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高位,看向终南老祖的位置。
“我要让你们知道,我师尊没错,我也没错。这天草菅人命,任性妄为——”
“我要助我师尊取而代之!”
此话一出,众人大哗。
紧接着天落惊雷,沧海翻涌。
——天道震怒。
几乎是同一时间,地面震动剧烈。
原本在七日后才会松动的封印在这一刻有了裂痕,白茶感应到了什么,引剑断了魔剑剑脉。
偏天道解除了对君越鸣的桎梏,她这个时候没办法再取他的性命。
不,准确来说不是没办法,是没时间了。
秘境之中的弟子都觉察到了封印的松动,全然往秘境之外的蓬山之巅方向过去。
——为了取得沈天昭的那道神魂。
白茶咽下喉间的腥甜,她伤的太重,没办法长时间御剑。
“翟星楼……”
“师姐,我带你去。”
祝灵尘连忙上前把快要昏倒在地的白茶扶住,把她背上御剑而起。
她一愣,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是余光瞥见翟星楼也伤的不轻,他们两人半斤八两。
两个伤患,别说到蓬山之巅了,中途就可能被人给干掉了。
“……你可别给我玩阴的。”
白茶对于少女的突然转变也还是不大放心,虽然祝灵尘不可能做出暗算伤人的行为,可是要是把她给往反方向带她指定气得吐血。
“我刚被人背叛,你要是也耍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说什么呢?我要是不想你过去直接不管你不就成了,何必多此一举?”
少女皱着眉反驳道,然后给她塞了一颗丹药,止住了她流血的伤口。
“是我师叔,他让我带你过去。”
在入境之前程商也给了祝灵尘一道神魂,有神魂在他们两人可以传意交流。
祝灵尘顿了顿,补充道。
“……卓师叔也在。”
白茶心下一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然而少女已经御剑带着她往沧海方向过去了。
“?!咳咳,你干什么!”
她没忍住,情急之下给了祝灵尘一拳。
疼得少女倒吸一口冷气。
“你不识路吗?蓬山在那边,你怎么把我往反方向带?!你他妈不会真的在耍我吧!”
“嘶……”
祝灵尘揉了揉被捶的地方,压低声音说道。
“不是,我忘了告诉你,神魂根本没有放在蓬山之巅,我师叔骗你们的。”
“——它在沧海。”
少女压低了剑刃,用周遭树木遮掩着身影,避开了浮生宝镜的视角。
此时秘境之中的众人如箭雨一般,万箭齐发的往蓬山方向过去。
“师姐你抓紧了,为了避人耳目,我得带你从沧海中穿过去。”
“?!”
从海里穿过去?
白茶张嘴要说什么,结果一阵剑风呼啸,祝灵尘带着她直接入了海。
和她想象之中的缺氧窒息不同,在水泽之中她也能自如呼吸。
身旁水流涌动,海底漆黑无光。
唯有头顶的一轮月亮皎洁清冷,洒下粼粼碎银。
祝灵尘御剑离了蓬莱,穿过沧海。
最后竟在瀛洲地界旁的那一处岛屿停了下来。
沧海浩瀚,那孤岛就这样突兀在天地。
卓不绝和程商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那里,一人在乾位,一人在坤位,在岛屿之上布下了神魔大战时候那一九曲两仪阵。
【这个岛就是之前我们进入庄周梦蝶之前,谢九思说的那处庄圣人的灵兽鲸落形成的岛屿。】
一鲸落,万物生。
经过万年的时间,已然伫立在此。
“灵尘,白茶,赶紧站过来!”
青年脸色苍白,身体在大海之中好似下一秒就要变成泡沫消失一般脆弱。
“你居坤位,白茶在乾!”
卓不绝也着急催促道。
“快点,这一道天机是我们用身魂为祭死守至今的秘密!”
“什么意思?什么身魂为祭,你们会死吗?!”
白茶心慌得厉害,急切追问。
“你们有什么直接给我什么就是了,为什么要用这样偏激的方式!”
祝灵尘也吓到了,死活也不肯过去。
程商默然一瞬,“傻孩子,天机要是能言语还算什么天机?”
他话音刚落,也不等两人反应。
卓不绝引海水过去,把两人重重拍打进了阵法。
沧海横流,天地颠倒。
冬落冰雹,夏降大雪。
他们在逆乱天命,他们在行逆天之事。
涛声震天中,金光从天顶落下。
白茶被强光照射不适地眯了眯眼睛,而后她感觉到身体一片轻盈,如羽毛一般凌然于天地。
祝灵尘也是如此。
两人就这样一直往上飞去,至于云天。
然后又落到了那处孤岛之上。
这是阵法之中,也是鲸落之地。
白茶和祝灵尘对视了一眼,极为默契地朝着光亮最甚处走去。
周遭不似寻常岛屿那样树木丛生,反而荒芜一片,不见生机。
她们就像是踩着一片干旱地,四周都是蒸腾的热气,海水如何也润泽不了其中。
再往里面过去,无垠的荒漠过后,天上有璀璨的极光出现。
五颜六色,荒唐美好。
天的景象和地的残破格格不入。
一声空灵的鸣叫响起,是鲸。
白茶和祝灵尘循着声音看去,走去,他们走啊走啊,走到了荒漠尽头,走到了沧海桑田。
然后穷尽之处终于看到了绿意生机。
她觉得有些口渴,于是走到一片绿洲掬了一捧水喝。
白茶还没来得及将水送入口中,那水泽肉眼可见地干涸,而后下面有什么东西从中浮现。
祝灵尘以为有什么危险,慌忙拔剑上前,将白茶护在了身后。
“等等,先别急着动手,先看看是什么再说。”
白茶直勾勾盯着那水域底下,等到那东西完全显露出来后。
两人神色大变,尤其是祝灵尘,连手中剑都停滞了一瞬。
不是什么水底石头或鱼虾,是一具尸身。
原来不是这片岛屿寸草不生,是他们所有的灵力和生机都用来养护这具肉身,以保其完整了。
那人面容清俊,神情平和,一身青衣道袍上绣有月白鹤纹。一派道骨仙风。
祝灵尘走近查看,这人身陨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天地之间已没了他的气息。
她感知不到任何能够确定他身份的存在。
“如果按照鲸落的时间来算,如果这岛真是用来养护这具肉身的,那他至少身陨了万年之久。”
“不知是哪位老祖,竟然身陨至此。”
她叹了口气,唏嘘感叹道。
“师姐,你看我们应该如何……”
祝灵尘回头,看见白茶脸色沉郁,很不好看。
“……你怎么了?”
“我想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
“谁?”
白茶红唇压着,直勾勾盯着那个身陨的大能半晌,吐出三个字。
“庄圣人。”
祝灵尘瞳孔一缩,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庄圣人是混沌初开,天地之间第一位飞升成仙的大能。
更是蓬山和蓬莱,乃至瀛洲,这三大宗的开宗始祖。
“怎么会,怎么可能会是他……”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是这可能就是事实。鲸落万物生之地,我们两人要踏入其中都必须是程师叔和卓师叔以身为阵才能进入,他能在此万年之久,又被此处养护至今,只能说明一点——”
白茶再一次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就是万物鲸的主人。”
少女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可是,他不是早在万年之前就已经飞升成仙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白茶眼尾压下,冷笑了一声。
“如果说他至始至终就没渡劫成功呢?”
白茶终于明白为什么了,为什么天会阻拦逆天之人飞升,会阻拦沈天昭渡劫入天。
因为在五行之内的人飞升必死,他们会入天成为天道的养料。天道以仙途引诱众人,为它献祭,使它永生不灭。
但是逆天之人飞升只会夺天之力,天之气运。
原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
——得道成仙只是天道为续自身天命,撒的一个弥天大谎。
作者有话说:
卓不绝和程商因为泄露天机,所以会死。
这一卷机关算尽惧天道无常说的就是他们两个的结局。
这一卷结束,下一卷是尾声【诸天炁荡荡,吾道日兴隆】,章数不多,在五章以内吧。啾咪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梅岭三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祝灵尘此时已经不单单是震惊了,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不怪她这般恍惚,和白茶这个中途穿到这里半道修仙的人不同,少女自出生以来就在仙门,接受的也是修行得道求长生。
对于白茶来说这只不过是拆穿一个谎言,揭露一个真相罢了,但是对祝灵尘来说,这和信仰崩塌没什么两样。
世人敬畏天命,遵从天道,一言一行都在法则之中从未逾越。
结果到头来他们所终其一生的目标是虚假,是虚妄,从没有什么得道成仙,他们只是在为了所谓的飞升在飞蛾扑火,最终身消道陨成为天道的续命的燃料。
原来天劫从不是人该有的劫数,是天在筛选谁能为它献祭续命的手段。
白茶看着倍受打击,双手撑着地面许久也未言语的少女,走到距离她一步位置停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师妹,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这种推翻一切,否定自己坚信的一切事物的迷惘和打击,的确很痛苦。”
她低下头,蹲下来和少女直视。
祝灵尘的父亲是前蓬莱主的长子,也是程商同父同母的兄长,只是他是随母姓。
他们父女俩长得很像,然而唯有那一双眼睛祝灵尘却更像程不语。
眉眼英气,是介于少女和少年之间的清亮,宛若灵泉澄澈。
白茶斟酌了下语句,神情严肃地说道。
“但是现在不是我们恍惚和不知所措的时候,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我们得先拿到我师尊的神魂,这需要你帮忙。”
祝灵尘眼眸一动,有了反应。
“我?”
“可是我并不知道沈剑仙的神魂在哪儿……”
她并没有撒谎,她的确不知道。
安置程不语的尸身的地方和沈天昭的神魂所在,她都不清楚。
“你是不知道,但是它就在你那里。”
见祝灵尘更疑惑了,白茶解释道。
“你不奇怪为什么你师叔会让你带我来这里,又为什么必须要你我站乾坤两位才能催动这个法阵,我们才能进入这方天地吗?”
“——因为我师尊最后一道神魂就在你体内。”
白茶体内有沈天昭的神魂,神魂之间互有感应,之前时候她没有觉察到是因为阵法没有催动,神魂没有被唤醒。
这道神魂应该是程商在宗门大比之前放在祝灵尘体内的。
按理说沈天昭的神魂除了得到他认可,被他收作徒弟的白茶之外,再不可能寄宿在旁人的体内。
只是少女的情况特殊,程不语是她的姑姑,两人体内留着一道相同的血脉,而这神魂又是沈天昭主动给程不语保全身魂,助她入轮回的。
因此祝灵尘的体内有神魂且不被排斥便是如此。
祝灵尘抬起手摸了摸胸口位置,似乎的确有一股强大的魂力在其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目,“师姐,我需要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放松,不要运转灵力。其余的交给我便是。”
白茶手腕一动,调转着体内沈天昭的神魂于掌心,然后慢慢覆在少女的灵脉之上。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儿。”
祝灵尘微微颔首,在确认她准备好了之后,白茶这才开始抽离这她体内的神魂。
少女脸色在她动作的瞬间骤然煞白,额头和鼻尖也疼出了一层冷汗。
她紧紧握住剑柄,骨节也泛白,抽离生魂的痛苦可想而知,可祝灵尘从始至终都没吭一声。
见祝灵尘这般坚强,白茶咬了咬牙,长痛不如短痛,她猛地一用力,直接将那道神魂从她身体里取了出来。
沈天昭本就是半神之躯,若不是天道阻拦,他已然成神。
他的神魂是粲然的金色。
几乎是在神魂抽离的同时,白茶也感觉到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寄宿在她体内的神魂也从中而出,和其融为一体。
金光之中,沈天昭的神魂慢慢重聚成形。
少年的身形如雨后春笋般拔伸,抽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了青年模样。
一阵剑风拂过,天地春风化雨。
那先前还荒芜一片的孤岛沙漠,在此时渐渐长出了草木葱茏,春风又绿江南岸般,入目全然都是喜人的生机。
白茶和祝灵尘还没从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回过神来,一片温热覆上。
沈天昭的手轻轻落在她们的头顶。
她眼眸微动,看向身旁身长如玉的俊美青年,他也恰好对上她的视线。
“辛苦了。”
祝灵尘鼻子一酸,有那么一瞬险些落下泪来。
一旁的白茶没她那么注意形象,哇的一声抱住沈天昭,既高兴又委屈,一边吱哇乱叫一边大哭着胡言乱语。
“呜呜呜师尊,你可算回来了,他们,他们都欺负我,还骗我!你徒弟为了帮你拿神魂就差点儿交代在那儿了呜呜呜,不过你,你好好的就好,呜呜……”
原本还觉得自己能忍忍的祝灵尘,看到白茶这样也绷不住了。
“沈,沈剑仙,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呜呜,我从小到大都很努力,我一直努力修行,起早贪黑,我,我真的很努力,我想要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人,想要飞升问道,可是怎么会,会是假的?怎么一切都是假的了!”
左右两边的少女,一个抱着她哭得嗷嗷直叫,一个克制着攥着他的衣袖,泪眼花花。
饶是在外面表现得再镇定,再杀伐果断,到头来也都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在信任的人的面前也会委屈,也会难受,也会哭着鼻子寻求慰藉。
沈天昭自认为不是个感性的人,被她们这么闹着也有些触动。
“好了,我知道,我明白。”
他摸着她们柔软的发顶,笨拙生涩地安抚着,声音也不自觉放柔了不少。
“你们受委屈了,怪我,我来晚了。”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不知怎么的,这两个家伙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正在沈天昭头疼不已的时候,之前还岿然不动的岛屿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唔,怎,怎么了?”
白茶被吓了一跳,打了个哭嗝儿抹了把脸看向动静传来的地方。
“结界松动了,要是再不出去沧海横流入内,你们会被永远困在其中。”
这个结界对于沈天昭来说没什么用处,偏白茶和祝灵尘不成,她们神魂可以出去,肉。身可能会永远留在这里。
也不等她们反应,沈天昭一边拎着两人的后衣领,跟拎着小鸡仔一样从结界松动处径直而出。
天光湮灭,外界依旧昏暗混沌。
沧海周围的黑色雾气凝聚,是妖气涌动,岛屿之上,乾坤两位是程商和卓不绝。
程商他们一直在用最后的命数支撑着此方结界,此时见沈天昭神魂重聚,白茶她们平安出来。
两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阵法撤去,灵力反噬。
程商一瞬白头,卓不绝瘫倒在地。
在两人快要被海水卷入其中的时候,两道灵力柔和托起他们。
沈天昭扶住他们,到了一旁安全的位置。
三人上一次相见已是五百年前,如今已然恍若隔世,程商病态虚弱,卓不绝老态龙钟。
唯有沈天昭一如当年,面如冠玉,举世无双。
青年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两人,感知到他们命数已尽,无力回天,他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他这才喑哑开口。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得道成仙是谎言。
程商嗫嚅着嘴唇,还没回答,先呕出了一口鲜血。
祝灵尘红着眼慌乱为他擦拭着血迹,青年虚弱地笑了笑,然后看向沈天昭轻声回答。
“在我阿姐以身助你代天的时候,我感觉到天道似乎怕你诛杀它,吸收了她的一半神魂……若是,若是你得了她全部神魂献祭,那天早就改换代了,何至今日,何至如此……”
竟这么早,他以为这是只有他一人知晓的天机。
沈天昭沉默了一瞬,“你也是那时候便知道了吗?”
“应该是吧。”
卓不绝因为金丹受损,所以失去了记忆,就和沈天昭因为神魂不全在此时才将一切想起来一样。
当然,比起受伤失忆,他更认为这是天道所为。
不然那么多记忆不丢,偏忘了这样至关重要的一处?
“……抱歉,让你们背负了这么久,承受了这么多。”
老者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和他一样白了头的青年身上。
“我倒没什么,反正也没记得多少。辛苦的是阿商,一个人死守着这道天机,蛰伏五百年之久,为了不让天道觉察,甚至装作和我们万剑云宗老死不相往来的一副仇人模样。”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假装仇视怨怼也好,承受的误会苦难也罢,都在今日画上了句号。
和沈天昭和白茶不同,两人在五行之内,泄露天机,尤其是天道的秘密和自戕无异。
为了这一道天机,为了让世人得知真相,不再被天道蒙骗利用,他们选择了身消道陨。
沈天昭竭力想要将他们的神魂留住,哪怕多一日,一刻也好,可两人似乎并不愿意久留。
他们太累了,这五百年来他们没有一瞬是自在的,是轻松的。
如今死亡对他们反倒是救赎,是解脱。
两人看向哭得泣不成声的祝灵尘和白茶,还有神情哀戚的沈天昭。
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轻盈,越过沧海,扶摇便上了云天。
卓不绝朗声大笑了起来,一旁的程商也受到了感染,勾了勾唇角。
天高海阔,万物浮生。
化身为风,竟逍遥如斯。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他们不是死,是解脱。
背负了这么久,只为等到沈天昭重塑神魂,等到白茶这个逆天者再次临世,助其代天。
他们很累了。他们没有死,是变成了万物,和挚友一起化身为风,逍遥天地。
以后只要有风的地方,就是他们在何处游玩逍遥。
咳咳,可能五章有点悬,如果每章粗长点应该可以(托腮),没事慢慢来,啾咪


第一百三十章
沧海之上,苍穹之下。
四周因为都是黑色的妖气浓重,卓不绝和程商的神魂纯粹无瑕,一道莹白如玉,一道粲然若金,在飓风浪涛之间的映衬下反倒更加无瑕璀璨。
白茶看着他们随风随尘,飘散于天地海川,就如此逍遥自在,不给人一点念想的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在世时困在樊笼,此刻才得解脱。
起初对于两人的身消道陨她还觉得悲恸不已,见到他们这样洒脱地离开,白茶反倒莫名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这样也好。”
祝灵尘听到这话不甚理解地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看向白茶。
“师姐,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这样一起离开也挺好的,本来他们在神魔大战之后就落下了病痛,加上心中藏着千万心事,身理心理双重的负担之下,如此对于他们来说反倒是好事。”
“……死了是好事吗?可是死了什么也没有了啊。”
白茶笑了笑,有时候她觉得祝灵尘虽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但是心性坚韧,坚强无匹。
而有时候她其实也不见得那么通透。
“有时候活着还不若死了好。”
她还想要说几句宽慰祝灵尘的话,余光看到一旁的沈天昭望着岛屿方向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尊,你身体好些了吗?”
白茶指的是神魂重聚。
一般神魂散了再聚拢的话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初,更何况像沈天昭这样已逾五百年之久的情况。
沈天昭微微颔首,而后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白茶有些急了,“你这又是点头要是摇头是几个意思啊,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啊,要是没好我就去把凌霄宗主找来,他如今也在蓬莱。”
这个时候众人都以为沈天昭的神魂在蓬山之巅,他们都在往那边赶。
听卓不绝说凌霄也知道他们的事情,所以并不会去蓬山,而是在主殿那边等着他一并回剑宗。
青年斟酌了下语句说道,“我和其他修者不同,神魂脱离和重聚都不会受到什么阻碍。在找到给不语的这道神魂之后,我也融合的很好,只是有一点……”
沈天昭眼眸微动,将手张开又慢慢握紧,感知着周身的灵力流动后如此说道。
“少了。”
白茶和祝灵尘不解看了过去。
他抬目,粲然的金眸在周遭晦暗诡谲的风浪里依旧平静淡然。
“少了一道神魂。”
沈天昭的魄在之前的时候就被终南老祖给找齐全了,然而神魂按理说之前离开灵山时从入坤那里融了一道,加上天斩上的一道,再者就是现在这一道了。
“旁人都以为我只留了一道神魂给不语,实则不然,我给了她两道。一道用来护身,一道用来护魂,刚才灵尘体内的神魂却只有一道。”
他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先前程商身消道陨的方向,薄唇抿着。
“我不认为程商会藏一道露一道,要是真如此,他可以一道也不给我,没必要多此一举做这样的无用功。”
更不会以身陨的代价为他们开这方天地,泄露这道天机。
可能是因为此时的沧海异变,妖气纵横的场景和五百年前浩劫来临时候太像,都是这样混沌无光,让沈天昭心里压抑又沉郁。
“那这道神魂对您有影响吗?”
祝灵尘不是无缘无故这般询问的,按道理来说神魂残缺者是根本不可能将灵体重塑这般完整,况且从沈天昭刚才破开结界的游刃有余,他似乎并未受限。
“若是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我觉得沈剑仙您还是和师姐他们径直回剑宗为好,我听师姐说了,说当年您身消道陨并非寻常,是有人暗算伤了你。能伤你的人这三千仙门上下唯有那高位的几人,且此次宗门大比恰巧他们都在。”
少女并没有一直沉浸在亲人离世的悲怆之中,对于凡人来说这种事情或许需要很长的视角疗愈缓解。
可修者对生死看得很淡,而祝灵尘更是知道轻重缓急。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因为哭过还有些红,说话声音也没有之前那般少年清亮,带着少有软糯。
“沈剑仙的神通我是知道的,可您现在只有神魂没有身躯,神魂受损难以修补。在神魂没有齐全之前,还是谨慎些为好。”
白茶是告诉了祝灵尘沈天昭身陨之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但是她并不知道是谁。
然而无论知晓与否,不可否认的是她说的的确在理。
白茶顿了顿,“师尊,要不我们先就此离开吧。趁着他们还不知道你已经能重聚灵体了,我们先回剑宗,一切从长计议为好……”
她话还没说完,本就不平静的沧海在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白茶和祝灵尘心下一惊,循着海浪翻涌的方向看去,只见海水倒流入天,天海因着这一道水瀑连接在了一起。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不是浪涛,而是雷声轰鸣。
天雷入海,海中也遍布苍蓝的雷电,宛若一张巨大可遮天的天网。
网住了沧海,也困住了地上苍生。
这种压迫感不是普通的海上雷电,几乎是落下第一道雷的时候祝灵尘和白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摁在了海面。
要不是有沈天昭在,替她们挡住了大半威压,她们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坠入深海了。
然而即使如此,白茶她们还是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