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展示在照片里的待卖小样和斯威酒店使用的耗品,竟然一模一样。
再看已售数量,着实不少。
许蜜语在app里点开对话框,问卖家:请问东西保真吗,货源是哪里?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卖家回复她:亲亲放心,绝对保真,东西都是斯威酒店特定款,这里有特殊渠道拿到货源,所以真假的问题上亲亲大可不必担心。再说如果我卖的是假货,也不会有那么多销量和回头客了对吧?
许蜜语想了想,下了一单,地址填了原来家里附近的一个驿站。
等到对方发货,她看了下对方联系方式里的手机号。她把自己手机的通讯录调出来,和张彩露的号码对了一下。
很遗憾,号码并不一样。
许蜜语顿时有点气馁。追查到了这里,难道说以假换真这件事并不是张彩露做的?
第二天她坐公交车去驿站取回了快递。到了宿舍拆开一看,各种小样确定是斯威酒店专定款没错了。
她沉吟地看着小样,忽然灵机一动,她赶紧拿起手机,把发货的手机号复制下来,又返回到支付软件里粘贴进去,立刻有一个叫“*琴”的对应账号跳出来。
许蜜语想,张彩露如果倒卖酒店的耗品,小心起见确实不会用由自己手机号绑定的收款账号。但涉及到钱,她也不会用不相干的人的。所以这个“*琴”,会不会是她的母亲?
第二天上班时许蜜语跟尹香打听:“你知道张彩露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吗?”
尹香摇头,说不太清楚。又问许蜜语为什么想问这个。
许蜜语说:“就是忽然想起来的,随口问一下。”
许蜜语又从别的渠道悄悄打听了一下,也都没人知道张彩露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许蜜语不由又要气馁起来。好像探查到这里,路子又被堵死了。
晚上吃完饭,她回到宿舍,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着,点开了微信朋友圈。又下意识地找到张彩露的头像点进了她的朋友圈,一条一条地翻看起来。
张彩露的朋友圈里晒了好些美食,很多她去过的餐厅消费都不低,是那种工薪阶层去的次数多了会心疼钱的地方。
翻着翻着,许蜜语翻到母亲节那天张彩露发的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个蛋糕,上面写着“武琴女士母亲节快乐!”。
许蜜语一边截图一边心跳加快起来。
她想她已经能够确证,是张彩路换掉了酒店的真耗品拿出去卖钱了。
她找到张彩露的错处了。
确定了张彩露就算被挤走也不无辜,许蜜语开始实施起另一项行动。接下来她该拜托大姐许蜜子来帮忙了。
其实这件事,如果能到许蜜子面前亲自说会更清楚一些。但从酒店到大姐家再回到宿舍,来回打车要花钱、来回乘地铁又很费时间,第二天她还要早起上班的。
这样的问题对以前的许蜜语来说,从来就不是问题。她但凡出门,不是开车就是打车,她都已经不知道乘地铁到底需要花多少钱。
可是现在,她好像连来回乘地铁的钱都舍不得了。
最后许蜜语选择了最经济的办法,用手机给许蜜子打了通电话。
她尽量简短地把事情经过描述清楚,又把自己的诉求提出来。
大姐许蜜子听完大概后,先是唠叨出来一堆小牢骚:“你啊你,给咱弟还房贷的事不积极,给你自己打算起来倒是挺有脑子的。行啊,那我就去帮你问问当初给你办工作这人,看他能不能落实了你现在那个什么露的领班的错处,把她撸掉。”
许蜜语握着手机问了声:“这事办成的几率大不大?”
许蜜子给她吃定心丸:“当然大啊,怎么说我找这人他也是你们客房部副经理呢,让他挪动个楼层领班,问题肯定不大。”
许蜜语听到这,心里亮堂了起来。
她催大姐尽量快一点办这件事,否则她可能等不到张彩露离开,她就得先被弄走了。
许蜜子语调一扬,先数落她一通:“你怎么这么笨蛋呢,给人算计到马上就要被辞退了才跟我说这事,真是怂包一个,你那点能耐全用来怼我怼妈怼咱弟了。”
数落痛快了,她终于给了准信:“行,我明天就联系这人跟他说。别说你怕你自己丢了工作,我也怕你丢了工作啊,你没工资的话,弟弟的房贷就只能我和你二姐帮着还,你这是想累死我们俩!老三你记着啊,我把这事给你办妥之后,等你再发工资你得跟我和你二姐一起给许蜜宝还房贷!”
许蜜语挂断电话前没有明确回应大姐。这是她的一点缓兵之计。她现在连自己都没活明白,绝不可能再去给许蜜宝那个废物还房贷的。
第二天一整天,许蜜语都安心地工作。大姐很有把握的那番话让她心里有了底气。这底气甚至让她在面对张彩露时,心里都起了那么一丝丝的怜悯。
看着张彩露一如既往那么张扬地对人表达着其实并不真诚的关怀,许蜜语会有点不忍心地想,她一定不知道,她马上就要被辞退了。
但当尹香趁着中午吃饭悄悄告诉她,张彩露上午特意联系了鲁贞贞,诱导鲁贞贞给她打不满意差评时,她心里仅剩那点怜悯和不忍心也没有了。
原来家门以外的社会,是这么的弱肉强食,哪怕是小小一个客房部,居然也是你死我活的。
尹香还告诉许蜜语:“不过蜜语姐你暂时可以放心,后来有个男人把电话打到客房部来了,我接的电话,他让我去把领导叫来。我把张彩露找来之后,那边语气很强硬地叫了那个女的来讲电话,那女的就对张彩露说,要取消那个不满意评分,还让张彩露不用再打电话过去了。我也是这样知道的张彩露特意去联系过那女的给你打差评。”顿了顿,尹香问许蜜语,“不过蜜语姐,那个好心男人是谁呀?是你娘家人来给你出头撑腰了吗?”
许蜜语不由自嘲一笑。她哪里有能给自己出头撑腰的娘家人?那男人应该是她决定不要的出轨前夫吧。
她不想解释太多,只郑重地谢过了尹香。
晚上下班后,许蜜语立刻又打电话给许蜜子,问她情况怎么样,副经理怎么说。
她满怀期待地等一个好结果。
然而许蜜子却在电话里埋怨她说:“许蜜语,你说这些事情,你怎么就不能早几天告诉我呢?现在才跟我说,好么我今天一问,人家副经理就在前天已经从斯威酒店跳槽去别的地方了,你说你吃屎都赶不上一口热乎的!这事到现在啊,我是帮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许蜜语的期待一下子灭掉了。她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她想了想,不甘心地问许蜜子:“大姐,就算他已经跳槽了,他曾经的人际关系还在,是不是也能……”也能发挥一下余力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蜜子打断:“能什么能啊!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今天给他打电话,他对我的态度就已经很冷淡了,知道为什么吗?是,我们旅行社和你们酒店有业务合作,但这不足以让我跟他能说得上话,他之前对我客气,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是聂予诚老婆的姐姐,聂予诚以前帮过他的忙!我托他帮你安排工作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聂予诚已经离了婚,而你就是那个前妻,他是冲着我是聂予诚妻姐的面子,把你安排进酒店的。但现在他知道聂予诚已经换了老婆了,我这个前妻姐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你就别再拉着我去给你丢脸求人了!老三啊,不是我说你,好好的日子让你过得稀碎,现在都要连累我也得去看别人的冷脸冷眼冷屁股!”
许蜜语消化着这通牢骚。相比于期待彻底破灭的黯然,她现在更深的感受是觉得讽刺和好笑。
原来,这个人是看了聂予诚的面子,帮聂予诚老婆的姐姐,把聂予诚老婆安排进酒店工作的。
终于绕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许蜜语想,这世上还有比眼下这一遭更讽刺的事吗?
转瞬她想,也许是有的,比如许蜜子是哪里来的底气,居然还要埋怨是她许蜜语搞没了她许蜜子的面子?当初她许蜜子那点面子,难道不是靠她许蜜语得来的吗?
这点借着别人的光得到的面子,本来就不是自己的,终有一天失去了,还要跳脚怨人。
许蜜语都快因为大姐的理直气壮而觉得她真的有理了。
“大姐,”她想了想,忍不住说,“我从前能让你借上光,我没有要求你对我道谢;我现在不能让你借上光了,这也不是我的罪过,所以你没有立场怨我这、怨我那的。”
许蜜子的音调一下子拔高:“许蜜语,你是脑子发病了吧?怎么这样跟我讲话?难道我没有让你借光吗,难道你现在的工作不是我给你找的吗?妈和弟说得没错,你真就是一只白眼狼!……”
许蜜语把手机拿离耳朵放到一边,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任由许蜜子把歪理邪说自己讲个够。她实在懒得去搭理。
她满心嘲讽地想,真要命啊,老许家已经有了第二个焦秀梅了。
第二天上班,许蜜语有点怏怏的打不起精神。
许蜜子那边的路一堵死,她一时间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她有推演过,如果她去举报张彩露偷换了耗品会怎样?
“没用的,”尹香给了许蜜语答案,“不是没人怀疑过,张彩露换了洗发水什么的。但她做人圆滑,自己赚到外快也不忘把领导们答对得明明白白,所以领导们都向着她。除非你能直接找到我们酒店的高层领导,但这对我们客房服务员来说,是不可能的,高层哪会见我们、听我们反映问题啊?他们只会把问题发回到部门领导手里,那这样,就还是张彩露的保护伞说了算啊。”
许蜜语很意外地想,原来她发现的问题,早就不是一个新鲜的秘密。原来张彩露这么干,是有点有恃无恐的。她开始觉得,现实里的职场和生活,其实比她看过的那些剧集精彩多了,也曲折复杂得多了。
连举报这条路也堵死了。许蜜语感觉,她好像已经无路可走了。
好像不久的将来,她到底会被张彩露集出三个不满意差评,而送离酒店。
下午许蜜语继续怏怏的提不起精神。
好在下午房间比较少,做完所有房后,她回到客房部去休息。
除了她还有其他几个也做完了房的同事在,她们正在闲聊天。
许蜜语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忽然有个同事说道:“最近顶层怎么不来下边借人用了?”
另一个同事回她:“听说顶层的套房管家之前被下面楼层的服务员摆过一道,惹得上面VIP贵宾很不满意,套房管家觉得很没面子,就再也不愿意从下边借人上去了。”
前面那个同事又说:“是不是又有谁上去想勾引VIP大老板了啊?就跟之前从咱们这辞职的那谁一样。”
另一个回她:“那谁知道,八成是吧。不过听说能住在顶层的贵宾,个顶个都是咱们酒店老板魏思源大老爷的座上宾,每一个都在老板那说得上话的,甚至他们要是不满意酒店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叫老板把他无条件开除掉的。所以啊,要是上面的套房管家惹到VIP们不满意了,那还真不是个小事情。”
……
两个人还在继续聊着。
许蜜语脑子里反复回播着刚刚她们说过的一句话:顶层贵宾要是不满意酒店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叫老板把他无条件开除掉。
许蜜语从椅子上腾地起身向外走。
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许蜜语心里有了打算。她想为自己再博一下。
她先去找到尹香,跟她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接下来应该没什么活了,如果万一再有的话,就麻烦尹香先替她一下。
然后她去换了衣服,又到洗手间仔细洗了脸,重新梳了头发盘了髻,还特意拨了些碎发在额前和鬓角。她知道自己这样弄起来,会好看很多。
想了想,她乘电梯下楼、走员工通道出了酒店,又过条马路,进了酒店对面大楼一层底商的化妆品专柜。
她在那里,一边很过意不去,一边用试用装飞快给自己化了个淡而雅的全妆。她难得有这么主动出击的大主意,值得一个全妆。这是给对方以尊重,也是给自己打气。
画好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瘦还是太瘦了些,但看起来气色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人也精神明亮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憔悴显老了,年龄感从之前看起来像三十大几,一下缩减回来好几岁。
临离开前,她暗暗发誓,以后手头宽松了一定要回来买好多化妆品,她一定不白占今天这个便宜。
她又走回到对面的斯威酒店,绕到一楼大厅的电梯区,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那里站定并做好长时间等待的准备。
终于她有机会体会到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等了不知道多久,她在角落里站得脚跟都有些麻了,终于等到了顶层那个纪总的助理,如果她没记错,他好像叫薛睿。
薛睿正从外面走进来,走向电梯区。
在他把手指按开vip专用电梯梯门的那一刻,许蜜语让自己及时地登场出现。
她拦住薛睿,顾不得对方脸上显露出诧异神色,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薛先生,麻烦您停一下、听我说,我有一件顶要紧的事,想告诉您的老板!”她看到薛睿微微皱起眉,好像在评判她说的话有没有足够的分量。
她赶紧加一句:“是关乎到您老板利益的要紧事,真的!”
薛睿看着她,沉吟了一下,审视她话里的含义和重量。然后他回复她:“我需要请示一下我老板。”
说完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被接通后,原话复述许蜜语的请求。
手机里传来干净利落的两个字:“不见。”
薛睿对许蜜语说抱歉,然后按开梯门,走进去,转回身,在梯门关合前,他和站在电梯外的许蜜语互相对视。
梯门缓缓向着一起汇聚关闭。
就在关到一条狭窄缝隙、仅能容纳一个很瘦的人穿过的缝隙时,许蜜语飞快地挤了进去。
她进到电梯里的下一瞬,梯门彻底关闭,电梯开始上升。
薛睿意外到有点发怔地看着许蜜语。他没见过这么干净利落钻电梯空子的人。
许蜜语看着薛睿,努力对他笑,笑得有些讪讪的。
薛睿出了声:“许女士,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办。”他伸手刷卡,想随便按个中间层打发许蜜语下去。
许蜜语双手合十地保证:“您相信我,我真的有对您老板的利益来说,是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薛睿犹豫一下,收回手臂。电梯继续加快速度向上走。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女人。她今天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应该是仔细拾掇过自己。还是很瘦,但看上去已经比平时顺眼好看了许多。她这么用心地收拾一番,想必冲上顶层见老板的决心很大,大到就算他现在拦住了她,之后也总有拦不住的时候。
罢了。
“那你等下就说,是你自己硬闯上来的,我拦不住你。”
电梯门打开的前一瞬,薛睿这样交代许蜜语。
许蜜语郑重点头说好的,跟着薛睿出了电梯。
薛睿让她等在套房门口,他自己推开门走进去。
纪封正靠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文件。听见声音,他抬起头看过来一眼,先是看到了薛睿,马上又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许蜜语。
他微微眯眼,冷瞥向薛睿。
薛睿在那一瞬被纪封瞪得心里发虚腿发软,一时间竟然有种自己要丢掉饭碗的感觉。
他后悔没在中间楼层时打发许蜜语下去,也在心里使劲祈祷等下许蜜语不要乱说话,不要惹到老板不高兴从而迁怒他。
纪封冷瞥过薛睿后,又冷淡地出了声:“让她走。”
声音轻轻的,里面不容置疑的分量却重重的,压得薛睿大气都不敢喘。他立刻听话地走去门口,劝许蜜语赶紧下楼去,因为如她所见,老板并不想见她。
许蜜语急起来,一急之下,居然来了勇气直接绕过薛睿,快步冲进套房,冲到纪封面前去。
薛睿在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老板最讨厌不相干的人不请自进这间屋子。他赶紧追上去,想趁许蜜语进一步激怒老板前把她带走,也好为自己留一个全尸。
但等他追到许蜜语身边时,已经来不及了,许蜜语已经开了口。
她语气焦灼又着急地正看着纪封说:“纪先生,我有件事要告诉您!”
薛睿看到老板眼底里已经涌起不耐烦。他马上去拉住许蜜语的胳膊,打算带她离开。
但她瘦瘦的力气居然很大,他没能拉动她,而她还在飞快地说:“那天晚上你们开会,那位段先生其实在坑您!”
薛睿心里一惊,想拖走许蜜语的动作一顿。
他扭头去看纪封表情。
纪封居然停止了不耐烦,还微微挑高了一边眉尾。他对薛睿一摆手。薛睿松开许蜜语。
“说下去。”纪封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了一边,抬头看着许蜜语,对她说。
许蜜语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有戏,有戏!
“那天那位段先生,他和泰国那位普拉育先生,他们利用您听不懂泰语,当着您的面一起合计着等到敲定交易价格那天,要一起坑您一笔!纪先生,我听得懂泰语,请您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纪封看着她,眸色加深。
“继续说,那天你都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许蜜语喘口气后,马上说道:“那天泰国的那位普拉育先生说,他的物业只要卖到八千万就可以,但段先生告诉他,等到定价那天他会跟您报价一个亿。段先生还告诉普拉育,一个亿对您来说是小钱,您不会因为多这两千万就不买普拉育的物业的。然后段先生让普拉育在事后把多出来的两千万打到他自己账户上,说是算作帮普拉育谈成这单买卖的辛苦费。所以纪先生,那天那位段先生,他在利用您听不懂泰语,想要把您当成冤大头坑您两千万!”
两千万对纪封来说,的确该是一笔小钱,他未必会在乎。
但许蜜语赌他一定会在乎他当着面被段翱翔和普拉育当成傻瓜耍。
而听她说完一切,纪封果然从沙发上腾地站了起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蜜语。
他审视着许蜜语仔细拾掇过的脸,微眯起眼。然后他声音平板、叫人摸不着丝毫情绪地问:“你不会无缘无故冲上来对我说这些的。所以说说吧,你告诉我这些,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22章 你给我等着
纪封的突然靠近,像股巨大的压力挤压向许蜜语。
他说的话让人猜不透丝毫情绪,却一语道破许蜜语别有所图的动机。
许蜜语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变得无所遁形。
诚如柯文雪她们之前说的那样,他的确有一双顶好看的眼睛,眼尾上挑,薄薄的双眼皮顺着上挑的弧度逐渐开扇。那是一双很清冷的眼睛,好像他早就看透了世人的种种小心思,却不道破,然后像看笑话似的由着人耍弄心机。
在这样的人面前,藏着掖着只会沦为笑话吧。
许蜜语仰头迎视纪封,在心里劝自己镇定,深吸口气,实话实说:“我想酒店能把行政层现在的领班辞退,听说您能跟老板说上话……”说到这她还是心慌了一下。
缓一口气,她继续说:“现在的领班,有足以被辞退的错处,她私下以假换真调换了酒店的耗品……”
她尽量让自己把话说得平整不抖颤,这样才显得她想要的东西没那么痴心妄想。
可纪封听完她的话还是微眯起眼笑了。
那笑容溢在嘴角,满满都是不遮掩的嘲讽。
薛睿在一旁看得清楚,老板的这个笑容里饱含着嫌弃和厌恶,他比从前更讨厌面前这个女人了,他在嫌这个女人陷在不堪的日子里,不自爱也不自立,却居然有想背后动别人手脚的心机和野心。
连他自己刚刚也在吃惊于这个女人说的话——她居然懂泰语,她居然说,段翱翔那天在骗他们。
那天她在现场端茶倒水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显现出她听得懂。她倒是沉得住气,在自己有所需要的时候才拿这个出来做筹码提条件,确实很心机。
薛睿看着纪封想,他既然这样笑了,那么下一刻他一定会更鄙夷更绝然地拒绝掉这个女人。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到纪封说:“想让我帮你开掉现在的领班是吗?好啊。”
薛睿怔愣愣地看着纪封。
而纪封正在微眯着眼看着许蜜语的脸。
然后他听到纪封又说了后半句:“那就等我们再开会时,你来帮我戳穿段翱翔吧。”
许蜜语双手垂在身侧,悄悄握成拳头。
想着那天晚上段翱翔的赖皮难缠、小气记仇、虽然是个有钱人却一身的流气……她没招没惹他时,都躲不过他的欺负人。要是真的当面揭穿他的把戏,他会不会当场恼羞成怒,把她撕碎?
许蜜语有点犹豫。
她在犹豫中看着纪封的眼睛。那里面居然早就盛着料定她不敢答应的预判。所以他只是在鄙弃地逗弄她一下而已,不用她表态他已经把她瞧得扁扁的了。
许蜜语一下横了心,握紧拳头答应一声:“好,就听您的,我帮您揭穿他们,作为交换条件,您负责辞退现在的领班!”
一瞬里许蜜语从纪封眼中像是看到了一丝意外。
她想纪封应该是在意外,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她,居然真的敢答应去戳穿段翱翔。
她又想她总归是替纪封办事的。纪封就算再看不上她,在事后段翱翔对她发难的时候,他也总能维护她一下的吧?毕竟她得罪段翱翔,也是为了帮他纪封维护住利益。
许蜜语这样想着,为自己宽着心,让自己不要害怕。
许蜜语离开后,不等纪封开口,薛睿已经识相地开始忏悔,不停说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拦住许蜜语,让她冲了上来。
纪封坐回到沙发上,不吃他这套,声音不辨喜怒地问:“那就展开说说吧,为什么没能拦住她。”
薛睿支支吾吾。
纪封抬眼瞪他。
薛睿立刻应激似的开始讲实话:“我看她今天为了想见到您和您说这个事儿,那么认真地打扮过,我就一时没忍心……”
纪封冷笑一声:“你怜香惜玉起来倒是不分对象。”
薛睿小小地辩解了一下:“她今天和平时看起来确实有点不太一样,就……好看了许多……”
纪封又冷笑一声,斥问他:“你是没见过女人吗?”
薛睿被问得一哆嗦。为了让纪封息怒,他赶紧麻利地奉上一杯热茶,又岔开话题问:“老板,我看得出您其实很讨厌许蜜语那份心机劲儿和野心勃勃,但您为什么还会答应她?”
纪封饮了口茶。
他确实讨厌那女人的心机和野心勃勃。她为了找他谈判居然还打扮过、化过妆。抬头看他时居然还握着拳头给自己提气,把自己搞得楚楚可怜的。真是有一套。
是把他纪封当成看见漂亮女人就会失去原则的男人了吗?简直笑话。况且她也没那么漂亮,他纪封对各种优秀靓丽的名媛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对她这个陷在烂泥婚姻里不知所谓的女人?
为了达成目的,这么不择手段,把自己都当成了筹码。
纪封眼底里又浮现出厌恶。
他放下茶杯,淡淡说道:“有她出头替我们得罪人,这不好吗?”
薛睿点头:“好倒是好,就怕依着段总那小心眼的性子,事后会想个大损招报复她。”
纪封摩挲着茶杯边缘,嘴角溢出一抹嘲讽冷笑:“你以为她会不知道后果吗?她只不过是在野心和被报复之间,歪了天平选择了前者。”
既然她选择了野心,那就得去承担野心带来的后果,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呢。
纪封和段翱翔、普拉育他们的第二次会议、也就是敲定交易价格的会议,时间就定在许蜜语上过顶楼的隔天晚上。
第二天许蜜语是中班,也就是小夜班,从中午一直上班到凌晨零点。晚上六点刚过,她就接到张彩露通知:顶层需要借调人手过去帮忙,因为你上次去帮过忙,这次贵宾专门点名还是由上次的服务员也就是你上去。
许蜜语想,调派她上去的顶层贵宾,应该就是纪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