物,里面形形色色的野生动物堆得比人还高,几乎被冻成了一座冰山,凌妙妙将鸡抡上去的时候,还要踮一下脚尖。

她刚抡上去,又觉得不妥。

这鸡不是用法术杀的,是被他亲手掐死的,估计放不了多久,就要坏掉了。

她揉了揉胳膊,想把鸡取下来的时候,却够不着了。

她踮着脚尖试了三四次,指尖堪堪碰到鸡翅膀,只揪下几片小绒毛。

她束手无策,只得喊人:“慕声。”

似乎在专等她的召唤似的,黑雾一凝,人影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浓密的黑发柔顺地披散到了赤裸的脚踝,露出的耳朵尖带着细细的绒毛。雪白的脖颈修长,向上是苍白的脸,缀着一双懵懂的黑眸,上挑的眼尾绯红,浓墨重彩。

因着走路带风,脚步又轻而无声,床单似的蔽体的黑布,偏让他披出了一股凌厉的仙气。

现在这人摆在家里,晃来晃去,就是个绘着写意线条的花瓶。

凌妙妙仰头看他半晌,吁了口气,指指山顶上的鸡:“取下来吧,今天吃它。”

今天吃红烧整鸡。

热腾腾的鸡肉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凌妙妙盯着硕大的盘子,半晌没能下去筷子。

慕声摆盘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将狰狞的鸡头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芦花鸡死不瞑目的眼,正直直地与凌妙妙对视。

凌妙妙用筷子无言地戳了了两下鸡头,令横死的鸡低头伏倒,发自内心地有些好奇:“这么摆着,好看吗?”

对首的人直挺挺地坐着,听了她的话,只是茫然地歪了歪头,几缕头发滑落在脸颊上,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不乐意吃。

外面传来哐里哐啷的响声,凌妙妙回头一瞅,透过窗外,看见隔壁的妇人一家收拾了行囊铺盖,几个人抬着家具,急匆匆地往外搬。

“啧。”她扭过头,有些幸灾乐祸地敲敲盘子边,“你看看,最后一家邻居也被你吓跑了。以后咱们就是孤家寡人,看你以后能偷谁的。”

转眼间,他们已经在这个北边的小镇子待了半年多了。

当时被困阵中,他二人只能看得见阵心顶上的一小块天,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比如柳拂衣和慕瑶连手攻击阵心,比如端阳突然间醒了过来,无意间用九玄收妖塔收走了怨女,比如……慕声解开发带,泄出半妖之力的时候,怨女已经被收妖塔吞噬了一半,阵心也已不堪一击。

他的能量虚空出去,就像是一记铁拳,打在了破烂的小木门上,瞬间便扑了空,直接散在了天地间,并没有实现他预想的“我死以后”。

只是,一直被压抑的妖力骤然失去限制,他即刻便失控了。

直至柳拂衣和慕瑶赶来,借九玄收妖塔之力,联手压住了他,才勉强止住了他无尽的杀戮欲望。

可是终究,治标不治本,人已经成了这幅尊容。

暴涨的戾气已经压倒了作为人的理智和语言,除了还稍识得她之外,与狂兽没什么区别。

他必须要以杀戮宣泄能量,凌妙妙管着他,限制他,他只得从身边下手,连续七八次偷鸡的精髓,在于杀,不在于鸡本身。

此时此刻,凌妙妙侧眼看他。

少年安然地垂着眼帘,手法娴熟地揪下鸡翅,随后又接着拆一只。

嗯,会做饭,家务全揽,还很听话,只一点,不会讲话,不能交流,这半年来凌妙妙每天自说自话,就连她扳着他的脸对他喊柳拂衣的名字,他也没有丝毫反应了。

但总归,人还在,凌妙妙不敢奢求更多了。

为了扭转这种局面,柳拂衣和慕瑶远赴极北之地,想要再去找一份当年白家找到的雪魄冰丝,拿回来裁成第二条发带,把他那无法无天的头发扎起来,或可压住他这邪性。

他们二人,已经两个月没来信了。

这些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捉妖》的原剧情,她对未来没有了丝毫参照,也不知道未来的结局。

从被改变的结局开始,这个世界的运转不再受任何既定的规则限制,暂时关闭了系统提示以后,再也没有烦人的声音出现在她脑海。

他们正在,且即将,书写一个新的,未知的故事。

凌妙妙一个没注意,他已经把鸡翅堆进她的碗里了。

妙妙:“我不吃这么多……”

他充耳不闻,一意孤行地将另一只鸡翅也捋下来,放进她碗里,发现放不进去之后,很聪明地用筷子戳着,用力戳进了米饭里,随后抬起眼,期待地看着她。

“……筷子用得不错。”凌妙妙眨着眼睛想了半天,吁了一口气。

慕声低头看着桌上的饭,纤长的睫毛翘起,笑了。

他以半妖原本的模样行走,展现出了逼人的美丽、残忍和戾气。

最开始时,只要他需要能量,不分生熟,抓起来放到嘴边,自动变成一股黑气吸进嘴里。

若是活的,血液顺着他雪白的手臂流下来,在地上哒哒地滴成圆点,他眯着眼睛,舔舐带血的手指,享受胜利的果实,那场面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门是出不得了。凌妙妙将门锁起来,教他用筷子,花费了一个礼拜,还是教不会,气得她趴在桌上哭了一场,直起身子擦眼泪准备继续的时候,发现他自己艰难地拿住了筷子,正抿着嘴看她,那无措的眼神,有一瞬间与从前叠合。

从此以后,只在看她拿起筷子的时候才知道要吃东西,倒是很乖。

“咳,以后不能偷鸡了,知道吧。”妙妙边啃鸡翅边盯着他,感觉自己像是养了个宠物。

“……”对方湿漉漉的眸子漆黑,直直地盯着她,似乎闪过了无措和委屈,欲说还休。

凌妙妙茫然地与他对视,心里算算日子,蓦地懂了。

吃过饭,收拾了餐具,慕声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认真细致、任劳任怨地承担各项工作,一切结束之后,他端坐在了椅子上,垂眼看着桌面,只是颤动的睫毛宣泄了他心中的躁动和不安。

凌妙妙走去闭紧门窗,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将人转了个向,撩了撩裙子,坐在了他大腿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少年的眼睛慢慢变得血红,睫毛颤动起来,将头扭到了一边,认真地盯着空气看。

凌妙妙把他的脸扳回来,气鼓鼓:“看我。”

他又慌乱地将头扭到一旁,坐得端方笔直,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妙妙身上穿了一件绣仙鹤的诃子,她反手一拉系带,诃子便落下来,里面是轻薄的齐胸襦裙,雪白的胸脯半遮半掩,透出一条细细的勾。

青涩少女的性感,才是最最诱人。

因为她不大喜欢这样暴露的衣饰,这才外穿了诃子遮得严严实实,现在看来都是多余。

慕声整个人都怔住了,旋即明显的躁动起来,双眸通红,他的手抓着桌子角,仿佛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了。

每隔一段日子,他的力量就要集中爆发一次,他还记得不要浪费,便把战利品全部捡回来,乖乖堆在厨房冻成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