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蜜语横下心,不让自己为聂予诚的话所动。出轨离婚后就立刻和小三再婚的前夫,他对旧情展现出的任何不舍都是那么廉价。
“我干吗要你的钱?”许蜜语看着聂予诚,冷静地,也冷漠地说,“这份工作怎么了?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的工作,会比以前给你做全职保姆可耻吗?”
她话音刚落,有人影从刚刚房间里冲出来。
鲁贞贞又端着一杯水出来了,她打算再往许蜜语脸上招呼一回。
在她挥动胳膊的一瞬,聂予诚侧身挡在许蜜语面前。
水泼到他的下巴,他顾不上擦,任水珠淋漓着,看向鲁贞贞问:“你是不是疯了鲁贞贞?”
鲁贞贞眼睛汪起泪,模样柔弱,从嘴里蹦出的话却一句硬过一句:“聂予诚,我看你才是疯了!你敢给她钱,我就立刻起诉她以小三身份侵占我们夫妻共同财产!许蜜语,我好歹叫你一声姐姐,这是我在尊重你,可你再这样就别怪我找你领导投诉你勾引别人老公!”
许蜜语听着这番话,实在忍不住,冷笑起来。
鲁贞贞如今所控诉的,不就是她曾经对别人老公所做的吗?别人贼喊捉贼,她倒是三喊捉三。
再看一眼聂予诚,他一副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的样子,又着急又无奈又委屈。
许蜜语想,真是可笑。男人怎么总有那么多他不配有的情绪。被他们两口子送入不堪境地的人是她,却搞得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他一样。
下一刻聂予诚脸上终于浮出决然神色。他终于在两个女人中有了抉择。他转头看着鲁贞贞,对她压低声音吩咐着:“你现在,回房间去!”
说着他朝她肩膀抬手,看样子想去推送她进房间。但他想起什么似的,顾忌地把手只在她肩膀上搭了一下,就收回了手。
鲁贞贞眼眶通红,声音里都湿漉漉的带上了泪:“你是要推我吗,予诚?那好,你来推我,推啊!你把我和孩子一起推倒好了!”
许蜜语耳中一震。她明白了从刚才房门打开一直到现在,聂予诚都在顾忌什么了。
聂予诚的动作没再冒进,但声音依然强硬。他冷脸看着鲁贞贞,一字一句告诉她:“你,现在,给我进房间去!”
鲁贞贞看着聂予诚的表情,知道她已经把他逼到极限了。她不敢再硬碰硬下去,毕竟这个男人吃软不吃硬。她已经是合法的聂太太了,许蜜语就是个人老珠黄的下堂妻。她就给他们这点空间好了,回头她再慢慢收拾许蜜语。
她狠狠看了许蜜语一眼,进了房间。
聂予诚在她身后把房间门关上。然后拉起许蜜语的胳膊沿着走廊走出一大截距离去,停在一个消防间前。他显然是不想让鲁贞贞再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里虽然离那个房间都有一些距离,却离电梯口很近,也是通往行政酒廊的必经之路,很容易有人经过。许蜜语想尽快摆脱掉聂予诚,不想跟前夫拉拉扯扯地成为别人眼里嘴里的八卦谈资。
但不管她怎么挣动,聂予诚都不肯松手。他好像从来也没对她这么用力过,几乎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劲头。
许蜜语再次挣动的时候,好像激恼了聂予诚。他一下把她挤到墙壁前,捏着她的手腕抬高到她头顶,把她的手臂和她全都压在墙上。
许蜜语几乎气极,她不懂聂予诚如今还有什么底气和立场可以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电梯那里传出咚地开门声。
有不只一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听着说话的声音,他们正在走近。看样子应该是往行政酒廊去的。
许蜜语压低声音,语调里几乎有了祈求的成分:“聂予诚,你松开,有人过来了!”
聂予诚喘着气,和她交换条件:“好,但你不能跑!”
许蜜语已经看到有皮鞋尖从转角处转过来。她心急如焚,答应着好。
聂予诚终于松开她的手。但他不肯退开,依然很贴近地站在她面前,喘着粗气。
不明就里的人看到,会以为他正在因为她生气,气到快要不能控制情绪地不住深呼吸。
那些人,走近过来、经过他们、越过他们、向行政酒廊走去。
许蜜语始终低着头。她不敢抬起脸,不敢给这些经过的商务人士们看到她和前夫的丑态。她看着那一双双从眼前经过的亮亮的黑皮鞋,一步一步踩过地毯,就好像一步一步正踏过她的自尊一样,叫她有无所遁形的羞辱感。
终于那些人被行政酒廊吞掉身影了。
许蜜语抬起头,对上聂予诚红透了的眼睛。
他抬手去摸她脸颊,声音喑哑哽咽:“蜜语,你怎么瘦这么多?憔悴这么多?你过得不好吗?”
许蜜语一下扭过脸,躲开他的手。她毫不掩饰现在自己对他的嫌弃,抬手用力抹擦被他碰过的脸颊,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觉得他脏。
聂予诚愣在那。
放下手,许蜜语冷声问:“聂予诚,你还有事吗?没事你让开,我要回去工作了。”
她要走,聂予诚急忙拦住她,语无伦次地对她解释:“蜜语,她怀孕了,所以我才和她结婚!家里水管爆了,我才来住酒店的,我不知道你在这一层……做服务员,不然我一定不会住到这层来,不会让她给你难堪!对不起蜜语,我……”
许蜜语打断他。现在她只觉得很累,连给他冷漠都没有力气了。
“聂予诚,别再跟我解释这些了,没有意义。我们放过彼此吧。”
她疲惫地说着,看向聂予诚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完全不曾认识过的陌生人,冷静到漠然,疏远到刺痛人。
聂予诚所有其他的话都被许蜜语这样的眼神噎了回去。他怔怔地看着许蜜语,意外大过于伤心,好像怎么也想不到,许蜜语能做到和他分割得这么清清楚楚。
“你让开。”许蜜语一字一句地说。
聂予诚被这样的她镇住了。他不由自主地侧身让开。
许蜜语抬脚就走,背影荏弱却坚决,一路上她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下午纪封约了合作意向方谈收购业务。他不喜欢别人踏入自己的领地,所以和对方相约在行政酒廊。
约莫快到时间,他和薛睿乘着电梯下了楼。
到达行政楼层时,巧得很,正好遇到对方从另一部电梯出来。于是大家从两股汇成一股,一起走向行政酒廊。
转过转角时,有一幕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在眼前。
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把一个女服务员压在墙壁上,男人还捏着女服务员的两只手腕,高压在她头顶。
女服务隐隐好像在求饶。
那男人松开了她。
他们一行人途径过这一男一女时,那女服务员低垂着头,看起来心虚而懦弱。那男人喘着粗气,有点暴躁在压着怒火似的。
纪封只轻瞥一眼,已经识别出这一男一女究竟是谁。
他眼神变得轻蔑起来。
经过那两人之后,薛睿凑到纪封身旁,小声地问:“老板,是那个许……女人,她老公好像又来问她要钱了,我用不用……”他没把话说全,但纪封已经知道他的意思:我用不用过去帮帮那个许女人?
纪封脚步不停,用眼神斜剜了薛睿一下。
他开口时声音很轻,但里面的轻蔑和厌恶却很重:“你吃饱撑的吗?她自己愿意陷在烂婚姻里不离婚,你有什么好帮她的。”
薛睿看着纪封提到许蜜语时的厌恶至极和嫌弃至极,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说。
走在他们后面的合作对象魏思源只看到他们小声说了点什么,却听不清具体内容。他凭直觉猜测,觉得纪封是在嫌弃刚刚走廊上一男一女不成体统的样子。
他面子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一进酒廊落了座就对纪封说:“抱歉刚刚影响纪总心情了,酒店平时其实很高雅肃静的,不会有像今天这种,在走廊里顾客和服务员发生乱七八糟事情的情况。我这就打电话给客房部经理说一下这个事儿,让他今后务必严肃处理和加强管理!”
纪封懒懒地回应了个态度:“倒也不必。”特意说一下这个事,倒好像很给那一男一女眼神似的。
他们还配不上他的关注。
薛睿也在一旁跟风开腔:“魏总,纪总等下还有个会,要不我们还是尽快过一下这次收购事项涉及到的具体问题吧?我们最近一直在酒店办公,把收购事项汇总出不少问题。”
魏思源连忙聚起精神头,说着好的好的。
许蜜语从聂予诚那里挣脱纠缠后,先放好布草车,然后一头钻进卫生间里。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本来梳到两旁的刘海,现在很湿很凌乱地贴在脑门上。本就显得蜡黄的脸色,现在被水一泡更显得苍老。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里面的人怎么那么狼狈,那么不堪啊。
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她慢慢擦着额头上的水。
她一边擦一边看着镜子。镜面里好像倒映出了鲁贞贞神采飞扬的脸,那张脸年轻、漂亮、皮肤紧实又有弹性。
鲁贞贞好像在嘲笑她,怎么变成了一个黄脸婆。
她扔了湿掉的纸巾,两手垂在身侧,慢慢握成了拳头。
怎么办?她和聂予诚分开以后,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过得不好。
好像曾经,她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尽情鄙视鲁贞贞。可是现在,她却要被这个小三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俯视、使唤和羞辱。
好像他们都活得光鲜滋润,只有她一个人在行尸走肉般受苦。
她看着镜子里映现出的鲁贞贞,正对自己笑得张狂得意。
她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
她怎么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她怎么会让自己变得这么不堪?
对讲机里忽然响起声音。有人正在呼叫客房部派人去查房,说有个房间的烟雾报警器响了。
大家快速报了自己的位置。
许蜜语离那间房最近,于是她被派去查看那间房的情况。
许蜜语连刘海都顾不上重新弄,胡乱抹开到两边去,就赶紧跑出卫生间。
她告诉自己,先放下各种纷乱情绪,当务之急是快去查看一下,响警报的房间是不是起了火灾。
结果是虚惊一场。但也不完全是虚惊。
原来是有个年轻女孩躲在房间里,在准备为情跟她男朋友直播烧炭自杀。
饶是没有真的烧出人命,许蜜语也吓得不轻。
她想用对讲机呼叫人手过来帮忙,但没想到为情所困的姑娘虽然伤心力气却巨大无比,她冲上来一把夺过许蜜语的对讲,同时对许蜜语请求:“小姐姐,你别叫人来,我不想让人来看我的感情笑话!”
这句话一下戳中许蜜语的心。
她也是一个被感情伤到了底的人,又何妨去帮帮另一个?
她答应了女孩,要回对讲机,向里面回复道:查看过了,是在熏艾,没有问题。
然后她放下对讲看着女孩。
她不敢退出房间,她怕女孩会继续烧炭。
女孩也不去管她,只顾跟手机里的男孩哭,叫,祈求,怒骂,然后再祈求。
许蜜语从这些纷乱又强烈的情绪里,听出了一点事情原委。


第21章 【第四纪:化解】活着还是死
手机视频里那个男孩,被女孩意外发现了劈腿。那男孩索性摊牌承认,喜欢上了别人,要和女孩分手。女孩在使尽办法地挽留他回头。那些办法包括大哭,喊叫,祈求,怒骂,和走投无路的自杀。
许蜜语旁观着女孩的歇斯底里,她被女孩共情了。她跟着女孩一起,心口发涩发疼。
她以为自己已经麻痹掉了痛感。可这时她才发现,她只是把她的疼与痛都压去了心底深处,深深地藏了起来。
女孩哭闹一阵,给男孩下了最后一道通牒:你马上来斯威酒店找我,不然我就烧炭自杀死给你看!我要你一辈子活在我为你死掉的阴影里,我要让你今生今世不管和哪个女人滚在一起,都会觉得我的阴魂正吊在你的床头上,看着你!
女孩挂断了视频。许蜜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女孩又摆弄了几下手机,然后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在等男孩过来。
许蜜语这时早忘了半小时前自己受过的羞辱和难过,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得怎么看住女孩,不能让她出意外。
她拿起对讲机,刚想呼叫人过来帮忙劝劝女孩,女孩却先出了声。
“姐姐,你别叫人来,就算有人来了,劝说的话也都是冠冕堂皇的屁话,这世上没有谁能和你感同身受。”
许蜜语一下微怔在女孩的话里。女孩虽然年轻,虽然情绪化,却说出了富有哲理的话。
她放下了对讲机,走去女孩身边,拉了把椅子坐下,眼神不移地盯着女孩。
然后她很难过地劝导着女孩,用尽自己所有能安慰人的力量。
——是的,这世上没有人能和你感同身受。除非她有和你相同的遭遇。
女孩始终不说话,只是听着,又好像根本没听似的,放空发呆。
她们说了好一会儿话,男孩也没来。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许蜜语可以换下制服回宿舍了。但她不敢走,她怕女孩会想不开继续寻短见。
门口忽然响起门铃声。
许蜜语精神一震:“他来找你了!”
女孩却嗤笑一声:“不是他。”
女孩光脚下地,踩着地毯去开门。
许蜜语看到门外是礼宾部服务生,他手里正提着外卖。
所以,刚刚女孩挂断视频后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是在点外卖?
许蜜语有点懵了。
她看到女孩拎着外卖走回来,神采飞扬地笑着说:“我叫了小龙虾和啤酒。姐姐,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陪我一起吃点喝点吧!”
许蜜语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这和之前哭着闹着要自杀的人,完全对不上。
许蜜语彻底懵了。
反正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许蜜语索性留了下来。
女孩给许蜜语起了一罐啤酒递给她,然后一边剥小龙虾一边笑着说:“姐姐,我刚才把你吓着了吧?你放心,我不会死的。你刚才劝我的时候,我也在整理我自己的情绪和思路。我今天其实就是想看看,这个男的对我还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现在好了,我知道结果了,我也可以彻底死心了。”
她把剥好的小龙虾放进嘴里,嘴巴油乎乎的,一边吃一边说:“姐姐你说,我要是真为了这么个渣男死了,值得吗?别说为他死了,就是为他过得不好、为他变得像行尸走肉似的,都好不值得!我得过得比他好、比小三好,这才值得!”
许蜜语听着女孩的话,不由微怔。
女孩举起啤酒罐跟她碰一下,仰头喝了一大口。
许蜜语也跟着喝了一口酒。
麦芽混着酒精的味道冲过喉咙口,把她冲得好像更清透了,也好像更迷茫了。
女孩放下啤酒后,忽然问她:“姐姐,你说人活着是为了谁活的?为别人吗?那倒不如死了算了。人活着啊,是为了自己。”
许蜜语觉得女孩的话忽然变得掷地有声,她听得头脑一震,原本混沌的什么东西好像一下被女孩的话冲开了。
“是啊,我之前好像一直没弄明白我在为什么活着。原来人活着,是为了自己。”许蜜语幽幽地说道。
女孩忽然又开口发问:“姐姐,说句实话,虽然你看着冷静,我看着歇斯底里,但其实你比我厌世多了,我感觉你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似的,甚至是有那么点要死不活似的。”她看着许蜜语的脸问,“姐姐,你是不是也受过什么打击啊?”
许蜜语笑起来,笑容里带着疲惫。
她告诉女孩:“我的打击吗?其实跟你差不多。但我比你更惨一点,你是还没结婚时受到了背叛;我呢,我是被前夫婚内出轨了自己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女孩张大嘴巴,一脸的意外和吃惊。
“那你确实比我惨多了!”顿了顿她说,“所以姐姐,你才这么……嗯,要死不活的?你很痛苦吧?那你想过死吗?”
许蜜语被问怔在那。
死吗?她好像,从来也没想过这个可能性。虽然她过得像个行尸走肉,但她心底里最深处的意识,好像一直都是觉得活着更好。
好像那股潜意识一直在告诉她,只有活着,才能等到想发生的事情发生。
到这一刻,许蜜语忽然发现,原来她心底里还是有想要发生的事的。
原来她心底里还是有所期冀的。
所以她为什么还要活得像具行尸走肉?
耳边又响起女孩直来直往的话语:“姐姐,恕我直言啊,你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状态,如果我是你,我干脆就死了一了百了了。既然活着,那就得要活出个样子来啊,尤其是对比渣男和小三!”
许蜜语听着女孩的话。
她脑子里闪过鲁贞贞泼了她一头水后,得意的笑容;闪过自己蹲在地上顶着湿发挣不开眼时的羞辱;闪过卫生间镜子里,自己憔悴发黄的面庞。
她想是啊,女孩说的一点没错。
这样要死不活地活着,还不如死掉算了。
既然要活,就打起精神,好好地活,把自己活出个模样来,去打那些想看她过得悲惨的人的脸!
她把自己活得好好的,越来越好、越来越好。这才是对出轨男人和小三最大的惩罚。
陪女孩喝完一罐啤酒,许蜜语和女孩告别。她把一罐啤酒钱悄悄放在了空啤酒罐旁边。
她谢谢女孩敲醒了一直混沌迷茫的自己——她没想到,本来自己是来开解鼓励女孩的,结果最后真正被开解和鼓励到的人是她自己。
她审视自己。在和女孩一起喝掉这罐啤酒前,她得过且过,毫无目标。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有为自己的打算了。
她得打起精神来,她得让自己过得好起来,过得比前夫和小三儿都好才行。
晚上回到宿舍,趁着罗清萍和柯文雪都不注意,尹香打眼色把许蜜语叫到了走廊去。
尹香小声告诉许蜜语:“蜜语姐,今天李昆仑来客服部说了你和你老公的八……的事,正好张彩露也在。所以你今天下午被派去打扫的那个房间,其实是张彩露故意安排你去的。我也真是服了你老公和那个女人,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还有蜜语姐,你硬气一点啊,怎么能被你老公和小三儿这么骑着脑袋欺负!啊对了,我听其他同事说,后来看到张彩露还去了那个房间特意安慰了那个房间里的女人。说是安慰,其实就是在故意激怒她、引导她在退房时给你打服务不满意的差评。蜜语姐,张彩露是巴不得有这个不满意差评的,这样你就攒够三个差评该走人了。所以在那女的还没退房前,你自己赶紧想想对策吧!我先走了,别说我告诉你的,我怕张彩露收拾我!”
尹香怕被人发现她和许蜜语说悄悄话,她说这些话时语速飞快,快到在她说话时许蜜语根本插不进话去解释,聂予诚已经是自己的前夫。等尹香一口气说完一切,依然没给许蜜语解释的机会,她像做贼一样立刻就跑掉了。
许蜜语在走廊窗口独自站了一会儿。
窗外是有些混沌的城市夜色,月亮被云团遮住了脸,四下里有些起了风。
许蜜语想,原来自己再小心也没有用,只要张彩露想让她走,她就会不停地着了张彩露的道。
好人再怎么自防,也终究抵不过坏人的有所用心。
她确实得有点对策才行。她刚决定要活得好起来,她不能就这么被赶走。今天她被前夫和鲁贞贞看到的样子有多落魄不堪,以后在这里重新见到时,她就要变得有多神采飞扬。
她看着被云团遮住的月亮想,那么对策应该是什么呢?
夜风徐徐吹起来,风托着云缓缓地向前走,月亮一点一点,被露了出来。
清凉明净的一缕月光从云团里、从夜风中逃逸出来,乍泄一地。
许蜜语忽然发现,自己想到对策了。她欣喜于自己原来并不笨,只是太久没有和社会接触。
——既然张彩露想让她走,那不如,她先想办法让张彩露走吧。
把想赶走她的人赶走,这件既带着些防守又带着些攻击的事情,放在以前,许蜜语是万万不会去想、也不会去做的。
从前她一直刻在骨子里的人生教条,是“避让”二字。现在她想改变一下。而改变,就从这一次开始。
她想试一下,这次到底是领班先把她弄走,还是她可以先把领班弄走。
有些从前没做过也没想过的事,对于惯常的她自己来说是很出格的。但既然想改变,今后这些事总要尝试着去做一做。
许蜜语仔细想了一下能扳倒张彩露的突破口在哪里。
想来想去,有两点是不能少的。
一是张彩露要有错处。如果她没错,凭空就把她弄走,许蜜语想那做人方面自己和张彩露也没什么分别了。
二是得有个有点权力的人,他的权利足够支撑一次人事调动,而她能和这个人搭上话,请他帮忙行使这份人事调动的权力。
第二点,其实也不太难。许蜜语想这一点的突破口应该是在大姐许蜜子身上。
既然当初是大姐找人把她安排进酒店工作的,那现在能不能走动走动那人的关系,帮自己一下,找机会撂倒张彩露呢?
不过眼下,需要尽快落实出结果的,是第一点——她得想办法弄到张彩露的错处。先抓到错处,才好去找贵人帮忙,借错处发挥一下人员调动的权力。
她不信按照张彩露的行事作风,她在工作过程中留不下错处。只要有错,她就有被请走的可能。
第二天再上班,许蜜语格外留心了起来。
以前她得过且过,送到眼前的事情她都视如不见。但现在她开始张开触角,留心一切蛛丝马迹。她一下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只要有心,都有迹可循。
比如张彩露在工作上的错处。
找到它居然比得到一个服务不满意还容易。
起因是她在清洁“在住房”时,听到住客夫妻的对话。
妻子对丈夫说:“真奇怪,是这里的水出了问题还是酒店的洗发水换品牌合作方了?我洗完头觉得有点痒。”
丈夫回复她:“你也头皮痒吗?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昨天晚上洗完也觉得有点痒。”
“还有他们这的其他东西,用着也都不如以前舒服的感觉。”妻子又说道,然后问丈夫,“要不要找他们酒店的人问一下?”
丈夫回答她:“算了吧,怪麻烦的,再住一晚就走了。”
许蜜语将这夫妻俩的对话留了心,她收好换下的洗发水和其他耗品的瓶子。
斯威酒店的耗品都是从高奢品牌方采购的,这是斯威酒店的一个卖点——大家平时去高档商场的高奢专柜里花钱都未必能买到的东西,在斯威酒店却可以免费使用。
而这些其他一般酒店用不起的东西,斯威酒店用起来却是奢侈得很。对这些客人用过的洗发水、香水、乳液、手霜等等的耗品,斯威酒店都是当做垃圾处理的,每天由各层服务员在清理完房间后,把用剩下的耗品经过汇总然后交给外面的专人当做废品拉走。
许蜜语今天特意申请由她把楼层用剩下的洗发水和其他耗品汇总起来,然后等外面的人来取时,她特意拿本楼层的洗发水和其他耗品,跟别的楼层的做了对比。
比较后她发现,其他楼层的各种耗品质地更稠,而她所在楼层的各种耗品,仔细去看,它们质地更稀、颜色也更浅些。
许蜜语看着这些耗品想,很明显了,她所在的楼层,各种耗品应该是假的。
第二天早上,领完分房表后,在去库房领房间耗品的时候,许蜜语特意仔细留意。库房里的耗品质地倒是很稠密。也就是说,库房里的耗品是真的。
许蜜语想,那么从库房领出的真耗品,到了每个房间后就变成假的了,这中间以假换真的事,会是谁做的呢?
想来想去,能到每个房间都有机会逗留的人,只有张彩露了——她会在所有人打扫完房间后,每个房间逐一检查一遍。
所以应该就是在这个过程,真耗品被假耗品替换掉了。
许蜜语又想,那被替换掉的各种奢牌真耗品,又去了哪呢?很快她想到,说不准这些东西,会被拿到网上的二手市场去卖掉。
想到这里,她立刻打开手机查证自己的这个想法。
很快居然真的叫她在二手购物的app上查到一个卖家,是专门卖奢牌小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