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现在离得格外近,从这一家到那一家,都用不了十分钟。
谢薄声喝完酒后更加沉默,他本来该吃药,也因为这次酒而暂停,归家后便去洗澡、休息。
今天的小桑葚没有来闹他,她很乖地抱着枕头睡觉。
第二天,谢薄声去了学校。
上学期有几个学生挂科,谢薄声对此十分重视,和他们约定了时间,在几人都有空闲的时间段中,重新为他们补课,希望十一假期结束后的补考中,这些学生能够及格。
补了一上午的课程,中午时分,谢薄声才带着蔬果回家。
车子还没有进小区,谢薄声就看到了小桑葚和一个大高个在聊天,俩人站得不远也不近,大高个低着头,小桑葚仰着脸。
焦躁的天,大高个的脸红的像大猩猩抽了一顿屁股的老猴子。
谢薄声的车子开过去,落下车窗。
窗外的热气如画面一般汹涌,扰乱车内的冷气。
“桑葚,”谢薄声没有下车,只微笑,“这是你同学?”
大高个结结巴巴,脸红:“叔叔、叔叔好。”
谢薄声淡淡说:“我是小桑葚表哥。”
小桑葚说:“那我先跟我表哥回家啦,你路上慢点走,注意安全。”
她上了车,还在和大高个挥手:“再见哇。”
大高个紧张到脸爆红,还是结结巴巴:“大、大班长、大、大表哥,再见!”
谢薄声不想听。
等待自动停车杆上升的时刻,谢薄声终于说话。
谢薄声不经意地问:“你同学来找你做什么?”
“喔,他忘记带试卷回家了,”小桑葚说,“有几张试卷,我还没有做,借给他复印。他说明天还我。”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谢薄声不说话,他开着车,却感觉情绪仍旧有一点微妙的不愉悦。
而这种不愉悦,在次日,小桑葚快快乐乐地说要和同学一块儿去逛书店时,抵达巅峰。
小桑葚刚刚吃过早餐,谢薄声将饭碗放进洗碗机,按下开关。
今天的天色不太好,有点雾蒙蒙的调子,加湿器暂停工作。
小桑葚背着双肩包,对着谢薄声又重复一遍:“谢薄声,你在家好好休息,我自己可以搭公交车。”
“不让我去?”谢薄声惊讶,“为什么?”
“嗯……因为同学们好像都不需要家长陪伴逛街,而且,我也没有和同学单独出去逛过书店呢,”小桑葚眼巴巴看他,“可以吗,谢薄声?”
理论上可以。
可是。
“你和同学一块儿出去玩?”谢薄声依靠在沙发上,他很平静,“和谁?”
小桑葚说:“是我和你讲过的那个体育委员呀,昨天你也见到他啦。”
谢薄声顺手拿起桌上的杂志,摊开,默不作声地开始看。
小桑葚好奇地歪着脑袋看了一眼。
杂志上下拿反了。
哇塞。
小桑葚感叹,谢薄声好厉害呀,竟然可以反着看杂志。
不愧是她的信徒!!!
感叹完毕,小桑葚看到谢薄声冷静地将杂志翻了一页,清晰的纸张接触声在房间内响起。
谢薄声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小桑葚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没关系,我带了伞。”
“下雨天温度低,出去容易感冒。”
小桑葚又说:“没事,我带了外套。”
“现在空气质量不好,万一淋湿了,对皮肤有伤害。”
小桑葚:“也没事呀,我还带了一个单人雨衣。”
谢薄声:“……”
沉默很久后,他放下书,走过来:“你带的什么伞?太阳伞还是雨伞?外套拿的哪一件?够不够厚?单人雨衣什么样的?别拿错了,我用的那个太大,不适合你,你套身上要拖地……”
就像看到孩子第一次远游的父母,谢薄声抬手,小桑葚便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交到他手上,仰起脸。
谢薄声垂着眼睛,他个子高,很多时候,为了迁就小桑葚,在倾听她说话时,他都会微微倾身,向小桑葚在的地方来。
谢薄声没有表情,但在小桑葚眼睛中,他现在看起来是不同寻常的一种帅气。
猫猫不知道人类眼中的好看是什么,她只知道,现在的谢薄声,对她吸引力很大。
他是被猫猫认可的人类,也是小桑葚眼中唯一一个好看的男性人类。
谢薄声打开书包拉链,仔细检查着她的小小书包:“钱包一定要带着,零花钱还够不够?不够的话和我说,我再给你——”
叮嘱的话语戛然而止。
谢薄声身体僵硬。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两个薄薄的、刚扯下来的四四方方小套套。


第81章 教授醋意
谢薄声上一次碰这东西,还是学校里面志愿者呼吁防止艾滋病,分发传单,其中就夹了一枚活动赞助商品牌的四四方方小东西。
谢薄声清晰地明白,浪费东西不好,只是实在用不上,犹豫很久,还是丢了垃圾桶。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小桑葚的书包中?
谢薄声强行压制着心情,将这两片东西捏出,眯着眼睛,看了看。
不是那种外送中搞怪的一次性手套,也不是湿巾,而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防护袋,大号。
谢薄声问:“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小桑葚按照莫非白教给她的回答:“是送的。”
“什么送的?”
“不知道耶,就是那种宣传什么什么的,”小桑葚看着谢薄声的脸,“它们说,情侣约会最好带一个。”
谢薄声皱眉。
他并不认为这种推广宣传是坏事,与之相反,当学生为了一些公益性的宣传活动来请假时,谢薄声都会大方地准允。
问题在于,小桑葚还在读高中。
难道已经到高中附近宣传了吗?
冷不丁,谢薄声又想起郑不凡含笑的调侃——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男高中生是什么德行。
谢薄声当然知道。
天底下没有一个监护人喜欢让一些不受控、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接近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
谢薄声捏着那两枚东西,他确认:“你知道这种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吗?”
“知道啊,”小桑葚说,“幼崽嗝屁袋嘛。”
谢薄声:“……”
虽然是从来没有听过的称呼,但他也基本了解。
“那你还带着它?”
小桑葚一脸无辜:“万一呢?”
万一呢。
这样重要的事情,这样严肃的东西,她怎么能如此轻飘飘地说出口。
谢薄声说:“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谢桑葚。”
这一次,连姓氏都用上了。
小桑葚:“咦?嗯……你说过很多。”
她站在原地,看着拎住书包的谢薄声。
对方看起来有点生气,还有点说不出上来的压抑。
小桑葚不知该如何形容。
“……我说过,不能随便让人碰你的身体,你也不能随便触碰其他人的身体,”谢薄声沉声,“还记得吗?”
小桑葚:“可是我今天只是和同学去书店耶……可以牵手吗?”
她语调缓慢,声音轻轻。尾巴和耳朵都好好地收起来了,她只是在认真努力地征求着谢薄声的意见。
谢薄声看着她这样乖乖听话的模样,方才酝酿好的话语,又无法出口了。
这幅姿态,让人怎么忍心说重话?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在脸上写东西,呼呼地吹“枕边风”,猫猫性格直白,就连小桑葚也只喜欢去了解字面上的意思。
谢薄声吞下所有不适、愤怒、酸楚,他说:“不能牵手,你不能碰对方,也不能让对方碰你,哪怕一根手指。”
小桑葚没有问为什么,她认真点头,看了看时间,犹豫着:“……那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谢薄声问:“没有其他同学?”
“有,还有两个,我们四个人一块儿。”
谢薄声沉默着将她的书包重新整理好,两个幼崽嗝屁袋放入裤子口袋中。
他内心有东西在叫嚣。
谢薄声,你不应该让她走。高中男生都是一群热血不受驯的家伙们,他们的思想比垃圾场还要肮脏,是那种上帝看一眼都要用圣水洗眼睛的龌龊……
你怎么放心让小桑葚跟他们走?
谢薄声说:“我看你钱包空间还挺大,多给你些钱,想吃点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回来的时候,要是不想等公交,就打出租车,还记得怎么打出租车吗?要正规的、有灯牌的出租车。”
——谢薄声,留下她,禁止她离开,让她上午乖乖在家,或者,你开车带她出去玩。
别让她和那些肮脏的家伙接触。
小桑葚点头:“我记得。”
谢薄声随身带的钱不多,他去卧室拿钱包。
——把门关起来,去亲亲小桑葚的脸,去亲亲她那张可爱又恼人的唇,去拥抱她,去告诉她,让她远离那些糟糕的男人,告诉她,你生下来就是被我搞的。
小桑葚亦步亦趋,乖巧地站在卧室门口。
谢薄声拿到钱包,他心绪不宁,抽了二十多张,放在小桑葚的有着小三花猫猫图案的小钱包中。
这种小钱包设计出来就是可爱、好看,并不是为了容纳这么多钱而准备的。满满当当的纸钞塞进去,将钱包都撑得鼓鼓囊囊,每一寸都被钱填满,容纳不下的往外溢,好似要将整个钱包都撑裂。
就像这样吧,把猫猫抱起,像填满钱包一样填满小猫猫。再也不用患得患失,再也不用忧心成长后的花朵会选择别的土壤,再也不必担心花儿被人端走……既然迟早要被采撷,为何他不能狠心做这个人。
谢薄声将鼓鼓囊囊的钱包递给小桑葚,他语调平静:“早点回来。”
小桑葚说:“好的。”
她走了。
轻轻关上门的时候,细微的声音,好似弹断一根绷紧的弦。
谢薄声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冷水。
半晌。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养的巴西龟,这个生长迅速的家伙,在鱼缸中的大石头上,悠然自得地晾着背。
谢薄声想到有史以来看过的所有社会新闻,他想到自己读书时候高中沸沸扬扬的失恋坠楼事件,他想到那些坏孩子是如何欺负乖女孩的,他想到古惑仔,想到校园霸凌,想到……
谢薄声将合拢的杂志重重地丢在茶几上,沉着脸,站起来。
不行,他要去看看。
谢薄声从沙发上站起的时候,小桑葚刚刚成功坐上公交车。
天气还是雾蒙蒙的,看起来不太清透。小桑葚先和约好的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出门,收到回复后,才给莫非白打去电话。
小桑葚说,她已经顺利坐上车啦,谢薄声没有阻止。
莫非白一声长叹。
她摸着自己可怜的、被人类咬了两口的猫猫尾巴,叹息:“希望谢薄声能够醒悟。”
“小傻猫,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喵呜。”
小桑葚非常感动:“郑不凡是不是吃了你所有的冻干?”
莫非白:“傻猫。”
小桑葚:“喵呜?”
莫非白已经结束通话,小桑葚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在没有谢薄声陪伴的情况下出门,乘坐公交车,去见同学。
大部分猫都会害怕陌生的环境,小桑葚也一样。只是她稍微要好一些,并不会产生严重的应激反应。小桑葚一直很敬仰莫非白和白猫先生,敬仰他们能够勇敢、直接地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在人类社会中得到谋生的机会。
小桑葚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然后……可以和谢薄声永永远远在一起。
但无论是谢薄声,还是莫非白,或者宋青衿,都在告诉小桑葚,成为人类,她的人生中将会面临更多的选择,更广阔。
谢薄声和宋青衿谈这些的用意,是劝诫小桑葚,不要将视野局限在小小一方天地中,不要狭隘地以为世上只有谢薄声一个男性;
而莫非白,则是直白的态度,说不定就能睡着睡着永远了呢。
她就是这样。
小桑葚闭上眼睛,公交车走走停停,小猫的心也在忽上忽下。
可能,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纠结?
……
谢薄声隐藏得很好。
他开车到了小桑葚提到的图书店附近,早早地买了咖啡,戴着墨镜口罩帽子,远远地站着,直到看见小桑葚和她的同学顺利汇合。
谢天谢地。
谢薄声松口气。
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孩字,还有俩同学,一男一女。
还有昨天看到的那个又高又黑又红的体育委员。
希望是自己多想,谢薄声心想,希望是他紧张过度。除了小桑葚外,其他都是年纪小小的高一生,和初中生区别不大,懂什么情啊爱啊的……
这样想着,谢薄声看到一男一女俩同学牵着手,在小桑葚和体育委员面前,结结实实表演了一个拥抱加贴面吻。
谢薄声:“……”
警铃再度响起。
谢薄声差点将咖啡捏爆。
看着这一行人进了书店,谢薄声将刚喝了几口、还剩一半的咖啡丢进垃圾桶中。书店中禁止外带饮品,没了咖啡做掩护,他便顺手从可供借阅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也没看封面,就这样握在手里,保持着一定距离,始终跟着小桑葚。
他必须要跟着她,保护自家温室里长出的花朵,不被这种混小子所染指。
……
书店中。
小桑葚今天是真来买书的。
之前买的习题册简单到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很多题目老套到让小桑葚看一眼就知道出题人的意图。
那些生硬的掩饰和虚晃一枪已经被彻底看透,一想到老师还要花半年时间讲她已经全部学习过的学习内容,小桑葚又有点忧虑。
她好想直接跳级去上高二啊。
虽然不知道学校会不会同意,但小桑葚今天出来,就是为了买高二的一些教辅书。无论老师讲不讲,她自己打算先学完了再说。听谢薄声说,高考是很重要的考试,小桑葚心想,现在就开始为高考准备,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说干就干,小桑葚挑了厚厚的一摞书,心满意足地放在小小的购物车上,正思考着自己还要不要买些其他书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跟着她的体委终于开口:“大班长,你现在就开始买高二的资料吗?”
“嗯啊,”小桑葚问,“怎么啦?”
“……我觉着你好厉害,”体委真诚开口,“你是我见过的最爱学习的同学。”
这样说着,他的脸渐渐泛起一点红。紧张不安地挪了挪步子,体委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愿意出来陪我挑书,嗯……谢谢你,大班长。”
小桑葚说:“没事,你都叫我班长了。班上的同学遇到麻烦,肯定是我这个班长出马——哎,你上次说想买的同款资料是这个吗?”
她还记得昨天体委说想要她做过的某个辅导资料,只是这排教辅比较小众,平时买的人也少,就在架子上的最顶端。小桑葚想要伸手去拿,可惜身高不太够,跳了两下,只摸到教辅书的边边。
上次是谢薄声帮她拿到的。
他个子那么高,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一伸手就能碰到。
体委慌忙说:“我来。”
体委——武志宽同学忽而庆幸自己长了这么高的个子,不再是朋友口中“这么高不打篮球白瞎了”,也不再是外婆拍着他的肩膀遗憾“这么好个子不挑大粪可惜了”,武志宽昂首挺胸,一伸手。
嗯,没碰到。
不是问题。
他踮起脚,终于摸到书脊的边缘。小小喘了口气,武志宽努力想要让自己在女神面前的姿态更帅一些,精准无误地握着书,取下。
还没有来得及递给小桑葚,武志宽就听到狐朋狗友的起哄:“哇,老武,你在这里和小美女约会啊?真不够哥们,啥时候交了女朋友,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武志宽一张脸红透了:“没……没……我,我没有……”
小桑葚甚至没有留意到这些闻起来不太好的人类在说什么,她觉着武志宽可能是被热晕了,明明是他想要的书,却又递给自己。
人类真的奇怪耶。
小桑葚想,一定是自己学习的东西还不够多。她不知道现在武志宽为什么和别人能够聊很多很多,一和她就支支吾吾开始结巴脸红心跳。
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昨天武志宽借了她的试卷去复印,最后还给她的,却是另一份一模一样的试卷。
是的,小桑葚一闻就闻出来了,武志宽归还的试卷,不是原来她的那份。
虽然两份试卷都是干干净净、都是学校里发下来的,可味道不同,猫猫都会给自己的归属物打上隐秘的标记,而武志宽今天归还的试卷上只有人类的味道。
昨天,莫非白告诉她,不要再拒绝同学们的邀请,尤其是男同学。
虽然不明白这样有什么用处,可小桑葚还是乖乖照做了。
小桑葚将书放入武志宽的购物小车中:“你的。”
那些高中生的男孩子起哄更厉害了:“哇,武嫂,是好学生啊武嫂,出来约会还给武哥买书,真贤惠啊——”
话音在此被截断。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人在起哄自己的小桑葚刚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小购物车上,就听见身后传来谢薄声压抑的声音:“你们几个,都是哪个班的?”


第82章 教授承认
这样严肃的声音让几个学生条件反射地抖了抖,吓得连话也不敢说。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脚已经麻了,用眼神传递着跑路的讯息。
高中小孩调皮捣蛋惯了,只要不是一些风气特殊的学校,基本上见到老师,就像老鼠看见猫似的。
更何况,无论是哪里的高中,都不允许学生早恋。谢薄声如此一声,和教导主任一模一样,叫几个高中生吓到魂飞魄散。
当听谢薄声这样问的时候,刚才还在起哄“武哥武嫂”的,从狐朋狗友眼中读到信息,确认完毕,立刻拔腿就跑,像是跑慢了就会被鬼抓,一个赛一个快。
只有武志宽站在原地,他倒不是不怕,而是已经认出眼前黑衬衫黑西装裤的男人,结结巴巴:“啊,啊,大表哥。”
额头直冒冷汗,武志宽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什么话。
谢薄声对这个体委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他的注意力全在小桑葚身上。
小桑葚一看见他就笑,惊喜:“谢薄声!”
就像贪财之人看到金子,就像旷日焦渴之人遇到绿洲。
谢薄声默不作声,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拥抱对方,不去牵她的手,但对体委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好了,甚至可以算得上冷淡:“同学,小桑葚心思单纯,她是出于帮助和交流的目的来和你一起逛图书店,请你不要说这些会让她困扰的话。”
武志宽更紧张了。
一整个大个子,六神无主:“大表哥,您听我解释,刚才那些朋友都是开玩笑,他们这样开玩笑开习惯了。”
“我不认为这个笑话有趣,”谢薄声打断他,他说,“同学,你应该知道,这样会带来多大的困扰。”
这种起哄,谢薄声再熟悉不过。
如果武志宽没有一点儿心思,他的朋友绝不会说这种话;更重要的是,他们起哄的对象,只是一个无辜的、甚至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的“高中生”。
小桑葚作为人类,在这个社会上生活的时间,甚至还不到一年。
武志宽低下头:“对不起。”
谢薄声教训学生完毕,心里面的压抑一点儿也没有消散。
他已经跟踪小桑葚很久。
从进书店开始,谢薄声始终跟着小桑葚,保持一段距离,担心被她嗅出自己的味道。
倘若是平时倒还好……前天,谢薄声刚听郑不凡提醒,“小桑葚在学校里和一个男同学走得很近”。会是哪个男同学?她天真又单纯,旁人说什么她都信,她会不会是被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是不是因为这种懵懂而被坏人窥伺?
昨天,又见她一反常态,在小区门口和这个男人聊天,她甚至将那副只对着他的笑脸也对了其他人,对给这个看起来和她完全不相匹配的高中生;今天,就在刚才,就在刚才,她跳起来拿书的时候,甚至还露出一截漂亮雪白的腰,这个肮脏的男人,就一直盯着看,谢薄声肯定,对方咽了口水,不止一次。
以上所有的理由,足以让谢薄声开始防御系统。
保护他的小桑葚,远离这种打她主意的男人。
谢薄声说:“小桑葚,回家了。”
他握着小桑葚的手,克制着不要将她抱起,这里很多人,还有她的同学,谢薄声要在苦苦压抑中爆发,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不去伤害她。
小桑葚却说:“不行,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谢薄声冷静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好体委了,”小桑葚认真解释,“我要帮他找齐之前的资料书。”
谢薄声说:“列出书单名字,让他自己找。”
“很难找的。”
“还能求助店员,他们会安排好。”
“可是你教过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薄声沉默了。
他垂眼看着小桑葚,这个他守了这么多日日夜夜的宝贝,用心血灌溉了这么长时间的花朵。
小桑葚说:“我要说话算数。”
谢薄声握着她的手忍不住用了力气,小桑葚却安抚地用手指悄悄地戳了戳他。她重新扬起开心的脸庞:“走吧,体委,我帮你找齐书。”
武志宽愣了一下,才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小桑葚的执行能力很强,记忆力也好,一路找过去,除了个别被店员调换位置的图书外,剩下的基本都能一眼找到。而在这个过程中,谢薄声全程不说话,一手推着小桑葚的小购物车,另一只手牵着小桑葚。
他冷静地听小桑葚和武志宽聊天。
“呀,你上次说的是要语文吗?”
“嗯嗯嗯,是的,因为balabalbala……”
谢薄声从没见过一个人,话如此多,又如此令人厌恶。
“上次的英语阅读习题册好像不在这边了,你等等我喔,我问一下店员。”
“嗯嗯嗯,不着急的,你慢慢来我balbalabla……”
谢薄声有些懊恼小桑葚如此无私大方,她怎么能对所有人都这样好。
好到谢薄声心脏越酿越酸,涩到要将他完整吞没。
“对啦,还有这几本书……”
武志宽没有放弃偷偷观察谢薄声。
他知道,小桑葚的这位表哥是很有名气、很优秀的一名大学教授。学生天然是教授的下级,武志宽对这位教授也是又尊重、又害怕。现在看着小桑葚热热闹闹地帮忙寻找东西,他一颗心七上八下颠来倒去,终于,鼓起勇气,尝试和谢薄声交谈。
“大表哥,”武志宽说,“您也喜欢看奥特曼啊?”
谢薄声说:“什么奥特曼?”
武志宽悄悄指了指他手中的书。
谢薄声低头,这才发现,他一直握在手中的,是一本奥特曼大全。
“我不看,”谢薄声冷静地说,“送给小侄子的。”
话题,结束。
武志宽已经感受到这位教授的不高兴,他缩了缩脖子,继续跟在小桑葚身侧,听小桑葚认真地告诉他,这些习题册等会儿要分开结账,这样才能用上书店两次满减优惠……
终于结账走人。
谢薄声拉着小桑葚的手往外走,小桑葚还在和武志宽礼貌告别:“有时间了一块儿喝奶茶呀。”
武志宽抱着书,追出来:“我现在就有时间。”
“这只是客套话,同学,”谢薄声终于忍不住,他自己也吃惊,竟然会对一个高中生用这种语气说话——谢薄声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从来不曾对学生发过一次脾气,而今天,他自己也像变了一个人,毫无笑容,只看着那个高中生,“抱歉,我们现在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