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那武将没几年就告老还乡,他也是青州府出身,听着前头的传闻长大的,一开始也没敢住,只让人把宅子彻底翻新了,见并没有出什么事情才带着一众家眷住到了这处。
没过多久,这武将一到夜间就‘鬼上身’,提着大刀追砍家人,每次都砍伤家人,血溅当场,更差点闹出人命来。
后头这家人也请了高人来开设道场,折腾了许久都不顶用,便搬到了其他地方。
搬走后,这家人就销声匿迹了,再听说的时候,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儿,反正也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宅子也让他们卖出了。
经手几次,到了现在这任屋主手里,期间一直没人敢住,毕竟谁知道尝试的后果是不是家破人亡呢?这试错的成本可太高了。
左右空着也是空着,屋主就挂了个十分低廉的价格,想着若是有胆子大的人家,敢在这里住上一二年还安然无恙,那就能破了那个早已深入人心的闹鬼传闻。虽然短时间内看着好像亏了一点银钱,但只要让这宅子不再是凶宅,这宅子能托手了,那么他还是能赚不少的!
但其实这价格呢,可能在屋主看来是便宜极了,但在普通百姓眼里,一年花五十两银子租房,就是一笔很高昂的开销了。
而一下子能拿出五十两银子租赁房子的人家,也不是穷的底儿掉那种,还能真的差了地方住了?何至于来住这凶宅?
因此这宅子才成了老大难,一直没租出去。
牙人虽想促成这单生意却很老实,把那些事儿都说给了沈翠他们听。
说着话,正好有风刮过,宅子里头因为许久没人住,也无人打理,树木荒草异常繁盛,比外头的温度低上不少。
这风裹挟着凉意往人身上一吹,再听到枝叶摩擦的沙沙声,那牙人脸色白了三分,擦着冷汗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都和夫人说明了。符合您要求的地方我只找到这三处,若都不合适,也只能请您另请高明了。”
说完,牙人率先踏出了宅子的大门,表示自己在门外等候。
沈翠先和在脑子里和系统商量:【这里真有灵异事件?】
系统先回答说没有,而后接着说:【这是科举文的位面啊,宿主看过原书剧情的,怎么会有鬼?】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那牙人说的倒真是有鼻子有眼的。】
【需要我搜集数据把实情告诉宿主吗?】
经过这么久相处,沈翠对系统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要是能说,他肯定直接说了。特地询问,估计又是要跟她要购物点,支付他消耗能量的费用。
所以沈翠立刻说不用,【我自己猜,你别告诉我。最开始那个官员,怕是得罪了什么人,故意把这石头埋到他家祖宅里,或许是为了诅咒他,或许是为了后头把他牵连进什么事情里,埋下伏笔,亦或只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而那个开国将军,大概是功高震主或者犯了什么忌讳,所以功成之后立刻急流勇退。那个所谓半夜鬼上身,可能是梦游症?我上辈子看过资料,说心理压力大、或者受过心理创伤的人容易得这个病。这种高门大户的秘辛本该藏着掖着,传到满城皆知,大概是那家人刻意为之,想借此躲过什么。总之是没躲过的,一家子就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
系统没吭声了,沈翠就知道自己猜的差不离。
她还看了一下几个少年的幸运值——嗯,并没有降低。所以这里并没有影响气运的东西。
不过她对这宅子满意也不顶用,如果少年们怕这个,则还要另当别论。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众人,穆二胖率先开口道:“娘别看我,我虽最小,但我不怕。早先时候让夫子吓唬过一场,最后哪儿来的什么鬼?只是师弟而已。”
提到前头那桩乌龙,卫奚就止不住笑,“我也不怕。我不信奉这个。”
卫恕则更不怕了说:“地方大才好呢,我看这宅子里还有马厩,回头使人把我家养的马弄几匹来。往后闲暇时分,我还能教大家骑马。”
最后轮到梅若初,他不以为意地自嘲笑道:“我就更无所谓了,真要有鬼,沾上我,倒霉的指不定是谁呢。”
最后只剩下劳不语了,这厮别看年纪最大,却是胆子最小的那个。
但身为女子的沈翠不怕,学生们也都先后表态了,他再说怕则面子上过不去,嗫喏了几下道:“那我晚上不要一个人住。”
这就是全票通过了,周氏虽没跟来,但她后头要跟着穆云川去京城,在这也待不了多久,且她虽然看着瘦弱,但能孤身一人带大弟弟,骨子里是坚韧勇敢的性情,也不是会惧怕这些的。
沈翠就出去和牙人说了自己对这宅子挺满意的,接着询问后头的事项。
牙人倒没想到这桩生意还真能谈成,愣过半晌后道:“后头就是写个契书,三方签字画押。我回去后通知屋主一声,等那边方便的时候,咱们就当面定契。”
这流程倒是和后世找中介公司租房子差不离,沈翠点头表示知道了,看天色不早,一行人就坐上马车回小院去了,众人沐浴洗漱后各做自己的事不提。
这次牙人的动作比前头快不少,隔天他已经使人过来说了定契的时间,还挺正好,就是院试第二场开考那天。
毫无疑问的,卫恕、卫奚和梅若初三人都没被第一场刷下去,顺利进入了复试。
不过也不碍事,反正沈翠只是天亮时分送考,中午去弄完契书,傍晚再去接人,正正好。
复试的流程和正试并无什么不同,这个位面的法则也并没有再弄什么鬼——前头正试已经让梅若初掉了40点幸运值,复试的时候,只让他象征性地掉了5点。
搜身的时候,他衣物除尽,那35点幸运值让他再次遇上了前两日把他当贼看的军士。
那军士还是觉得他行为举止不像正常人,卯足了劲儿非要在他身上查出点什么,衣物除尽,仔细搜了还不算,看腰带十分厚实,针脚歪七扭八,十分扎眼……就用佩刀把他的腰带都割开了。
系统出品的东西虽然质量比这个位面的布料牢固,但也禁不住这么割。
腰带分崩成了破布条儿,增益效果当然也就没了。
但好在沈翠给他做的衣衫那些也都是能增加幸运值的,那军士也没丧心病狂到要把他衣衫都弄坏的地步——那就不是盘查搜身了,是刻意折辱人了。
最后梅若初是带着60点幸运值进的考场,将将稳在了及格线。


第107章
搜身的时候,沈翠当然不好打开光幕看他们的小人。
但幸运值的变化,她还是看在眼里。
唯一让她觉得庆幸的是,梅若初心情值依旧十分稳定。
后头礼炮封门了,沈翠算着时间打开光幕一瞧,见他们三人都已经稳当地坐到了考位上,她也松了口气。
后头快到了和屋主那边约定的时间,沈翠就按着原计划去牙行。
出门在外,穆二胖还是不让她单独行动,早就说好陪她一道去的。
沈翠到底也有些放心不下梅若初,就让劳不语不用跟着,留在茶摊上支应着。
早上过来的时候,卫恕知道她今日要忙,特地让车夫套了车过来。
不过此时突然变了天,闷热的不行,而马车在路边停了一上午,坐进去跟蒸笼没两样。左右牙行距离考场也就一刻多钟的脚程,沈翠便决定腿儿着去。
穆二胖让她等等,然后飞快地上了马车,拿出一把纸伞。
“我特地给娘带的。日头大,我给娘打伞。”穆二胖十分乖觉地道。
到了这会儿,沈翠才恍然地发现穆二胖只比自己矮上一点点了。
其实也是,还有几个月就是他十三岁生辰了。这个年岁的孩子长得最快。
母子俩肩并肩往牙行去,后头沈翠看他一直举着伞,就自己来打会儿。毕竟两人个子还是差着一些的,沈翠来打能更省力。
穆二胖没让,只把脸往旁边探了探,说:“我来打,娘别抢我的,你给我擦擦汗就成。”
这不出来还不觉得,一出来,从前那个事事都指着她的胖儿子越来越有大人样儿了。
沈翠心头柔软,也没没同他抢,好笑地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酷暑正午时分,路上行人本就不多,一直到一刻多钟后,母子俩走到牙行附近了,才遇上了一辆马车。
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不等对方的车夫出声示意,穆二胖就拉着沈翠到了一边,让出了路,顺带还把两人的身位掉了个个儿——他走在外头,让沈翠走在里头。
那马车从他们跟前经过,最后也停在了牙行前,有侍女先跳下车来,指挥车夫将车再往边上停停,而后又是让人拿冰盆下来,又是使人搬脚蹬、撑伞的,阵仗颇有些大。
穆二胖见了,转头看到沈翠一额头的汗,就道:“早知道咱们也买点冰,这样咱们也可以借用卫大哥家的马车,娘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沈翠好笑,“走几步路过来签个契而已,哪里就辛苦了?”
穆二胖道:“我知道娘是为了省钱,毕竟要花五十两银子租房,便得从其他地方俭省出来。娘且再等等,我往后必不会让你如此辛苦的。”
他还真没说错,沈翠积攒到眼下,也就存下了七八十两。加上郑氏给的那十两私房,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九十两。
宅子一年的租金就耗去了她泰半的存银。
所以今日考场附近其实也有卖冰的,但她没舍得买。
胖儿子一脸的郑重,沈翠也不发笑了,“行,我知道,等你来日出息了,娘就在家翘脚当闲人,莫说大热天出来,油瓶倒了我都不扶!”
她玩笑说的,穆二胖一脸赞同,“我也给娘配几个丫鬟,本就不用你扶什么油瓶。”
母子俩说着话就进了牙行。反倒比坐马车的那户人家先到。
牙行是上下两层楼,下层是一整个大堂,用来接待客人,二楼则是一个个厢房,用来商量事情和签订契约的。
牙人早就在等着他们了,见他们母子过来了,立刻上前打招呼,“夫人和公子热坏了吧?快里头坐。”
沈翠和穆二胖被牙人迎上二楼,进了阴凉处,他们不约而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后头牙人还给上了高沫茶,而后歉然地解释道:“照理说一般不会选暑热这么严重的时间让您特地跑一趟,但屋主那边贵人事儿忙,也就眼下这会儿得闲。”
沈翠点头表示理解。
她前头已经和牙人打听过了,屋主姓崔,崔家在府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来府城的路上,卫奚提过的在文昌街附近,城里颇负盛名的书局就是她家的。
牙人给的信息不多,只有这么一点,大概是觉得点出崔家之后,便足以让沈翠他们相信对方是可靠的,其余的并不用他多费口舌。
中间间隔的这几日,沈翠也没忘了再使人去打听一下这崔家。真如牙人所说,崔家几代都在本地做生意,信誉一直十分良好。
若说有什么让人比较惊讶的,大概就是如今这崔家的家主,是个女子,唤作崔五娘。
这崔五娘自小被当成男孩儿培养,她的齿序也不是和姐妹论的,而是和她堂兄弟一起排的。
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女子能在一众堂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崔家家主,虽其中缘由不可为外人道,但可见其有多优秀。
而那‘凶宅’就是她个人的私产,所以需要她亲自到场。
时下女子境况艰难,沈翠感同身受,对女子的包容性本就是强一些的,便只道:“无碍,左右我也无什么事,按着屋主方便的时间来就成。”
两人正说着话,那牙人的小徒弟上来了,进屋之后,他神色闪烁,把牙人请到一边,跟他耳语了几句。
那牙人听完,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沈翠自然注意到了,便用目光询问他发生了何事?
那牙人就道:“也是凑巧,主家和夫人前后脚过来的,但她刚和我徒弟说,不租给您家了。我这几个小徒弟不顶事儿,啥都没问出来。但崔娘子人还未走,夫人稍等,我再去问问。”
牙人说双方前后脚过来的,沈翠就想到了那辆门口遇到的马车。
大热天地特地跑一趟,签契之前却让人放了鸽子,是人都会有些不高兴。
尤其沈翠是真对那宅子挺满意的,错过了这个村,可在没有第二间‘凶宅’让她捡便宜。
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而且签契不成的话,她也没必要再牙行多待,还得赶回考场那头,于是就说跟着一道下去,有话当面说开,省得牙人再两头传话。
牙行大堂门口,牙人另一个小徒弟正在和一个女子焦急地攀谈,“大热天的,您来都来了。就算不进屋歇歇,好歹也等一等我师父,他一会儿就来了。”
为首那女子看着二十五六左右,模样英气,身穿一件苏绣月华锦衫,头发并未梳成妇人发髻,梳着未出阁的姑娘才会梳的分肖髻。
沈翠猜着应当就是崔五娘了。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租了。”崔五娘拿着团扇给自己扇风,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显然也是热坏了,但还是道:“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不对,签契之前反悔,你去问问那位夫人要什么补偿。回头来我府上告知一声。”
沈翠人已经到了,就出声道:“我并不要什么补偿,就是想问您一声,为何临时反悔了?是不是寻到卖家或其他租户了?给我一句准话就成。”
崔五娘见了她,倒也不惊讶,想来是前头在门口时,已经透过车窗看见过她。
她面色也有一丝不自然地道:“哪里有什么别的卖家和租户?那宅子旁人躲还来不及。反正那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是外地人或许不知道,不止前头出过事儿,我买下这宅子后也让人去住了……总之不大好。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儿子也不容易……别趟这浑水了。补偿我肯定是要给的,你再好好想想,还缺不缺旁的。或者我名下也有其他私宅,回头我使人带你去看看,价格当然不会跟这间似的这般低廉,但也可以比市价便宜个一二成。”
沈翠就听出来了,这崔五娘大热天亲自跑这一趟,显然本来也是很有意促成这桩买卖的。
但这崔五娘在门口看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半大儿子来签契的——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家里男人出面,又听他们说什么俭省的,连冰都不舍得买了,便不好意思‘坑’她了。
沈翠心下稍安,便接着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租来不是自己家居住,而是开设书院的……牙人没和您说吗?”
牙人总算有了开口的机会,出声解释道:“我自然都告诉了崔娘子的下人。想来是下头的人没告诉您?”
这还真是,这崔家是富户,崔五娘作为家主,名下私产不少,一间烂在手里的凶宅,还不必她本人事无巨细的跟进,签契的时候她愿意亲自来一趟,就很不容易了。
“你自己开设的书院?多大规模的?”刚那崔五娘脸上神情还有些恹恹的,听到这话倒是来了精神,还往前跨了一步。
她身高腿长,一步就跨到了沈翠跟前。
穆二胖立刻上前半步,把沈翠挡在身后。
“这小郎君倒是孝顺。”崔五娘反应过来,退后了半步,解释道:“我没恶意,就是觉得有些新奇。”
沈翠拍了拍穆二胖的后背表示无碍,便点头回答道:“对,是我自己开设的书院。规模不大,但也有一名先生,有几名学生,早些时候参加过书院大比的正经书院。所以我说我家不是您想的那样……而那宅子我们是真心喜欢,也是真心适合我们用,您若不是因为寻到了旁的租户或者卖家而反悔,就不妨考虑还租给我家。”
这话一出,那崔五娘更来了兴致了,转头吩咐下人说:“我要和这位夫人聊一会儿,你们在车上等我就成。”
说着她就做了个‘请’的手势,和沈翠去了二楼厢房说话。


第108章
再次进到厢房中,崔五娘的大丫鬟进来把冰盆搁了,然后飞快地退了出去。
牙人又送了一道茶来给崔五娘。
这茶自然还是高沫茶,沈翠下意识地觉得崔五娘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应该是喝不惯的。
不过她本人倒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豪爽却不显粗鲁的揭开茶盖大口喝了几口,然后把茶盅一搁,接着用团扇扇风,不止自己扇,顺带也给坐在她身侧的沈翠一道扇。
把两人头上的汗水都扇走了,崔五娘才接着打听沈翠开设书院的事儿,问她怎么想到开书院的?又是如何让旁人信服她呢?
为人处世最忌交浅言深,两人只是初相识,很多话也不好细说。但眼下沈翠想着租人家的宅子做书院,也不好什么都不说。
她就捡了些无足轻重的,说道:“刚开始是没想过开书院的,只是我家儿子开蒙,我为他寻了位先生。然后那位先生在我们那小地方也颇有名望,正好也有其他学生孺慕他,想拜入他门下,便一道在我家读书……再者就是参与了书院大比的时候,我偶然结识了其他书院的山长,后头那位山长派出学生外出游学,就也进了我们书院。”
崔娘子也是混迹商场的人精子,听了几句就知道这是场面上的话。
但初初相识,人家确实没必要跟自家交底,她也不介意,只咂摸了沈翠透出来的只言片语,就知道她话听着轻松,其中怕是颇为曲折。
遥想十年前她刚接手家中书局的时候,一些读书人就在背后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崔家也是没落了,竟让一个女子当家”的闲话。
甚至还真有人只因为书局换成她这女子主事就真的不再光顾了。也就是经过了这十来年的努力,她将书局经营得越发红火,那些闲言碎语才渐渐少了。
没成想,这世间竟还有奇女子,能自己开设书院?那当先生、当学生的,竟都信服她?
还有那书院大比,旁人可能不知道,她家跟读书人做生意的,自然知道这个。
参加书院大比的门槛虽然不高,可一个只有几人的小书院参加后居然还能和其他书院交好,那必然有出挑之处,需要另当别论。
无奈这才是第一次见面,确实不方便打听太多,崔五娘就强压住自己的好奇心,道:“我不瞒你,早些时候这宅子我买下后,不信邪,让家里人去住过,虽未闹出什么人命,但也是大病了一场的。”
一边说,她一边观察沈翠的面色,见她面不改色,显然并未改主意的模样,对沈翠的好奇和赞赏不由又上了一层。
她遂也不多说什么,接着道:“你若是真喜欢那处宅子,就这样。契书改上一改,不签一年了,先签三个月的。”
三个月就是十五两银子,这也是她的一片好意——因为如果沈翠他们住下后真的遇上了诡异事儿,反悔不租了,也只是亏了三个月的租子。不用像前头那样,一亏就是一整年的租金。
“这……这不大好吧。”牙人在一旁插上了话,“三个月的契,时间也太短了一些,回头二位还要再签订新契。”
牙人的佣金跟后世的中介一样,是按着交易额来抽成的。
五十两的契,他能收取五两银子的佣金,也不枉费这大热天忙前忙后跑几趟。
换成十五两的契约,那就是只挣一两半的佣金,而且牙人其实也觉得沈翠他们后头肯定是要搬走的,并无再续约的可能。就算后头续约,也只需要崔五娘和沈翠双方自己签,并用不到他们牙行了。
“那就还按着一年签?”沈翠虽然感谢对方的好意思,但其实还是想长租——毕竟这种好事儿实在太难得。虽然崔五娘看着不像是那等会坐地起价的无良之人,但还是白纸黑字的契书更让她心安。
崔娘子也是玲珑心肝,当下道:“那就按着一年的时间定契,但写明三个月后你们随时可以退租,租金也按季度来交。至于牙人的费用,我还按着前头说好的给。”
她快人快语,做起事儿来比沈翠来雷厉风行,话音落下她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牙人,那牙人就不敢再置喙,立刻去修改契书,一式三份。
而后便是三方共同画押,沈翠和崔五娘每人留存一份,第三份留在牙行,由牙行保存。
手续结束之后,沈翠和崔五娘肩并肩往外走,崔五娘还出言邀请,说她知道附近一家卖冰碗的铺子,正好结伴去吃一碗消消暑。
个把时辰相处下来,沈翠也对豪爽干练的崔五娘颇有好感,但她还是不放心梅若初,想回院试考场外头候着,就给婉拒了。
也是不巧,正说着话,天边轰隆隆传来一声雷响,眨眼的工夫,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夏日里总是不缺雷阵雨的,但沈翠看头顶云头浓重,就知道这一场雨怕是短时间内停不了了。
她和胖儿子虽然打了一把伞过来,但这样大的雨,一把伞就不顶用了。
崔五娘就道:“我家马车大,你们去哪儿?我捎你们一程。”
沈翠看着光幕上的时间,此时已经下午两点了,快到院试结束的时间,沈翠便没有再拒绝对方的好意,而是道:“我们要去院试考场外头接学生,不知道和您同不同路?”
崔五娘一听这话都不由惊讶道:“若我没记错,今天是院试复试的日子,你家学生都进第二轮复试了,就这样你还说是小规模书院?还真是谦虚。”
沈翠微笑着颔首,“是学生自己出息。”
“我正好要回文昌街的书局,顺路的,咱们这就走,别耽误了你接学生的时辰。”崔五娘没再同她打听什么,邀请沈翠和穆二胖一道坐上马车。
如她所言,崔家的马车确实宽敞,坐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
穆二胖先让沈翠上去,他后头再上,上去之后,他目不斜视地坐在最外侧,然后面向外头,只把背影留给她们,顺带也能挡一下车帘缝隙飘进来的水汽。
崔五娘见了,忍不住对沈翠道:“你不愧是能开书院、当山长的人,这也太会教孩子了。我家里的弟弟、侄子像他这个年纪的,都皮得不像话,莫说是照顾长辈了,不上房揭瓦就该偷笑了。”
当娘的没人不爱听人夸将自家崽子的,沈翠抿唇笑道:“您家家大业大,养出了孩子率真的性情。我们普通人家,大概就是应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操心的事儿多了,便也比同龄人成熟些。”
崔五娘混迹商城这些年,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她也算有些手段,只要想跟人结交,总能摸到人家的脉门。
不是她要以出身来区分人,但确实这世间常情便是出身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眼界和性格。
今遭认识了沈翠,则又让她觉得前头自己想错了——看她的穿着打扮便知道她只是普通百姓出身,但谈吐气度却又没有一丝一毫的小家子气,一直是落落大方的。
崔娘子是真起了结交之心,便道:“不知道你家准备何时搬到那宅子去?到时候我备上贺礼去贺一贺,沾沾喜气。”
这个时代搬家动土是件大事,讲究些的还要看黄历来决定。
沈翠并不准备大办,就说:“大概是要等院试结果出来,我们一行人回县城收拾一番,过完中秋再过来了。您也不必准备什么贺礼,到时候若得空,便过来喝杯水酒。”
说定之后没多久,马车也就到了考场附近。
崔娘子让侍女下去帮着撑伞,一直把他们送到茶摊上和劳不语汇合才离开。
“山长怎么去了这么久?可还顺利?”劳不语手边多了好几把雨伞。
前头下雨之后,有机灵的小摊过来兜售了,他便买了几把。本来还准备寻到牙行去给沈翠和穆二胖送伞的,没想到他们后脚就回来了。
外头也不是说话的场合,沈翠就道:“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一切顺利。”
他们这边汇合没多久,龙门开了。
雨势比之前稍小了一些,但还在下着,一众接考的家长撑着伞就往龙门处冲。
沈翠这边当然也要去接,但穆二胖和劳不语都没让她动,让她先去马车上候着,他们两人各撑一把伞,也挤上前去。
后头沈翠在马车上坐定后没多久,众人先后都打着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