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衡脑子里马上想到了顾寒山。她如果被剥夺了财产,失去自理能力,可不就是同类病人?那样就会被新阳被简语接管吗?
简语不知道向衡想什么,他继续道:“孔明没有亲人了,我算是他的监护人。你们对他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他的认知有缺陷,还有失语症,他是没法接受警方问话的。”
向衡便问了:“请问依孔明的状况,他能自己打开重症楼的锁跑出来,并参与到胡磊的事件中吗?比如,他是否会因为受到惊吓而产生攻击性,与胡磊起冲突?”
“不会。他平常都很乖的。每天护士会带他出来散步两次,每次半小时。没有出现过他自己偷跑出来的状况。他也没有攻击性,他连蟑螂都打不死。”
“那他为什么会被关在戒备森严的重症楼?那里不是强制约束病人的区域吗?病房的墙都用软材料包裹起来。”
简语沉默了好一会,道:“他有双重人格。孔明没有攻击性,但他另一重人格,叫阳阳,那个有,而且他会自残。当阳阳出现时,他会想留给孔明一些他存在的讯息,他会自残。”
向衡在笔记本上记着,他不说话,他思考着为什么顾寒山要把这样一个病人带到他们面前,并给他们安排好了调查的机会。她是顾虑自己的安全吗?
葛飞驰问:“阳阳这个名字怎么来的?”
“是孔明的小名。”简语道:“这个人格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可是一旦出现,对孔明的危害很大,需要及时处理。所以才会把他安置在配套人手和处置设施都齐全的重症楼里。他对那里也很适应,没什么不良反应。”
“孔明之前跟胡磊认识吗?”向衡问。
简语看了看他,反问:“向警官是认真问的?真的觉得孔明跟胡磊的死有关系?”
“不然呢?”向衡也反问:“他出现在现场,我们有责任做好调查。”
简语联想到顾寒山也出现在现场,但他没说这个。他也像模像样的答:“我不清楚孔明之前是否认识胡磊,但我收治他之后,没听他提过胡磊这个名字,也没听他奶奶提过。”
“简教授是什么时候收治孔明的?”
“五年前。”简语道:“在医科大附属医院。他出车祸,撞伤了脑子,我的一个学生给他动了脑部手术,他捡回一条命,但却得了失语症、瘫痪、认知功能也有损伤。然后我就接手了这个病人。”
向衡道:“我看到孔明的头上有挺长的疤。简教授的治疗包括开颅手术吗?”
“有做过手术。我给他做了两次手术,也是在医科大附属医院。”简语答:“我给他制定的治疗方案包括很多项目。手术、行为干预、肢体康复等等。治疗到现在,他的行动力恢复了,他还会笑了。他很爱笑,对人也友善。护士和医生都很喜欢他。”
向衡认真看了看简语。
简语继续道:“如果阳阳不出现,在孔明的世界里,应该是没有什么痛苦了。”
“阳阳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发现的时候,是四年前给他转院到新阳。转院后的第二天阳阳就出现了。”
“他不是失语症吗,怎么交流说自己是阳阳?”向衡道:“我刚才见过他,他说话很费劲,我基本没听懂。”
“当时的情况确实很糟糕,但那时他奶奶活着。他奶奶叫他阳阳时,他有反应。叫他孔明,他没反应。而且他对待我们医护人员的态度变化很大。我也是花费了挺长时间才弄明白情况,推测出他患上了双重人格。后来随着治疗的进展,他的表达有了一点好转,那时候才真正确诊。”
“他不能写字吗?”
“他的相应脑区受损,书写能力也受影响。他写出来的字我们看不懂。”
葛飞驰问:“这个新的人格,是因为他被虐待,或者受了什么刺激,自我保护机制诞生出来的吗?”
简语沉默了一会,摇头:“这个不好说,医学上还有许多未解的谜团。他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很少来,也没有说过孔明以前有过什么不好的遭遇。孔明和阳阳自己也没提过,失语症让他也很难跟我们交流顺畅。”
向衡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是顾寒山给他发的信息。
“谈到双重人格了吗?这个成因不止心理因素,脑部损伤也会。”
向衡心里一动。
脑部损伤有可能是车祸造成的,也有可能是手术造成的。
葛飞驰还在跟简语问孔明的病情,向衡等他们谈到一个段落,插话进去:“简教授,当初孔明的脑部手术,是你的哪个学生做的?”
简语一愣,他对上向衡的眼睛,答道:“他已经不在本市了,他去了外省的医院。”
向衡笑了笑,他知道自己问对了。
他道:“简教授,我们需要孔明的所有病历和诊疗记录,包括手术档案资料。”
简语沉默了。
向衡再笑了笑:“麻烦你了。”
简语认真问:“做什么用呢?”
空气中顿时凝结了紧张的气氛,葛飞驰看了向衡一眼。
向衡对答如流:“我们需要确认真的有阳阳这人的存在。他很有可能是嫌疑人。”
这个真挺扯的。葛飞驰再看向衡一眼。
向衡淡定等着。再追究下去,那顾寒山也是嫌疑人,可以申请搜查令查她的病历和诊疗记录了。
简语忽然道:“好的。孔明的资料有很多,需要时间整理,我安排人去做。”
“谢谢简教授。”向衡客客气气。


第40章
顾寒山翻完书的最后一页,把书丢到了一边。
她拿出了扑克牌,轻松利落地把牌洗了几遍。
最后一遍,她把牌对半分,一手拿一半,然后把牌拱成弧形,手掌施巧劲,那些牌刷啦啦交错插叠在了一起,最后垒成一摞。
纸牌牌面花色随着洗牌的动作在顾寒山的眼前排着队一闪而过。顾寒山把最后摞起的牌整成了方块,然后压在桌面一划,摊出了扇形。
顾寒山支着下巴,对着这副牌发了一会呆。隔壁没什么动静,看来还一直在谈话。
顾寒山伸出食指,用指尖戳出一张牌,翻过来,是方块A。慢吞吞再戳出一张,梅花A。接着她戳出了红桃A和黑桃A。
四张A整齐排在桌面上,顾寒山看了它们一会,拿出了手机,给向衡发信息。
“谈到双重人格了吗?这个成因不止心理因素,脑部损伤也会。”
信息发出去了,她也不等回复,把手机放桌上,她继续在牌堆里戳牌。这一次她抽出了方块2,她把这张排在了方块A的后面,接着再抽出了方块3,再然后是方块4……
顾寒山一张接一张,把方块这一组,从A到K全部排出来。她没有停下,继续摸出梅花2……不一会,梅花这一组的牌也排完了。
所有的牌面都被盖着,杂乱无章,但只要能记住,一点一点抽出来,总能整理出顺序。
顾寒山没有表情,再摸出一张红桃2……
——————
武兴分局。
李新武给加班的技术员捏捏肩:“加油,加油。”
“这样能行吗?”技术员心里没底,他们已经把顾寒山报上的车牌号全部整理出来了,正一辆一辆地核查车主登记信息,然后再用这些信息跟胡磊的手机通讯记录做比对。
“不知道啊,反正葛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动脑、听话、努力、照做。”李新武跟喊口号似的。
技术员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李新武笑着跑掉:“我去给你泡杯咖啡。”
李新武捧着两杯咖啡回来的时候,技术员正从椅子上跳起来:“哈哈哈,牛逼,有了有了!”
“什么,什么?”李新武赶紧把杯子放下,空着两只手才敢一起激动。
技术员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屏幕:“真有重的!就是这人,杨安志!”
“啊啊啊!”李新武跟着技术员一起蹦。“中奖了!”那姑娘,简直神了!
欢呼了一阵,李新武问:“还有别的吗?就一个?”
技术员干劲十足地摆正椅子坐下继续搜索:“剩下的不多了,我把它们核对完。”
“这个杨安志我来查。”李新武在技术员身边坐下,在电脑里输入杨安志的身份证号码。
——————
新阳精神疗养院。
顾寒山抽出黑桃5,摆在了黑桃4的后面……
在她隔壁的办公室里,葛飞驰、向衡与简语的谈话接近尾声。葛飞驰翻着自己的小本本,在思索还有什么漏的。
向衡看着简语。
简语抬手拿了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葛飞驰的手机信息响了两声,葛飞驰拿起手机看,看到一个人的个人资料,还有档案里的照片。葛飞驰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电话铃声响。
是李新武打来的。
葛飞驰心里一动,走到外头接了。
向衡和简语在沙发这边你看我我看你。
简语道:“看来有收获,希望你们能尽快破案。”
向衡用下巴指指门口:“那就看葛队的了。”
简语看着他,忽然道:“你最近跟关队有联络吗?”
向衡的笑容没了:“关队跟我的工作现在也没什么交集。”
简语道:“你们应该聊一聊……”
向衡打断他:“高攀不上。”
“他其实有在审视这段时间的作为,我建议你们再沟通沟通。”简语语气和缓,向衡却不领情。他站起来,打断简语的话,问道:“简教授,你刚才拿的矿泉水在哪儿,我渴了。”
简语见他转移话题,便不再说,他指了指柜子,向衡谢过,自己过去拿水。
走廊里,葛飞驰非常振奋,他道:“把杨安志的信息发聂昊一份。他手机关机没法定位,要么是已经被胡磊干掉,要么就是发现胡磊跑了,他知道事情会败露,所以打算逃跑。我现在就回局里,你把资料准备一下,申请发协查通报,车站、机场,所有交通方式都给他堵上。”
葛飞驰挂了这电话,紧接着又给聂昊打:“李新武给你发杨安志资料,你看一下。让老于盯这里,你马上带人去杨安志家。这个人之前我们排查胡磊通讯联络人时联络过。他说他是做医疗器械保健品的,他说不认得胡磊,但记得有个患脑癌的,想找药。他说谎了。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聂昊应了,赶紧做安排。
葛飞驰又打了几通电话,协调好后,他推开一旁会议室的门,对着里面正在摆扑克牌的顾寒山叫道:“顾寒山。”
顾寒山抬头看他。
葛飞驰咧着嘴笑,对她竖起大拇指:“车牌号有收获。”
顾寒山淡定道:“那就好。”
葛飞驰满脸笑容:“多谢多谢,回头我请你吃饭。”
“好的。”顾寒山继续淡定,“要去我指定的餐厅,我来点菜。”
葛飞驰:“……”哎呀,这姑娘,对着她维持笑容真挺难的,他挤出一个字:“好。”
葛飞驰调整好心情,回到简语的办公室。他把手机递给向衡看。向衡看完了,把信息发到自己手机上。
简语问:“是有什么新情况吗?”
葛飞驰道:“有的。我们确认之后,还需要跟简教授沟通一下。我现在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我先走一步。其他的事,让向衡跟你沟通。今晚麻烦简教授了。”
“应该的。”简语客气道。
葛飞驰转头看向向衡:“我走了。我安排了别的警员过来。”
向衡挥挥手,一副“放心这里有我”的样子。
葛飞驰很快离开。简语问向衡:“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没有了。我等简教授整理好孔明的医疗资料。”
“没问题。”简语站起来,“向警官不介意的话,那我跟顾寒山单独聊几句。”
“好。”向衡嘴里应着好,脚却跟着简语一起往会议室去。
会议室的门半开着,向衡一眼就看到顾寒山在里头把扑克牌夹着指缝间转,那潇洒的动作,娴熟的技术,可以上台表演魔术。
简语没马上进去,他站在门口看了几秒。向衡观察了他的表情。
简语走进去,向衡就站在门口守着。
简语也没介意,他没说今晚的事,也没提孔明,只跟顾寒山说这周四的复诊不来新阳了,新阳这边出了事,后面几天恐怕会继续封锁。他让顾寒山转到“简在”工作室复诊。
“好的。”顾寒山一口答应了。
简语又问顾寒山在这边还有什么事?顾寒山便问向衡:“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了。”向衡道。
简语便说:“那我送顾寒山先回去。”
向衡看了看顾寒山,他还没说话,顾寒山已经点头:“好的。”
向衡:“……”
顾寒山简直当向衡不存在,又问简语:“这两副牌我带回去行吗?还挺顺手的。”
“行。”简语的语气简直可以称为“慈祥”。
向衡心里直“呵”。
顾寒山和简语都听不到。简语打电话给司机,然后跟向衡告别,领着顾寒山走了。
顾寒山头也没回,只留了个“绝情”的背影给向衡。
向衡不高兴。哼,再也不给你念诗了。
简语的车里。
司机宋朋认真开着车。
黑夜里有光,街道两旁的路灯照亮了车道,路边的小店各式招牌也让这黑夜里的光明显现出了各种色彩。车子往前开,看着光似往后退,但前面还有新的光。
顾寒山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简语坐在她身边,观察着她的状况。“难受吗?会想吐吗?”
“还行。”顾寒山睁开眼睛看他,答道:“我现在好多了。”
“那些警察,如果给了你太大压力,你可以拒绝的。”简语道。“如果你没法处理,可以告诉我。”
“不会,我觉得挺好。教授你不是一直说,我应该找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做,我现在找到了。”
“是什么?”简语问。
“做一个厉害的证人。”
简语温和的笑了笑,只道:“那你注意些安全。”
“嗯,会的。”
“这次案子挺复杂的。那个凶手胡磊跟我接触过。所以警方可能会把我当成嫌疑人,至少是案件关联人。”简语道,“你有个心理准备,可能会给你带来些麻烦,先跟你说声抱歉。”
“我会有什么麻烦?”顾寒山问。
“会找你问话,会调查你。你的生活会受到一些干扰。”
“那我现在就这样。”顾寒山道,“没关系。”
简语温和道:“好的。那就好。”
“那你是吗?”顾寒山突然问。
“什么?”
“犯罪嫌疑人。”
简语摇头:“不是。我只是给胡磊看诊过一次,我不认识他。”
顾寒山不说话了,她又闭上了眼睛。
宋朋从后视镜里悄悄看了顾寒山一眼。心道这个小姑娘真的是冷漠无情。也就是简教授人好,才对她这么耐心。
交通顺畅,红灯都没遇到几个,车子很快到了顾寒山住的小区,简语将顾寒山送到家门口,他没进去,只在门口看了看屋里情况,而后他嘱咐顾寒山注意安全。
顾寒山谢过他。简语便走了。
关上了门,顾寒山走到窗边,她趴在窗帘后头往下看,简语的车子停在这栋楼边的地面停车位上,在顾寒山家的窗户角度看不到他车子,但能看到他车子离开的路径。
顾寒山看了看表,她等了十分钟,才看到简语的车子离开。
他也像向衡那样上车就打电话吗?但他不需要自己开车呀。
顾寒山把窗帘拉了拉,离开了窗边。
顾寒山并没有看到,在她对面楼的同一层,斜对着她的屋子,有一扇窗户的窗帘后面,一双眼睛正看着她的屋子。


第41章
深夜。
简语从顾寒山居住的小区出来,又回了一趟新阳。这次他直接去了重症楼。
医生许光亮已经被叫回了医院,他现在就在孔明的病房里,在给孔明念绘本。孔明闭上了眼睛,慢慢睡着了。
简语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许光亮出来见到他,轻轻点头招呼。简语招招手,把许光亮叫到了医生办公室。
“他怎么样?有发病吗?”简语问。
许光亮道:“没有。阳阳没出现。但他一直挺兴奋,咿咿呀呀的,还想出去。我给他测了心率、血压,都正常。后来给他吃了药,念了念故事,他就睡了。”
简语问:“他有说什么吗?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吗?”
“不知道。当时楼里太乱,没人注意到他。保安发现有人跑出去后及时关上了楼门,那时候没看到孔明。”许光亮答道:“我到的时候孔明已经在病房了。他说大家都出去了,还说苦什么会保护他。语言表达上还是那样,说不清楚。”
“嗯。”简语点点头。不是“苦”,是“顾”,顾寒山的顾。
“以后别问他了,别刺激他。”简语对许光亮道:“让护士多盯着点,小心阳阳。”
“好的,知道。”许光亮应了。
简语便转向了其他医生,问今晚这个楼门打开怎么回事。
有医生便答了,不知道是谁打开了一个外放的MP3,还丢到了楼上天台窗檐上,放的是那种蹦迪的音乐,还有鬼叫声,声音巨大,许多病人受了惊吓开始叫。那时候到处乱糟糟的。
因为当时正有护士在病房发药,量血压,所以有些病房门开着,就有人跑出来了。接着好多病房门都开了,楼里乱成了一团。
楼门不知道怎么开的,听说有电力故障,网络也出了问题,是不是楼门的密码锁系统故障了,不清楚。
因为又要阻止病人外跑,又要去找那个特别刺耳膜的音乐来源,所以一时就没把情况控制好。有医生挺愧疚。
“所有病人都找回来了吗?没人受伤吧?”简语问。
“都找回来了。大家都没事。现在都处理好了。”医生们答。
“所有的情况都跟警察说清楚了吗?”简语问。
“说清楚了,警察还把那个MP3拿走了。”医生答道。
许光亮也道:“那些警察还想跟孔明问话,我拒绝了,告诉他们孔明没法正常交流。”
简语点点头,又仔细问了几个重点病人的情况,确认大家都没事后,这才离开。
简语出了重症楼后跟院长石文光通了电话,两人在石文光的办公室碰了一下头。
石文光正准备离开,他一直盯着警察的搜查。目前除了两具尸体之外,警方和院方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
“电力和网络应该都是线路被人为破坏了。”石文光道,“今晚和明天警方都会一直封锁医院,他们说需要把全院各个角落都确认清楚才行。到现在还在继续做痕检。”
“尸体呢?”简语问。
“法医运走了。”
“是个清洁工吗?”
“对,叫陈常青。”
“我没什么印象。”简语道。
“你在这儿呆得时间少,不认识正常。”石文光叹气:“他女儿高二了。”
简语一时无语。
石文光道:“我让付主任通知他家属了。目前警方还没有对死因出结论,说是要等尸检结果。初步看,肯定是遇上胡磊了,发现这病人不对劲,胡磊怕他声张暴露行踪,就对他下毒手。两个人打斗起来摔进电梯井。”
简语默了一会:“好好安顿他家里,都挺不容易的。”
“我会跟董事们商量商量具体怎么办。”石文光道。“处理后事这些,医院也会出面帮忙的,你放心。”
“让付主任多了解一下,他家要是有困难,抚恤方面我们院方要安排好。不是都给员工买过保险吗,保险赔付也跟进一下,多帮家属争取些利益。”简语建议。
“放心吧。先等警方的通知,怎么都要有一个说法,这样才能跟家属交代。死者也好安息。”石文光看看简语,“晚了,回去吧。我明天要跟全院开个大会,说清楚情况,警察还会有后续调查的。一切都以警方的通报为准,大家可别传出风言风语,弄出谣言来。”
“我就不过来了。有情况你再找我。”
“好。”
两人商量完,一起走去停车场。
司机宋朋迎过来,领着简语朝车子去。简语上车前转头一看,看到了向衡。向衡远远看到他,冲他挥了挥手打招呼。简语客气点点头。
车子启动,在向衡身边开过。
简语从车窗朝向衡看了一眼。向衡没回头,他的背影在简语的眼前一晃而过。
简语又回到了工作室,他独自一人坐在厅里,空旷冷寂。他给自己泡了壶茶,一直看着,没有喝,最后他拿了钥匙,走向走廊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工作室的每扇门上都有手绘图案,这扇门上的图是一幅大脑。大脑各区域是不同的白,金色的神经和红色的血管穿梭其中,透着一股诡秘的美丽。
简语将钥匙插进锁洞,咔嚓一声,锁开了。
简语把门推开。
这间屋子很大,没有窗,屋子里能听到轻微的新风机运转的嗡嗡声。墙上有空调面板,还有一个温度湿度计。
几组檀木定制的深色大柜间隔着一段距离摆在屋子里,像是一个小型图书馆。柜子里摆着一排排的档案箱,上面都有标签,写着名字、编号和主要病症信息。
靠墙的桌上有一台电脑,电脑旁边的墙上挂着医生诊室里用的那种读片子的灯箱。
简语走到第二排的柜子前面,手指在一个个档案箱上划过,最后停在了标签“孔明”这里。
简语把“孔明”的档案箱搬下来,放到了墙边的桌上。箱子里是一个个文件夹,文件夹侧面有年份编号和病症关键词。
简语把最早的文件夹,五年前的档案翻了出来,他仔细看了看资料,而后把灯箱打开,把脑部扫描图夹在灯箱上,认真看着。
都看完了,他打开电脑,调出了电子版的资料。他把电子版与纸质的资料核对了一遍。
他的眼神专注,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眼睛很亮,眼角和眉间的皱纹很深,但脸色有些苍白。
——————
法医办公室,灯火通明。
负责人郭义接到通知,从楼上的解剖室下来了。他领着两名法医做尸体的接收手续工作。
他拉开了尸袋,检查尸体状况。一个法医在一旁写登记表。
“这跟许塘的案子有关?”郭义问。
“对,这个就是杀害许塘的嫌疑人,叫胡磊。”帮着法医送尸体回来的小刑警答。
“摔成这样了。”郭义感叹。脑袋都快砸成饼了,还能被认出样子来也算是幸运。
“他跟另一个一起掉进了电梯井里。”小刑警道。
郭义打开另一个尸袋:“这个吗?这个是新的受害人?”
“新阳疗养院的清洁工,叫陈常青。”
小刑警也忙着填表。
“嗯。初步看两人身上都没有锐器造成的伤口,多处骨折,脖子断了,脑袋碎了,死因得解剖后确认。”
小刑警没言声。没有锐器伤口,摔成这样,死因不是挺明显的?
郭义又拿起两人的手看了看,指甲都挺脏的。他抬头叫另一个小法医拿工具。
这回小刑警没忍住,他问:“需要验DNA吗?我们葛队说,这两人应该有打斗。那指甲里肯定是对方的皮屑血迹之类的吧?”
郭义“嗯”了一声,他亲自动手,把胡磊和陈常青指甲里的组织采样,装进了化验证物袋,填好物证袋标签后,交给小法医:“申请化验DNA。”然后他转向小刑警:“也许不止这样,还是用证据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