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看到炕桌上摊开的书,沈翠问他:“你不困吗?”
穆二胖打从跟着劳不语开始学,就是上一个白天加半个晚上的课,一开始累的不行,回家洗漱完倒头就睡。
后头好不容易习惯了,沈翠就搞到了那个时间增益,每天的学习时间变成了两个白日加一晚上。
这种学习强度,他虽然天然体质高,但每天也都累的不轻。
“是有点困的。”她这么一说,穆二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但是……唉,总之是我想再努力一点。”
沈翠也就明白过来,他这是今日和同窗一道做了同样的卷子,察觉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想要奋起直追了——
今天先生讲帖经,说他学过的都答对了,已经不错了。
但他却觉得不够,学过的会背,那是理所当然的。没学过的,他可以先预习啊。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虽说读书的过程中,因为不解其意会背的辛苦些,但预习之后再听讲解,能掌握的更好。
这些不用别人教,是他自己想的。
沈翠再次确认了他的体质没有下跌,就没拦着,只说:“那就再看半个时辰的,娘陪着你看,看完就睡觉。”
穆二胖连连点头,把被窝分出一半让她坐。
沈翠坐进被窝,靠在墙上,听他边读边背。
“天道变化,消长万汇,契地之力,乃有成尔……”
穆二胖刚背了一刻钟,就听到了他娘均匀的呼吸声。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接着小声背诵。


第87章
后头穆二胖真的就每天下学后,另外还多用半个时辰的功。
他之前还有午歇的习惯,后来夏日暑热,午歇就停了,转而用来练字。
加上夏日过去后没几天,沈翠拿到了时间增益的奖励,打开之后中间不能被打断,午歇这个传统也就被搁置了。
算下来,他每天睡觉的时间被压缩到了三个时辰。
其余睁眼的时间,除开每天的晨练和吃饭,都扑在读书这么一件事上。
沈翠头一天出师不利,听他背着书就给睡着了。
第二日她备好了针线,穆二胖背书,她在旁边纳鞋底。有了针线在手,她没再直接睡过去。
《礼记》通篇五千余字,一旬之后,他就做到了熟读,基本能背诵。这样等来日劳不语教到这本书的时候,他再利用早读背上几遍,就能做到倒背如流。
后头晚上下堂后,他开始预习《周易》。
《周易》讲的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构成的八卦来预测吉凶。
即便是时下的读书人,都会觉得晦涩难懂,十分艰深。
沈翠听他念这个等于听天书,做针线都抵挡不住困意,后头都形成条件反射了,穆二胖只要一读这个,她就眼皮直坠。
穆二胖就不肯让她陪着了,说他自己一个人能成。
沈翠也没再强撑,因为陪了这么些天后,她自己的体质开始跌了。
而自家胖儿子的那85分体质是一点没掉。
沈翠还和系统打听了,说这个体质没掉,会不会只是代表不生病?
她怕胖儿子没得病,但这么少的睡眠,会让他发育不良。
时下读书人多羸弱,身子骨单薄,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些人就是小时候落下了病根不自知,长身体的时候就暴露出来了。
系统说不会,【宿主可以放心,身体素质值代表的是所有健康相关数据。1号培养对象目前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估算一下的话,如果其他都不变,1号培养对象每天睡眠时间只要不低于2个时辰,他就不会出问题。】
让胖儿子每天只睡2个时辰,沈翠还真做不出来这种事——他不会落下病根,但是他会难受啊!
每天早上起床,穆二胖都困得睁不开眼。直到早练时,他跟着做会儿广播体操和练完射箭,精神才好起来。
当娘的哪里舍得再减少他的睡眠时间?便只当不知。
但不得不承认,胖儿子体质这方面委实是天赋异禀,他也确实有加练的资本。
沈翠也不敢再乱陪读了,别回头先把自己熬坏了。她就在穆二胖下学后负责给他做顿宵夜吃。
前头60kg的胖儿子,经过这一年半,长高了几公分的同时,体重掉到了55kg。
虽然他整体还是比旁人圆润的,但双下巴和胖肚子小了很多,穿上周氏给他缝制的书生袍,也是个文质彬彬的小书生了。
沈翠没给他做高热量的吃食——而且她的手艺也不允许她做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每天给他炖个蛋羹或者弄个白煮蛋那样,给她垫垫肚子。
四月底,沈翠先把计划的三十双鞋垫做了出来,又做了些其他的小东西,把女红升到了2级。
2级之后,她就可以给大伙儿做提高幸运值的东西了,毕竟前头听说卫恕差点被一个倒霉蛋牵连,不把幸运值刷一刷实在让人不放心。
升级同样带来的,则是2级女红产物起步就需要七八十购物点。
书院日常现在一天只给60,不够应付这部分支出。
而前头卫恕考到第十二名,系统奖励的500购物点,加上沈翠把攒的、日常给的,都花在了升级女红上,兜里掏了个干净。
沈翠就想着把书院系统也跟着升升级,这样日常产出多了,而且往后能在同城的范围,都能观察到大家的Q版小人的动向,同时也能多1个培养对象、1个杂工的空缺。
卫恕的小厮时不时要过来的,总是让人家傍晚之后才来,趁着夜色再赶回城,不大便利。
系统还算厚道,打从她想着要升级书院后,日常里头就没怎么再出现她需要花费购物点的任务了。
一个半月的时间,沈翠攒够了购物点,顺利升级了书院系统,日常奖励从60点提高到了70点。
…………
六月末的时候,沈翠收到了弘乐书院老山长的来信。
前头留下通信方式后,沈翠以书院和‘张生’的名义分别去过信,两个身份都署了翠微书院的地址。
老山长都有给回信,回给‘张生’的是督促‘他’练字学文,然后出一些数学题给‘他’做。言辞真挚,字里行间满是对后辈的关切,也提出‘张生’若愿意,可以去弘乐书院待上一阵。显然他老人家并未忘记这个命途多舛、却在数学上天赋异禀的‘少年’。
而回给沈翠的,内容也同样丰富——他老人家虽未和沈翠碰过面,但只因为她破格重用‘张生’就对她展现出了极大的善意,愿意与她交流心得体会。
沈翠的那点小小心得在他面前跟稚子言语无甚区别,不过老人家从不嫌弃,反而还回信鼓励她,指点她。
沈翠银钱不多,每次都是托行脚商人转达,通常一封信寄过去要一个多月。
老山长不知道用的什么门路,反正他的回信寄过来只需要一半时间。
算起来,两人也通了半年的信了。
四月府试结果出来,沈翠就写信过去,分享了自家书院中的卫恕考过了府试的喜讯。
这封回信比前头那几封厚实的多,沈翠收到信就打开。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老山长贺喜,而后就是此次县试和府试的题目,让沈翠可以给自家的书院学生做做看。
不只是沈翠他们这边府县的,还有其他府县的!
这么一沓试题,说是千金不换都不为过!想来也只有弘乐书院这样屹立两朝的老牌书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搜集到,更无私地愿意与人分享。
沈翠对老先生越发崇敬,眼眶都有些发热。
一直看到最后一页,沈翠有些懵。
老山长说自家书院会组一个交流团出来游学,里头有一个他的学生,情况比较特殊,不知道翠微这边方不方便照顾。
末尾他老人家也说的很明白,不是要用试题来换这份照顾,两桩事一码归一码,只是合在一封信里写了。
若翠微这边不方便也无甚,后头翠微的学生做了试题,遇到困难的地方还是能写信去和他交流,莫要有心里负担。
这事儿沈翠实在没大看懂,就喊了劳不语过来参详。
劳不语就解释道:“书院大比之后,没有院试的那一年,拔得头筹的书院可以派出学子代表,到其他参加的书院里头学习交流。其他书院不能藏私,得好好分享经验给他们。而他们也会分享一些自己的读书心得,达到交流共赢的目的。”
这还挺好理解的,这等于是书院大比冠军的彩头,而且也促进了参赛书院的交流。
但劳不语也纳闷道:“一般招待这些游学学子的书院,都得是青竹书院那种有名望、教育资源丰厚的。老先生咋还派学生到咱们书院来?”
不是他们要妄自菲薄,书院之间差不多水平的,那才叫交流双赢。
弘乐书院那样的书院,派学子代表来翠微书院,那真的跟扶贫没两样。哪里就需要老山长这般放低身段,特地写信来请求的?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有些想不通。
“不过总归是好事,派出的游学学子代表弘乐书院的脸面,能在那样的大书院里头展露头角的,必然是人中龙凤。信件里头不好写的太详细,免得万一落到旁人手里被人说嘴,等人到了,咱们再问问其中缘故。”
沈翠点了点头,反正他是真的孺慕老山长,书院大比的事儿加上这次这么些试题,等于承了人两次恩惠。是该回报的时候了。
虽到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照顾人家。
后头沈翠就写了回信,先表达了感谢,并说无甚不方便的,让老山长随时派人过来。
这次她回信花了贵一倍的价格找了镖局去送,半个月之内送到了弘乐书院。
彼时老山长已经收到了来自其他书院的几十封回信,都是表示游学团随时可以去,他们随时欢迎,但单独某个人的,他们则言辞委婉地表示不大方便。
为此老山长没少头疼。
这天翠微的信件到了,书院里做杂活的高瘦少年帮着送到了他跟前。
看到恩师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他过意不去极了,小声道:“先生,不然……不然就算了吧。我回去种田放牛,也是能过活的。”
老山长日常都是和蔼非常的,听了这话脸直接板了下来,“种田放牛讨生活,这就是寒窗苦读十年想要的结果吗?”
少年红了眼眶,眼神中带了几分不甘,但还是道:“可我更不想您因为我的事伤神至此。”
“你莫要说那些糊涂话,”老山长的语气又变得和缓,“府试的事……也不是你成心为之,我为你寻个暂时落脚的地方,等这事儿过了,你再回来。”
少年背过身擦了擦眼睛,正好有顽皮的学子来找老山长交悔过书,推门进来看到他在,下意识地怪叫道:“‘霉出血’,你怎么在这?!”
怪叫出声后,那学子发现山长也在,立刻懊悔地捂住了嘴。
那绰号叫作‘霉出血’的少年也跟着涨红了脸。
按着以往的发展,老山长后头必然会惩治对方。弘乐书院风气好,对方虽然后头并不会开展什么报复,但更会应证‘遇到他就没好事儿’的那种传言。
不过此时打开了翠微书院信件的老山长却没顾得上这个,只是开怀笑道:“好孩子,你总算有个去处了!”


第88章
这次沈翠寄信过去只过了一旬时间,就又收到了回信。
这封回信简洁得多,老山长表达了感谢之情,也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日期,说他们书院的代表学子已经在这封信送出来的时候就动身了,大概八月左右就会到来。至于具体的其他事项安排,他会另外休书让学子自己带过来。
沈翠看完这封信,忍不住奇怪道:“信大概是老山长托镖局送,他们日夜兼程赶路送来的,走在了那学子的前头。但弘乐书院到咱村里的路程,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要赶一个月的路。我还想着七月时,那学子就该过来了。”
劳不语就猜着道:“许是还要先去别的书院参观学习,后头才到咱们这里来?”
翠微书院成立的晚,而劳不语跟着他先生读书又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他们在这些流程上都不甚明了,左右只是比预估的时间来的晚月余,就也没多想。
沈翠这边倒也不用安排什么,学生宿舍是个大通铺,现下只卫恕和卫奚住着,再睡一个人也很富裕。再给那学生晒一床被褥就成。
而堂屋的教室里,沈翠日常用着的那张书桌也被挪到了外头廊下,卫恕使小厮另外买了一张新的来,算是他给新同窗的一点见面礼。
后头书院日常照常展开,一直等到中秋节了,他们还没等到那弘乐书院的学子。
这就有些让人忧心了,别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去年的中秋节,因为书院大比,翠微这边大家都无甚过节的心思。
今年本准备好好热闹一番,还要进城去看中秋灯会的,但想到那个没按照日期前来的新学生,大家也都不大提得起兴致。
沈翠就道:“先别想那么多,万一人家只是有事儿耽搁了呢?没得就把事情想坏了。”
三个少年都勤勉非常,酷暑炎热都没能消磨他们的斗志,难得遇到大节日,沈翠还是挺鼓励他们出去动一动的。
劳不语也道:“是啊,花灯会还有猜灯谜,正好让我看看你们最近学的如何!”
于是原定计划不变,中秋节那天大家一起美美的吃了一餐有鱼有肉的,等到傍晚,一天的学习时间结束,就一道进城去参加花灯会。
寻常时候城里有宵禁,到了时间无故在外逗留,会被巡逻的差役拘走。
逢年过节是特例,不止不设宵禁,还鼓励百姓外出活动。
城内张灯结彩,摆摊的、卖艺的处处可见,笙歌鼎沸,热闹非凡。
劳不语带着仨少年走在前头,周氏挽着沈翠的胳膊走在后头,约定好如果走散就在城门口汇合,而后就开始边走边逛。
他们特地没吃晚饭出来的,所以先奔着卖小吃的摊子去了。
甜咸饼、豌豆黄、炸糖饼、江米条……各种小吃买上一兜子,然后在几人分着吃。
沈翠还带了钱袋子过来的,不过卫恕和周氏、劳不语都抢着给钱,愣是没轮到她这山长出手。
后头便是少年们最看重的项目——猜灯谜了。
设置猜灯谜的小摊子汇聚成一整条灯谜街,猜对一题,给摊主一文钱,可以拿到一根红布条。
红布条就跟后世电玩城里头的票纸差不多,攒着可以去街尾一众摊主共同出资设置的摊位上兑换礼品。
而拿到红布条最多的,可以拿到灯王,也可以直接兑换成十两现银。
这种娱乐性质的活动没规定人数,可以单打独斗,可以组队行动,不少文人好友汇聚于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时候的灯谜比后世文雅高深的多,都以六书,也就是象形、会意、形声、指事、假借、转注为胚胎。
沈翠一开始不知道这个,想着自己最近也读了不少书了,就也跟着少年们一起下场。
上来第一个灯谜,谜面是‘彼此姻缘恰并头’。
劳不语并不下场,他这把年纪参与进来,像大人欺负小孩子,就让他们自己猜。
沈翠执着那纸笺想了半晌,试探着问:“姻缘通‘音’‘员’二字,所以这是个‘韵(韻)’字?”
摊主笑着递上一个红布条:“夫人聪慧!”
沈翠面上一喜,转头看穆二胖他们……几个少年脸上都没出现意外的神色,显然他们早就想到了。
她摆手笑道:“你们猜你们的,莫要让着我。”
说完她接着去猜第二道灯谜,谜面是‘天地一孤舟,射《诗经》一句’。
这种题沈翠就两眼一抹黑了,看她犯了难,穆二胖出声道:“天地即玄黄,天地间只有孤舟,载天载地,所以答案是‘载玄载黄’。”
很顺利的,他们就赢到第二根红布条。
后头灯谜越来越难,沈翠没再猜出一个,于是穆二胖和卫恕站了出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出来,顺带还给沈翠这丈二和尚解释一番,也一路都猜了过去。
而此时灯谜街的另一处,也有一少年以飞快的的速度从街头猜起。
“‘楚书。射《诗经》中句。’谜底是‘南国之纪’。”
“‘西楼月望几时圆’,谜底是‘三五在东’。”
“‘小饮酩酊午后方醒’。谜底是‘其未醉止’。”
很快沈翠他们都知道有个街上另一边有个猜谜飞快的能人异士出现了。
他文采实在斐然,所以不少人都簇拥着他,跟在他后头看他表演,所以沈翠他们只隐约能闻其声,而不能穿过其他人看到他的模样。
“那咱们还猜吗?”和人家一比,他们的速度显然是比不上的,争抢灯王或者十两白银的奖励也就成了不可能。
平时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瓣儿花的沈翠说没事,“本就是出来玩的,再说布条也能兑换其他的东西,咱们兑换些别的吃的用的也成!”
穆二胖笑着点点头,转头却听卫奚已经在猜下一个灯谜——
“‘鲁肃临事不苟’,谜底‘君子敬而无失。”
“‘雨馀山色浑如睡’。谜底‘雪’。”
几乎是看到谜面,卫奚就猜出了谜底。
前头他一直没出声,沈翠他们还当他是不擅长这个,没成想其实是卫奚如同前头的穆二胖和卫恕故意让着沈翠一般,也在故意让着他们。
如今知道有了个强大的对手,他才开始不遗余力地展现出真实水平。
“这臭小子!”卫恕转过身子勾上卫奚的脖子,“倒是挺会藏拙。”
卫奚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但也没放慢猜灯谜的速度。
渐渐的,他们这边也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簇拥上来。
一直等两拨人在街尾相遇,人流量实在太大,直接把那兑换礼品的摊子给挤得张袂成阴。
身子骨最好的卫恕站了出来,挤到最前头去送上红布条,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回了来。
而另一拨人也有人帮着递上那边的布条。
最后一番清点,两边的红布条居然都恰好是五十根!
整条灯谜街拢共不到二百个灯谜,他们双方比拼的时候,街上其他人也在猜谜,眼下已经无谜可猜。
双方打成了平手,可灯王只有一个。
沈翠想着那其实可以双方平分那十两银子,但是这灯谜也不是她猜的,也不好随意由她来决定。
更别说读书人好风雅,真提出来,没得让人觉得自家书院一身铜臭味。
所以她没说什么,只看摊主如何决断。
那看顾礼品处的摊主忙前忙后,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张纸笺,擦着满头的大汉道:“幸好幸好,这还有一道,用作加试!”
让附近所有人安静下来、不许胡乱相帮之后,很快摊主就朗读了谜面:“‘怎不肯回过脸儿来’,射一成语。这题简单哈,所以就看双方谁说得快了。”
摊主说这题简单,然而前头那猜谜飞快的少年和不再藏拙的卫奚却都是一静,没有立刻说出答案。
沈翠听着这谜面顿觉耳熟,想到最近看的《西厢记》中的那段——‘我将你钮扣儿松,我将你罗带儿解;兰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哈,怎不回过脸儿来?’。
所以也难怪卫奚猜不出来,他平时并不去看这种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想来那边的少年大概也是如此。
她出声道:“答案是‘袒胸露背’!”
“回答正确,这边赢了!”那摊主呼出一口长气,隔着人群扬声询问:“你们这边要何奖品?”
沈翠还是想要现银,但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出口,就只隔空喊话道:“我们商量商量,等人散了我们再去选!”
兑换礼品的街尾并没有什么风景可瞧,这场热闹结束,慢慢地大家就都散了。
等人一走,沈翠他们便能上前和摊主说话了。
而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一个总算挤到前头的高瘦少年。
他形容狼狈极了,衣衫褴褛,发髻歪斜,面上乌黑,鞋子还让人踩掉了一个,他光着一只脚,可怜兮兮地询问摊主道:“这些布条全都换成笔墨纸砚那些可否?我身上没有余钱了,您能赊我一些红纸,把东西包成礼物模样吗?我要拿来送礼的。”


第89章
摊位上的礼品都分成两个档位,一个档位是一根到十根布条可以兑换的,就是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儿,第二档则是笔墨纸砚那些,实用又精美。
一众摊主联合设置这个灯谜会,就是因为能连着猜出十个灯谜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就几根布条,只能兑换低于本来价格的礼物。
这高瘦少年虽未猜出最后一道加试题,但前头五十根布条还在。
这些布条全换成笔墨纸砚那些,举办方就要倒亏一些。
那摊主看他只一个人,而且很面生,就犹豫道:“红纸倒是无所谓,但笔墨纸砚那些旁人还要兑换呢,你都兑走了,旁人兑换什么?小郎君,我看你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体谅一下我们商家的不容易吧。”
那少年面色赧然,嘴唇蠕动了几下道:“我实在是有用……我回头等我有银钱了,再补给您成吗?”
摊主还是一副为难、不肯的模样。
听到这番话,沈翠实在看不过眼了,上前出声道:“摊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你们既然设置了这样的规矩,起先说的就是只要赢到红布条就能随便来这处兑换。敢情兑换什么、怎么兑换,还得看你们的脸色?不然就成了爱占便宜的人?”
沈翠的面容一直是偏凌厉的,平时她性子温吞,倒不显示什么,出声呛人的时候,那就是锋芒毕露,不好相与了。
摊主听她声音认出她就是拔的头筹的那方,臊红了脸尴尬道:“夫人莫要嚷,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们不是才是赢了的那方吗?我想着你们还没领,不好让人把笔墨纸砚那些都兑换完了。这才出言阻挠……”
“我们不要灯王,也不兑换其他礼品,直接折成现银就成。所以这位小公子的兑换要求……应该没问题了?”
“是是是。”摊主苦笑着应承,肉痛地先给了沈翠十两银子,又再把那高瘦少年要的东西一并从后方架子上取下,放到案台上,还附上几张他需要的红纸。
那少年笑着同沈翠道谢,在衣服上擦了把手,乐呵呵地开始自己包东西。
沈翠把银子揣进钱袋,转头离开摊位几步,就看到了欲言又止、特地没上前的卫恕。
她用眼神询问,卫恕把他们喊到一边,小声道:“还记得我前头说的,引发考场火灾、又帮我捡回钱袋的倒霉蛋吗?就是这个人了。不过他好像没瞧见我,咱们快些走吧,免得让他认出我来,又像上次似的着急忙慌地逃跑。”
几人都朝着狼狈的少年投去同情的眼光,点头同意卫恕说离开的想法。
但是沈翠没动,她隐隐约约猜着了什么,但也不确定,就道:“那你们就还在旁边站一站,我过去问他两句话。”
再次折返到那摊位上,那少年还在美滋滋地包着东西,察觉到沈翠靠近,他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询问道:“夫人是改了主意要换别的东西吗?我可以分给您一些的。”
沈翠说不是,而是试探着问道:“我瞧你有些面生,就想冒昧问一句,你是来自弘乐书院的吗?”
那少年脸上的笑容呆滞住,“您怎么知道?”
说着他往沈翠身后看了看,劳不语他们站的远,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都是书生文士打扮。
他闹了个大红脸,哆嗦着嘴唇问:“您……您不会就是翠微书院的女山长吧?”
沈翠笑着点头,转身对着其他人挥手,示意他们可以上前来了。
那少年的脸就更红了,把光着的那只脚往后头又缩了缩。身子也往外挪了挪,若不是少了一只鞋,看样子是又像跑。
“拜见山长,”没地方可去,他只得强忍着羞臊行礼,“拜见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