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娜木钟瞠目结舌,
“还有”食指顺势抵着她的唇:“做我的女人记住两件事,第一,我不喜欢话多的人,第二,更不喜欢自以为是的。”
语毕,从她身边抽回腰带,转身离去。
皇太极拉开屋门,无尽的黑夜里却见那清瘦的身影。
她怎么来了?
又为什么而来?
冷风潇潇,她却只披着单薄的衣衫。
皇太极一下愣住。
四眸对视。——良久,啪的一声。
海兰珠怔着,眼睁睁的见他关上屋门,避而不见。
屋内一侧,他恍神。
娜木钟见他未离开,斯以为他改变心意,正等着他回头,却见着他失神,
男人宛如冰峰的线条,镶映在朦胧的灯影下,
她第一次见他,魂不守舍。
她第一次对他,几分痴迷。
可他宛如这摇弋的烛光,永远令人无法捕捉。
娜木钟终出声:“大汗,即便是做戏,今儿晚上也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他们的?呵呵——
皇太极嗤笑着。
潇潇的雨声,砸在木窗上,屋里的红烛快燃尽,
那女人该走了。
他再次开门,她依旧站在潇雨中。
海兰珠静静的看着他,出门前,连鞋袜都未穿,
薄如蝉翼,湿透的衣衫,紧贴着她清瘦的身骨。
可他看到她,冷冷地,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再避讳她的目光,
那样疏离的眼神,就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皇太极越走越近,雨声嘈杂,于她却仿佛是一场默剧,她只听到他的脚步声,空洞的回响。
她的心越跳越急,定定地站在那,定定的见他靠近她,
然后——
整个世界静止了。
她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他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她怔着,那种感觉,宛如电光火石间,狠狠从高空坠下,她粉身碎骨。
雨势渐大,她一个人,站在磅礴的雨水里,良久的、沉静的。
他已经走了,可是她还站在这里。
哗——
不知过了多久,又不知是谁为她撑起一方晴空。
她兴奋的回眸,一见,失落。
祁纳嗤笑着,见是他,她怎将失望刻画的淋漓尽致,
她向来聪慧,却如此执拗。罢、罢、罢!
“别等了——”祁纳轻言:“回去吧!”
——
皇太极倚靠在木椅上,滴答、滴答,水珠滴落的声响。
他闭眸静听着,不知何时一双清凉的双手轻按着他的太阳穴。
似梦,非梦!
他未吭声,只由着那修长的手指为他一遍遍按压。
“振翅欲飞的凤凰、缀满珠玉的凤冠”皇太极低喃着。
语毕,他感觉到那轻柔的指尖微颤,那人似乎有些不解其意,
那温热的气息逼近,正贴着他唇时,
“我想见你穿嫁衣的模样。”他喃喃:“兰儿——”
皇太极睁眸,一见,失落!
玉儿无奈的笑起:“大汗,玉儿才是这世上最爱你的女人。”
她吻上他!
————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
哲哲早起,阿娜日在她身后为她梳着新式的发髻,福晋的发丝又长了,可犹见几根银丝,阿纳日怔着,指间微颤着,哲哲不解,问道:“怎么了?”
阿纳日连忙回神:“没什么,福晋,今儿清晨玉福晋是从大汗寝房里出来的。”
哲哲挑眉:“噢?赛琦雅终于如愿以偿了。”
“是,赛琦雅福晋捎信来了。”
“她动作倒是挺快。”哲哲脸色渐沉,她让海兰珠被打入冷宫,可这会儿赛琦雅却避而不见,只捎信而来,信中说来她们此刻并不适合会面,哲哲轻笑,将信揉捏成团:“过河拆桥的本事倒是练得熟稔。”
哲哲并未多言,眸中闪过一丝促狭。
——
如莹端着晚膳踏进海兰珠的寝宫,一桌佳肴,却都是大汗爱吃的菜食。
圆木桌上,像往常一样放置着两套碗筷。
如莹鼻尖有些微酸,海兰珠拿起碗筷,若无其事的咽下米饭,她身旁的位置一直是空着。
满碗的米饭,未动的竹筷。
还有一屋的清冷。
近一个月来,兰主子一直在等,等到膳食凉去,等到沉寂深夜,却依旧是她一人入眠。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海兰珠细嚼着,如莹见状,在她身边跪下:“主子,您这样,如莹难受。”
海兰珠瞥过她,眉心蹙起:“起来吧。”
“主子,您多少人日子没出过门了?答应如莹,吃过晚膳后,如莹陪您去花圃散散心好吗?”
她垂眸,却又不想她担忧:“起来吧。”
“那您答应吗?”
她轻点着头。
晚风徐徐,如莹搀扶着海兰珠:“兰主子,您慢点,天气冷了,出门前您就该取个围脖带着。”
“没事”海兰珠笑过,此刻冷风拂过,正好吹尽她的倦意,
入冬了,御花园里也失了斑斓的色彩,
花盆底鞋走过鹅卵石铺过的小道,涌入熟悉的记忆,她转眸,望过那片假山。
——倦鸟迟归!
一字一句依涌入她脑畔,唇边浮过知足的笑意,她睨的出神。
可那年假山上的鸟巢却早已不见踪影,
“大汗,近些日来文武百官纷纷上书。”祁纳跟随在皇太极身后,例行禀报。
离开崇政殿后,皇太极欲回书房:“从御花园绕过吧。今儿我有些乏。”
“大汗”祁纳躬身,递了个手势:“请。”
皇太极轻叹,崇政殿里快让他透不过气:“他们劝我早成大业?”
祁纳点头。皇太极语浅笑:“他们是真懂我的心思?”又重心长的说:“以力服人者霸,以德服人者天,唯有以仁德治天下,以礼法管理百姓,天下才真正归心呀。”
“大汗所言极是。”皇太极转身见祁纳:“近日里你很寡言。”
祁纳一怔,他问起:“有心事吗?”
“没有——”
“和我回书房,我有重事和你商量。”
海兰珠闭眸轻呼着,如莹在一旁低语:“主子,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转身之际,却刚好撞见相向走来的两人,猝不及防的相遇,海兰珠愣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相遇,海兰珠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立马请安:“大汗安康。”
皇太极转过脸,这时才发现站在一旁海兰珠。
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见她,一言未发,
拒人千里的冷漠,令海兰珠不由得缩了缩。
海兰珠下意识的揪着自己的拳心,逼自己面对着尴尬的局面。
今儿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是她残忍地割裂了一切,难道还能期待他一直等在那里?
祁纳半掩着眸光,见她又瘦了,
海兰珠想说什么,可身后的柔声先她一步:“大汗,您在这儿?”
所有的视线寻声而望,是玉儿踏着轻盈的步子走来:“还有姐姐,你也在?”话语间夹着淡淡的嘲弄。
海兰珠回眸浅笑着,那一声‘姐姐’,熟悉却令人陌生。
皇太极没在看她,却对玉儿笑了笑:“天色晚了,昼夜温差大,别染了风寒,出门前你该披上斗篷。”
玉儿先是一怔,大汗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受宠若惊,只含羞的垂眸:“谢谢大汗关心。”
他顺势搂过玉儿:“不是说好今儿去你那用膳,你怎么又乱跑。”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海兰珠一眼,她已垂首,却只字未吭,
这如同当头一棒,令海兰珠几乎站不稳。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当着她的面,对另一个女人嘘寒问暖。
祁纳怔着,大汗明明是要回书房,却硬在她面前作戏,他见她,睁了睁眸,努力将眼泪逼了回去。
皇太极搂过玉儿与她擦肩之时,祁纳跟随其后,
海兰珠咬着唇瓣,她宁愿赌一把,轻叹的喊着:“祁大人——”
那一声,足够令四处空气凝滞。
皇太极怔着,脚下的步子不由停驻,祁纳诧异,转身,犹见她眼中的晶莹,
都等着她的下文。
“那晚,谢谢你。”
语毕,还未等在场人反映,她就微微躬身离开了那里,
她浑身发抖,只怕再也力气支持下去。
她走得又急又快,只留了一片沉寂。
——那一夜,谢谢你!
她走得又急又快,她承认自己害怕,
害怕拼尽了一切,却得不到他正眼相待,
可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宁可后悔,也不要有遗憾!
鹅卵石的小道,又长又远,她快走到出口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拉住了胳膊。
那力道直逼着她转身,却对上一双愤怒的眼睛:“什么意思?”他直问。
“嘘寒问暖而已!”
皇太极轻咬着唇:“仅如此?”夹着无尽的猜疑。
“仅如此!”
“海兰珠,”他一字一句的喊着,滚滚怒意,宛如岩浆,噗的冲上胸膛,
这便是她最擅长的伎俩?
他为她快疯了,她却还有本事将他的心搅得乱七八糟,
然后自己一走了之,
他不信,不信拿她没辙,
素净的长愤愤的直点着她的额头:“你——真是好样的!”
说罢,他拂袖,转身而去。
“既然你不愿再见我,又为何不废了我?”她眸中的濡湿直颤着:“既然你将我弃之敝履,又为何不给我个痛快?”
他这样对她不理不睬,她快承受不了——
良久——
“你想得美!”他低喃。
低沉而迷人的声线在她耳畔萦绕。
玉儿见大汗回走,
上一刻的关怀备至,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惯有冷峻淡漠:“大汗不是说去玉儿那用膳吗?”
“我还有政事,你先回吧,祁纳,你跟我来。”
祁纳早已察觉大汗微变的神情。
尽管在玉儿面前,大汗未透露任何声色,
可大汗见他的神情,夹着咄咄的气息。
祁纳自知兰儿说的是娜木钟大婚那晚,他为她遮风挡雨。
更知道兰儿在用他试探大汗!
祁纳淡笑着,以为自己隐藏够深的心思,却还是被她识破。
他对她,有过内疚、怜惜、还有一份难以割舍的爱。
若为她而死,也便是还她的债!
第七十六章 欲火炼狱
皇太极紧睨着祁纳,
那一夜?哪一夜?
近一个月里,到底是哪一夜,她与他,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收回视线,只擦过玉儿身边,玉儿仿若从云霄下坠下,吱声挽留:“大汗——大汗!”却留不住他离去的脚步。
——————
如莹额前都不由渗着冷汗,兰主子当大汗面说下这话时,她紧张的快窒息,她担心主子,可更担忧祁大人的安危:“主子,都怪我不好,今儿只想着你散心,却未想到事情会这样,”如莹手心一片凉意,
海兰珠摇头,转身之际,却撞见娜木钟,这女人到哪永远都是夺人眼目,她虽与她年纪相仿,可娜木钟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桀骜,才刚嫁进宫中一月,后宫各福晋里,她已周旋的游刃有余。
唯独她——
娜木钟环胸,步步靠近,唯独海兰珠,她未曾深交。娜木钟浅笑的轻咬着唇瓣,她一直都想会会这女人,一直都想知道她到底哪儿能乱皇太极方寸。
她轻击着掌心,笑意的低语:“好精彩的戏噢,看来我没错过。”
娜木钟在海兰珠身边驻足,凑近,全身上下的打量着她。
海兰珠直了直腰背,这女人凑近,直让感受到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天色已晚,娜福晋,我还是先回寝宫了。”
如莹在身后,今儿散心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娜木钟又岂是好招惹的?
正当海兰珠擦过娜木钟身边时,娜木钟顺势揪起她的手腕,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我倒真想和兰福晋学学。”
海兰珠怔着,她到底又何意?
“他说你在床上很**。”娜木钟眼中划过促狭,笑起:“让他欲罢不能忘,有时间教教我。”
海兰珠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她到底在说什么疯话?
“噢——还是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娜木钟笑罢,垂首,凝视着那纤细的手臂,只见那腕间华贵的翡翠串子,娜木钟饶有兴致的触着:“很精致!”
海兰珠欲抽回手腕,却被她死死扣住,她拉过她,眸中的笑意瞬时闪过,娜木钟一字一句的说下:“你也配带?”
一鼓作气的夺过那手串子,新婚之夜的耻辱,她至今未忘。
一个被逐入冷宫的女人,也配和她斗?
海兰珠直觉腕间忽来的凉意,回神之际,那翡翠珠子便落入娜木钟手底,心不由落空,仿若夺走了她最珍贵的宝物,她直愣愣的望着,胸口却似碾过碎玻璃般,整个呼吸都随着那女人的一举一动而紧紧提起。
只见娜木钟一手环胸,又好整以暇的睨着那翡翠手串子,成色莹润,每一颗都是上乘之作。她用余光扫过那清瘦的女人,心中竟百般不是滋味,那种感觉,如何形容?
是的,那是嫉妒,作为女人本能的嫉妒。那女人到底何德何能,曾得大汗青睐。
又正因为他是皇太极,那个她想征服,却让她束手无措的男人!思及,娜木钟心中愤愤,只轻蔑的把玩着那手串子,
却不想,眼前的女人终出声:“还我!”那声音急切,夹着愠怒,
那两字却又如个讽刺,刺中她心底辱意,“还你?”
娜木钟将那手串子递在她眼前,海兰珠欲取回之时,却偏偏让她扑个空,娜木钟冷笑着:“你不知道夺你所爱,是我最大的嗜好?”
海兰珠疑惑,这女人为何屡屡捉弄她?娜木钟可以夺她任何一样,独独那翡翠手串子不可,可她不知为何那么在乎,那么在意,仅因它价值连成?
不——
她满脑中浮现的却是那年的那个折满晨曦的清晨,他送她的锦盒,她小心翼翼打开,
他问她,喜欢吗?
她喜欢。
他问她,他整个人都是她的,都喜欢吗?
纤细的柳眉不由的蹙起,她都喜欢。
那英挺的眉心,冷峻而深邃的黑眸,曾万千温雅的睨她,
那温热的呼吸,冰冷而轻绵的薄唇,曾百转柔情的唤她,
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宛如清泉缱绻而来。
——兰儿,我直到你不喜欢太张扬的饰品。
——所以只有十八颗翠珠。
——每一颗都是我精心挑选,每一颗都是独一无二。
——别弄丢了,因为...有些东西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还、我”海兰珠定定的说,为的只是那句话,她不会弄丢,一定不会。
娜木钟凑近,四眸对视,那唇边的笑意更是冷峻:“别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我,我来大金时虽不长,可你这些三脚猫的伎俩,我早便看穿,你以为大汗为何忽然冷落你、丢弃你,是因为你这模样让人倒进胃口。”那触怒的眸子似闪着火星,她不是哲哲,不是玉儿,她娜木钟更不会对这女人垂首言败。
那话语如此难堪,却一遍遍响彻海兰珠耳畔,鼻尖的酸意,让她意识到眸中含着濡湿,她却咬着唇瓣,艰难的说:“还我。”
依是这三字,却彻底逼急了娜木钟,她要那手串子,她偏不还,故意放在食指间,在海兰珠面前摇晃:“你配吗?”
“还给我”她脑中一片混沌,未缓神之际,身子却不由的冲出,紧拽着娜木钟的手腕,只想取回那翡翠手串子。
“放手——”娜木钟未料到她如此蛮横的直冲上来,那腕间没一会儿便被她勒出一道红痕,更未料到这清瘦的身骨中竟是这疯狂的力道:“你放开我。”娜木钟斥吼着。
可她不能放手,更不能失去这枚它。她不放手。她不能放手。
一旁的如莹见状,更是焦急,从未见过兰主子这般,可见娜木钟忽变的神情,如莹担忧兰主子根本敌不过娜木钟,她上前拉回海兰珠,却不料她紧蹙的力道:“主子,您放手啊,别争了,您快放手吧。”
正当如莹拉下海兰珠时,娜木钟却趁机抽袖,狠狠的刮了她一耳光。海兰珠措手不及,眼前一黑,被打得脸颊一偏,狼狈的跌在地上,如莹倒吸了一口气,急忙跪下扶上她的身子:“主子,您没事吧,别这样,我们走吧,还是回去吧。”
可她顾不上疼,匆匆起身,又冲了上,拼了命似地要扯回那手串子,猛烈的挣扎,慌乱的喊道:“还给我,还我,那是我的。”
那是皇太极亲手交给她的信物,她不想娜木钟碰她,不想任何人碰。
娜木钟又跨近几步,扯紧海兰珠的发髻,用力之大:“还你?那还得看我心情。”
语毕,脆弱的声音应声而断,那翡翠珠子,在她们的视线下,爆裂似地炸开,在空中画出无数道弧,散落在丛密的草坪里,如莹发出惊呼:“啊——”
海兰珠却怔着,娜木钟这才解气的轻笑,颔首,却见她泪水滑下粉颊。失落、伤痛,布满着她莹润的眸中。这一切,都落空了。
——别弄丢了。
千万不能弄丢了,她退了几步,唇边却不由的喃喃。黑夜袭来,她疯了似地寻回那翠珠,一颗又一颗,娜木钟看在眼底,却不知她为何如此疯狂寻觅?她疯了吗?
——兰儿,只取了十八颗翠珠。整整十八颗。
——每一颗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别弄丢了,
——因为...有些东西,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十八颗,
每一颗都是精挑细选,每一颗都是独一无二。她直直的跪下,可她弄丢了,真的弄丢了。回不去,真的回不去吗?
海兰珠垂首,泪流不止,只剩了细细的呜咽声,娜木钟有些晃神,她该解气的,可这女人真疯了?丛密的草坪遮掩了细小精致的珠子,她摸索的寻觅着。
天色渐暗,黑夜宛如妖兽吞噬着暗淡的红霞。如莹忐忑的拦住海兰珠,娜木钟早便趾高气昂的离开,这花圃里只见着兰主子的身影:“主子,别找了,天黑了,根本看不见。”
可海兰珠不听,她摊开掌心,翠绿的珠子还夹着枯黄的杂草,她哽咽的说下:“如莹,只找到六颗,怎么办?”
刚干涸的眼泪又不由涌出,她未曾这般慌乱,她弄丢了,竟弄丢了他们的信物:“怎么办?你给我点灯,好不好?如莹,给我点灯。”
两缕泪痕幽幽滑下,只是冷风凛过,寒意袭来。如莹跪在她身旁,只搀扶着她的身子,她的主子是有情有义之人,奈何红颜命运多牟?!
“如莹。”海兰珠紧紧的覆上如莹的手臂,焦急万分的求着:“他说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如莹,给我点灯,十八颗,若我找不回这十八颗珠子,我和他之间,便只剩无望!”
无望!
这便是她和他的命吗?她原以为南辕北辙是心与心之间最远的距离,可让她无望、绝望的怕只是回不去,再也回不去!
如莹隐着泪水,她还能说什么?兰主子认准的事情,向来改变不了,她总是这般固执,又看不清自个的心,明明爱着大汗,爱到疯狂,爱到骨血,却还死守着那卑微的自尊。
可如莹又感同身受,她对祁大人又何曾不是?身份的差距让她只能守望,在他每一次探望兰主子时,她默默的望着。
在他每一次喊起‘如莹’时,那颗心跳如鼓的心随着他的言语而起伏着。然后他会问起,她好些了吗?她今儿吃了什么?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那个她,不是自己!
如莹匆匆的回寝宫,慌乱的点起灯火,兰主子在等她,她一刻都不敢耽搁。
——
御书房内,一片沉静。
祁纳自跟随皇太极踏进后,大汗便一直寡言,几分倦意的依靠在龙椅上,他抚额,静歇着:“祁纳,你跟随我身边多少年?”
祁纳未曾颔首,大汗提及此事,不会只是为了叙旧。
而今是生是死,便也只是一线之间,他祁纳都未曾畏惧过:“十年。”
祁纳低语着。皇太极轻放下掌心,若有若无的敲击着实木桌案:“十年!原来我们不只是政见同谋,连看女人的眼光也如出一辙?”
大汗用的是反问?!
这个难题,他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皇太极颔首,视线转而朝向他,
素净的长指依旧敲着,屋里的空气瞬时凝滞,只剩了那清脆的敲击声,紧密的气氛令人窒息。
祁纳选择了沉默!
皇太极挑眉:“怎么不说话?”
“大汗想听什么?”
“你喜欢她!”
“祁纳不敢。”
“你不敢?你有那个胆量敢喜欢我的女人,为何没有胆量承认?”
良久——
祁纳迎上皇太极的视线,第一次,他不将他看作大汗,只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决。
皇太极收回掌心,目光瞬时凝聚,饶是认真的问起:“什么时候开始的?”
祁纳的呼吸紧蹙着,紧握的拳心却随之摊开,他轻叹:“那年我奉命抓回兰福晋,她和卓林躲避在那废旧的山洞,兰福晋醒来时山洞里已经血流成河,只见着卓林的尸体,她以为卓林是自杀,她几乎悲痛欲绝,强忍的亲手埋葬了卓林。那日曾是倾盆暴雨,脚下泥土湿软,她跪着用手一遍一遍的刨开,几近用尽所有的力气,她不准任何靠近,不准任何帮忙,只由着自己挖出了深坑,安葬了卓林。”
祁纳静静的说下,一字一句虽听不出任何情绪,可他的心底早已是翻腾覆雨,席卷而来。
再忆起,还会历历在目。她总是这样,表面柔弱可欺,可骨血里藏着的却是令人敬佩的坚韧。他欣赏她,也愧对她。
皇太极沉着气息,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眼,他脑中浮现的全然是她的影子,
卓林之死,他曾未追究过,可今儿听祁纳提起时,他倒吸着一口气:“他怎么死的?”
祁纳望着皇太极,眸光中是几分黯然。
到最后,他依旧沉默。
皇太极轻叹,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大汗,卓林曾是她所有的希望,她连希望都没了,却好不容易挺到现在,您还要让她绝望吗?”
“我知道,可我受不了她骗我,我受不了,祁纳。”皇太极无助的摊开掌心,就好似握在手上的流沙,握的越紧,却失去得越快,那些曾经甜蜜的结合,只是为了让他尝尽无懈可击的疼痛。他爱她,爱到无法言语,爱到承受不住任何伤痛,
他疼,疼的快支离破碎,可是他是帝王,这些他不能说,不能言语:“祁纳,我从未这么想要一个孩子,女人可以给我生很多阿哥,可以为我延续香火,但那都不是她生的,我只想和她有自己的孩子,不管是格格还是阿哥,我都那么在乎;闲暇时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象我们的孩子,倘若是个格格,她会像她额娘那般生的漂亮,又心灵手巧,倘若是个阿哥,我一定要教他骑马射箭,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皇太极一鼓作气的说下,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眼,他的心随之落空:“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扼杀我们的孩子?不,她根本就是忘不了卓林吧。”他疼痛的闭眸:“不,祁纳,太残忍,这太残忍。”
祁纳怔着,一个坐拥大金江山的男人,一个将权术玩于掌间的男人竟道出‘残忍’二字,不是他懦弱,而是她是他最脆弱的倒影。祁纳未曾吭声,只静静听着,
“我也是人,不是神。”
————
御花园内,
海兰珠蹲下身,细细的寻觅着,如莹在一旁提着灯火,点亮一方光芒,海兰珠未放过任何一处,灯火摇弋,她瞅着双眸发疼,如莹想劝她,等天明时再来寻,可她毫不理会,她害怕失去,更害怕找不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