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心中百般焦急,她见到他了,终见到,她却只能强忍的杵立着,此时,此刻,她不能任性与冲动的上前询问。
此情,此景,他有些话,有些神色不能随意透露,他不能分身乏术的保护她,却更不能将她推进那群女人的妒海中。
哲哲府身,他要罚,她甘愿:“大汗扰到您歇息了。”
他轻咳着,整个身子压制在门前:“既然知道扰我歇息,怎么还在这儿?”
娜木钟只便是顺手推舟,以解当日之气:“是大福晋查出大汗为何突然食物中毒。”
“噢?”他挑眉。
未等娜木钟道出缘由,海兰珠已直直的跪下,请罪,众人怔着,未料到她如此,皇太极心底一颤,只那瘦弱的身子蜷成一团,她跪着给他深扣:“是海兰珠错用腊肠与干贝一同熬粥,不巧让大汗中毒,请大汗责罚。”
哲哲撇过跪在地上的她,她是真请罪?还是故作苦肉计?
可刚儿见她焦急的神色,不像作假。
娜木钟低笑,心里更清楚,海兰珠扼杀龙种,此洙连九族之罪,她却毫发未损,那男人轻易原谅,更何况今儿的事?
暗夜沉寂,只待大汗一声令下。
良久……
静……
“都退下吧……”
他压在门案的身子已是疲惫,轻眨着眸,哲哲不解的望他,皇太极抽回视线,与她对视:“人,你也打了。我也罚她,跪在御书房请罪,你们……还看着不肯走吗?”
哲哲府身,却无以回击,大汗任何事情都做到奖惩得当,此举,不过是不希望理亏于人。
她能说什么?
只给他请安:“大汗好生歇息。”又撇过跪在地上的女人,只言:“好好跪着请罪。”佛袖离开。
娜木钟哼笑,比起当日受过的痛,她这点儿算什么?
待各宫福晋离去。
皇太极扫过一旁的侍女,侍卫,一并谴退。
月色如练。
她就那样跪在油光可鉴的地面上,风凉,可他更冷。
待整个御书房外只剩了他和她时,他挑眉望着她,低语着:“人都走光了,还跪在那干嘛?”
低沉的声色在暗夜里回荡。
她不语,未抬头,只跪着。
皇太极依靠在门前,她垂首,还一直在跪着。
“真打算跪到天亮啊?”他苦笑着,他的兰儿,真傻!
见她不为所动。
他前来,那双赤脚映入她眼帘时,海兰珠颔首,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这寒冬腊月的天,他怎会连鞋袜都未穿,便出了御书房?
皇太极一怔,
那双瞳仁中竟闪着融融的泪光,见他,那一颗,划过脸颊,在风中吹散。
她被哲哲狠狠刮一耳光,颊边震耳欲聋时,未哭;
她直直跪下,面对他人讥嘲,径自请罪时,未哭;
在暗夜里,见他衣衫薄履,赤脚踏出时,竟落了泪。
可她那么美,娇柔的面颊,那一身淡色的锦袍,伴着清霜般的月色,竟衬得的那么美,那么美。
她哭了。
皇太极在她身边俯下,吻干她的泪。
她的泪竟是苦涩,宛如海水的味道,可是凝着万般的愁绪?!
“哭什么?”他蹙眉,问起。
“为什么不穿鞋袜就出来了?”她跪着给暖着,声音已是几分沙哑。
他苦笑着,有些苦中作乐的味道:“我身子不适,你在屋外被人欺负,哪来的及穿?”他继续笑着,只刮摸着她颊边:“我是怜香惜玉,你呢?你就不能怜惜下我,不跪了?”
“是我的疏忽,我甘愿受罚,长生天保佑,”她双手合十,颔首望着夜空,零星闪烁:“若你出了事,我不会原谅我自己,你快回屋,屋外寒凉,别管我。”
她扯过他的身子,欲让他赶紧回去。
“你丫!”他指了指她额际:“这些年来,多少人想刺杀我?想置于我死地?你区区一碗干贝粥,便一击即中,让我绞痛了大半夜,你不觉得庆幸吗?还有,不补偿我吗?”
庆幸?!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她脱口而出,语气急切的连她自己都吓一跳。
那干贝粥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她不敢继续往下想,他还怎能笑的出?“对不起——”她深深的道歉,垂首,细语着:“我不知道,竟不知道腊肠不能和干贝一起食用。”
她自责,深深的自责。
可他不在乎,只摇头:“那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她不解的回望着他。
“那干杯和腊肠熬的粥”他坏笑着:“我还是第一次吃,口味相当不错,我吃的见底了,还意犹未尽。有空...再给我熬一碗?”
“——”她哭笑不得:“还吃!”
他瞥过她:“放心,我死不了。我若死了,你怎么办?你被人欺负了,谁罩着你?你若病了,谁护着你?你若老了,谁陪着你?还有——”他忽而想起:“我若死了,你要是跟了别的男人,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咬紧唇瓣,心中却是满溢着涟漪。
他忘了她的承诺吗?
生是她的人,死是他的鬼,她怎会背着他做出不义之事:“对不起。”
“快起来。”他轻声,
“这是你的对我的责罚,也是对我自己的惩罚。”她硬是不起:“那么多人都看着,我不要你为了我而出尔反尔。让我跪着,让我为你祈福,一直到天亮,一直到你好起来。”
皇太极轻叹,他在那群人前,不过是做做样子。
聪明人岂会不知?!
他给她们台阶下,她们也明知难而退!
奈何这执拗的女人。
他又问道:“你真打算一直跪着?”
她点头。“真的?”
她再次点头。
“那好,跪着吧。”皇太极抽身,径自起来,只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正欲离时,
他眉心紧蹙,腹下疼的弯下了腰,他剧烈的咳嗽着,海兰珠惊惶,却没想到他又疼起,脑中更是一阵责怪,
他是不是着凉了,所以又复发了?
他是不是很疼,怪她,都怪她。
她立马爬起,匆忙的上前扶住他的腰际,紧张的问起:“你怎样了?是不是又疼了?不要吓我。”
“胃疼”他把脸贴在她的肩上,忽然一下子将她横抱起她,海兰珠立马察觉,自己上当了。她立马推拒:“放我下来。”
“不放——”他嘀咕着,踏进御书房内,只用身子合上了门。
刚进屋,皇太极才将她放下,又轻咳着:“你不是要跪着吗?喏——”他指了指地毯中央:“跪那。跪中间点,正好我躺在床榻可以看得清楚,以免你偷懒。”
她看着他,却见他额前细密的汗珠,她不忍,又拾着衣袖为他擦过,
他脸色不好,这不像是做戏,他拉过她的手,只放在唇边细吻着,可又抑制不住的轻咳着:“咳——咳”
“是不是真难受了?”她担忧的问起。
“不知道是你长胖了,还是我老了。”皇太极轻叹的摇头:“抱一会儿就抱不动了。”
第八十六章谣言
她知道他又闹她,可她笑不起,只拉着他回床榻:“你回去躺好,身子还未痊愈,就该好好歇着。”
他笑过,兴许是真乏了,昏昏沉沉间,他躺在床上,
闭眸歇着,只感觉脚底一阵温暖的触觉,是她用温热的毛巾为他擦过脚底的污渍。
他浅浅的笑过,很暖,很暖;很幸福,很幸福。
“还冷吗?”她轻声问起,
他摇头,只先入那暖意中。
她又提及:“寒从脚起,你别又凉着。”
“嗯。”他喃喃。
海兰珠起身,欲为他洗净毛巾,却被一记强劲的力道拉过,随着那温热的吻,淹没了她的呼声,他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给我取暖,还有个法子。”
“??”她愕然。
“抱着,紧紧抱着。”他闭眸笑着磨蹭她颊边:“我就不会冷了,再也不会冷。”低沉的声
线在她耳畔回荡。
她笑过,攀过他的颈项,抱着他,仿若用尽全身的温度,为他捂着,暖着。
不冷了,再也不会冷。
良久——
他钻进被褥,她瞠目却不知他有何用意。只感觉他指间轻划,
直到贴上她的下腹,他头轻贴着,她不解的问:“你在干什么?”
“嘘——”他轻喃,又悄然的说:“我在听格格琪在说些什么。”
她心中一暖,直觉他温暖的掌心透过她的锦袍,划过那柔滑的肌肤,
他轻触着,感受着她肚中的生命。
他们的孩子,在她温暖的腹中,
一定是闭眸睡着,偶尔间,翻动,又调皮的撑着。
海兰珠又闭眸,只感受他轻柔的抚摸,笑过,问起:“那她在说什么?”
“她说阿玛你真狠心,怎么舍得让额娘跪着?”他浅浅的笑过:“她还说,额娘你更狠心,阿玛受伤了,你居然不是第一个赶来。”
皇太极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轻吻着,浅浅的笑着,细喃:“琪琪格,阿玛爱你。”
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要给他们的琪琪格问候。
他再回到她身边时,海兰珠攀过他的颈边,嘀咕的问起:“你刚说了什么?”她很好奇。
“秘密。”他食指抵着她唇心,邪佞的笑过,只言:“我和琪琪格之间的秘密。”
“哎——”海兰珠长叹着,这还没生,他们之间就有这么多小秘密,她轻轻刮摸着他颈边,睨向他:“那你有没有闻到酸的味道?”
皇太极自是明白,却故作凑近的闻着,埋进她颈边:“闻到你体香。”薄唇轻轻扬起:“怎么那么香——嗯?”闭眸,轻叹着,只埋首,陷入那柔软之中:“离不开,离不开怎么办?
”
他啄着她颈边纤细的曲线:“晚上给你的信看了吗?”
“嗯?”她迟疑——
“怎么不回话?”他有问。
她小心翼翼的揣摩,又不知如何回复。
他蹙眉:“我让静儿捎过去的,没收到吗?”
海兰珠一怔,阿古拉的事是包不住,可怎么开口?!她踌躇着。
她吻过他颊边:“兴许是静儿还未送到我这儿,大家都在忙活晚上的事儿,你好好歇着好吗?”
皇太极醒来时,已是清晨,转身之际,欲抱过身边的人儿时,却扑了个空。
他立马睁眸,身旁已是空荡。
他揉着发疼的额,一夜无梦,身子虽还有些不适,但绞痛的感渐去。
可是这大清早,那女人又去哪儿了?
他支起手臂,撑起整个身子,又倚靠在床榻边。屋门前一阵声响,他探着。
她来了?!
那纤影回首时,他怔了怔,脸上的雀跃一瞬之间凝滞,是哲哲!
哲哲缓缓前来,见大汗已醒来,她浅浅笑过:“李太医开的药贴果然见效,大汗,今儿见您,气色好多了。”
皇太极礼貌的笑过,和从前一般,对她,相敬如宾:“怎么过来了?”
“放心不您,便过来看看。”哲哲何曾不知,昨儿夜里大汗重罚海兰珠,不过是做戏,可她今儿来并不是来看戏,而是她真担心他。海兰珠自是受宠,可昨儿干贝粥的事,虽是无心之过,但她还是放不下心。
一大清早,便去了太医院,李太医吩咐过,这药贴每日里两幅,早晚各一副,她便趁着清晨醒来,立马给他熬药。
哲哲上前,只搀扶着他,指间微触时,他身子却不由一怔,几分愕然,那种排他的神色,只是一瞬之间,他又悄然掩起,可哲哲却见,跃然眼帘。
“有牢你了,不过是点小事儿,也不须太担忧。”他接过瓷碗,饮下那苦涩的中药。
海兰珠赶到太医院,问起熬药之事时,李太医还几分疑惑,这大福晋刚为大汗熬过药,前后不过一刻钟,兰福晋又赶来了。
“兰福晋,这大汗的中药,大福晋刚刚取过了。”
海兰珠一怔,惊愕的神情全然写入颊边。姑姑来过?!她重回御书房时,隔着虚掩的屋门,她正推门而进时,却见姑姑的身影,皇太极将那见底瓷碗递给哲哲。
哲哲接过,又见他嘴边的溢出的湿意,一时之间,下意识的取出绸绢为他擦过,她笑着:“溢到嘴边了。”
皇太极瞥过她,只言:“我自己来吧。”
“我来。”她意味深长的长叹着:“我知道您一定觉得我清早而来是为了献殷勤。可您又一定不知晓我昨儿得到消息时,又有多焦急。牵系到您的身子,这不是小事儿啊。”
他看过她,只轻点着头,却未曾言语,看着她,却若有所思。
良久——
他终开口:“哲哲。”
“嗯?”
“我曾说过这些年来后宫之事交有你打理,省了我不少心。”
她垂首,浅笑过。这些客套话,他说了多年,她也听了多年。倘若他还愿故作的说给她听,她也甘愿奉陪。可她知道,大汗如此精明之人,与她提及此事,尔后必定有缘由:“是承蒙大汗厚爱。”
“近些日子,我欲称帝。依照明制,后宫也欲封妃。”
封妃?!
哲哲颔首,愕然的望向皇太极,凤眸中闪过微光,一丝兴奋,又直直等待:“后宫之主,你要的是权位,我可以给。”
她要的是权位?!
她怔着,薄唇边一丝颤栗,没错,她要的是权位。可从他唇边说出时,她竟没一丝快感。
“所以呢?”她问过,话音间几分沙哑。
“我们…各有所取。”
各有所取?!她要权位,那他要什么?
“恕臣妾愚昧,不知大汗想取的是何物?”
皇太极笑过:“你本就聪慧,为何非得让我把话挑明。”
她便猜出七分。
他只言:“昨儿你给她一巴掌,我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你要的,我给你。我要的,你自是明白。”
“大汗可是要我在后宫之中护着她?”
“你可以不护,兰儿向来也是蕙质之人,她只是不愿赴深宫后院这潭浑水。她要的只便是宁静,我不希望任何人去扰她。如何?”
屋外,
海兰珠垂首,一字一句都落入她耳畔。
——她要的只便是宁静,我不希望任何人去扰她。
他对她,煞费苦心,默默付出。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感慨万分。
大汗,谢谢你!
皇太极看过今儿的晚膳,虽都是清淡,但看上去秀色可餐。别过一旁的女人,她垂首,只为他捏夹着菜,这些餐食,一看便知是按他口味做的。
“怎么了?突然今儿对我这么好?”
“你说说,兰儿哪天对你不好了?”
“我看看。”可他放下碗筷,转而身儿,只挑起她的下颚,左睨睨,右瞅瞅,再若有所思的说:“我看你…在讨好我?”他浅笑过,只磨蹭着她柔白的颊边:“还是我因为你生病,你心疼了?想补偿我?”
她放下他宽厚的掌心,深深的凝视着他,若不是她听到那一切,他不知为了她,他想尽一切办法,去给她适宜自己生存的世界。
——若我死了,你若被人欺负,谁罩着你;你若病了,谁护着你;你若老了,谁陪着你。
思及,她鼻尖微酸,只觉眼中的湿润直颤着。
她凑近,紧紧的抱着他,闭眸,只吸取那温热的气息,何时起,她这般眷恋这温暖的怀抱?
御书房内,
近几日的调养,皇太极的身子渐好转。他一边研读兵书,另一手拿过桌案的瓷杯,半掩过,尝起时,却察觉杯中的茶水见了底。
这小六子又跑哪去了?
“小六子、小六子。”皇太极喊过。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沉静。
他放下瓷杯,又将手中的兵书搁置在一旁。径自踏出御书房,欲让侍女为他斟茶水时,却见不远处小六子与几名侍卫聚在一起。
皇太极挑眉,倒以为他们聚众赌博?一手别在身后,饶有兴致的前往。
“小六子,你有没有听闻,现在圈里都传闻兰福晋与祁大人走的近。”
“兰福晋现而有孕,却是在打入冷宫那阵子怀上的。”
“这些话可乱传不得,这后宫主子里,兰福晋可是受尽大汗宠爱,主子们的事儿,轮不到咱乱嚼舌根子,这大汗若是听闻什么风声,我们..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小六子敲了敲他们的脑门,警示道。这宫里的事儿,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停;不该传的,那可是万万传不得。
“可是——就拿前几日的事儿来说,大汗可是吃了兰福晋的宵夜中的毒,各宫主子纷纷赶来,偏偏兰主子最后到。听静儿说,她去给兰主子宫里送信,都未见着兰福晋,那半夜里,能去哪儿?”
小六子又敲了那最年少的侍卫:“刚给你说的别乱传,你咋就不长长脑子?”
年少侍卫立马点头,像个小鸡啄米,似乎会意了,可当他颔首时,见小六子身后那颀长的身影,散着一道冷冽而狠绝的寒光时,年少侍卫愣着。
小六子还以为被他敲傻了,之手在他眼前不停的晃悠着:“喂——怎么了?”
年少侍卫颤栗的直直跪下,骤然而起的心跳仿若卡在了嗓子眼上:“大…汗…”话音刚出,他整个人都战战兢兢,大汗什么时候来的?又都听到了什么?
大汗?
那群人听闻这字眼时,想也没想到跪倒于地,小六子怔着,转身之际,见大汗,这些日来大汗本心情大悦,可见大汗此刻突变的神色,虽一言不发,幽深的眸中闪过寒光,直射而来,
“大汗——”
皇太极只望向他们,良久,未吭一句。抚在身后的拳心渐握,压抑着胸口而来的气息,不是怀疑,而是——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流言蜚语在宫中肆意流传。
转身之际,大汗未吱声,那群侍卫以为自己有幸被豁免,岂知下一刻,被拖入深宫,执行杖刑。
——
今日里,皇太极放下兵书,他整整看了几个时辰,可身在曹营,心在汉。任凭自个欲将心思放在这字里行间中,可他还是失了神。
——兰福晋现而有孕,却是在打入冷宫的那阵子怀上的。
今儿的晚膳,食之无味,放下手中的瓷碗,海兰珠不解的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吗?”
他朝她笑了笑,掩过愁绪,只为她别过耳畔的垂下的青丝:“发丝乱了。”
“是吗?”她摸了摸,径自笑开:“自有孕之后,总是迷迷糊糊,整日里乏的不行,除了睡觉,都不愿做其他的事儿了。”
“是吗?”皇太极挑了挑眉,看她桌案边的绣盒里,那婴孩的衣裳才做到一半:“那今儿一天都干了些什么?”
“清晨和你一块儿醒来,你去上早朝,我便去了佛堂。”
“还天天去诵经?”
“嗯。”她垂首,点了点头:“每日里给我们琪琪格念念经。”
“我听侍女时,中午我未来你宫中吃午膳,你却留了我的饭菜?”
“这习惯改不了了。”
“噢?”他好奇。、
那段日子,她日夜期盼他能来探望她,每一餐,都会为他留下碗筷,不管他来否,都会备着,却不料这个习性改不了了。
听她缓缓说来,温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着。
——兰福晋现而有孕,却是在打入冷宫的那阵子怀上的。
皇太极别过视线,她敏锐的察觉他的异样,又覆上他手背,关忧的问起:“怎么了?
他努力划过脑中的声音,回望着她,只望着她,他说过,这世界他独独受不了她骗他,不会的,她不会的。
夜,她奋不顾身从火中一粒一粒捡回他们的信物。
娴雅的农庄,她为他亲手做的窝头,一个叫‘兰窝头’,一个叫‘极窝头’。
喧闹的酒楼,她紧握拳心,义无反顾回驳那说书的先生,只为护着他。
月华如练的夜晚,她跪在油光可鉴的地上,迟迟不肯抬头,却要祈求他的原谅。
倔强的她、执迷的她、不悔的她,足足拼凑成,他爱的她。
不会的,她不会骗自己。
皇太极笑过:“没事,今晚陪我。好不好?”
她点头应答。
月华如水,
屋中,烛火摇弋。
他在桌案边翻阅着手中的《诗经》,她见,甚是喜欢那书,便从他身后搂过他,贴着他,又与他一起睨着。
他感觉到身后那柔软的触觉,还有那淡淡的香气,他磨蹭着她颊边,只问道:“喜欢吗?”
“嗯——”海兰珠点头应答。
“过来——”皇太极低喃,只将她拉过,坐在自己的大腿之上,他喜欢从背后搂着她,见那纤细的影子,只觉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深深的纳入,不再,也不要她受任何伤害。
她很乖,时常安静。隔着暖色的烛光,斜睨着他手中的《诗经》,可他的视线只凝视着怀中的女人,
这个角度见她,她颈边柔软的曲线,是那么美,他拨开她后颈散落的发丝,只吻上,海兰珠一颤,那湿滑的触觉,令她敏感,她别过头问起:“怎么了?”
他闭眸,轻呢着:“你这儿有颗朱砂。”那湿滑的灵舌舔过。
“是吗?我看不见,还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他邪佞的笑起:“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美?”
她笑着。
他又呢着:“知不道我有多喜欢你?”
“——”
他指尖磨蹭着她颈窝里的朱砂,只引来了她一阵嘻笑:“好痒——”
可他若有所思的说:“这颗朱砂只得是我一个人看,知不知道?”
海兰珠转过身子,纤细的手臂攀过他颈项,故作的说:“这事儿还真不知道。”
话音刚落,可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悦。
“知不知道…你真的令人无法自拔?”
“——”他今晚又很反常,海兰珠不知怎的竟几分忐忑,就好像,好像——她说不上来,只听着他的呢喃的话语。
“知不知道…我离不开你?”
“知不知道…我快疯了——”
他的声音宛如陈年佳酿,让她沉醉其中。
她长指抵着他唇心:“嘘——”她睨向他,只淡然一笑:“知不知道刚在诗经中,我背下了一首,我写给你看,可好?”
“嗯——”他轻点着头。
海兰珠转身,提起毫笔,只沾了沾墨,在那宣纸上,缓缓写下:“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皇太极一怔。
他的心在颤。贴过她的身子,只握住她的手,一起写下:“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生死死离离合合,无论如何我与你说过。与你的双手交相执握,伴着你一起垂垂老去。
他要的爱,便是如此。
御书房内,
范文程与皇太极闲暇聊起。
皇太极笑过,风轻云淡掀开茶盖,指间只轻轻沾了沾茶水,在桌案边只写下‘清’,‘崇德’,
“范先生,你看看这三字。”
“’清’,从阴阳五行上来解释,明朝的明,左面是个日字,日是火,而这’清’左面是三点水,水克火,大汗的寓意是清要灭明,故用‘清’?”
皇太极颔首,点头。
范文程问起:“可这‘崇德’二字?”
皇太极又掩上瓷碗,只言:“明朝年号‘崇祯’,这‘崇’字,左边是‘示’部,右边一个‘贞’,示就是神,神字左边就是‘示’部,所以崇祯皇帝是重天、重神。而我认为,这‘德’字左边是双立人,就是重人。而右边是直心,便是心要直,心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