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产下九阿哥数十日,可是这宫中毫无喜庆之色,皇太极下旨八阿哥孝期内,宫中不得举办宴席,不得喧哗。

可眼下九阿哥满月在即,皇上依然下令延期。

哲哲前来,刚至永福宫,便听见呜哇……

婴孩的哭声,强劲有力的响彻着整个宫里。

哲哲推门而入,苏沫尔连忙禀告,玉儿还在坐月子,不便下塌请安,见哲哲,玉儿支起手臂:“姑姑,您来了。”

“躺着别动,”哲哲笑着,前来拦下玉儿:“好生休息,”又侧目见塌上的婴孩哭闹不止,她立马凑身,抱起婴孩:“让我看看,哟,这小家伙嗓门还挺大的,闹起来这整个宫里都听的见,就唯恐天下不乱着。”

玉儿抚唇笑着:“姑姑见笑了。”

她握上玉儿的手背,轻拍着,苏沫尔连忙接过婴孩:“苦着你了,玉儿。是个阿哥,终于是个阿哥。”

玉儿颔首,四眸对视,彼此意味深长,她揣摩着哲哲的话语,姑姑嫁给个皇上以来却从未产下皇子,八阿哥刚殁,而科尔沁的势力里,现儿只有她的九阿哥。姑姑何意,她知。

姑姑想保她在中宫皇后之位,只有一个法子,玉儿抽回视线,笑而不答:“姑姑,何须这般客气。”示意一旁的贺礼。

“都是一家人。”哲哲若有所思,凤眸渐淡。

……

御厨房内,总管大人刚踏进时,连忙寻找那刚呈上的血燕:“这桌上的血燕去哪了?”他一边喊着,而另个侍女前来禀告:“大人,我见静儿已呈着那血燕前往关雎宫了。”

这些日来,皇上特意下令让御厨房每日里给宸妃娘娘送上血燕补身子,这血燕平日里都会添加糖,可今儿熬这燕窝的奴婢,却错将这盐当了糖。

总管大人大怒:“快...快让拦下那静儿,这血燕得重新熬。”

可当侍女赶到关雎宫时,宸妃娘娘已饮尽那血燕。

静儿刚好合门退下,侍女见静儿托盘上那见底的瓷碗。

侍女大为惊讶,不由的问起:“宸妃娘娘都吃完了。”

静儿并不知情:“是的啊,都吃完了。怎么了?”

“娘娘未察觉异常?”

“什么异常?”

侍女指了指她手中的瓷碗,细声在她耳畔说来,这娘娘居然未尝出这血燕是咸味儿,翠儿一怔,自八阿哥过了后,关雎宫里,似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

皇上还下令,不准在宸妃娘娘面前提及‘八阿哥’。

静儿见娘娘静默,似乎与从前没啥两样,可静儿总觉得哪儿不一样,说不上来。

两人不禁寒暄起,却未料及前来的男人。

直到静儿只觉那身影,散过冷冽的寒光,威慑的投来时,静儿和侍女颔首,才见皇上一袭黑色朝服,那金色龙纹绣的熠熠生辉。

见皇太极一手覆在腰际,直面而来。

静儿与侍女连忙跪下:“皇上万福——”皇太极只轻轻摆手,欲示意她们退下,可见静儿托盘上的瓷碗,转而又止步,回首。

静儿慌乱,圣上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她们诚惶诚恐。皇上未进屋,却盯着空着的瓷碗。忽而,皇太极问起:“刚而她吃的什么?”

皇上口中的‘她’,自是宸妃。

静儿思及,却将此事如实的禀告皇太极,娘娘患的可是心病。

——

吱唔——

屋门忽而开启。海兰珠听之,并未颔首,只专心的绣着手底的小衣裳。 皇太极前来,静儿所说的一切在他耳畔穿过,刺中了他的心,她坐在花厅里,圆木桌椅上堆着一对虎娃,各式各样小玩意。还有一枚金锁和一枚附身符。

她只沉浸在穿针引线每一个动作里,瞥见他黑色锦缎朝靴,却未颔首。

皇太极在她身边坐下,一手覆上她拿细针的右手,动作突然,只迎上她惊愕的视线,不为别的,而是那针头刺中了他指尖,没一会儿,溢出了点滴的猩红。

她怔着,他无心顾瑕指尖那细微的疼痛。

幽深的眸底紧睨过她:“血燕好吃吗?”嘴角微咧,却是几分愁绪。

她笑过:“好吃——”

“真的好吃?”他又一次反问,明明是加了盐,她却未尝出,还是...她的心,依旧破碎,残裂着?!

她的眸时常会闪烁一种明亮的光泽。

可今儿,却是几分黯淡。她能骗的了所有人,却瞒不过他的双眼。

他紧覆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喉间不由的滑动,他言:“兰儿,别这样,”孩子的离去,故然是灭顶的打击:“孩子...还会有的。”

可是...死者已矣,生者如斯。

这些话只在他喉间哽咽着,又全然的吞下。景大夫随祁纳赶至盛京时,孩子已殁,无力回天。

是命运的玩笑,还是捉弄?!

“——”她视线留在那一枚金锁上,长命锁丫,却锁不住他孩子的命:“我很好,我没事。”

淡然的六字,唇边又淡淡的笑意。

——我很好,

——我没事。

他曾说过,她很懂事,可太懂事。

她很坚强,却太过坚强。

她这样强忍的情绪,他心里...难受。“兰儿,哭一次吧,”他轻覆着她清瘦脸颊。

“好好的,为什么要哭?”

“我要你为我痛痛快快的哭一次。”男人急切的声音,让彼此为之一怔:“好不好?”

海兰珠笑过,拉下他的掌心:“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我没事。”轻拂过他指尖的猩红,神情微怔,

那细微的神情,却被他一眼捕捉,

依旧是那几字回复,他岂会不知她的掩饰。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

温热的掌心紧紧的抓过她,只坚定的告诉她:“兰儿,我要帮你找回你的眼泪。”

——找回眼泪?!

她凄凄楚楚的笑着。

——

寂静、幽深的夜晚。风拂过,落叶纷飞中,只映刻男人修长而落寞的身影。

披风扬起,一手紧握酒坛,却踉跄走过。空气里满溢的酒香,却隔着凉风,肆虐横飞。

暗夜里,他只颔首望见那门匾,在祁府前游荡,却迟迟不进那屋门。

尔后,俯身,蹲坐在门前,素净长指只撑着额际,眉心紧蹙,唇边却荡着笑意:“两个月...”他径自喃喃:“两个月。”

毫无头绪,酒到,人醉了。幽静,凄楚。

他竟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找到景大夫。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

满腔的自责与内疚,势如洪水,将他沉漫。

他为何不在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谁也不知那两个月来,他日夜不眠,找遍了整个天下,用遍了整个人脉,才寻得景大夫的下落。尔后,快马加鞭,没日没夜,带着欣喜而归时,

那一夜,他听见她声嘶力竭的声音。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晚了,一切都晚了。”祁纳虽笑,话中去几分嘲弄,那天夜里,带着景大夫赶至宫中时,孩子已经归天了,景大夫束手无措的摇头,只言——晚了。

坛中的好酒已是见底,他不禁的晃了又晃。

空了,酒坛空了。

哐当一声,酒坛爆裂,正如他的心,随着那一声呼喊,势如破竹的碎了一地。

他起身,斥吼,手臂无力的嘲指着暗夜:“长生天,你为何待她如此不公?”男人的声音,刺破长空,幽静里,只听见暗暗的回响。

俊颜染上怒意,他斥吼着:“你要罚,就罚祁纳不得好死,任你碎尸万段,任你千刀万剐,我祁纳根本无畏,可是惩罚一个婴孩,你到底于心何忍?!到底于心何忍?!”

他费劲全身力气,到最后,乏力的跌倒于地。未闭眸,只黯然的望向那片漆黑。

夜空里,未有星子,他的泪顺势而流,随潇风拂过。

——

同一方夜下,

海兰珠无心睡眠,支起手臂,明天就是小八阿哥的九七,也是最后一个。她起身,捞过一件披风,为自己裹上。

轻燃起烛火,她悄悄的走向那悠车边,静静的回忆。

屋外一阵声响,她回神,拿捏着烛火,向外探出。

“你可知明儿可是八阿哥的九七。”巡逻的侍卫,趁着夜黑,不禁的寒暄起。

“嘘——你可小声一点儿,这‘八阿哥’可是宫中的禁忌。”

“哎,我知道,可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儿?”

“何事?”

“宫里私底下传着,这八阿哥还未来得及取名就殁了,过了这九七,怕是要魂飞魄散,投不了胎。”

“真有此事?”

“这可是民间盛传,我还听说,盛京郊外,香火盛旺的静宁寺,有九百九十九台阶通往祈福台,这祈福人只有三叩九拜,一直上到祈福台,写下祈愿,就能保这孩子能下辈子投胎。”

话音刚落——

啪的一声。

那俩侍卫惊愕的望向声音来源处。

烛火打翻于地,海兰珠愣愣的望着他。

“宸妃...宸妃娘娘”两人知道祸从口入,刚好被这宸妃撞上,这是如何是好?

可海兰珠顾及的却是,过了九七,她的孩子要魂飞魄散。

不——

女人转身,疯了似的寻找马厩。

“皇上不好了——”侍卫慌忙禀告:“宸妃娘娘急忙要出宫”

皇太极嗖的坐起,见身边空荡的位置,他怔着,连忙捞过衣衫,匆忙赶至城楼下,只见海兰珠跃然上马,拉紧缰绳,他疾速前来,长臂拉下缰绳,生生的拦下了她,

黑眸紧睨,只厉声道:“要哪?”

“来不及了。”她喃喃,居高临下的望着那男人:“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犹见她慌乱之色,他一怔,近一个月以来,她掩藏的乖泣与安静,

可今夜她形色匆匆,他覆上她的手,指尖冰凉:“什么来不及了。”

而她来不及解释,只急匆说来:“静宁寺,天亮之前我要赶到静宁寺。”声色颤栗。

皇太极未在犹豫,一跃上马,只坐她身后,宽厚的胸膛只罩着这柔软的身姿:“走,一起去。以后不管去哪儿,你我同行。”

——你我同行。

“开城门——”一声令下。 巨幅的城门缓缓而开,他带着她,牵上那缰绳,吁的一声,汗血宝马似拉紧的弓弦,飞跃而出。

“驾——”

暗夜里,风声、马蹄声,划过耳畔。她未觉寒冷,那宽厚的胸膛一直温暖的罩着她。

“驾——”

可是现儿已是四更,为在天亮前赶到静宁寺,海兰珠抽出发髻上的步摇,狠狠的刺着那白马,惊马愤愤,更疾速奔走。朝日映染,在天际泛出红光。

见那香火袅袅中,静宁寺映衬的若隐若现,如仙境。

佛门胜地,檀香四溢。

咚——

只听见一声钟响,震撼着整个天边。

海兰珠匆忙下马,皇太极只随其后。

静宁寺,盛京最神圣安静之处,梵唱隐隐,曲径通幽。

她仰望着,祈福台从上到下,共有九百九十级台阶。

那侍卫说,只要来参拜的善男信女,一步一叩走完这些台阶,他们的孩子,就不会魂飞破灭。

皇太极望着那青苔满布的台阶,随着她的视线,看着那高处的幽幽古刹。

她愿为小八跪尽满天的神佛,她只求此刻为他们的孩子一步已长头...

她一步一扣的踏上,虔诚的祈祷,

忆起孩子饿了时,会哭;

尿了,会哭;

不开心,会哭;

她不理他,他还是会哭。

心,就像被细小的针线穿过,尽管这一生历尽千辛,在小八阿哥呱呱坠地之时,却满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

皇太极见过,那身影执拗的跪扣。他猛然一怔,只稳住她的身子,低吼的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青丝随风拂过,颔首之际,他却见她眸底的闪烁:“我听说,这祈福台的长明灯可以为孩子超度。今儿是小八的九七,若过了今天,怕是...”

皇太极鼻尖微酸:“兰儿——”他拉过她,直直的跪在那布满青苔的台阶上,叩首。

海兰珠愣着,拉过他:“别这样,”

他任由自己,她忍不住的斥吼着:“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你是九五之尊。”

她不准他跪,不准——

可皇太极挥下她阻下的手臂:“心疼我?”他笑过,一鼓作气的说下:“当你看着我不顾一切的时候,你也会心疼我?阻拦我?兰儿,那你该感同身受,知道我的感受,知道我看着你难过,看着你为小八奋不顾身,行尸走肉的时候,我会是怎样的疼。”语气急切的,让她一怔。

一句句撼过她耳畔时,

不够,他觉不够,只握紧她的身子,低吼着:“记住,他是你海兰珠的儿子,更是我皇太极的。他额娘与阿玛爱他如命。小八怎么会舍得让我们难过,而你...又怎么忍心,让他牵挂?告诉我,你忍心吗??”

她怔着,只觉得温热的濡湿,悄然的落下。他望着,愣着,声色颤栗抚摸着她幽幽的泪痕。他的兰儿,终于落泪——

皇太极将她搂于怀中,直到感觉那紧窒的力度,

悲哀涌上了她心头,

她忍心吗——

身体再无力支撑,软在他怀底,她大声的哭泣着:“呜——”

如溃堤的洪水,不可收拾,她搂紧他腰际,

“兰儿。”

“不要离开我,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也再也不要留我一人...”

再也不要留下她一人,望尽人生的悲欢离合。

“呜——”

幽幽的哭声,只在长空徘徊。

——

他们一步一扣的爬上了台顶,她耗尽所有,只依附在他身边,到了台顶,从高处看尽盛京,睥睨天下,一览终生。

静宁寺的主持缓缓而来,主持知晓叩首登上这静宁寺,心中都有所祈愿。望着祈福台下万丈红尘,双手合十,轻诵道:“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阿弥陀佛。”

海兰珠垂首,聆听。

“佛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是有机会,你们必定会再续母子缘分。

“我还有这个机会吗?”

“兰儿。”他牵扶着她。

“我还差一盏长明灯。”

都说心诚则灵,望着眼前的长明灯,她握笔的手颤抖的不行,

他覆上她纤细的手,她落泪,轻语着:“我只希望小八来生去一个好人家。”

海兰珠再次醒来时,却是在‘兰幽谷’,晚霞落幕,

她竟睡了一日一宿,望过窗外,秋叶潇潇,半年前,这儿却是另一番景色。

她忆过,昨日她和他,亲自放上了长明灯,孩子的九七已过,一定会找到好的人家。

还未回神之际,“醒了?”男人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第九十八章勾引

还未回神之际,“醒了?”男人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我睡了很久?”她轻问过,原来是在他怀底。

“还睡的很沉。”男人浅笑过,掌间轻覆着她颊:“似乎好久未见你睡的那么安稳。”

“哪有?”

“每日里都是你先醒来,尔后为我整理朝服,打点早膳。这些年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我看在心里,自是明白。”指间缠扰过她发丝:“我也想看着你睡醒,去感受你那时的心境。”

“然后呢?”她笑过。

“然后才知那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海兰珠一怔,却未思及他有感而发。

每日醒过,看着榻边那依旧沉睡的男人,她会撑起手臂,望着出神。

尔后,掌心轻拂过他英挺的容颜,心底每一次不禁问起,她真的拥有着他吗?

他曾说,在她眼前,他不过是个男人,一个普普通通,却也想要爱的男人。话虽如此,可每一次见他眼底淡淡黑圈时,她知道他日理万机,肩上担的是江山社稷。

所以每次她会为他打理好一切,待他醒来。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

或许是...静待与守望!

“在想什么?”他又问起。

她环视着屋内:“为什么带我来‘兰幽谷’?”

终于,他的长指来到她唇边,细细临摹,磨蹭:“我想找回我离开那一个月的时光。”

她浅笑,其实猜出他还担忧她的情绪。

昨日她放开所有,在他怀里彻彻底底的痛哭时,当她站在祈福台上,居高临下,望尽一切时,她早就顿悟了。

静宁寺上主持一番话语:试上高峰窥浩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能够看清远近巨细之物,能够了然众生生死之状,原来人间万物无非是滚滚红尘而已。

她吻过他掌心:“昨夜你纵容我的任性,这都一日一宿了,还不回宫?”笑过,话中有稍许的打趣。

他吻过她唇:“兰儿,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孩子,下下一个孩子。好吗?”

他一帝王,她海兰珠何德何能,让他低声恳求为他生下子嗣。

这便是爱吧——

——

八阿哥孝期过后,哲哲思及该给九阿哥张罗满月宴席,这事儿已搁置好一段时间。可皇太极决定此事简单张罗,说到底还是顾及海兰珠的感受。

从‘兰幽谷’返宫后,海兰珠终于肯出宫,又带着静儿,前往永福宫,探望玉儿和九阿哥。

玉儿出月子已有半月,望见海兰珠前来,先是一怔,姐姐还是喜欢淡色的锦袍,发上的旗头,只镶嵌着珍珠,依旧清淡。

“姐姐。”

“我过来看你,还有九阿哥。”

永福宫里早就忙成一团,婴孩的哭声,让海兰珠微微一怔,掩过心底微闪的情绪,她从苏茉尔手中抱过九阿哥。

“哇呜——”孩子扁着嘴唇,哇哇大哭着。

可海兰珠抱过时,轻轻的抖动,拍着孩子的肩背,轻哼着歌谣,婴孩的情绪仿佛被渐渐安抚,哭声渐停,海兰珠笑过,孩子稚嫩的面容,惹得她喜欢。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有多爱小孩。

——兰儿,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孩子,下下一个孩子,好吗?

海兰珠失神。

玉儿见海兰珠腕间系着那枚金锁,她一怔,竟脱口而出:“姐姐——”

海兰珠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腕:“怎么了?”

“你还随身带着这金锁?”

她才明白,提了提自己腕:“你说这个?”

“那些日子姐姐情绪不稳,而我又在月子里,不便去探望姐姐。八阿哥的死,姐姐定是伤心难过。玉儿不知如何去安抚姐姐。”

海兰珠笑着:“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姐姐何必还带着,睹物思人?”

“因为是你送的,小八阿哥自满月后就一直带着,我舍不得扔了,就一直放在身上。”“可是姐姐——”玉儿回神,思及:“若姐姐真喜欢,就带着吧。”

尔后,她想从海兰珠怀里抱回九阿哥,岂知九阿哥竟又大哭起。

“呜哇——”

她安抚着,孩子却越哭越厉害。海兰珠见着:“你这样用力抖着孩子,他不舒适。你越急,他更是哭的厉害。这婴儿哪儿一不舒适,便会立马儿反抗。开心时,就笑,不开心,就哭。怕是这世上,也只有这婴孩是从不说谎。”

——怕是这世上,也只有这婴孩是从不说谎。

海兰珠从袖中取回一莹润的玉麒麟,为九阿哥带上:“这是姨娘送你的玉麒麟,麒麟是瑞兽,保孩子逢凶化吉。”

玉儿只抚着那莹润光泽的玉麒麟,若有所思。

海兰珠寒暄半刻,便打算离开,刚一起身,一丝微微的晕眩,又立马闪过。她定了定神,伸手,让静儿扶着她出了永福宫。

静儿察觉海兰珠脸色不对:“娘娘,您怎么了?”

“兴许是坐久了,刚一起身就有些晕眩。”

“是不是气虚?要不我让御医给您瞧瞧。”

海兰珠只便点头应答。

——

御医细心的为海兰珠问诊,眉头微蹙,宸妃娘娘的脉象稍有些怪异,很大一部分是由于郁结所致:“娘娘,您上次生产,耗尽了元气,虽月子里修养,但元气尚未完全恢复,八阿哥的事,您郁结所致,身子还是受着影响,娘娘要记得每日里好生休息,微臣在为您下药贴,调理身子。”

海兰珠点头,抽回了手腕:“李太医,其实今儿,我还有一事想问问。”

“娘娘,请说。”

“我现儿的身体还能要孩子吗?”

御医怔着,宸妃现儿的身体的确不太适合要孩子。可她时不时的探望着小九阿哥,每次见着,都甚是喜欢。

炕上那些小玩意,依旧完好完整的放着。她想要孩子,这个心思却越发的强烈。

——

御书房内,

皇太极与祁纳、范文程共商讨军机。满蒙统一,尔今,他将精力放在‘明朝’这个难啃的骨头上。三人一起商讨至夜里,范文程提及,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夜已深,皇太极让范文程退下后,单独与祁纳密谈。

“安排景大夫留在宫中。”皇太极说。

景大夫医技超群,他想将他安置在宫中,以保万一。

祁纳有所踌躇,只是景大夫不愿呆在深宫这所深潭中,他向来云游四海,居无定所。

“臣正有此事向皇上禀告。”

“怎么了?”皇太极察觉事端:“还是...他不愿意?”

良久,

祁纳点头:“景大夫几日以前就与臣提出出宫。祁纳劝言,可这不是长久办法。景大夫向来四海为家,为天下百姓问诊。”

皇太极听出这话中浅显的含义。

近日里的事儿凑在一块,让他头疼不已,掌心撑过额际:“祁纳。”他喊过:“你知道吗?”他长叹着。

祁纳望尽皇上的倦意。

他静听着。“知道朕有多懊恼与悔恨?”

祁纳深知,皇上所指的是八阿哥殁了之事。

“漠北...八阿哥”他喃喃:“八阿哥...漠北,朕在心中一遍遍考量。却还是选择了征服天下。她虽说不怨朕,可在她最需要朕在身边的时候,朕却留她一人在这宫里。你说朕该怎么补偿她?”
祁纳思忖,皇上此刻将心事在他眼前剖析,他该如何回复?!

未等他出声时,皇太极浅笑过:“不用回答朕,你听着便是。侍女嫣红那边可有消息?”

“禀皇上,嫣红欲被人毒害”

“毒害。”皇太极回望过祁纳:“那背后操纵之人...终于按捺不住,毁尸灭迹了。”唇边轻扬着,这可是他撒下的天罗地网,只等着揪出真正的凶手。“继续查。”

“是,皇上。”

——

卸下一天的疲惫,皇太极前往关雎宫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急切。

皇太极欲推门而入时,却见她屋里的烛火依旧未熄。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睡?起先只是好奇,却正在此刻听见屋里一来一往的对话。

“这个只要轻贴在手腕的脉搏上,稍后就会融化。”

“静儿,这个真的有用?”

“娘娘放心,待它融后,便会散出幽香,皇上会喜欢的。这香是从大明那儿传至此,听说宫里一些不受宠爱的妃嫔,为引得皇上注目,都会抹上这香。”

“那穿我这衣衫好看吗?”海兰珠问起。

“嗯,娘娘穿什么都好看。就连奴婢看着,都羡慕娘娘的花容月貌,曼妙身姿呢。”

“你嘴儿跟吃了蜜似的。”一阵轻笑。

“娘娘,要不奴婢给您去打探打探,看皇上何时前来?”

“快去吧。这事儿千万不要让皇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