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在商场中,谢薄声拉着她大步离开,这里离商场一个出口很近,隔着玻璃,能看到外面瓢泼大雨,倾盆而落,哗哗啦啦,好似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谢薄声的心脏剧烈跳动,他一言不发,拉着小桑葚的手,折身往二楼去。
小桑葚第一次见谢薄声这样,她有点害怕:“谢薄声,我的手好痛,你轻点好吗?”
谢薄声松开手。
两人上了电梯,谢薄声和她站在同一个台阶上,站稳,一只手同时拎着小桑葚的双肩包和装了八本书的购物袋,另一只手仍旧搂着她的肩膀,不肯松开半分,好像一松手,她就会飘然飞走。小桑葚吃惊地发现,谢薄声搂着她的手竟然在发抖,他的呼吸急促,他的心脏在猛烈跳动。
自动扶梯缓缓上行,小桑葚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被谢薄声拽出一大片红痕。
有点疼,小桑葚低头,给自己吹了吹。印象中,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受伤呢,也是第一次,谢薄声弄痛他。
可小桑葚一点儿也不怪他。
她觉着对方状态很糟糕,应该是不小心的。
谢薄声说:“现在有时间,我们喝杯奶茶,喝你最喜欢的那家,吃你最爱的甜点。”
小桑葚却没有开心,她微微蹙眉,放下手腕,对他说:“谢薄声,你刚刚还和我同学说今天没有时间。”
“对他,没有时间,”谢薄声说,“只对你有。”
到了。
小桑葚稳稳地从自动扶梯踩到光洁的地板。
谢薄声仍旧揽着小桑葚肩膀,揽着她往二楼奶茶店中去,点了欧包和茶点,奶茶,就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谢薄声和小桑葚相对而坐。
奶茶店里的人还不算太多,但已经有人陆续过来,外面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很多人困在这个地方,大家默契地开始寻找能够休息、落脚的店。
谁都没有碰桌上的东西,小桑葚望着谢薄声,她说:“你刚才对我的同学好凶啊,谢薄声,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生气。”
谢薄声说:“我知道。”
“而且呀,你刚才还说了不太礼貌的话,”小桑葚说,“刚才的你,我有点害怕。”
谢薄声沉默地坐着。
瞧,只是稍稍展露一点儿,就将她吓到了。
奇怪的是他如今心底并无歉意,只有深深的、更加可怕的欲望。
倘若我将一切都展露给你看,你会不会被吓哭,然后拼命尖叫着离开我?
我的小桑葚。
“可能我太笨了,我还不太清楚你刚才为什么会这样……反常,反常得让我感觉到有点不适应,”小桑葚很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她关心地看谢薄声,问,“是因为你身体不太舒服吗?还是因为你很讨厌刚刚那个人?为什么呢?”
“你说呢,”谢薄声看着她,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像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犯了戒律、破戒的圣者,他说,“没有别的答案,只有一个原因。”
谢薄声身后,落地窗外,狂风大作,阴雨斜飞,大滴大滴的水滴下来,狠狠地砸到地上,将土地也击打出深深的、不容忽视的深坑。
暴雨折叶,鬼风摧花。
谢薄声端正地坐在与骤雨相隔一面玻璃的位置,奶茶竟是苦涩的,他手指苍白,黑衬衫,黑眼睛,额头之上、手背之上,青筋隐隐外露。
他冲破了自我戒律。
他清醒而绝望地看着自己犯戒。
灵魂好似分裂成三份,理智的在拼命压抑,尝试将罪恶和阴暗压回;情绪化的在叫嚣、咆哮,在催促他去触碰小桑葚,去拥抱她,去亲吻她。
还剩一个,高高在上,漂浮在空中,怜悯地地看着他这番痛苦挣扎。
谢薄声唾弃自己,谢薄声剥离自己,谢薄声怜悯自己。
——为什么呢?
——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不能爱你。
可是。
“小桑葚,”谢薄声说,“对不起。”
我爱上了不谙世事的你。
我确信我爱你。
我承认我爱你。
第83章 教授认知
为什么道歉呢?
小桑葚不明白。
玻璃窗外的雨水好似要冲破只有二人的世界,小桑葚坐在谢薄声对面,美味的甜点,甜蜜的奶茶,这些东西,她都没有办法喝。
只是一句“对不起”而已,为什么谢薄声看起来这么痛苦?
小桑葚伸手摸了摸,她低头,感觉胸口,人类的心脏在隐隐发痛。这种压抑的疼痛好似牵动全身,好像是因为谢薄声刚才的表情而发作。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小桑葚偏了偏脸,她之前剪掉的金色短发已经重新生长到可以扎起小马尾的长度,卷卷的,浅浅金色的头发有一层温润光泽,她说,“你对我很好,给我地方住,还给我钱花,让我读书……”
一个一个地数着,小桑葚说:“你拯救了我。”
谢薄声的手放在桌子上,指腹紧紧贴靠着桌面,修长的指甲因此泛出一点白色,小桑葚出神地盯着他指甲上的那点光泽,听到谢薄声低声:“不是这个原因。”
“那会是什么?”小桑葚说,“我不觉着你有要向我道歉的必要。”
谢薄声说:“因为我想你永远留在我这里。”
哗啦啦。
雨幕暴落,明亮凄厉的闪电好似要将这个世界硬生生划开一道创口。电闪雷鸣,谢薄声脸色苍白,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但他无法阻止自己的堕落。
对自己照顾这么久的人说这种话。
对分不清依赖与爱的人说这种话。
“永远?”小桑葚说,“你对我说过这个耶,我答应你了。”
她甚至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
闪电过去,是轰轰烈烈的雷声,哪怕隔着玻璃,也能听到足以令人心思震颤的声音。小桑葚有些害怕这种巨大的声音,这点倒是猫猫的本能,她下意识缩了缩手,牢牢地握住那本有温度的奶茶。
她在不安。
“是另一种永远,倘若、倘若你愿意的话,”谢薄声声音平静,他没有办法对着还在读高中生的她说出那种直白的话语,那些可怕的、能吓到她的念头,他决定还是暂时藏一藏,再藏一藏,“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小桑葚:“什么?”
“但你不能再交男朋友,”谢薄声说,他的手指终于从桌面上离开,望着小桑葚,他轻声,“你不能再和其他的男性拥抱,接吻,或者……生下其他的小猫。”
小桑葚:“啊?”
……好可惜,那她岂不是不能拥有白猫、橘猫、橘白猫、狸花猫、玳瑁猫、三花猫、奶牛猫、黑猫……这么多颜色的猫崽崽啦?
而且,她和谢薄声会生出什么样的猫崽崽?是白色的吗?还是黑色的?黑白的?
谢薄声不说话了,他安静地望着小桑葚,等待她的回应。
小桑葚松开那杯奶茶,双手托脸,忧虑:“只能和你吗?”
谢薄声缓慢地说:“我知道这点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这是我,这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男性对唯一伴侣的要求。我希望,在她心中,我也是唯一。”
他说得太复杂,超过了小桑葚的认知,她呆呆坐着,动了动耳朵。
“我听不懂,”小桑葚说,“你可以讲得再详细一点吗?”
这已经是谢薄声的极限了。
高空在上的灵魂啊,好似在审视着现在这个肮脏的、受到欲望支配的、扭曲的男性,用一副道貌岸然的躯壳,来对着他亲自照顾的小猫说出这种令人不齿话语。
“现在没听懂,也不要紧。”
谢薄声微微笑,他站起来,倾身,抬手,摸了摸小桑葚柔软的金色卷发,小桑葚仰起脸,一眼望进他的眼睛,她听到谢薄声温和的声音,他好似平息心情,但小桑葚感觉他似乎被荆棘困住了,他的灵魂好似被囚禁了。
“没关系,”谢薄声说,“我可以等你,小桑葚,我愿意等你慢慢理解这些。你只要知道,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伴你。”
“在你能够理解今天的这些话之前,”谢薄声说,“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利用你,欺骗你。”
……
人类的感情太过复杂。
小桑葚和谢薄声在甜品店中喝完奶茶,在雨势渐歇的时候才离开。
谢薄声的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两人乘电梯下去,光芒并不盛,小桑葚牵着谢薄声的手在黑暗中慢慢地走,他的手又暖又热又大,熨帖温柔。小桑葚几次抬头看,只能瞧见谢薄声流畅的下颌线,以及他黑暗中熠熠的眼睛。
小桑葚忽然想,如果她生下来就是人类,是不是,谢薄声就不会这样纠结?
他会不会好一些?
假设永远都无法成立,所有的“如果”也不过是人类妄想寻求的另外一种答案。小桑葚只知道,从这里到车上的一段路,谢薄声走得很慢,他配合着小桑葚的步伐,放慢速度,等着她跟上。
回到家的时候,小桑葚也收到体委发来的道歉短信。
小桑葚想了想,她自己根本就不生气,可谢薄声觉着对方冒犯到她。
于是小桑葚也回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接受他的道歉,并且希望他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至于莫非白和小黑猫。
三只猫猫开了视频。
莫非白半蹲着,用一把小梳子给自己的大尾巴梳毛毛;而小黑猫侧趴在视频前,因为猫的手掌没办法握住手机,所以只能努力低头看手机屏幕;而小桑葚——
小桑葚没有变出猫耳朵,也没有猫尾巴。
“谢薄声说他会永远陪伴我耶,但是我不能再和其他猫生小猫了,”小桑葚确认,“这样算我们两个结婚了吗?”
“……当然不算啦小傻猫,”莫非白深深叹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人类的结婚是很麻烦的,需要见父母,然后还要去拍照,去人类开设的那种机构中登记,还要交换彩礼和聘礼,举办婚礼……不过,他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爱上你了。干得不错,小傻猫,下次过来,我让郑不凡给你做兔子肉吃,他做得可好吃了!”
小桑葚不理解:“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爱我呢?”
莫非白满不在乎:“因为男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啦。”
视频中,小黑猫用喵喵语问小桑葚:“那你现在知道什么是男女之间的爱了吗?”
小桑葚说:“好像知道,也好像不知道。”
小黑猫笑了。
她轻声说:“我想,这大概就是原因。”
“小桑葚,你现在可以放心去上学、和人类接触了。”
“我想,时间会给你答案,你会慢慢地明白谢薄声的良苦用心。”
“人类的爱,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肌肤之亲。”
猫猫们私下的会议没有惊动任何一位人类男性,从谢薄声得到不会被遗弃保证的小桑葚并不认为生活出现了什么不同,倘若真要说的话……
大概,也许是,谢薄声对待她的照顾,更加细致,也会更加避开一些私密的接触。
以及。
在和家人的视频中,谢薄声会主动叫小桑葚过来,和父母打招呼;偶尔出去购物、散步,有人笑着说俩人一对,谢薄声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纠正。
在愉快的十一假期结束后,小桑葚的高中生活正式开始。
“大班长”这个称呼也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除了日常代表学生和老师沟通外,小桑葚还需要负责同学之间冲突的调停,比如今天一组长和二组长因为抢着喝体委剩下的泡面汤而打架啦,再比如四组长和一组长因为谁把臭袜子丢到体委脸盆里而吵架啦,再再比如,一组长和三组长在美术课上打闹不小心把颜料蹭到体委的校服上……
每一次,都是小桑葚用心调停,用语言化解。
——最重要的是,之前小桑葚在食堂中的两次行为令她一战成名、威名远播。
平时,在班级之中,大家都颇为敬重小桑葚。就连班级里面的刺头一组长,也只肯老老实实地听小桑葚的训斥,不敢造次。
然而,在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班级内发生一件性质恶劣的事情。
班级中出现了盗窃事件。
一组长——江明伟同学放在书桌抽屉中的一千块钱,不翼而飞。
而根据走廊上的监控显示,这一天,没有陌生人进教室,全都是本班同学。
那就意味着,偷钱的人,也是这个班里的学生。
这种事情就不是小桑葚一个人能解决的了。
班主任为此开了一场严肃的班会,目的就是为了抓住幕后真凶。
“这样,”班主任拿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包,放在课桌上,敲了敲,告诉所有人,“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会给每个人都分一个眼罩,再把教室里的灯关上。现在,我把我的包放在这里,大家都出去,戴上眼罩,被我喊到名字的人推教室门进来,从讲台那边过——我希望拿钱的那个同学,能够在这段时间内自觉将钱放回去,”班主任环顾四周,她严肃地说,“你们在我眼里,都还只是孩子,我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想要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教室内鸦雀无声。
最后一节课时,在小桑葚的组织下,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出去,戴上眼罩,按照班主任的说法,听到念名字,再一个接一个进教室,从讲台上经过。
小桑葚是最后一个。
哪怕有眼罩遮盖视线,她也能敏锐地感觉到,讲台上的包是空的。
根本没有人放钱进去。
班主任最后一个进来,她打开灯,看到空空如也的包,还有空空如也的讲台。
她拍了下桌子,问:“是谁?是谁把我包里的钱也拿走了???一块钱也不放过啊???”
第84章 教授初吻
小桑葚知道是谁拿走钱。
猫猫有着最敏锐的嗅觉,她已经从偷钱者的身上嗅到属于一组长——也就是江明伟的气味。
但其他人都不知道。
班主任的策略宣告失败后,她看上去有些伤心,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学生的脸,叹口气,仍旧站在讲台上。
这是所有班主任都不愿意面临的糟糕事情。
“我希望大家都能够诚实一点,坦诚一点,”班主任说,“在今天这件事发生之前,我一直觉着我们是一个团结、有爱的大家庭。说实话,你们都还没有成年,我完全不想使用恶意的称呼来称呼大家……但今天的事情,已经极其严重地伤害到我们的团结。”
“教室中没有监控,我也愿意再给迷路的孩子一个机会。你们还小,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搭上自己的前程,”班主敲了敲课桌,“一天时间,我希望你能够自觉一点,主动把钱交上。”
江明伟什么都没说,他家里不缺钱,一千块对他来说,还不够买双运动鞋呢。
不过,不缺钱和被偷钱还是两码事,他同意班主任的做法,愿意等班主任慢慢地找出凶手,但还是窝着火,把一根笔咬得咔吧响。
声音太大,坐在他前方的小桑葚回头看一眼,江明伟立刻坐正,朝她敬礼,没心没肺地笑,做口型——大班长。
小桑葚转过脸,继续看班主任。
如今教室中鸦雀无声,班主任合上书:“好了,大家继续上晚自习。”
班主任夹着书,拎着那个空包走下讲台。小桑葚转动着笔,她心不在焉地盯着纸张,今天的作业完全写不下去,只是偶尔抬头,看看偷钱的人。
那是班级里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像所有班级里面的透明人一样,他完全不起眼,即使开学半年,班上同学提起他,也是“哦,那个谁”,需要花时间思考才能记起他的名字;成绩在中下游,从不参加班级里组织的各种活动,少和同学交流。
小桑葚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晚餐吃了什么,也知道他现在若无其事,镇定地低头写作业。
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傍晚时分,小桑葚明明从他身上嗅到过那笔钱的味道。
而且,现在班主任丢的一块钱也在他身上,两种气味叠加起来,让小桑葚迅速锁定目标。
没有什么能够逃脱猫猫的鼻子。
为什么要偷钱呢?
小桑葚不能理解。
而且,最让小桑葚迷茫的是,那些钱如今不在他身上,而是他后座的那个女孩身上。
她是典型的优等生,成绩很好,在班级中仅次于小桑葚——不过是论总排名,小桑葚严重偏科,她的其他科目成绩都很好,但语文只能勉强拿到及格的分数。
这个优等生女孩的家中似乎并不怎么富裕,小桑葚听老师说起过,说她是“特招生”,因为成绩优异被学校“花钱”招进来,就为了学校的高考重本率,不仅不用她付私立高中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每个月还会给她一定的补贴。
现在,她正低着头,握着笔,也不写字,只是出神、发呆。
小桑葚知道,钱在她的课桌中。
就在两包廉价的钙奶饼干之间,悄悄地、不安地藏着。
小桑葚低下头,她已经写完今天的作业,也不需要上最后一节晚自习,最后一节晚自习的秩序,一般由副班长还有学习委员轮流维持。
在等班主任离开房门的时候,小桑葚也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拿着之前班主任给她特殊批的假条,离开教室,往校门口去。
谢薄声在学校门口安静地等着她,今天晚上等的时间久了些,他也不着急,和旁边出摊卖糖葫芦的人聊了聊。聊天结束后,他仰脸,眯起眼睛,抬手,触碰到从天空中悠悠扬扬散落的雪花,微微凉。
他等待着自己的小猫出来。
就像等待她慢慢了解这个世界,谢薄声有丰富的耐心,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下去。
这是谢薄声心甘情愿去尝的罪。
今年第一片雪花在他掌心融化的时候,谢薄声听到小桑葚开心的声音:“谢薄声!!!”
他转身,一手拎着刚买的糖葫芦,另一只手伸手去迎接她结结实实的拥抱。
小桑葚叽叽喳喳,认真和他讲述着今日份的见闻:“今天我们班级里出了件大事耶,我们班一个同学的钱被人偷走了……”
谢薄声皱眉:“偷钱?”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谢薄声担任老师这么久,在大学之中,的确也听闻过几次盗窃事件。
他们学校作风严谨,对盗窃看得也重,即使只是一两百,也是一个警告,加留学查看;超过一定数额,则是直接开除。
之前也爆出过一些男学生偷窥女卫生间、以及女票女昌的事件,毫无例外,全是开除学籍,以及移交警察处理。
在品德教育方面,学校一直格外看重,绝不存在什么和稀泥、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事情。
“对呀,”小桑葚低着头,想了想,她说,“我知道小偷是谁,我能嗅出钱的味道。”
谢薄声拎着她的双肩包,将糖葫芦递给她,雪花刚开始下,细微,几不可察,落在人们肩膀上,也旋即融化。
谢薄声问:“你和老师说了?”
“……还没有,”小桑葚想了想,“谢薄声,今天晚上,老师让我们……”
她一五一十地将老师的做法告诉谢薄声,并认真地下了总结:“我想,老师这么做,就是想要给那个偷钱的同学一个机会,所以才没有直接告诉警察,让警察来学校处理。”
半年多的学习,小桑葚虽然仍旧不通男女情爱,但也知道了一些人类社会中的规则。
盗窃是犯法的,一旦警察介入,那个男同学只怕就不能在学校中继续上学了吧。
而且……
还牵扯到另外一名女同学。
“所以,”小桑葚仰脸看谢薄声,“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晚点回去吗?我知道那个同学也是走读生,他不住校,每天晚上都要回家。”
谢薄声颔首:“可以,但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小桑葚静默了。
她说:“劝他将钱还回去?”
谢薄声笑了:“万一他不还呢?”
“我也不知道……”小桑葚苦恼地挠了挠头,“人类为什么要偷钱呢?”
谢薄声垂眼:“大概因为欲望。”
小桑葚不说话了。
这超出猫咪的知识盲区。
谢薄声默不作声,他同小桑葚上了车,在车中等。外面的雪始终没有下大,只悠悠扬扬地落着,像很多爱情电影的开场。
小桑葚坐在副驾驶上吃掉了整个冰糖葫芦,甜甜脆脆的糖衣,酸酸的山楂,小桑葚一口一个,吃到第五个的时候,谢薄声才惊醒:“你怎么不吐籽?”
小桑葚说:“呃……你不觉着吐籽有点麻烦吗?而且吞下去就好了呀,没问题的。”
她很骄傲:“我们猫咪吃东西都是用吞的!”
谢薄声:“……”
“无论是吃西瓜,还是吃山楂,都要将籽吐出来,”谢薄声伸手,递到她唇边,莫可奈何,“不然,山楂籽会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长出一整颗山楂树。”
小桑葚惊呆了。
她一手举着糖葫芦,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惊慌失措:“难道要从我嘴巴里长出来?”
“嗯,”谢薄声说,“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地将籽吐出来,知道吗?”
小桑葚害怕极了。
她着急:“怎么办呀谢薄声,我刚才已经吞下25粒山楂籽,会不会在我肚子里生根发芽,然后再长25棵山楂树,完蛋了完蛋了,我要被山楂树撑爆了……”
谢薄声看着她团团转的模样,笑了笑,叹口气。
“这样吧,”谢薄声示意她倾身过来,“过来,靠近我一点。”
小桑葚老老实实照做,倾向谢薄声,整个人都快贴在他身上。
谢薄声嗅到她的玫瑰香气,强势扑向他的身体。
谢薄声抬起手,象征性地在虚空中抓了一把,然后张开口,将那些虚拟的空气吞下。
小桑葚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
“好了,”谢薄声含笑,“现在你肚子里的山楂籽已经被我吸走,没事了,它不会再在你肚子里生根——”
发芽两个字没有说完。
小桑葚一口吃掉一整个山楂,嚼都没有嚼,直接吞咽下去。
谢薄声:“……你做什么?”
小桑葚崇拜看他:“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谢薄声,刚才我没有看够。”
这样说着,她直接倾身过来:“谢薄声,你再来一次,把我的山楂籽吃掉……”
那个小小的“嘛”字在二人相贴的唇齿间彻底洇灭,她主动贴贴谢薄声的唇。
不是先前那种猫猫舔人式样的舔舔,小桑葚干脆利索地撬开谢薄声的齿关,要吸掉山楂籽嘛,肯定是阻碍越少越好。
聪明猫猫如此笃定。
她迫切地想要让对方取走东西,因而毫无保留、完全地向对方敞开,甚至用她的小舌尖尖好奇地去探究谢薄声。
猫猫的好奇心旺盛,她想尝到更多的甜,也想要让谢薄声更深地演示如何取走山楂籽。
可是谢薄声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他怎么一动也不动?他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惊愕?为什么不“施法”?
也不来吸她肚子中的山楂籽。
贴着谢薄声的小桑葚并不知道冥冥中丧失了彼此的初吻和深吻,她只是有点失望,忍不住往后小小退一下,疑惑地问谢薄声:“你怎么不吸——唔。”
话没有说完。
还没有直起腰的小桑葚被谢薄声拽住手腕,猛然的力道把她吓了一跳,连带着手上的整串冰糖葫芦也跌落在谢薄声的衣服上,这种黏黏糊糊的糖浆就这么挂在他裤子上,谢薄声好似未觉,另一只强有力的手按住小桑葚的后脑勺,完整掌握她柔软的金发。
小桑葚眼前一暗,唇一痛。
柔软彻底覆盖。
牙齿磕撞。
清脆的侵入在猫猫脑袋中回响。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