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点头,叹之:“这‘崇德’二字,便知大汗崇的是人事、民事。大汗的胆识和气魄,令人敬佩,我大金的更制与维新,必定会风生水起。”

公元一六三六年,

皇太极改大金为大清,登基称帝。

年号崇德,又依汉人制度,宣布法纪,修明典常,

武功以外,更注重民生,为大清入关,入主中原,垫下稳定基础。

伴随气势宏博的声响,皇太极登上了那万人敬仰的雕龙宝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小全子,让我进去,我们主子今儿邀皇上去寝宫用膳。”

“小全子,还有我,还有我。”

“别吵了,别吵了。”小全子阻着这几位神色匆匆的侍女:“皇上在钻心批折子,已经忙的分身乏术,你们就不能安静点吗?”

皇太极轻放下手中的毫笔,见屋外一阵嘈杂,几分不悦,不由的探了探:“小全子,屋外怎么那么吵?”

小全子听之,手指立马抵着唇心:“嘘——”示意各位侍女轻点声。他才转身,禀告:“回皇上,各宫福晋今儿都在邀您去她们宫里用膳,皇上,这快午时了,您看…是要去哪位主子宫里?”

喧闹声扰的皇太极头疼:“让他们先下去吧,朕手中还有折子未批完。”

“是,皇上。”小全子又转身:“听见了吗?皇上哪儿也不去。”

这封妃在即,小全子岂会不知各宫主子为了这名衔之争,可都是使劲浑身解数,争的头破血流。

岂料皇上一句话,便敷衍过去。

皇上的心思,小全子摸透的几分,为平息后宫各主子的争夺,皇上哪儿也不去,只便在御书房里用膳。

第八十七章 偷心贼

趁着午后歇息时,皇太极推门而入,她的寝宫总是这么静。

这些日来后宫那群女人各个都争相讨好他,

岂料这女人还有心思倚在床榻边睡着了,如莹照料祁纳,她宫里少了贴身的侍女,是他的疏忽。他悄然踏进,她还未醒来。

雪霁晴天,

她还是这样慵懒。

海兰珠斜躺着,腹部微隆的弧度,随着呼吸,此起彼伏。她掌间拿捏着那本《诗经》,她喜欢,他便送了她。

扉页映入七字,是那天夜里,他为她写下的——蕙质兰心,海兰珠。

这算是礼物吗?

可犹见她欣喜神色,他轻叹,她怎么就那么容易满足?

皇太极依着床边坐着,指间悄悄的抚摸着她的腹部,他贴上,轻吻,给他们的琪琪格问候,一天都未落下过。

海兰珠一怔,迷蒙间,只见那身影,他来了吗?是他来了吗?她欲动身,却见他背对着她,笑着抚着她的肚子,窗外晴天,屋内宁静,她笑着看着他,不做声。

“琪琪格,你是不是又调皮了?”皇太极细声的低语,只怕扰醒海兰珠:“看你额娘睡的熟,一定是你让你额娘累了,乏了,是不是?”

她听着,听着他与琪琪格之间的小秘密。

是那样温暖、贴心。满溢着爱意。

“阿玛也知道你也想早日里出来,额娘怀着你不容易,知不知道。”

他嘀咕了很久。最后,吻上:“琪琪格,阿玛爱你。”么——

见皇太极动身,海兰珠又立马闭眸装睡,可她眸间轻颤,像破识破谎言的孩子,紧张的呼吸紊乱。

男人热烫的呼吸凑近,她甚是紧张,只觉那吻落在她额际,轻言:“琪琪格她额娘,我也爱你,”他笑过:“很爱、很爱。”

他离开她额际,却见她颊边立马晕染的红晕,那细长的睫毛宛如蝶翼轻拍,皇太极玩味的笑过,才发觉她在装睡,他紧睨着,还装,还生涩的像未经处事。

海兰珠直觉那温热的气息渐离,才敢偷偷的眯起眸子,在眸间的罅隙里看见眼前的空荡。

哎……他走了。

还好未被他察觉,她翻开被褥,只轻轻穿鞋下了床榻,走到屋前,探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不曾望见,她心底纳罕,他怎走的那么急?!

她还未缓神之际,只觉身后一道强劲的力道,捞过她腰际,扳过她的身子,已被夺走了呼吸。

“唔……”

霸道而热切的吻席卷而来。

“唔……”

她睁眸,男人已撬开她的唇舌,迫不及待的纠缠着她的灵舌。

他稳住她后脑,更深的进占,更浓的纠缠。

良久,他念念不舍的放开她,被他吻过的红唇已是娇艳欲滴,对上女人错愕的神情:“你……”

海兰珠瞠目结舌,他……他……居然没走,

她欲开口,男人已先声夺人:“干嘛偷看我?”

原来早被他识破。

“干嘛不光明正大的看?”

她羞死了。被他逮个正着,颊边更是热烫,像熟透的果儿,她急匆匆的擦过他身边,却被他从身后紧搂着,他埋在她劲边,轻呼着,她攥紧着衣袖,垂首:“你怎么察觉的?”

他吹呼着她柔美的后颈,舔过她那颗朱砂,轻笑道:“还不是你笨。”

对阿,在他面前,她总是那样弄巧成拙。

“你明明想留我的,却不吭声。我走了,你又翘首以盼。”他紧搂着她:“现在后宫各主都想尽办法讨好我,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封你,封你什么?”

海兰珠垂首,垂的更低更低。

正因为各宫主子百花争艳,她更不便插足。他称帝以来,已被公务繁累的焦头烂额。

他封她什么,怎么封她,她都不在乎。

“嗯?”他再次问她。

海兰珠转过身,顺势搂过他:“那你想好了吗?”

他吻上她:“独独你的想不好。”

“为什么?”

“别人的可以敷衍而过,你的可以敷衍吗?。”

“那就别想了,”她真心疼他:“累坏了怎么办?”

皇太极腾空抱起她,她惊皇的攀过他颈项,他跨步前往,只将她放在花厅的圆木桌上。

她愕然,可这个姿势,他下巴刚好抵着她头际,磨蹭过她颊边,热烫的气息只贴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低迷的说:“累坏了,不还有你照顾阿。”

那低沉的声线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她半闭眸间,只觉他的吻密切而紧迫。

她根本无法抗拒,只由着他,迎上他,主动伸出灵舌,与他纠缠。

“你后宫那么多女人,”她喘息着:“各个心思缜密……唔……”

话音未落,他的吻再次袭来,她话中是吃味?还是……真希望,他重重咬下她的唇瓣,直到尝尽淡淡的铜锈味。

她吃痛的蹙眉,喃喃:“疼……”

“你不是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吗?”他捧着她的脸颊:“推出前,我得好好罚你。咬你,算轻的了。”看着她唇心鲜艳的红,他嘴里还留有芬香:“再有下次……”他玩味的睨着她。

“再有下次怎么?”融融的曈仁回望着他。

他将她身子压制在圆木桌上,如斯暧昧,她羞涩不已:“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你欲哭无泪,欲诉无求,不,吻上你的唇,让你想喊也喊不出。”

下一刻,他真封住她的唇舌。

“唔……”

她无力的拍打着他的肩背,却无功而返,他的力道已狠狠的将她压制,

怕压着他们的琪琪格,却还强忍着力道,他吻过她柔白的颈,拨开那碍人的纽扣,一颗又一颗。

不,他们……

一室情迷,屋里火炉正旺,纠缠的身体,香汗淋漓,

呢喃声渐化作呻吟。

心贴着心的距离,竟这般温暖而炽热。

迷乱的喘息渐缓,她在他怀中轻眠,紧搂过他腰际,她轻趴在他左心房,

扑通,扑通,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每当她紧贴着聆听时,却抚慰着她的慌乱,她的心渐渐安定。

他长指缠着她发丝,唇轻吻过她额边,心中思村,中宫清宁宫,娜木钟麟趾宫,玉儿永福宫,独独她这儿,他犯难了。因为在乎,所以深思。因为很在乎,所以很犯愁。

她宫中总是这般清雅素淡,宛如他们的爱,阅人无数,寻寻觅觅,原来伊人,已住进他心中。

他无法诉说心中那股强烈的触觉,就像与她欢爱时,他看着自己深深的进占她,她却包容他,温暖他,让他濒临失控,那是怎样的感觉?

皇太极深深的长叹,她听之,颔首:“怎么了?”

却见他一旁的朝服

他一旁的朝服里有看似绣品的东西,她立马察觉是女人家用的。

心中甚是好奇,又甚不是滋味。

她纤细的手臂悄然别过腰际,正欲撩起他朝服时,不料那长臂阻着,拦下她:“怎么了?”

海兰珠回望过他,他为何拦下?还是他有新的女人,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让她知道吗?

她一时未吭声,只便是不解的睨向他。

“我渴了,想下榻喝点水。”她说。

海兰珠支起身子,捞过衣衫,穿好,又别过他身子,下了榻,

径自在火炉里取过小水壶,斟上一杯热水,自己浅浅饮过,又为他呈上一杯,在他眼前驻足,递给他精致青瓷:“喝点解解渴吧。”

皇太极笑着,接过。

趁着他饮茶的空挡,她悄然去取他朝服里藏着的东西时,他下意识拦着,却不料手底一滑,青瓷摔落,爆裂的声响,

砰……

“阿……”

夹着她吃痛的声响,那热烫的茶水撒了她一手,没一会儿又晕染起整片的红。

他心骤然一紧,连忙拉过她手臂:“没事吧……”

滚烫的温度触在柔嫩的手臂,她疼的蹙眉,眸中莹润,并不是因为疼,而是他那么激烈的反应。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害怕拆穿?!

他吹着,颔首,尽是焦灼的神色:“还疼吗?”

她下意识的抽回手臂,他一怔,却恍然意识到,刚刚她递他茶碗,只想取过他朝服里藏匿的东西。

他轻叹,撮了撮她额际:“你个傻女人,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她垂眸,只抚着自己受伤而疼痛的手臂,面对他的指责,她支字未吭。

她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厌倦她,会有新欢。

她不是西施,未有沉鱼落燕之貌。

她不是漪房,才华横溢,能助文帝,成文景之治。

她只便是万丈红尘中的一粒沙,只爱着他,义无反顾的爱着。又何德何能能独占他完整的心。

思及,她的头垂的更深。

她神色落尽他眼底:“你丫,就那么好奇?”

她不做声。

他取过那朝服,放在她眼前:“喏……你自己看看吧。”

她才不稀罕。

她有新欢,她根本就稀罕。

依旧未吭声。

皇太极见状,自己取之,只递交在她眼前。

那条鸳鸯丝娟落入眼帘,海兰珠着实楞着,目瞪口呆的抬头见他:“这不是我绣的吗?”

他撇过她:“你以为呢?”

“怎么会在你这?我……我一直以为弄丢了。”她喃喃着。

他不想让她看,是因为这是趁她睡意,他拿的。他可不想让她以为他是梁上君子,奈何这执拗的女人,一副不知真相,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偷我丝娟?!”聪明的她,立马意识到。

偷?!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拜托!他也有自尊,他堂堂大清皇上,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犯得着“偷”吗?

再者,能把那“偷”字换得文雅点?!

“你为什么要偷我丝娟?!”

又闻那“偷”字……

该死的。

“海兰珠”他闷闷:“你全身上下哪一样不是我皇太极的?”

她人都是他的,何况区区一条丝娟。

海兰珠咬着唇瓣,强忍的笑着,刚刚她都想到哪了,她撇过他,只咬出一字:“贼!”

“你再说一遍?”他眯起星目。

“贼”

“你再说一遍。”

皇太极拉过她,只言:“你再说一遍?”

她浅浅笑过,却一反常态的反搂过他,在他耳畔,低语:“采…花贼。”

他一怔,紧搂过她腰际,咬上她耳边的莹润,热切的气息喷洒在她颊边,低迷的说:“不,要做只做偷心贼。”

“呵呵——”她咯吱的笑开了,欲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紧紧箍着,他挠过她腰际,她更是笑开了,他居然挠她痒痒:“呵呵——痒——”琳琅的笑声浮满整个屋里。

她连拦都拦不下,到最后不得不举手投降:“饶了我吧,我输了——”

他低笑着,埋首,闻着她身体淡淡清香:“兰儿——”他轻喊着她。

“嗯?”紧贴着,彼此的身姿这般温暖。

他摊开那白丝绢:“绣这鸳鸯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海兰珠接过,只扶着那丝绢一角的绣品,那一对鸳鸯,在荡起涟漪的水中,引劲击水,追逐嬉戏,此景此景,勾起了偏偏联想。

又有多少文人墨客,甚是偏爱。

“梧桐相持老,鸳鸯会双死。”她视线越渐越远,唇边勾起细小的弧度,他侧目睨着,是她在笑,她浅浅的笑意,又如此温煦,撼着他的心。

好一个‘鸳鸯会双死’。

她回望着他:“鸳鸯一旦结为配偶,便陪伴终生。”人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此?!太多的是是非非,却成为牵绊。

可鸳鸯,即使一方不幸死亡,另一方也不再寻找新的伴侣,孤独凄凉的度过余生。

后一句她未说,只笑着看他,又将那戏水鸳鸯递给他:“我绣的时候,想的便是这个了。”

他覆上她的手背,吻过凝脂肌肤上那一片红印:“鸳鸯太柔,我更喜欢雎鸠。”

“雎鸠?!”

他笑过:“雎鸠虽是水鸟,却也是猛禽,可你别看它生性凶猛,却似鸳鸯般,雌雄雎鸠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她静静的听着:“那然后呢?”

“然后?”瞥过榻边那本《诗经》,他饶有兴致,其实他最喜欢那首《关雎》,《风》之始也,也是诗经的第一篇,冠于三百篇之首,他摊开那丝绢,只将那鸳鸯比作雌雄雎鸠。

“那你知道那只雄的叫什么?”

“什么?”她不解的回望着,听的饶是认真。

他强忍着笑意,只道:“当然叫极雎鸠。那只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的也就是兰雎鸠。”

听之,海兰珠扑哧的笑开了,却迎合着他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一天,波浪无纹的湖面,极雎鸠第一次见兰雎鸠,虽远远相望,却心动不已。”

“呵呵——”她抚唇笑着,柔情蜜意潜入心底,笑着,只笑着。

“那极雎鸠奋不顾身的,历经千辛,才游至兰雎鸠身旁,一激灵,就不停的喊着‘关关关关、关关关关。”

“这‘关关关关’是何意?”

“当然是雎鸠之间的密语了。”

“那他说的什么?”她问着。

“说。”皇太极玩味的看着她,只抚着她颊边:“他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呵呵呵——”

海兰珠总算听明白了,这不正是《关雎》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见她会心一笑,他长叹着,获伊人一笑,他心满意足。他故作是笑话,她却未察觉他用心良苦。

时光翻转,却又似回到诗中的那个清晨。又回到那年的科尔沁,那年的大草原。

见她,却似初尝爱意的男人。

他的追慕之心,他的相思之苦。寝寐求之。求之不得。

“你等下。”海兰珠起身,披上衣衫。见她下了床榻,皇太极在身后跟随,只见她拿出研磨,轻提着毫笔,摊开那丝绢,在那柔软的绸绢上,轻轻写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字里行间,那清秀隽美的字迹,映入眼帘。他柔情的睨着,她放下毫笔,又细细的吹嘘着:“回送你!”

他心底一片暖意:“兰儿,不管是鸳鸯,还是雎鸠,我与你结成连理,陪伴终生。”

她轻咬着唇瓣,不落泪,逼着自己眼眶的热潮。她回以浅笑,是做答应。他搂过她,闭眸:“叫‘关雎宫’可好?”

——

夜色正浓。

屋外寒风冷冽。

“咕、咕、咕”

屋里的烛光燃尽,只剩的黑鸦鸦的一片。

床边,相拥而眠的身姿,镶嵌在这无尽的夜海。

“咕、咕、咕”

海兰珠惊醒,身子不由一颤,这声音可曾是在梦里?!那一声声又在耳畔想起时,她知道这是哥哥发出的信号。

海兰珠轻轻的支起身子,轻悄悄的,不敢出大声,见身旁熟睡的男人,她俯在他身旁,低喊着:“皇上?”他依旧熟睡:“皇上?”

几番下,她轻扯开被褥,穿上厚实点的衣裳,离开前特意望了望榻边的他。

“吱唔——”推门而去。

声音刚落,床上男人缓缓睁眸,支起手臂,视线朝向她离去的方向。

——

风呼啸而过。

海兰珠拉紧衣裳,脚步又急又快,却不知身后的夜海里,那个影子紧跟其后。

她四处张望着,朝向屋外的假山后,小心翼翼的轻喊着:“哥哥,你在哪儿?”

“….”

“哥哥”她又寻声而问。

没一会儿,假山后那身影踱步而出,正欲拉住她手臂时,却被另一只强劲的掌心紧握住,阿古拉错愕,抬头,却见眼前颀长的身影。

“皇上——”那一声出于海兰珠口中。

阿古拉与海兰珠几乎一同错愕的望着眼前英挺的男人。

“皇上——”阿古拉脱口而出,

海兰珠正欲解释时,却不料皇太极侧目瞥过她:“这么晚…”他的语气很沉:“屋外寒凉,回屋去。”

可她听的出是命令。

“皇上,我哥哥阿古拉…”

她急着解释,却被他眸中渗着的寒光,撼的不能动弹。冷峻的面容,虽一声不吭,她依旧能感觉到那幽深的瞳仁仿若在重复刚刚的命令:回屋去。

她紧拽着他衣袖,焦急的说:“阿古拉是我唯一的亲人。”

话音刚落,这句看似简单的言语,却似乎与他对峙,阿古拉是她唯一的亲人,言下之意便是不准他动阿古拉。

皇太极隔着夜海睨着她,这女人,从来就是这样。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还老惦记着别人的安危。

他低语:“你既然知道他是你唯一的亲人,那么…我的话,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瞥过:“回屋去。”

她指尖微凉,可手底里却是冷汗。

他这一句已不是命令,一语双关,他总能抓的住她的软肋。海兰珠瞥过一旁的阿古拉,哥哥脸上更是焦灼的神色,若她此刻不回屋,更是救不了哥哥。

她缓缓松开,猛然的掉头,回屋,等候。

待皇太极亲眼看着她进屋,他才转身,松开掌心,得到自由的阿古拉立马跪地,给皇太极请安:“皇上万安。”低沉的声音依旧能听闻几分颤栗。

他每一天都在等待,盼着早一日面圣。却迟迟未想到,会像是今儿这般,被揪出。

皇太极静睨着他,先未出声,似乎要睨尽他所有的恐慌,才缓缓道来:“阿古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混进宫中,藏匿的如此之好?”

阿古拉不敢颔首,皇上话语中的愠怒,让他意识到事态严峻,任凭皇上宠爱妹妹,若因此事,而受牵连?他想也未想,脱口而出:“皇上恕罪,这件事和我妹妹海兰珠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阿古拉挂念妹妹,才斗胆进宫,与她重聚。望皇上恕罪。”他握紧拳心一口气说完,话音刚落,又陷入一片沉寂,哗、哗、哗,唯有啸啸的风声划过耳畔。

他在等,等眼前威严睿智的男人出声。

可皇太极偏偏磨灭要磨灭他的耐性。

他的心跳声跟随寒冷的风,一并破碎。

直到,男人缓缓开口:“阿古拉。”皇太极轻笑,眸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微光:“朕早便发现你了。”

什么?!

阿古拉错愕,不可置信,颔首望向眼前那高高在上的男人。

怎么可能…他…早便发觉他了?

“可朕一直未见你,一直等,一直等到今晚,你知道为何吗?”

他猜不出。

“朕是故意当着她的面抓个正着。朕要她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事,都不准隐藏在心里,不准瞒着朕,否则,这就是下场。”

阿古拉惊呼。

“放心,朕不会拿你怎样,正如她所说,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可朕要从你这知道一些事情,你必须如实告诉朕。”

“放心,朕不会拿你怎样,正如她所说,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可朕要从你这知道一些事情,你必须如实告诉朕。”

阿古拉疑惑,皇上到底要从他这儿知道些什么?

皇太极一手扶在身后,若有所思的转身,轻问:“当年兰儿回科尔沁,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来,他一直自责两件事,第一件,他强要了她;第二件,原本答应兰儿亲自陪她回科尔沁省亲,可当年他与袁崇焕决一死战,身负重伤归来,却对她食言。

她从科尔沁回京,却遇上百年风沙,他历尽千辛才找到她。

阿古拉听之,那段灰蒙的记忆跃入脑海,一想起那段浩劫,他握紧拳心:“赛琦雅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又对将我逼入绝境,我额吉得知消息,给我放风,我才有机会逃出,可赛琦雅利抓住此事不放,还污蔑我是科尔沁的叛徒,又将我额吉软禁,再制了那封假家书,将兰儿骗回科尔沁。”

果然…她是被骗回去。

听之,皇太极惊愕,转身,

阿古拉颤栗的继续说下:“赛琦雅用我额吉的性命威胁兰儿,欲毁了兰儿,我急时赶来,可当时情可当时情况紧急,额吉将兰儿交托给我,自己却死在赛琦雅的刀下。皇上,我与兰儿千辛万苦才逃出他们的埋伏,背井离乡,却没有归属之地。我们四处逃亡,那段日子我们日夜无法闭眼歇息,怕一不疏忽又落入赛琦雅的天罗地网,我阿古拉死不足惜,可我那可怜的妹妹,从小就受尽赛琦雅的折磨,阿古拉不愿再看她受苦,我知皇上对兰儿情深意重,普天之下,也只有皇上才能护的住兰儿。”

皇太极缓缓闭眸,那些话语一直钻入脑畔。

兰儿,他的兰儿到底受尽多少折磨,历尽多少千辛,才回到盛京,回到他身边。

他不知,他竟不知。

只顾着自己的欢愉,而忘了她背负的痛苦。

“皇上,阿古拉句句属实,不敢半点虚言。”

良久——

沉寂的空气中,只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

“起来吧——”

——

“哗、哗”屋外寒风冷冽。

海兰珠忐忑,又坐立不安。只当那冷风刮过,吹起嗖嗖声响时,她一怔,两个时辰,皇上还未回来。

“咚、咚”一阵紧密的敲门声。

海兰珠立马回神,急匆匆的开门,低喃:“你回来了。”

颔首,女人神色渐变。却不是他。

“哥哥。”那一声从她唇边逸出,这件事一直积压在心中,哥哥相安无事,她该放下心中的大石:“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