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静儿吗?”

皇太极回望过她:“那你觉得…静儿如何?”

“做事很懂分寸,也知察言观色。我觉得挺好的呀。”

“那是她有个好主子。”

海兰珠抚唇,浅笑嫣然:“错了,那是因为大清有个清廉勤政的好皇帝,底下的子民待他忠心不二,心存感恩。”

“哈哈哈——”皇太极畅笑,将她搂于怀中“你丫,嘴皮子越来越利索。前朝阿谀奉承我听的耳腻。”男人长指细细的临摹她的唇心:“可从你嘴里说出,倒别有一番滋味。”吻过,轻舔。

“呵呵——”她啃咬过他薄唇:“你也听出我是讨好你?”她笑过。

“你肯花心思讨好,兰儿,有进步哇——”他瞥过。

“呵呵——”笑声融融。可是忽而,她一惊:“哎呀——”她抚着肚子,他见状,急忙稳住她的身子:“怎么了?”

海兰珠握住他的掌心,只覆在隆起的肚上:“你摸摸,她刚而又踢我了。”

却不料,他躬下身,细细的观睨着,只感觉那小家伙在她肚中闹腾,果然,绷紧的肚皮又微微凸起,他一惊,生命竟是如此惊奇,他雀跃问起:“这是她的小手吗?”

她笑过。

“她是在和阿玛招手吗?还是…她也看出她额娘讨好阿玛呢?”

翌日。

静儿如往常一样,踏进关雎宫时,兰主子正为肚中的孩子的祁佛,念经。

静儿定了定神,润着嗓音:“主子,该用膳了。”

海兰珠一怔,祈福后,侧目望过静儿,静儿见状,立马上前搀扶着她:“兰主子,您慢点儿。”

她放下手中的佛珠。

她放下手中的佛珠,瞥过今儿

的餐食,早膳她一般儿食素。静儿呈起那瓷碗,只递给海兰珠手中,她定了定神,可是指间颤栗,海兰珠瞥过,静儿的惊惶,落入眼底。

海兰珠接过,微微触及静儿手指时,才发觉那一片冰凉,她随意问起:“静儿冷吗?”

静儿一怔,像失了魂魄,被海兰珠一语惊着,又吱唔:“不冷,娘娘。”

海兰珠见她脸色瞬时惨白:“身子不适吗?”静儿摇头,她又道:“还是下去好好歇着吧。

”她让她退下。

吱唔——

当屋门合上时。

海兰珠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望着手底的瓷碗。

昨夜皇上问起静儿如何,可近日里静儿神色不对,魂不守舍,这一些她自是看在眼里,却未曾告诉皇上。他说不能分身乏术处处看着她。

现儿她已有身孕,自她被封为东宫宸妃,后宫表面虽平浪无波,可她在明处,对她肚中的孩子虎视眈眈的,却藏匿在暗处。她见碗中的餐食,只取下发髻上的银钗,盯睨着,

银钗插入汤中,等待,静观其变。莹润的瞳仁目不转睛的瞅着,只觉心中一叹,她一怔。

“吱唔——”海兰珠拉开房门,静儿只在屋外守候,见宸妃娘娘,连忙恭敬的俯首:“娘娘——”

静儿轻瞥过圆木桌上,那瓷碗中的餐食已见了底,她一怔,立马颔首,仓惶的望向海兰珠:“娘娘您——”触上那漂亮的瞳仁,静儿一颤:“您还要吃点儿什么吗?”

对上那清浅的笑意:“你呆在我身边,虽时日不长。可你聪明灵慧,很得我喜欢。”

静儿渐渐俯首:“谢娘娘夸奖。”

“静儿,记着,你若是有难处,不妨与我说说。”海兰珠笑过:“退下吧,我有些乏了。”

静儿一怔,娘娘可是一语双关,见海兰珠神色微疲,她不由问起:“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脱口而出的话语,令静儿一时语塞。“不知怎的,今儿吃过早膳后就疲乏的紧。”

她特意提及,只见静儿神色。

果然...静儿前来搀扶,神色焦灼:“娘娘...我看还是请李太医给您瞧瞧吧。”

她慌乱,心中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没事儿”没一会儿,静儿额际一阵细密的汗珠,海兰珠拾着衣袖为她擦过汗珠儿:“看把你急的,我想稍稍休息便好,还是不要牵动太医。”

“不——娘娘。”静儿连忙跪地,不敢颔首,焦急的只乞求:“娘娘,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您怀有身孕,可不能掉以轻心呀。”静儿手底一片冷汗。

海兰珠只拉过她衣衫:“静儿,起来吧。”

“不,奴婢不起。”她喃喃自语,只怕娘娘会出什么意外。

良久——

“静儿,你有难言之隐?”海兰珠一语道破。

静儿一怔,错愕的颔首:“娘娘。”

海兰珠垂眸:“告诉我你为何如此惊慌?”

“——”她颤栗。

“还是因为餐食里有毒?”

语毕,

静儿徒然睁眸!

夜,静。

“事情办的怎么样?”黑暗中,只听见女人暗自低语声。

静儿颔首望着眼前那黑影,塞琦亚转身,又问道:“事情你已经拖了太久,到底如何?”

“塞琦亚福晋,在告诉你答案前,想让您见见一个人。”

“噢?”塞琦亚挑眉:“谁?”

静儿俯身,让出一道。

黑夜里,女人步步凑近,塞琦亚眯起凤眸,只打探着,眉心怔了怔,瞥过一旁的静儿,又看过眼前的海兰珠:“原来是你?”虽四字,却已探出静儿这丫头临阵倒戈,事情大概败露,见静儿垂首,只攥紧着拳心,那丫头居然可以不顾自己哥哥的性命。海兰珠,你可越发不简单。

“见是我失望了?”海兰珠静静说下,她护着自己的小腹,虽不愿再见她,但有些话她必须得说明。

“没错,见到是你,我的确很失望。”塞琦亚笑过,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敢亲自赴往。

“塞琦亚。”海兰珠轻喊:“我从没想过你对我会有所善意,即便上次你托付玉儿送我貂绒披风,欲图拉拢我,我也不觉是你会心甘情愿这么做,果然...”她太了解塞琦亚,天生的傲气,塞琦亚不能容忍她,不愿接受,也不甘认输:“果然...你的手段依旧令人发指。威胁静儿,你竟要向我投毒。”她一语道破塞琦亚的罪恶:“你就不怕你自身难保?”

“自身难保?”塞琦亚笑起:“呵呵——海兰珠,你永远...都不配与我斗。”

海兰珠敛回目光:“我这次来,只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你欲向我投毒,扼杀龙种,此罪是诛九族之罪,此次我未告知皇上,只是念及你是玉儿的额吉,玉儿从小待我不薄,当年我被迫殉葬,是玉儿一手救我。这一次,算我还她的恩情。可若你再对我的孩子图谋不轨,我不会就此了事。第二,与你这样卑鄙无耻的人斗,我海兰珠根本不屑。不要再胁迫我身边的人,那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语毕,海兰珠拉起静儿:“你好自为之。静儿,我们走——”

“即便与你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你成为玉儿的致命的威胁。”塞琦亚握紧拳,只见那渐去的身影,一脸愤然。

——

清宁宫中。

哲哲未曾歇息,只倚侧在贵妃椅上,闭眸,休养生息。

阿娜日为她细细斟茶,又递在她眼前:“娘娘,这夜里还是少喝点浓茶。”

哲哲缓缓睁眸,只轻接过:“我这嘴里总是无味,倒是喝点儿茶,静静心。”哲哲笑过,却几分一语双关,塞琦亚进京数月,她一直派人盯睨,一举一动,早在她掌控之中,那日塞琦亚给海兰珠耳光,她站在海兰珠一边,一来皇太极以皇后之位,与她交易,一日未登这凤座,她不敢轻举乱动;二来她要挫败塞琦亚的锐气。

嫂嫂目中无人,又刚愎自大,迟早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这颗石子不除,难除她心头之气:“她那边怎样?”

“塞琦亚福晋欲买通海兰珠身边的奴婢静儿,趁机投毒,扼杀海兰珠腹中的龙子。”

哲哲轻饮,半掩着茶盖:“看样子她是要豁出去了。”

“娘娘真是看的透彻。”

“她既然如此急切想出去海兰珠,那我们何不暗中顺手推舟。”

“娘娘的意思是?”

“海兰珠身怀六甲,她一天膳食,皇上几近严防,就怕出什么意外。投毒,根本行不通。可是,阿娜日,你还记不记得?海兰珠曾为大汗熬的腊肠干贝粥。”

阿娜日眼中微光轻闪:“娘娘,您的意思是利用食物相克?”

哲哲点头:“这海兰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你找人给塞琦亚放放风声,记住,千万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关雎宫中,

一踏进屋内,静儿直直的跪下:“宸妃娘娘,请您处罚静儿。”泪水一时崩溃,像断线的珠儿,她不停的磕着响头,只求海兰珠的原谅:“宸妃娘娘,是静儿的错,差点儿害了娘娘的命,只是我家中的哥哥也性命难保,静儿才一时鬼迷心窍,宸妃娘娘,静儿不求您原谅,只求您能不能帮帮我哥哥?”

静儿只缠着她的脚腕,不停的磕头,不停的祈求。

海兰珠心中酸涩,见着静儿,竟是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便是这世上最底层的写照,宛如蝼蚁,微不足道,却又拼了命的去摆脱命运的掌控。

想起出征在外的阿古拉,她亦念及,哥哥的生死安危。

思及,感同身受。

海兰珠只拉起静儿的身:“快起来吧。”

娘娘,静儿求您,求您,您是静儿的贵人,一定能帮静儿的。”

第九十一章陷害难产(2)

“娘娘,静儿求您,求您,您是静儿的贵人,一定能帮静儿的。”

她拦不住静儿:“先起来再说。你哥哥有人命在身,这是不争的事实。若为你哥哥着想,还是劝她早日归案自首。或许...才能酌情考虑。”

“娘娘——”静儿颔首,泪眼摩挲:“真的能酌情考虑吗?”

“那你还不快起来?!”

“娘娘。”静儿深深的磕头谢罪:“宸妃娘娘,您的大恩大德,静儿真的无以为报。”

“以后有什么难处,自个解决不了的,你得先告诉我,谁是你主子?你这么聪慧,定该明白,不要让塞琦亚那样卑鄙的人给利用,这只是害你自己,又害了别人。”

静儿点头。

海兰珠拾起衣袖,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见你,倒是想起当年的我。如你一样纯碎。可这宫里,似一深潭,一眼望去,以为极浅的很,实则深不见底。一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而多年来,我已习惯。这一次,若不是我多留一个心眼,静儿,你知道后果吗?”

静儿颤栗着,思及,还几分后怕。

幸得娘娘仁慈,才未将此事捅出,只是私下与塞琦亚碰面:“好了,别哭了,擦干眼泪,快去歇息吧。以后...你也得多给我留心。”

“娘娘是不是有心事?”见娘娘脸色渐变。

海兰珠摇头,浅笑:“这些日来我忐忑的很。虽识破塞琦亚的计谋,可我一颗心还未安定,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娘娘,您别担心,静儿会好好留心着。”

海兰珠点头,下个月初八如莹出嫁,兴许是此事,一直让她挂及在心中。她若有所思的长叹着。

祁纳成婚前最后一次见海兰珠,在她寝宫前,他驻足,颔首,望着她宫前那精致的宫牌——“关雎宫”。

那首诗在宫中传遍,祁纳浅笑过,敛回视线,隔着窗案,见屋内那忙碌的身影,她为如莹新制的喜服,为如莹张罗的嫁妆,堆满了整个屋里。

如莹在铜镜中,左右打量着,不经意间暼见屋外的身影,她一喜:“祁大哥。”

海兰珠听之,回首,四眸对视,她朝他浅笑过,又拉起如莹,走向屋前:“祁大人,如莹这一身喜服,美不美?”她问起,又为如莹理了理衣衫。

“嗯——”祁纳笑过,

“祁大人还杵在那干嘛?”海兰珠笑着:“快过来帮忙阿?”

祁纳回神,又前来,按着海兰珠的话语,为如莹系着精致而复杂的腰带,她在一旁观睨,偶尔指点迷津。

祁纳暼过,离她很近,她的发丝总是轻柔而松散,鬓发轻落,垂在耳畔,划过轻浅的弧度,

尔间,彼此指间微触。

只迎来她轻浅的尴尬。

直到如莹穿戴整齐,海兰珠眼中溢着满足,三日后才是他们成亲之日,她欣喜,逼着如莹穿上她送的喜服,她要一饱眼福才行。

祁纳环视着整个屋内,尔后,视线落入化妆镜前,那精致的雕花木盒,他轻轻拨弄。

待如莹重新换上衣衫后,祁纳与海兰珠请安退下,他便带着如莹离去,未踏出关雎宫多远,如莹驻足,祁纳问起:“怎么了?”

她回首,只望向主子的寝宫,久久未能回神,祁纳顺过她的目光,回望。

如莹提及:“祁大人,如今传闻破灭,您可以拒绝这场婚事。”

祁纳怔着,只搂过她肩背:“走吧,三日后,婚事照常举行。”

静儿为海兰珠收拾寝宫,

海兰珠在化妆镜边坐下,理清桌案的饰品,只打开那雕花木盒时,却见一封未留名迹的信封,她怔,下意识暼向窗外,四眸对视,祁纳只留下一记浅笑,

她拆开信封,只有两字——遇,幸!

遇上你,是我之幸!

眸间半掩,再颔首,他已远去。

遇,幸!

她折好,放入那木盒之中。

——

三日后。

皇太极携海兰珠赴祁府,祁纳的婚礼,皇宫贵族一齐前往祝贺,更重要的是皇太极亲自前来,更添熠熠生辉。

锦筹,灯笼,高高挂起。

礼炮,红烛,喜气洋洋。

三拜之后,如莹盖着喜帕被喜娘送进了新房。

酒杯觥筹间,祁纳不胜酒量。

海兰珠坐在皇太极下方,见他们甚欢,她一人只拿捏着金筷,尝起盘中的餐食,听说这是马肉,尝起。

众人敬过祁纳,他有些醉意朦胧,余光暼过上座的那女人,今儿她一身月牙色锦袍,淡然如月下的蔷薇,为不夺新娘的光彩,只选了轻浅的颜色,却依旧美丽如花。

她拿捏起茶水,与他递了个手势,他唇边轻扬,她以茶代酒,敬他!唇边的笑意仿如在言:恭喜,恭喜。

祁纳扬起酒盅,一饮而尽,甘之如怡。

海兰珠放下茶水,又尝过几道餐食后,却觉身子几分异样。

她定了定神,

这筵席上,她不好声张,更何况这是如莹与祁纳的婚宴,只便强忍着那不适的感觉。

可不消一刻,手腕竟起了细密的红诊。

海兰珠一怔,心跳如鼓,只觉一阵痛痒,尔后,腹中突儿疼痛。她轻覆着,握紧拳心,没事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可又一阵疼意,女人眉心簇起,紧咬着唇瓣,额前疼的渗出冷汗,她立马颔首,望向一旁的男人:“皇……上”喃喃声:“皇……上,疼。”她爬起,欲拉向皇太极,却不料脚下松软,她一跌。

啊……

一阵骚乱!

哐当——

瓷杯爆裂的声响,紧接着一阵惊呼。

皇太极朝声音来源处一眼望去,却见她蜷缩在地:“啊——宸妃娘娘,宸妃娘娘。”有人尖叫。

他心咯噔一声,毫不思及,立马赶至她身旁,她大腿处一阵猩红,正一点一点的晕染着那月牙色的长袍。

宛如玫瑰的汁液,却红的令人惊恐。

祁纳嗖的站起,手中的酒坛哐当落地,爆裂的声响撼动整个大厅。他一跃而过,却在皇上身后驻足,他头快裂了,酒精冲撞着他整个头颅,可见那蜷缩的倩影,他快窒息,身子不由的直退着。

“兰儿——”皇太极斥吼着,人前稳如泰山的他,此刻,竟手足失措,暴露惊惶之色,他搂过她:“兰儿——”那一声,颤栗,声色嘶哑。

皇太极连忙横抱起她,四处环视,只斥吼着:“太医,快传太医——”声嘶力竭,令众人一怔。

幽深的长廊,他抱着她穿梭,快、再快一点儿。十指交握,他紧紧的拽紧她,可女人唇际失色,额前冷汗,只半掩着眸底,艰难的喃喃:“孩子——”她另一手只覆着独上,那种濒临绝望的触觉,疯狂席卷而来,还是...她会死?

可即便是死,她也要护着孩子,他和她的孩子,所有思绪在唇边,只化作二字:“孩子——救他。”

他汗水淋漓,滴——

落在她颊边,宛如泪水,划过忧伤的弧度。

他抱着她,她俯那宽厚的胸前,听着那骤起的心跳。

噗通、噗通——

而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她的心跳越来越缓,她好痛,肚子真的好痛,喉间哽咽,她一直喃喃:孩子,救孩子。救我们的孩子。泪水弥漫…

他听之,鼻尖酸涩,竟一时脱口而出:“不要说话,留着气息,给我好好活着。”声色急切到令他为之震撼。

原来…

原来…他害怕,竟这般害怕失去她。

——

太医一时赶至。

皇太极匆忙,而又小心的将她放在床榻边。

空气里还浮有铜锈的腥味,他的衣衫燃尽了那一片红,怵目惊心,他一颤。

直到将她放下,他才发觉自己的双手竟颤抖的如此厉害。

“皇上,您还是在外侯着。”李太医拾着衣衫擦过额前的汗水,见宸妃娘娘的症状,像是食物中毒,可筵席上,众人都尝之,偏偏宸妃娘娘起了红疹。

皇太极不肯,只在一旁焦急侯着。

海兰珠覆着肚子,小腹蹙紧的疼痛感越来越频,她疼的蜷起,手底只攥紧着榻边的床褥:“嗯——”她咬牙,只为缓痛意,可是,越发抽痛,她快承受不住,李太医焦灼的把脉问诊,却发觉:“娘娘怕是要早产了。”

话音刚落。

皇太极脸色渐变:“请产婆,快请产婆——”低吼。

一时之间,整个祁府混乱不已。

祁纳连忙派人从附近请来最好的产婆。

产婆赶至时,屋里的空气已是紧迫,按习俗,女人生产之时,男人不可在一旁等候。

皇太极虽焦灼,踏出屋内时,他拳心紧握。

“啊——”

女人的嘶吼声,响彻整个屋内。

他在外焦急踱步,却束手无措。

有贝勒爷提及:“皇上,臣曾听闻过,请萨满法师念经祈福,或许能助宸妃娘娘一度难关。”

皇太极一怔,

萨满法师——

萨满法师——

他心中犹如砸碎了五味瓶,一时竟慌忙到措手不及:“快——快——”斥吼,那幽深的黑眸一时晕染过血丝,他在颤栗,整个人,整颗心都被屋内人儿牵动着。

“啊——”

又是一声,声嘶力竭。

长廊里,萨满法师点燃檀香,一个个身穿干红的长袍法师,手底搀着佛珠,摇铃,在她屋外,一遍遍念及。

他握紧的拳心,骨骼突兀,天际的乌云一时之间,竟压的低沉。风云变幻,他喉间哽咽的低吼:“长生天,只要你保她母子平安,朕愿折寿五年。”

哄——

长电闪过,一记雷鸣。

只响彻无尽的天际。

“朕愿意折寿十年——”泪眼凌乱,他呼吸一窒:“十五年,直到你保她母子平安。”

哄——

倾盆大雨,宛如泻下的珠子,零碎的砸向他身。

“吱唔——”屋门开启。

皇太极立马儿转身,只见李太医神色焦灼,他连忙稳住李太医:“怎么样?她到底怎么样?”

李太医颤栗着,俯身,竟不敢颔首见皇上,颤栗的问着:“皇上——”

“她到底怎么样?”

“皇上——是保宸妃娘娘,还是保腹中的孩儿。”

他一怔,宛如晴天霹雳。

李太医说什么?

是保她,还是保他们的孩子?

思及,他狠狠的推开李太医,冲进了屋内:“皇上,不能进,万万不能进屋。”

他在她身边俯身,汗水已淋湿了她整个身儿,她躺着,只攥紧被褥,咬着唇瓣:“啊——”

皇太极握紧她拳心,十指交握,他深深的感觉到,她指间的力度:“啊——”

保她,还是保孩子?

保她?

还是保孩子?!

他眸中微闪,跪在她床榻下,一遍遍呢喃:“兰儿——兰儿”见那脸庞痛苦的拧成一团,他斥吼:“救她——保她——”心中犹如倒钩,一道一道刮着他的皮肉,痛,竟是嗜血之痛。

榻上的女人听之,

连忙的摇头,她的泪,肆虐横飞:“孩子,救孩子。求求你,一定要救孩子。”

他不准,不准——

“保她——”他再次厉吼。

“孩子,我的孩子——”她哭,握紧他手臂,疲乏的哭着:“保我的孩子,求你。”

“海兰珠,你若敢先死,我定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海兰珠,你若敢先死,我定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原谅你。”他紧睨着她,喉咙是火燎一样的疼痛。

她握着他手,绞得死紧,几乎可以感觉自己抖动的嘴角:“保孩子——”

她执拗的说下,却微笑,止不住眼里的泪水:“你不记得吗?”她的声音很浅、很浅,却费劲全身的力气,只怕他听不见:“每日里你都…会给我们琪琪格问安,”他哽咽着,见她唇边的笑意,心中是一片苦涩,她呢喃:“你曾…告诉她,阿玛爱她,很爱,很爱。可你怎么舍得不要她,放弃她?因为她…曾给我..和你多少…记忆?”

“不要说了——”他不想听,再也不想听。

他睨着她,死死的睨着她,心乱如麻。

震惊、恐惧、苦涩、茫然,所有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让他几乎难以呼吸:“保你——”他声音冷冽,笑容却是让人心酸的悲哀:“你就这样爱我的?不顾我,抛下我,不理我?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为什么要放弃?要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守着你的记忆活下去。”

他狠狠抱起她的身,只将她俯在自己的胸前:“只要你活着,我们还可以有下一个孩子,下下个孩子。兰儿,撑下去,我要你活着。” 她闭眸,

他害怕。

仿若那个孩子连同着她的血脉,那是他和她的骨血,若不保孩子,她的生命亦会凋零。

他怕,

抱着她的身子,颤栗着。

良久——

艰难的做出抉择。

“保孩子——我答应你,保孩子,”他克制不住的低声咆哮着:“你挺下去,一定要挺下去。”

若答应她保住孩子,才会激起她生存的**。

他败了,他输了。

败给了她的坚韧。

输给了她的执拗。

一旁的产婆,止不住的落泪。

李太医见之,亦拾起衣衫擦了擦眼角的濡湿。

宫中盛传那首《关雎》,可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不知皇上与娘娘情深意重。

耳畔若有若无,仿若听闻那朗朗上口的诗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遍又一遍,愈渐愈远。

产婆擦干泪痕,拿起白色的绸绢擦干海兰珠额前的汗水:“娘娘,睁开眼,千万不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