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怀疑?”柳眉蹙紧,唇边却是笑意,她站起,腰际酸涩的疼痛,可胸口不知道怎的几近窒紧:“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根本不在意,他们不是我,又怎知事情的真相。若连你也怀疑,我为自己而感到不值,为肚里的孩子而感到不值,更为爱上你而感到不值!”她一鼓作气的说下,声色颤栗,强忍的怒意轰然倒塌。
他站起,四眸对视。
她清晰的望见那眸中闪烁的怒火,他凑近,她后退。
女人贝齿紧咬着唇瓣,她撑起腰际,逼着自己迎上他如炬的目光。
他再靠近,又问起:“你再说一遍?”语气轻呢,步步逼靠。
“我说,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根本不在意。”她斥吼着,几近崩溃:“若连你也怀疑我,猜忌我,我为自己不值,为肚里的孩子不值,更为爱上你而感到不值。”她大口的喘息着,压抑心中的话语,喷涌而出。
“你再说一遍?”
泪水崩堤:“我说,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根本不在意,若连你也怀疑我,猜忌我,我为自己不值——唔——”
霸道而炽热的吻忽的汹涌而来。
他捧起她颊,稳住她后脑,深深的进占,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
唇舌纠缠,爱意浓浓。
他喘息的低语:“我信你,从未迟疑过。”他抵着她的额际,眉心微蹙,闭眸喃喃:“我曾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想得到你,你却死守着那一道防线,迟迟不肯接受我。你真以为我怀疑?!那祁纳根本保不住他那条命。我气,气旁人对你的眼光,可我更气我自己,气自己无法抑制爱你的狂热。我问你,一遍一遍的问你,只想知道你爱我,是不是如我一样的爱着你,爱到浓烈,爱到痴狂,爱到忘了自我。”
男人缓缓睁眸,只对上她眼中的热潮:“那你得到答案了吗?”
被他吻过的唇,已娇艳欲滴。
他再次欺上,浅尝,轻咬:“我爱你——”
“——”
“我爱你”他紧搂过她:“不能没有你,不能失去你——不能,永远不能。”
“主子,您今天穿打算穿哪一件衣裳?”如莹望着铜镜里那浅笑的面容,海兰珠在镜中却见如莹隐约的愁绪,
如莹一手拿捏着篦子,为她轻梳着发髻,这些日来如莹看起来不太对劲:“如莹,你怎么了?”海兰珠转身,只覆着她的手腕:“等今儿封妃大典过后,皇上说了要亲自为祁大人主持婚礼,他要娶你了,你不开心吗?”这可是她一直追逐的梦。
如莹怔了怔,害怕自己的慌乱,被主子识破。
那日她问起祁纳,为何是她?为何偏偏选的是她?
回应她的只有沉寂,可如莹明白,只因为她是主子身边的人。
“开心呀。”如莹笑着,却紧咬着唇瓣,关于卓林的死,她要守住那个秘密,为了主子,更为了祁大人的安危。
若爱,如飞蛾扑火。
她亦愿意被烈火燃烧,到粉末纷飞,到灰飞烟灭。
海兰珠却见她眼底几分热潮,思及,她又覆了覆如莹的手背:“是思念宫外的亲人吗?”
“嗯——”她点头。
“如莹,你永远是我的亲人。”她从精致的雕花木盒中,取出一翡翠手镯,为如莹轻轻带上,她瞠目:“主子,您这是?”
“你当我娘家的人,这是姐姐送你的随嫁之物,你瞧你带着,衬得皮肤如雪。”红唇边是一抹浅笑,海兰珠颔首,只拂过她耳边的鬓发:“嫁妆都由我来安排吧,如莹,你放心,姐姐会让你风风光光嫁给你所爱之人。”
如莹眸中的泪水直着颤,紧紧拥过海兰珠:“主子——”
海兰珠怔着,纤细的手轻拍过她的肩背,她这一哭鼻子,竟也惹的鼻尖微酸:“你终于如愿,可为何我竟有一丝不舍?!”她笑着:“这是你的大喜之日,定要开开心心,图个好兆头。”
她一字一句的安抚。
如莹抹去泪花,稳过海兰珠:“今儿也是主子的大喜之日。”
“我有何大喜?”
“封妃大典。主子,今儿您看到底穿哪件衣裳?”如莹为她挑选过,可是主子的衣裳向来素雅,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静儿却呈着精致的托盘,踏进,只禀告:“兰主子,这是皇上特令我给您送来的衣裳。”
海兰珠看着托盘上那件大红锦袍,宛如嗜血的玫瑰,红的娇艳。她摇头,寻思着,这男人…就怕她不够抢眼,如莹为她更衣,穿上这一袭锦袍,倒像着出阁的新娘。
如莹细心的为她梳着新式的发髻,每一个饰品,头钗,耳环,都恰到好处,与那件锦袍相得益彰。
赞礼官高声的宣布,册封大典正式拉开帷幕。
在礼官带领下,海兰珠跟随各宫福晋,浩荡的前往金銮殿。
蟠龙柱前,香雾缭绕。
她侧目看过对面的一行姹紫嫣红,娜木钟、玉儿,各个粉妆玉琢。娜木钟身穿蓝色的长袍,见她,只轻瞥过。而玉儿,只是一身柔色的袷衣,绣着彩蝶纷飞,愈发衬得那肌肤凝脂。
而哲哲,金色的凤朝服,一身珠光宝气,俯视着这满朝官员,眸中是几分傲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整个崇政殿内,深深的回响。
海兰珠这才回神,抚着腰际,缓缓的跪下,她才见那气宇轩昂的男人,一袭龙纹锦袍,步步踏上金銮宝座。
案几上摆放着一铺垫了明黄绸缎的托盘,盘内左侧搁着一枚玉玺,右侧搁着一册文书。
祝礼官念诵: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天地授命而来,既有帝皇一代之治,则必命匹配心腹视为皇后,赞襄朝政,坐立双成,同立功德,共享富贵,此乃亘古之制,位守三纲五常,系古皇帝等所定大典。今朕登基为帝,当仿古圣皇帝所定之大典。又蒙天佑,得遇大妃系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特赐予册宝,位出诸妃之上,命为清宁宫中宫皇后。你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训诲诸妃,更以贤德之训,使天下妇人仿法。勿违朕之圣意!
“臣妾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哲哲毕恭毕敬的接旨。
当接过那道锦缎册文时,哲哲难掩激动之情,终于…她坐上了那期许已久,万人争夺的位置。
她看过底下的海兰珠,只浅露出一抹胜者的姿色。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自开辟以来,有应运之主,必有广胤之妃。然锡册命而定名分,诚圣帝明王之首重。哈日珠拉系蒙古科尔沁之女,秉德柔嘉,持躬淑慎。朕登大宝,爰仿古制,册为关雎宫宸妃。”
——关雎宫宸妃?!
全朝浅露愕然之色,却不敢妄自声张。
海兰珠只跪着,
自听到那一声‘关雎’,
犹记起那日他抱着她,轻声问起:“叫‘关雎’如何?”
关雎系情,他们生死相依。
又想起那戏谑的话语:关关关关、关关关关。
她问起何意?他捧着她颊,喃喃细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浅笑,倾城。
“关雎宫宸妃领旨。”
海兰珠只跪着,却失神忆起那日情景。
“咳——关雎宫宸妃领旨。”
礼官再次再次提醒。
金銮宝座上的那男人紧睨过她,这傻女人念及着什么,竟如此失神,皇太极低声问起:“兰儿。”
那一声‘兰儿’,尽是柔情。
海兰珠立马回神,才发觉四周情形,以及满朝的惊愕,她尴尬的连忙接旨。
宸…
帝王之称。
哲哲怔着,看过接过旨意的海兰珠,刚儿激动之情,却又在一瞬之间,宛如冰峰爆裂。
宸妃——
即使她坐拥皇后之位,却还不及那‘宸’字来的撼动。
宸妃?!她轻嗤着。
玉儿见过,难掩失落,只垂首,耳畔的声音来回徘徊,她听之。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娜木钟系阿鲁阿霸垓部之女……册为麟趾宫贵妃……”
娜木钟恭敬的三叩九拜,行着大礼。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巴特玛?璪……册为衍庆宫淑妃……”
依依接旨。
“奉天承运……布木布泰……册为永福宫庄妃……”。0d
玉儿轻抚着身子,垂首,行礼,接过册文。
五宫之中,姐姐只在一人之下,却又独享皇上隆恩。那一声‘兰儿’,落入她耳畔,像极了个讽刺。
而她,却被遗忘在孤寂的角落。
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心中低喃:孩子,别怕,额娘会保护你——
—
“封妃大典上,你那会儿在想着什么?”
凤凰楼上,风景独好。
夜色如水。
脚下的风景,被清霜般的夜色笼罩。
皇太极从身后搂过女人的腰际,那一袭红色锦袍,即便在这黑夜中,亦是大放光彩,他俯在她颈边,又问起:“说,你那会儿在想着什么?”
他很在意,在乎。
“想着极雎鸠和兰雎鸠,终于如愿以偿,比翼双飞。”
“就这个?”他挑眉,笑问道。那会朝野上,他就想剖开这傻女人的脑袋瓜,看看到底装的什么?
“那你以为呢?”
皇太极转过她身子,隔着清浅的月色,深深的凝视着她,捧过她脸颊:“满朝文武只愕然于宸妃娘娘,放眼前朝,千年以来,能有几人配的上这‘宸’字。”指间磨蹭她柔润的皮肤:“可是我的宸妃娘娘,居然一脸茫然,饶是不知好歹的模样。不应该是满眼感动,感激涕零吗?”他故作受伤的抵着她的肩背:“哎——宸妃娘娘,朕真的很失败。哪怕是装,你也得装装戏份,流泪满面才行呀。”
在她面前,他玩笑时,才故做称‘朕’。
“呵呵——”海兰珠噗嗤的笑开了,纤细的手臂搂过他颈项,笑言着:“皇上,臣妾真的很感动。”
他颔首,薄唇是淡淡的弧度:“骗人。”蜻蜓点水似的啄过她唇瓣:“连装都让人一眼识破。”
她碰过他英挺的面容,月色下,竟是如此俊美无俦,她认真的问起:“那以身相许,以表感动之情,可好?”
他挑眉,彼此呼吸炙热:“还算有点觉悟。”
彼此轻搂,额际相碰。
月色笼罩,相依相偎。
他轻吻过她,唇舌纠缠,竟是如此动情,她闭眸,轻问过:“为什么是红色锦袍。”
“我皇太极的女人,定要夺人眼目。”
他又吻过,浅尝,即止:“我思及你穿上定是好看…便命人连夜为你赶制…果然不出我所料。”
可还有一句话,他藏在心底,今日她那身锦袍,似喜服,红艳,宛如出阁的新娘。
她是他皇太极的新娘,唯一的妻子!
他依依不舍间,结束那缠绵的吻。
睁眸见她半掩眸子,轻喘的模样。他笑过,关雎宸妃,是封妃大典上,他赠她的‘唯一’。
尔今夜中,如水月下,他摊开她掌心:“赠你四字。”
她疑惑不解的回望着他,他在她温暖的掌心,一笔一划,字字如金,是对她的誓言,她用心感受,心中念起:许、你、柔、情。
海兰珠怔着,只觉他指间的微凉轻抚过她掌间。
——许你柔情!
掌间还留有他的温度,握紧拳心,要将他满益的柔情与爱意牢牢放在手中,不能扔下,也不再扔下。
她回以浅笑。
“听明白了吗?”他问起。
可她亦摊开他掌心,思及,念及,良久——
写下:赠、尔、余、生!
他用一世柔情,换来她余生相赠。
从今往后,她的人,她的心,她仅剩的余生全盘呈上,皇太极,你感觉到我炙热的心跳吗?
赠尔余生!
是她对他的诺言!
皇太极眼底一片热朝,只怕她识破自己的脆弱,她……永远是他最疼的那根肋骨。
凤凰楼宇,
他握着她的手,执笔写下。
点燃许愿灯火,让彼此的誓言与诺言,飘往那无尽的天际。
漫天星子璀璨,
嘘!
听风的声音,苍茫,绵远!
嘘!
许你柔情,赠尔余生!
兰极雎鸠,比翼双飞!
月下那一双身影,紧紧相拥,转目望向许愿灯火飘离的方向,越渐越远。
——
霞光四射,
御花园内一派好风光。
娜木钟趁着膳后在御花园里歇息漫步,各宫福晋又在茶余饭后齐聚在凤凰楼上唠嗑嬉语,
“呵呵…”一阵欢笑。
只瞧着她们手中拿捏着一本书籍,娜木钟只觉好奇,便也踏上了凤凰楼宇:“哟,妹妹们都在看什么?谈的这么起劲?”娜木钟只瞥过雅淳手中的书籍,饶有兴致,见那扉页上醒目的二字:“诗经?”惊讶:“妹妹倒是好雅致呀。”
“哪里、哪里。姐姐岂会不知呀,现今这诗经里最炙手可热的正是那首《关雎》呀。”雅淳抚唇而笑:“姐姐可知道怎么背来着。”
娜木钟轻瞥,嗤笑。自那日封妃大典之后,关雎宫宸妃娘娘无疑是众人聚焦的视线,以及那首《关雎》也在宫中被人津津乐道,广为流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雅淳若有其事的念起,又引来一阵笑声:“呵呵——这诗真是朗朗上口。”
只不过是争相讨好,阿谀奉承罢了。娜木钟心底不禁腹诽,可犹记得第一次见那男人,她风尘仆仆,带着上千族人归降,寄人篱下,她亦不得不筑起坚强的防备。
为引得他一注目,她使劲浑身解数。人前,他风轻云淡,只挑过她下颚:除了那枚传国,你全身上下还有什么值得吸引我的?
不觉间,娜木钟唇边微咧。
他幽深的黑眸,波涛无纹,揣摩不出任何情绪。
却不知,人后,他与那女人之间,到底是何种柔情,何种情愫?
关雎?!
她为麟趾宫贵妃,‘麟趾’虽有高贵之意,也不过是顾及察哈尔的地位,却曾未有‘关雎’那般令人羡慕。
关雎、关雎,满溢的爱意,似乎谱写着他与那女人间的爱恋,他与那女人之间的点滴。
关雎、关雎,向往的情谊,似乎撇去了人世间最污浊的利益,只剩了那最清澈的涟漪。
娜木钟心中一颤,竟然这般羡慕。
雅淳似乎识破她的心思,只笑道:“姐姐,莫怪,识时务者为俊杰。”
娜木钟收回视线,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望向不远处的‘关雎宫’,一抹身影,落入眼底:“你看,那才真的识务。”
第九十章陷害难产(1)
玉儿亲自前往,身后的苏茉儿,手擒着托底,呈着上等的貂绒披风,向那关雎宫走去。
海兰珠拿起那副册文,目不转睛的盯睨着,他说这一副,是他亲自写的,熟悉的笔墨,落入眼底,心中念起:尔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谨遵国君福晋训诲,勿违我之至意。
她笑过,字迹间,她一遍一遍抚过。
——尔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
——勿违我之至意。
他赠她的一字一句,她牢记心中,倒背如流。
勿违我之至意。
脑中浮过那霸气、威慑的容颜,可在她面前,却从未以‘朕’自称。两人间,不过是平凡夫妻间的嘘寒问暖。
心中一暖,这男人,即便是册文中,于她,都是至情至义。
“咚、咚、咚。”屋门一阵声响。
海兰珠立马回神,连忙收好那册文,自封妃大典后,她这‘关雎宫’门庭若市,比起从前,热闹不少,这又不知是何人前来,她下意识的朝屋外探了探,又听见静儿禀告:“娘娘,永福宫庄妃娘娘前来探望您。”
玉儿?!
她心中一喜,连忙开门。
开门间,见玉儿笑颜:“姐姐。”
海兰珠立刻拉起她的手腕:“快进来,屋外冷的很。”
玉儿怀有四个月身孕,已有些微微的现肚。海兰珠连忙让静儿加点炉火,怕她着凉。
玉儿环视着整个‘关雎宫’,虽幽静淡雅,却满溢着一种气息,那种‘永福宫’内永远未有的爱意,抽回视线:“姐姐,你陪我坐坐。”
她拉过海兰珠。又令苏茉儿将那雍容华贵的貂绒披风放下,海兰珠问起:“这是…”
“这是?”
玉儿将那纯白色的貂绒披风,放置在海兰珠手中:“姐姐一定要收下。”
海兰珠看过,笑起:“你我之间,何需这么客气?这披风好看的紧,为何不留给自己?你还是像从前一样,什么好东西都要留我一份。”
“这一次,是我额吉特意让我送来。她就怕你不会收下,可我想姐姐还是会顾及我的,是不是?”
果然,提及塞期亚。
海兰珠一怔,握着貂绒披风的手颤了颤,唇边笑意顺时凝滞,尔后,她思及,却又笑起,若有所思:“玉儿,我与你额吉之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你还怪她那日给你耳光,未向你亲自道歉吗?”
海兰珠摇头:“我不觉你额吉对我有讨好之疑,她对我额吉,还有我一家,厌之入骨,这并不能一时改变。这披风你还是拿回吧”她拒之。
“姐姐……我额吉并未有其他之意。”
海兰珠未在出声,尔今,阿古拉奉皇上之命,出正在外,为立军功,吴克善的地位岌岌可危。塞期亚未曾出面,却利用玉儿之手,出此安抚拉拢之策。
海兰珠覆上她的手背:“玉儿,你的心意,姐姐心领了。可这披风。”海兰珠将那貂绒披风推至在玉儿眼前,拒之:“待我谢过你额吉。”
玉儿抽回视线:“姐姐还是不肯与我额吉化干戈为玉帛?!”
“玉儿,你别放在心上。还有…”海兰珠起身:“你等下,我也有东西给你。”海兰珠转身走向花厅的角落,玉儿朝她前往的方向望去,花厅深处,那一精致的摇篮落入眼帘。
玉儿不由走去,抚摸着,是上等的羊皮做成,姐姐宫中竟然连婴孩的摇篮都已做好,果然…皇上并未如人前那般冷峻,对姐姐,竟也是如此心思缜密。
摇篮里安好的放置着两个明艳的虎娃娃。
她心中一酸,真傻,她嫁给皇上那晚,她竟握着姐姐的双手,抚慰的言语:姐姐,你一定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真傻!
海兰珠从木箱中取出一叠婴孩的衣裳和鞋袜:“这个送给你。”
玉儿接过,只浅笑过。让苏茉尔手下后,又带回那披风折回永福宫。
——
“她没收?”赛琦雅轻掩着茶水,只浅饮,她早便知道那女人不会接下,她让玉儿去,便是让玉儿看清她的真面目:“你还顾及你们那点儿廉价的姐妹情吗?”
玉儿不语。
赛琦雅瞥过茶案上那一叠婴孩衣裳,她轻拿过,嗤笑问起:“给你一记耳光,又给点儿甜头给你。你现在看清她的手段了吗?”
“——”
“她比你先有身孕,若她这次产下的是个阿哥,那就打破了科尔沁只能生女儿的魔咒。那皇上更是待她如命,连同那个孩子一起宠爱。那么我,还有你,你腹中的孩子,我们的命运,都会拿捏在她的手中。”
玉儿依旧不语,只侧目,见过赛琦雅。
多年来的蛰伏,让她明白,深宫之中,唯有隐忍,只是那漆黑深夜沁入的寂寞,一点一点将她吞噬,尔后,只剩下这一具躯体。
她可以没有爱,没有一切,却不能不保她肚里孩子的周全。
夜正浓。
海兰珠解下长发,精致的篦子握在手心,柔软的青丝拂过,古铜镜中,她见那明净中,清晰的面容。
趁着她发愣的档口,只觉一记温暖的手臂,横过她胸前,她回神只见男人俊挺的容颜,皇太极俯身,啄吻,啃咬那柔滑的肌肤,掌间拂过她面容,暖意融融,她侧目:“如莹说我近日里胖了不少。”
他笑过,扳过她身,若有其事:“嘶——我看看。”又仔细的观睨,全身上下的打探着:“真的胖了丫?”眉心更是紧蹙:“这里…”他捏起她颊边:“这里…”捧着那腰际:“哪哪都胖了。”
海兰珠看着他,良久——
认真无疑的问起:“嫌弃了?”
好一个‘嫌弃了’,皇太极隐忍着笑意,又故作认真的挑起眉心,不答,只睨着她。
“真嫌弃?”
她又三字问起。
“嗯——”薄唇边拂过淡淡的笑意:“下辈子。”
“?”她不解。
“留着下辈子嫌弃。”
她眸间莹润:“下辈子也不行。”
“那留着下下辈子嫌弃。”
“下下辈子也不行。”
“那留着下下下辈子。”
她欲言即止,却不料下一刻,他畅然笑开,长指刮过她鼻尖:“生气了?傻女人,一辈子太短,哪有闲工夫嫌弃,嗯?”
海兰珠怔着,才发觉他又在打趣她。她握起他掌心,只贴在自己的颊边:“你或许不会知道,我也会有这样一天。”
“哪样?”
“你会嫌弃这渐去的容颜。”
他笑意微凛,指间磨蹭过:“傻——”却只是一字回复,皇太极一时沉寂,他的傻女人,终于会吃味,会担忧,幽深的眸中划过一丝雀跃,思及,他笑过:“环肥瘦燕,我阅人无数,美貌与容颜,于我而言,只是个代词。”长指顺着柔软的弧度,轻轻缠起:“我要你,只要你。谁也别想取代你,谁都不可以——”
关雎宫外,静儿呈着血燕,欲推门而入时,只望见柔色灯影下,那一双相拥的身影,映在纯白的窗案,柔美、静谧。
静儿望着手底的血燕,视线却渐远。
“即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不想想你远在他乡的爹娘吗?”
“当初你入宫,正是因为你娘身体虚弱,病魔缠身,而你爹嗜赌成性,据我所知,你爹在赌坊,还欠下不少银两。”
“喔——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爹那些债主都追上门,还不上银子,你弟弟给那群追债的争执起,竟将那债主给杀了,如今可是人命缠上身。”
“静儿——我们做场交易如何?只要你帮我一小小的忙,你家的事儿,全权交由我来处理。我保你弟弟周全。你好好考虑考虑。”
静儿握着瓷碗的手,不解颤了颤,交易?!赛琦雅福晋与她这场交易,她举棋不定。
静儿握紧手中的血燕,又望过窗边的身影,终是跨步离开了关雎宫。
海兰珠放下篦子,为眼前的男人理了理衣衫:“我给如莹看了下日子,下个月的初八是个良辰吉日,那她与祁大人的婚事…”海兰珠小心翼翼的问起。
“祁纳跟随我多年,又是我最信赖的心腹,放心,他的婚事,我自是不会怠慢。”皇太极语重心长的道来,这女人…别人的事儿总是那般上心。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她才安心的长叹,又笑起:“那便好,如莹跟随我多年,我待她如妹妹,在盛京又未家人身边。她仰慕祁大人多年,终于能如愿以偿嫁给他,我又喜,又愁。”
“你愁什么?”他问起。
“自是舍不得。”
“难得如莹心思缜密,对你没有二心,她在你身边,我倒放心不少。尤其是你现儿有身孕,我又不能分身乏术处处看着你。她若离开了,这倒也让我愁了。你身边我定要安排一个让我放心,又安分的奴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