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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不急着说今日考试的情况,而是问沈翠去签契顺利吗?
跟前都是自家人,沈翠也没瞒着,就把今日的来龙去脉讲给大家听。
知道一切都顺利,他们松了口气,接着再开始聊旁的。
三人都说今日题目不算难,发挥的还成,梅若初则表示若不出意外,起码也能坐一下‘红椅子’。
这所谓的‘坐红椅’,其实就是说放榜之时,最后一名底下会用红笔勾一下,表示名单到此为止。也就是考倒数的意思。
卫恕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梅兄莫要说玩笑话,你堂堂府试案首都要坐‘红椅子’,那我还真考不上了。”
梅若初笑了笑没说话,众人便都只当他谦虚。
后头回到了小院,一行人各自回屋更衣洗漱,梅若初留了半步。
等其余人都走了,沈翠才出声问他:“考的不顺利?”
对着沈翠他并不隐瞒,苦笑着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头,“如卫兄所言,考题不难,我写的也十分顺手。但是交卷之前……”
交卷之前,他正上方的屋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漏雨了。
若他那时尚且未写完试题,一个不留神可能整张卷子直接让水滴毁了。
但所幸他早就写完了,也反应迅捷,抢救及时,但卷子边角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到了雨滴。
他很快用干帕子擦拭过了,虽然擦干了,但纸张泡过水后必然会影响卷面。
别小看这时候的卷面分,若恰好遇上了特别在意细节的评卷人,可能直接给黜落了,根本不会去看你写的内容是什么。
所以梅若初尽管知道自己这次发挥甚好,但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考上。
“山长先别知会他们,省的影响了他们的心情。”梅若初温和地笑了笑,“能平安顺遂地考到现在我已经十分知足,结果好坏都无甚。至多我就再等一等,回头和寒山一道再参加一次院试。”
沈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更衣擦洗之后,她又开始做针线活儿了。
从交卷到放榜还有三天,这三天就是评卷的时间了。
她也不知道现下把梅若初的幸运值再刷回去会不会有用,但总归试一试,万一顶用呢?
第109章
等众人都换好衣裳,守在家里的周氏从井里捞出湃好的西瓜。
这西瓜过去在水云村也有人种,但品种并不大好,皮厚汁水少,也不是特别甜,卖的价格还不低。沈翠就一直没买过。
这府城到底是繁华地方,在这处买到的西瓜,除了籽略有些多,口感就跟沈翠在后世里吃到的差不多了。
外头还在大风大雨,听着风雨声,吃上一囊沙沙甜甜的西瓜,自有一番风味。
吃完之后,卫恕、卫奚和梅若初就把试题内容默写出来让劳不语评奖,穆二胖程度差一些,劳不语没让他做题,只让他也跟着一道听听。多听多学总归是有益处的。
后来等看到梅若初复试的卷子,卫恕越发笑道:“都说梅兄谦虚了,就这诗文,你还跟我说‘坐红椅’?”
梅若初依旧笑而不语,对自己遭遇的那点小意外缄口不提。
劳不语心情大好,按着他的经验,三个学生该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公了!
早些时候他还担心过完不成那个十年之约,如今才两年呢,身边秀才都出三个了。怕是根本不用等什么十年,提前就能完成那个约定!
若不是前头因为吃酒闯了祸,他暗自发誓要戒酒,兴许又要忍不住小酌几杯了。
一堂课讲到夜色浓重时分,散了学,众人才想到自打吃完西瓜,就没看到沈翠过来了。
在这小院里,沈翠不用充当时间增益开关,日日守着他们,但前头已经养成了当陪读的习惯,并不会偷懒。
众人便想着她许是白日里奔波累着了,准备去看看她,然后再各自歇下。
穆二胖负责敲门,问她睡下没?方不方便进去?
沈翠自然还没歇下,把针线笸箩一收,“进来吧,没睡呢。”
几个少年先后进了来,确认她脸色无虞,便都暗自放下心来。
“娘怎么又做针线?”虽她把东西收起来了,但桌上掉了根线头。而她所用的绣线都是从系统买的,跟周氏日常用的又不大相同,眼尖的穆二胖一下子看到了,说完这个他佯装吃醋道:“娘前头做针线都是给梅大哥,这次他们都考完了,是为谁做呢?”
沈翠立刻对这小管家公投降道:“这不是做习惯了吗,闲来无事就随便做一些。好了好了,我不做就是。”
穆二胖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晚上做针线费眼睛,娘要是真喜欢做,那就白日里再做。”
转头第二日起来,沈翠就提议说:“好不容易考完,你们这几日别在家拘着,就照着前头商量好的,去吃小吃、逛书局、爬爬山,好好散散。”
这样玩一玩,也就不用一心记挂着考试成绩和放榜了。
半大少年郎哪有不喜欢往外跑的?更别说还有个第一次出远门的穆二胖,加上早先倒霉到家、从来不敢随便外出的梅若初,卫恕和卫奚早就想着要带他们好好玩玩了。
后头几个少年就开始商量出行计划。
暑热还没过去,其他人还好些,都是年少力壮的,卫奚肯定是吃不消的。
于是他们便说好每日就早上出去玩半日,等到日头毒起来了,则回来吃午饭。下午晌和晚上就还是上课温书。
劳不语年纪不轻了,而且早些时候在外头游历,什么山水风景都看过了,就说自己在家歇着。
沈翠也没和他们同行,说天气太热懒得动弹,只私下叮嘱穆二胖多带着点梅若初。
回头等他们吃过早饭出去了,她便又回屋把针线笸箩拿出来。
沈翠现在缝腰带那真叫一个得心应手,熟能生巧,从前紧赶慢赶,一条怎么也要做一整夜。
现在就算没有时间增益,一上午可以做两条。
两天她就做好了四条,一口气全拿出来让梅若初穿戴上,把他的幸运值刷回了80。
怕胖儿子不高兴,她还立刻保证自己后头就好好歇着,该睡就睡,该吃就吃,把自己当猪养!
穆二胖其实就是怕她辛苦,看她虽然偷偷做了针线,但脸色并没有受影响,他也就没有不高兴。
梅若初这才恍然知道她根本不是苦夏,而是在做这个。
他既感激又歉然。感激的自然是沈翠对他这晚辈照拂的心意,歉然的则是他虽知道腰带能让他转运,但毕竟卷子都已经交上去了……怕是后头成绩出来,对不住沈翠这份心意。
不过既然她已经做好了,他也不推辞,当即就把腰带带上了。
…………
府试放榜的前一日,学政和一众山长、幕友评完了卷子,定出了名次。
只等最后一日学政把所有考上的卷子再浏览一次,把名次稍作调整或者修改后,使人来拆掉糊名誊抄,便能张贴出去放榜。
翌日一早,也就是帮着评卷的山长和幕友离开的日子。
他们从五百里开外的地方远道而来,朝廷并不给什么饷银,全是历代学政出面请人,等于是来做义工的。
如今事情完了,学政便设宴款待他们,顺带给他们践行。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自然还得找些话题聊。他们平时也无甚交集,谈论最多的还是这几日评卷发生的事。
酒过三巡,有位山长喝醉了,面色砣红地直接开始吟诗。
文人雅士聚集在一处,酒后吟诗是一桩美谈。
学政并不觉得对方无礼,反而觉得对方颇有几分狂士的豪放。
那山长先吟了当下传唱的名句,后头便开始捡着这次评卷中看到的诗文背诵。
学政听着听着,发现不对劲了,转头询问身边的文书道:“李山长方才吟的那诗文是何人所作?竟如此凤采鸾章,我怎么早先从未听过。”
那文书被他问的愣了一下,赔笑道:“大人许是饮多了酒给忘了,那诗文不就是此番院考中考生所作吗?”
学政确实喝了不少酒,但其他人的差事结束了,他明日却还要接着办差,所以今日供给他的也都是度数很低的米酒果酒之类,他并未喝醉。
这学政也是贫家子出身,努力奋斗了半辈子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天赋也能称得上卓绝,到了这个年岁记忆力依旧远超常人。
这次他作为主考官,所有试卷都需要他都掌眼,而他却对这格外出色的诗文没有半分印象。
文书追随他多年,不可能骗他,那就只有……学政想起来了。
评卷中途,他见到了一张发皱的卷子,看也没看就抽出来放到了一边——他自己就是科举出身,再没比他更知道其中苦楚艰辛的,平素对待考生,他要多随和就有多随和,就像前头有军士反复说一个学生穿戴异常,不像好人,他确认过搜身没有问题,就绝对不会因为觉得对方言行举止略为奇怪,就为难人家。
同样,学问不好、天赋不够的学子,都不会让他难以容忍。最难以容忍的,就是对方态度出问题。
若是那些需要闷在考场里几日的考试便也罢了,连续几日的高压,是人都容易出差错。但院试这样的考试,只考大半日,这学子居然把试卷弄成这样。要么就是粗心疏漏,要么就是态度不端,莫管他多好的才华,这样的人在他这儿都过不了关!
当然学政也觉得就这种科举应考的态度,想必也不可能真有什么惊才绝艳之辈。
后来那卷子其余人都看过,就他一人没看……也就是说这诗文就是那卷子上的了!
学政面色不自然地变换了几下,宴会中途他找了个借口离席,转头赶紧使文书去把那张卷子给找了出来。
这一看之下,学政才知道自己黜落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这诗文莫说是院试了,便是拿到乡试、会试中,也绝对能脱颖而出!
但是这卷面……
那文书追随学政多年了,不然前头在场合上不会想方设法地为他找补,因此此时就解释道:“小的后头听人说了,说那日交卷之前,突发大雨,不知为何考场中突然出现了漏雨之处。这卷面……想来就是那时被雨水滴上了。”
“竟是如此巧合之事?”学政听得直皱眉,“怎么不早早禀报上来?”
文书被说得没吭声。是人就有缺点,这学政的为人说好听点那叫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说难听点就是认死理儿,不知变通。
前头他已经把人黜落了,而且对那考生十分不满的模样,他再上赶着解释,那不是自讨没趣儿吗?
估计其他山长和幕友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前头才都没说什么,到了这最后关头,才借着酒意将考卷上的内容吟诵出来,借机点学政呢。
左右评卷的大事已经接近尾声,他们明日也要离开。而学政三年一届,下次再见面不知猴年马月,就算惹了学政不悦,也不打紧。
学政其实并没等着文书回答,而是看着那试卷久久没有言语,这诗文在他看来都格外出挑,他日传颂出去,肯定也会广为流传。
到时候旁人肯定奇怪,这么好的诗文怎么还能被黜落?
知道的,是这考生运道不佳,让雨水毁了卷面。不知道的,怕是又要往什么舞弊徇私上联想。
同样是文人,学政可太知道读书人口诛笔伐的威力了。
而且能写出这样诗文的人,就算此番在他手里黜落了,他日只要不再遭遇这种意外,绝对能一鸣惊人!
来日同朝为官,怕是便要因为这桩事结下梁子了!
学政一通细想,背后冷汗涔涔,那本就只有五六分的酒意顿时消散了。
“去请山长和幕友,咱们连夜重新排一下名次!”学政最后如是道。
第110章
翌日一大早,翠微众人特地起了个大早,一道去看放榜。
本以为他们做了准备,离放榜的地方也近,看榜总该顺利一些。
没成想,他们过去的时候不止告示栏前已经聚满了人,甚至更有机灵的小贩已经挑着摊档来摆摊了。
沈翠他们买了早饭吃着,顺带跟小贩打听了一番。
这一打听才知道,好多人是通宵未眠等着,等宵禁时分一过,就已经出了家门。
后头没过多久,有官差提着铜锣过来,让榜前众人都退开一射之地。后头人捧着长案上来,开始张贴。
等张贴完毕,可以观看了,榜前众人又开始争前恐后地往前挤。
沈翠没有亲自经历过放榜,这次倒是真的长了见识,想着早知道还不如晚些时候,等心急的人都看完了再过来。
当然她这么早赶过来,其实也是心急地想要验证赶工出来的那几条腰带到底有没有起到作用,挽救一下梅若初的名次,即便是她本来能从光幕上看到大家的Q版小人,从而得知考试结果,都挡不住这份心急,想要亲自过来瞧。
也好在几个少年把她围在中间,不然怕是鞋都让人踩掉了。
后头他们也不让沈翠上前挨挤了,说他们几个挤进去看就成。
劳不语看着这热闹拥挤的场景,忍不住笑着打趣道:“这阵仗还不算什么,等乡试放榜那才是不得了……那会子就不是他们几个护着我俩,该我俩护着他们了。”
沈翠反应了一下,笑道:“夫子说的是‘榜下捉婿’?”
‘榜下捉婿’即是指放榜之日富豪乡绅们全家出动,争相挑选举子做女婿。这个‘捉’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不可能真的说是那麻绳把人捆了捉起来。但也体现出了那种盛况。
原书里就好像有段小剧情,说穆云川考上解元之后,在省会名声大振。
当地富豪乡绅都想与之结交,更有甚者还伸出橄榄枝,要与他结亲。
穆云川长袖善舞,既没把人得罪,也没应下什么结亲,全须全尾地退出了纷争。
三年后自家几个少年参加乡试,不知道会是何种情况。
沈翠这出着神,听到了胖儿子的叫好声。
很快他们几人又挤了出来,个个面上都带着喜色。
卫恕用肩膀撞了撞梅若初,“这梅兄!我就说他谦虚过了头!”
“梅大哥藏的太深了。”穆二胖也忍不住笑。
原来他们刚挤进去就被人冲散了,于是便转换策略,变成二人一组。
卫恕和卫奚一起,穆二胖当然是和梅若初一道。
但梅若初没跟卫家兄弟似的从榜头开始看起,而是拉着穆二胖往‘红椅子’那处去看。
这看来看去,自然是没找到梅若初的名字。
后头他们和卫恕卫奚又在人群中遇上了,才知道他们早在榜头看到梅若初的名字了!
几人复又往榜头挤,果然梅若初的名字就在第一!
卫奚名次也很朝前,排在第八,而卫恕则在恰好落在二十名。
三人这是都考上了!
梅若初倒真是云淡风轻,到了这会儿几人还没看出他院考中出了差池,真当他是谦虚过了头。
他也就不瞒着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大家听。
几人这才知道他为何一直说名次不大好。
也得亏现在他才说,卫恕和卫奚他们心态不如他好,若是早知道了,中间等放榜的那几日根本不可能有心情玩乐,怕是真要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劳不语猜着道:“想来是那位学政经过了解,知道卷面有损并不是你之过错。便不论卷面,只论内容。”
劳不语无形中还真猜中了一些。
前一日学政因为知道自己出了疏漏,请了其他山长和幕友一道连夜返工。
那些山长和幕友特地联合起来点他的,也并没有不满,连那个所谓醉酒吟诗的李山长都直接把酒杯一搁,再不见一点醉眼朦胧之态。
经过一系列比对和商讨,梅若初的诗文毫无意外依旧是此番院考中成绩最好的。
但至于具体排第几,还是看学政的意思——因为光试题写得好只算一方面,他的卷面确实出了问题,不给他第一,其实也很说得过去。
最后学政深思熟虑道:“我刚又使人去查过一遭,考场突然漏雨,确实是下头的人的疏漏,他们说没想到突然会下那样大的暴雨,一些旧瓦片便没有更换,错并不在此子。甚至咱们还能推断出,当时他早早地就写完了卷子,不然怕是直接连带其写的字都直接被洇了。如此凤采鸾章,竟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就写完了,更可证明此子才思敏捷,远超常人。不若咱们便不论这卷面了?”
其实这也是学政的一种补偿心里,毕竟他差点让一个优秀学子错失了秀才的功名,需要多花二年时光再考。尤其是回想自己早年科考时,也遭遇过各种磨难,便越发感同身受。
其他山长和幕友也没意见,他们到底只是来帮着评卷的,卷面这方面只在学政的考察范围,他们只负责考察考生的真才实学。
而论真才实学,自然是这倒霉的考生远超旁人。
于是梅若初这才成为了院试案首!
…………
看完了放榜,几人分别写信给老山长和卫家父母报喜,让人送了出去,就该回村收拾一番了。
沈翠本来只准备自己和周氏回去收拾的,书院旧宅那边大多数东西就是旧物,不必再运来运去。只需要收拾系统产出物和细软那些,有周氏这细心麻利人帮忙足矣。
而卫家早些时候送给书院的那些摆件书籍,倒是需要再弄过来,但卫家下人送的,他们心中自然也有数,有他们跟着就行。
其余人完全可以都暂时留在卫恕租赁的小院里,等着后头她回来再一道搬去新址就成。
穆二胖自然不肯,虽说有卫家的下人跟着,但到底都是外人,放她娘和嫂嫂两个女子出远门,他哪里放心的下?
他也不提什么不放心,就说想回去见见郑氏他们,“姥姥老爷和舅舅他们肯定想我了,这次搬走再回县城,那得是下次县试了。正好回去好好陪他们过个中秋。”
卫恕和卫奚也说要回去一趟,县城的卫员外虽然和他们不算特别亲近,到底是是本家亲戚,过去对他们兄弟二人照拂颇多。往后他们便不会回去县城了,怎么也该亲自去打个招呼。
还有青竹书院那边,卫恕也得亲自去和凌青明知会一声,全了那份仅剩的面子情。
梅若初日日和穆二胖形影不离的,如今养成习惯了,笑道:“没有寒山的小呼噜,我怕是晚上睡不着。”
穆二胖笑着往他背上一跳,挂在他身上,“都说了是那日爬山累着了我才打呼的!”
于是就只剩下劳不语,从前狂放不羁、不喜任何拘束的他,现在是翠微的大部队在哪里,他肯定就要在哪里的。
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沈翠也不干涉,于是又原样一道回去。
经过几日舟车劳顿,七月中下旬,一行人又回到村里。
回村的当天,沈翠就越发觉得自己搬书院的决定没错——他们都离开这么久了,书院门口还是人来人往呢!
甚至因为书院中没人,无人看管,而里正发话的效力也过去的差不多了,书院大门口写着‘生人勿近’和‘暂不招生’的木牌和告示都不知道让谁摘去了。
得亏她走前就把惹人觊觎的书院牌匾都给藏起来了,不然怕是招牌都保不住!
沈翠心中一阵无语,面上倒也没显出什么,旁人争前恐后上来问她这是去哪儿了?学生考过院试了吗?
她也都大大方方地回答,“没去哪儿,就是陪着学生们去参加院试了。考的还成,都考上了。”
她回答的已经够含蓄了,并没有提卫恕他们的名次,但就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宛如往沸腾的油锅里倒进一滴水,立刻形成了炸裂效果。
“三个人都一次考上了?你家书院出了三个秀才公?”
“天爷啊,我们村这百十年拢共才出几个秀才啊?!”
“是啊,而且过去咱们村大多数秀才公,都是像村口私塾里那位一样,几十岁才考上的!”
“加上这穆家的大郎,岂不是这里先后出了四个秀才了?”
这些人炸锅之后,有的不知道去把消息传给谁了,有的依旧留着没走,吵吵嚷嚷的,又开始想把自家孩子往翠微书院里塞。
沈翠已经知道和这些人讲道理没啥用处了,就道:“我们书院已经决定搬到青州府去,你们若是真有心让自家孩子来翠微,那么后头就带着孩子去往府城,参加我们书院的招生考校。”
“啥考校还得去府城参加,左右你人不就在这里,不能当场考校吗?”
招生的事儿本来就是沈翠瞎编的,她便接着面不改色道:“青竹那边也是每年定下确切的时间举办春招。我们书院虽成立的时间短,但万事儿也该有个章程。且这招生嘛,当然不止面向村里,是面向全府城的学生,所以得在府城招生。这束脩嘛,也得按着府城那些书院的规格来。”
眼下没人再敢小瞧已经出了三个秀才的翠微,说什么‘凭你家也配和青竹书院相提并论’的闲话,众人下意识地觉得两家书院放在一起比对,并没有什么问题。
村里许多人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了,让他们去不知道门朝哪里开的青州府,光是路费都让他们承担不起。更别说还要和全府城的人竞争。
加上翠微现在出了三个年纪轻轻的秀才公,来日再往上考考那就是举人老爷、进士老爷了。那就是可以为官入仕的了!
他们也不敢造次,喧闹声顿时低了下去,只有人嘟囔道:“这沈翠花怕不是个傻的,放弃这先后出了四个秀才公的风水宝地……”
众人一想也对,风水宝地在这里,他们舍近求远作甚?
然后转头就有人抢着来买穆家这旧宅了。
第111章
早在穆家建成新宅之后,那旧宅就是准备卖掉的。
但至于为何没卖呢……自然是因为村里的房子不值钱,前头劳不语刚来水云村,准备寻落脚处的时候,那会儿沈家人就打听过了,村里的空房子,又新又宽敞的,租一年只要一二两银子。
而像穆家旧宅那样的屋子,住了一二十年了,破破烂烂,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能卖个五两银子也是顶天了。
而且那还是想当然的理想情况,现实是早些时候穆成问了一圈认识的人,根本没人想买。于是便搁置在那处了。
如今沈翠一说要搬走了,当天就有人出十两银子来买。
转头这风声传到里正耳朵里——他家儿子今年又未考中,本来还如前头沈翠猜想的那般,准备靠人情或者施压让儿子入学翠微。
眼下知道翠微要搬走,前头的念想肯定落空了,里正回家一盘点,点出了三十两银子,立刻也上门报价。
沈翠并不是那些人以为的刻意拿乔,想要吊高了来卖。
而是一则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些人捧着这么多银钱来买房子,就是冲着‘风水’来买的。而所谓‘风水’都是系统增益,等她后头一走,这里就还是从前的几间烂瓦房。
若是富裕的人家,不差这几十两银子,只为图个吉利的也就算了。但那些人都是地里刨食儿的庄户人或者在城里打小工的,一年到头至多攒下几两银子。
沈翠虽然烦这些人,但也不想坑他们的血汗钱。而且也要防止有人低价买了,转头去搞些投机倒把的蝇营狗苟,赚取差价。
二则,这旧宅早些时候就说是分给穆云川的,虽然后头在此处开设书院的时候,穆云川说过‘家里并未分家,一切都听母亲的’这种话。
但真要不问过他就把宅子卖了,不知道会不会又让他计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等他乡试回来后再商量。反正这宅子放在这儿也不会长腿跑了,而沈翠暂时又没有那么缺钱。
后头沈翠直接就说:“如今家中属我辈分最大不错。但大郎如今也长成了,左右他乡试过后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再做决断。”
穆云川和卫恕他们如今虽同样是秀才,但在村民眼中,连中‘小三元’的穆云川地位更崇高,简直就是文曲星下凡,想来举人的功名于他而言也是唾手可得,倒是没人敢撺掇沈翠越过穆云川,自己拿主意。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时间就已经到了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