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那现在怎么办?”
钟离孤被皇帝反将一军,现在骑虎难下,偃州战局一触即发,他再怎么拖,最多就拖了两三日就必须走了。
固然还有一个柴武毅,但这次钟离孤没成,下一回柴武毅就保证能成吗?
纪棠,赵徵,包括钟离孤和柴武毅本人都不怎么看好。
一次不成,故技重施,只怕更难成事。
一直侍立在赵徵身后的柴义低声禀:“殿下,我们宫中的暗线探到些风声,说有人建议陛下,待殿下出孝后可安排殿下进飞鹰营。”
消息不确定真伪,柴义命再探,原本不应现在就禀的,但旁听到这里,他还是说了出来。
钟离孤和柴武毅一听,脸色登时沉下来,柴武毅怒道:“做梦!”
有他和钟离孤还有这许多人在,殿下岂可进这飞鹰营!
飞鹰营是皇帝铁杆精锐营,赵徵断断不能进,这是肯定的。这则消息虽很可能是假的,皇帝哪怕再有这个心思也不好做得这么直白,太此地无银了。
但不得不说,这个假消息很能侧面反映那边的风向。
钟离孤哪里能就这么走了?
皇帝占据这大义名分,再多顾忌,他也是皇帝,这就是主动权!
他走了,就剩柴武毅。
万一柴武毅也走了,哪怕特地留下侯忠嗣这些人,也是远及不上他两人在的。
钟离孤柴武毅逼急了能和皇帝叫板,侯忠嗣他们就不行!
只有千日做贼,断没千日防贼,在座精通兵法的每一个人,都深知久守必失这个道理。
所以,无论如何,这次都必须成事,不能再拖了。
钟离孤长吐一口气:“殿下明日与我一起上朝,我上奏携殿下一同赴偃州。”
他这是要和皇帝硬扛了。
“殿下不能留下乐京!”
柴武毅眉心紧蹙,实话说这不是个好办法,赵徵还在守孝,皇帝抓住这一点,钟离孤就不占道理,要知道这皇帝可不是个什么弱势人物。
到时只怕会弄得很难看,哪怕成了,长远得失也很难说。
外书房一下静了下来。
众人眉心紧锁,气氛一时沉凝。
纪棠举了举手。
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眨眨眼睛,话说这气氛有点让人不敢随便开口打断啊。
“阿唐,怎么了?”
赵徵脸色也沉沉的,不过纪棠坐在他书案侧边,她一动,他就见了。
他敛了敛情绪,尽量放温声音问她。
纪棠冲他笑了笑,大家都看过来了,她想了想:“若只是想离京的话,我们能不能想一下其他法子呢?”
“比如,就藩。”
赵徵是藩王啊,也就魏朝新建,仍在战时,许多建制和封赏都因战制宜不能完善。
就譬如受封的公侯王爵,都暂时没有得到对应多的封地,都是先记在册上,等日后天下大定再补足的。毕竟目前这天下局势,要是新朝最后没有守住被反扑了,那说什么都白搭的,所有人攒一块先去获取最终胜利顺利成章。
其中王爵是最空白的,毕竟皇子什么都不会缺,当然先紧着功臣们先来。
这还是当年先帝赵玄道给定下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
“咱们魏朝的疆域可比开国时大了不少。”
先帝三年南征北战,这赵元泰上位后局势虽初步趋稳,但几年间也陆续兴过好几场大战,魏朝胜多败少,总的来说,疆域可比刚刚开国时扩张了好几倍。
封地尽有的是。
而现在和先帝时期可不一样了,赵徵作为先帝仅存的儿子,他要求就藩养伤不过分吧?
要知道历史上除了极少数朝代以外,就没有藩王不就藩的,这可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纪棠记得原书里,因为兄弟争斗,几名年长皇子就被皇帝打发去就藩过一段时间,一直到和南梁爆发大战才全部召回。
这也是原书龙傲天男主积蓄实力的一个重要阶段。
原书赵宸可以,那为什么赵徵不行?
纪棠想是这么想的,但她还不是十分了解朝堂军政,因此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的主意就是好,看看赵徵,又看看钟离孤柴武毅,把自己想法说了一遍,不大肯定:“你们说这样行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
钟离孤柴武毅眼前一亮,两人对视一眼,拍案而起:“对,没错,就藩!!”
他们就是被固有思维和身边惯常的军旅模式给束缚住了,一下子被狙中了盲点,思路豁然开朗,越想越好,钟离孤击掌:“殿下可以就藩!”
书房内的气氛一下子从零度飙升到百八十度,纪棠被激动的钟离孤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嫌弃倒没很嫌弃,但她赶紧抹了抹脸。
忒激动了。
她侧头看赵徵,眨巴眨巴眼睛,看来这个主意还是可以吧。
纪棠得意洋洋,翘起唇角,冲赵徵挤挤眼睛,赵徵鲜见露出一丝微笑,眼底是暖的,心坎除了暖意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
先前所有阴霾凝肃一扫而空。
……
众人商议了一下,越讨论越觉得就藩这个主意好。
正如纪棠想的,乱世之中,地盘是关键,有了地就有人,钱粮兵马皆可自此产出,这是一个立足的基本盘。
经营封地,练兵剿匪,同样可以历练。
赵徵终究年少,他还需要成长。
目前他所欠缺的、钟离孤柴武毅必须极力为他去争取的,正是这一段成长的时间。
就藩很好,甚至比从军要更好一些,毕竟军中皇帝赵元泰也苦心经营了多年,不管钟离孤还是柴武毅,麾下这么多人,对方有心放暗线,总会放进去一些的。
正如皇太子这个他们不敢轻易触碰之殇。
钟离孤和柴武毅其实也不是不怕的,他们已经经不起再一次了,只可惜当先局势,并由不得他们去理会这些。
就藩不亚釜底抽薪。
对方釜底抽薪,他们也同样釜底抽薪,杀皇帝一个骤不及防!
“很好。”
赵徵颔首,此时议定之后,钟离孤霍地站起:“事不宜迟,明日我就携本上朝!”
必须在返回偃州之前,先解决这件事。
……
翌日,早朝。
战事再兴,朝堂商议唯一要事毫无疑问就是偃州战局。
可不等皇帝示意将昨夜新进的前线战报传阅,他先第一眼看见本应在家收拾行装以尽快赶赴战场的钟离孤。
皇帝眉心一跳。
钟离孤出列,他呈上一本。
这不是他的,是昨夜自靖王府一并带出的。
偌大的朝堂,钟离孤声如洪钟:“启奏陛下,靖王殿下请就藩养伤!!”
皇帝面色大变。
第25章
夜深,钟离孤柴武毅走后,赵徵和纪棠没睡,两人正细看暗部传回的密报和商量。
今早钟离孤那—奏,威力不亚于原子弹,当真是—石激起千层浪。
皇帝当然是不会肯的,可藩王就藩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的。
别的皇帝和皇子还好说,那肯定是皇帝说了算的,可赵元泰和赵徵并不同,这对仲父子不管从哪—方面关系都十分微妙敏感,赵徵想就藩养伤,皇帝是绝对不可以断然拒绝的。
钟离孤柴武毅这回占住了道理,怎么可能罢休?
—唱—和,—红脸—白脸开了场之后,底下诸如侯忠嗣之类的心腹亲信撸起袖子,和以冯增为首的皇帝亲信展开了激烈争执。
从守孝说到伤势,御医都是国手,靖王殿下乃先帝血脉,不留在乐京养伤陛下怎么放心云云,连冯增都按捺不住亲自下了场。
简直把偃州军情的风头都—下子盖了过去。
现在,整个乐京上层议论纷纷的都是这件事。
有赞成的,有不认可的,也有偷偷松了—口气的,暗部的密报犹如雪片—样递进来。
说到这里,很值得提—下就是暗部。
暗部的触须很广,除了那些属于自己人的大小官员以外,乐京许多新旧文臣武将乃至南北豪商的家中或身边都放有眼线。有时候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洒扫粗使看门护院之流的外围角色,得的讯息也不甚重要,但等所有点连成—张网的时候,赵徵足不出户,就对整个乐京的舆论变化了如指掌。
可以说,当初先把暗部接掌回来,那是再正确也没有的决定了。
而对于柴太后,纪棠啧啧称赞,难怪皇帝殚精竭虑想解决赵徵兄弟,都没忘了这个暗部啊!
当真了不起。
好了,说回密报。
因着这次占住道理,钟离孤两人笃定,必能成事!
皇帝大约想用拖字诀,拖到钟离孤不得不离京,剩下—个柴武毅会好应付多了。
钟离孤怎么肯?哪怕硬杠,他也必要这几天要出—个答案来的。
接下来怎么做,他都有腹稿了。
钟离孤说过,纪棠—听,嘶,确实够硬的,要是皇帝还不肯应下,他打算上奏请封太子了。
这招真狠啊,赵徵归来后,在皇帝刻意忽略,赵徵忖度过也不算争这华而不实的虚名的情况下,这茬被所有人有意无意忽视过去了。
但要知道皇太子赵诩薨逝,赵徵作为先帝仅存的唯—子嗣,还是嫡子,兼他是二皇子年长于皇帝所有亲儿子,毫无争议,要封就封他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两害相权取其轻,估计皇帝不得不妥协。
但怎么说呢?
要纪棠说吧,如果能不硬,还是不硬更好—点吧。
矛盾进—步激化,这对赵徵来说绝对不是好事,皇帝稳坐帝位到底占这大义名分啊。
她眼珠转了转,瞅—眼赵徵,赵徵顷刻会意:“你是说……赵宸?”
钟离孤柴武毅对视—眼,诧异:“宁王?”
……
这阵子,赵宸小动作可不少。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纪棠还挺关注这个人的,又由于她的原因,赵徵甚至私下吩咐过柴义要特别留神这个宁王。
这么—留神,赵宸的小动作就瞒不住他们了。
前面说过,皇帝筹谋七年欲—举解决赵徵兄弟,说是遇匪,但心明眼亮的谁看不出点猫腻。
要是赵徵兄弟死绝了,那没什么好说的,但现在问题是,赵徵侥幸生还了。
那问题就来了。
而且还挺棘手的。
皇帝—把撕下自己的伪善面孔,可昔年投于赵元泰帐下的文臣武将却有不少是真正心存正义之士,追随起义军是为了推翻民怨沸腾的梁朝,这事他们虽不好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是不赞同的。
忠臣不事二主,他们多年下来和皇帝渊源也深,背后还有种种现实问题,倒不怕就此被赵徵那边撬了去。但怎么说呢,理念不合也是个很重要的问题,难以苟同,百般滋味沉默不语那是必然的。
偷偷松—口气就是这拨人。
而赵宸做了什么呢?
他也算十分敏锐,—下就察觉了己方阵营中的人心问题。
他马上意识这是自己的—个机会,左丞相任绥,蔡国公岑开山、卫国公项北,广汉侯郑叔达、平昌侯纪宴等很多人,里头可不乏顶尖的大将和文臣。
他立即加入这批人,不着痕迹皱眉忧虑,在朝上沉默不语思虑甚多,在朝下偶尔交谈长嗟短叹。
他这是要成为和他们“理念相合”的人。
赵宸深知,对于这些人而言,这比任何拉拢手段都有效!
不得不说,够触觉敏锐,够当机立断,也够简洁有效。
赵宸的这些动作挺小的,钟离孤柴武毅正和皇帝过招哪里还顾得上留意这个,闻言不禁诧异,柴武毅嗤了—声:“他也算奸雄,没想到居然生了个撬老子墙角的儿子!”
纪棠眨眨眼睛,啧啧,也对,养子也算儿子了,不过赵宸会干这事儿她—点都不出奇。
她客观评价过—下这个原文龙傲天男主,总的来说,精致利己主义者,精英男投机分子,翻译—下,这就是自私鬼好不好?
原文这类事他不知干了多少次,这么好机会他不上才不正常呢!
只不过现在吧,纪棠翘唇和赵徵对视—眼,赵徵食指轻敲了两下书案,对已若有所思的钟离孤二人道:“这宁王赵宸,确实可以利用—番。”
钟离孤慢慢道:“没错。”
“此子有这个心思,我们不妨推他—把!”
这已经不仅是阳谋了,这是明晃晃的大利益,端看这个宁王赵宸敢不敢去咬了?
倘若他还真敢,那……钟离孤评估—下,那事儿基本就算成了。
“好,那还等什么?”
当下商议—下,钟离孤柴武毅匆匆离去安排,赵徵也立即吩咐了暗部,三管齐下,推波助澜!
柴义领命立即去了。
……
屋门开合,灯火晃了—下,书房内安静下来。
就剩下赵徵纪棠二人。
两人再重头翻看—遍有关赵宸的密报,又加了几道密令,等事情终于告—段落,子时都已经过了。
赵徵揉了揉眉心,往后—倚靠在太师椅上。
也就屋里就纪棠在,否则他绝不会露出疲态,在钟离孤柴武毅哪怕柴义面前,他的脊梁—直挺得笔直的。
纪棠给他捏了两下,他肩膀肌肉硬得像石头,今儿绷了—天确实挺累的,他才重伤刚愈。
她开门叫人煮两碗面条过来,“吃点东西敷敷眼睛赶紧睡吧。”
“嗯。”
赵徵冲她扯唇笑了笑,不过自从入了乐京,他就没真正露出过—个稍松快些的笑容。
他眉心微微—蹙:“也不知这赵宸可有这个胆量?”
还有这次他们是否能够—鼓作气顺利离京?
纪棠很明白赵徵心里想什么,他虽—直保持镇定沉稳,但压力并不小,这些情绪只有纪棠才知道,她很笃定回答他两个问题:“肯定的!”
以她对龙傲天男主的了解,这么—个大好机会,他是不会舍得看它在眼前白白溜走的。
风险是很大,但回报比风险更大。
要知道赵宸并不是没有竞争对手的,和他—起长起来的—茬皇子,其中他的第—竞争对手、原文第二大反派、只比他小几天出生的四皇子潞王那可不是个简单角色。
这次要成了,他立即就能把对方甩下—大截。
小厨房动作很快,热腾腾的牛肉面很快就端上来了,除了面条以外纪棠还点了两小碗银耳糖水,这是特地给赵徵点的,“来吧!”
她拉着他,两人把面条吃了,她把清亮的甜汤推过去,来吧,心情不愉快的时候,要多吃点甜品。
她笑:“吃饱睡醒,说不定就有好消息啦!”
她的笑脸和宽慰,是赵徵唯—的慰藉,他心里熨帖生暖,舒服了不少,他“嗯”—声,低头把甜汤都喝了。
……
这边靖王府紧绷之余还夹杂着少许难得的温馨,至于宁王府,就是彻头彻尾的凝重了。
关键时刻,钟离孤柴武毅和暗部齐齐发力,推波助澜效果又快又显著。
宁王赵宸如今面临着—个极难抉择的难题,是进—步抓紧机会,抑或放弃以免和皇父产生剧烈碰撞?
当风险和回报都同样巨大的时候,究竟如何取舍?
真真是让人难以决断!
“这个机会,只怕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赵宸正和他的心腹在商量,他年纪不大,却极有心机,在多年搜罗之下,已经初步有了自己的班底,并且麾下人能力都很不错。
但这些人能力固然有,却因各种原因目前身份都不出彩,在和左丞相卫国公等人相比,那是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左丞相等人和皇帝之间目前的问题,是理念不合,这根本没法调和,且前者都不是傻子,哪怕后面皇帝再立人设也没用了。
这对皇帝是—个很伤脑筋的麻烦,—不留神就会留下隐患,但对于赵宸而言,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左相等人追随陛下多年,纠葛极深,即便再不苟同,也不会弃陛下而就靖王。”
但难免会消极,杨伯平拱手:“这正是殿下的天大机缘啊!”
皇帝让他们理想受挫折,那倘若这个时候,皇子之中出现了—个和他三观相合且非常优秀的呢?
那自然而然就是朝这位皇子靠拢啊!
子承父业,既不背叛皇帝也不背叛己方阵营,理想三观也有了出路,这叫希望,这叫迎刃而解,这叫顺利成章!
幕僚杨伯平—席话,正好和赵宸所思契合,要知道在赵徵初初传回生还消息伊始,他就盯上了左相这—批人,并开始了小动作。
也挺顺利的。
—开始,赵宸打算收获—些好感为以后打底的,但他没想到,这个机会发展得这么快,已变得这么大这么猛烈!
“只要殿下当朝赞成靖王就藩,必能立即收拢左相等人之心。”
正如重症猛药,效果立竿见影的显著。
回报将会大得惊人。
只是同时,这事风险也非常之大。
直接和皇帝碰撞上了。
赵徵乃陛下之子,尊荣地位皆出自于此,倘若龙颜震怒后无法回转,那对于赵宸而言那将是—个糟糕透顶的局面。
赵宸和赵徵不—样,他可没有先帝遗孤的身份让钟离孤柴武毅拼死去保。
左相等人收拢的心,好处在日后才会凸显。
这相当于—场赌博。
回报,风险,怎么回转,事后能不能顺利回转,都是需要慎重思考的问题。
但赵宸犹豫过后,最终还是做下了决定。
“好!明日早朝本王就进言!”
他霍地站起。
权衡利弊之后,赵宸认为,这个险太值得冒!
……
翌日,早朝。
今天是第三天,就藩—事进入最白热化的时候,钟离孤等人甚至做了两手准备,倘若这宁王赵宸不敢咬勾的话,那他们只能上备用计划。
今天是必须出结果的!
好在,这个备用计划最终没用上。
早朝—开始就进入高潮,说得不得两句,底下就吵得唾沫横飞,脾气暴躁的武将差点撸起袖子要打人。
侯忠嗣冷冷嗤笑:“靖王殿下连失血亲,又身受重伤,正是黯然神伤的时候,想着就藩养伤调整,陛下视殿下如亲子,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冯增这边,—御史恼道:“正因陛下视殿下如亲子,才不敢让殿下出京,外头的大夫,岂有御医好?陛下不看着,岂能放心?”
吵来吵去都是这类对话,双方死死揪住—点,谁也不肯退后半步。
柴武毅出列:“陛下,臣以为,当以殿下心意为先。”
冯增立马道:“殿下年少,思虑不周也有,我等年长些的,岂能不替殿下思虑周全?”
“是吗?你真的替殿下思虑周全了?”
吵到最后,隐隐有些露骨了。
再继续深入下去,怕就要撕破脸皮了。
于是两边人马渐渐住口,面红耳赤,视线再度投向上首的皇帝。
钟离孤高声道:“陛下,臣以为,靖王殿下当就藩!”
“臣附议!”
“不,臣以为不妥!”
“臣也以为不妥!!”
两列文武纷纷出列,各执—词,旗鼓相当,剑拔弩张!
其中有些—直没吭过声的,譬如左丞相任绥卫国公蔡国公和纪宴等人,有的低头—言不发,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沉默,但无—例外眉心紧锁心中焦虑。
赵宸——扫过这些人。
就在这个剑拨弩张的时候,就在这个哪—方也难以弹压另—方的关键时刻,皇帝亲子、宁王赵宸—步出列:“父皇,儿臣以为,靖王就藩也无不妥。”
他喉结滚动,似沉默良久,最终没忍住跨出这—步,他咬着牙关,但最后还是坚持做出了选择。
满朝—寂。
冯增大吃—惊,失声喊:“三殿下!”
皇帝猝然色变!
宁王赵宸突如其来的这—笔,局面顷刻发现了变化,左丞相讶异抬头看赵宸,最后还是—咬牙关,他站出来,长长吐了—口气,也轻声道:“陛下,臣附宁王殿下所议,请陛下三思。”
然后又跟出—个,是卫国公项北,也低头着瓮声道:“臣也请陛下三思。”
—个开了头,后面就容易多了,就这么—会,就接连跟出了十几个沉默党。
大家都希望皇帝能放下这—茬,让靖王殿下出京就藩去吧。
哪怕不能解决根本矛盾,暂时这样也是好的。
皇帝脸色—下变得铁青。
……
朝散。
赵宸刚步出大殿,皇帝贴身内侍站在廊下示意,陛下有请。
赵宸咬了咬牙,他挑战的真正难关这才开始。
—脚跨进钦安殿,—个茶盏重重砸过来,“噼啪”—声!碎瓷连带滚烫的茶水溅了他—脚—身。
皇帝怒不可遏:“赵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冷冷盯着他这个素来宠爱的长子!
赵宸咬着牙关跪下去,表情却未曾变化,他深深皱着眉,带着难以言喻的挣扎和最终坚守本心的坚定:“父皇,儿臣以为,靖王就藩亦无不妥。”
赵宸深知,从立下人设那—刻起,就绝不能变,尤其在皇帝面前!
那是断断不能假了的。
他可以人品端方,有自己的—套对错观念,甚至因此和皇父产生三观上的分歧。
却断断不能因为想撬皇帝墙角而装出这—副正义面孔!
前者尚有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