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须看完文渝的信,就让江云康先放下书。
院子里的梧桐树,已经满树发黄,木须站在门口,看着即将落叶归根的梧桐树道,“虽然文渝不是我的学生,但我还是希望他也能有好成绩。他会是你这次乡试最大的对手,你知道你的文章,和他的区别吗?”
“学生其实明白一点。”
上次在江陵书院小考,江云康就懂一些,“文师兄胸怀天下,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抱负。”
“文渝出身贫寒,他知道百姓最缺什么。他的文章里,总是带着雄心壮志,读起来能让人热血沸腾。”木须目光放远,“如今历朝的江山有一半在敌国手中,那边的百姓民不聊生,正是需要文渝这样满腔热血的年轻人。”
“而你的文章,是规矩里写得最好的。从用词到行文,还有对朝政的把握,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说到这里,木须转身看着江云康,“但你少了文渝的那份热血,你的书,是在为你自己而读。”
“人生匆匆几十年,为己而活无可厚非。但为自己而活,又如何名垂青史?”
江云康曾听钟情说过,木须先生一辈子教书育人,就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有才之人参与朝政,能收复旧山河。
他很能理解,也很懂木须他们的这份抱负。
但正如木须先生说的一样,他现在对这份抱负的感受,并不是特别深刻。
刚穿越来的时候,江云康面对的是一地鸡毛的承安侯府。
在侯府里,他是最不被人看好的庶子。自个儿的处境都十分艰难,又如何做到去肩负重任。
为了能从侯府走出来,江云康才那么认真地读书。
他最开始的读书,更像是现代人好好读书,然后找一份好工作。
但日子久了,他发现身边很多人都不是这样,包括林源都有些很大的抱负。
穷则独善其身,江云康已经从这个“穷”字走出来大半,既然如此,是否要再往外看看?
平心而论,江云康更想的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但每次受到身边人的感染后,他也会有收复关山五十洲的抱负。
只是他现在的目标还放不到那么大,毕竟他只是一个秀才,他更喜欢一步步地来。
木须也知道江云康自己明白,所以他之前都没和江云康提这个事,现在说起,也是不想江云康对文渝有敌意,“你在江陵书院时,邱杰也说过,一次两次的考试,并不能决定你往后走得多远。过个几十年再看,有可能状元还不如后面的人。”
“我希望你尽全力地去考,也希望你在把文渝当对手时,也把他当并肩的朋友。只有互相磨练,才能一起成长。”
木须很少说这些除课本以外的话,林源听得一知半解,等木须走后,才敢走到江云康边上,“姐夫,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我努力的意思。”江云康转身看到林源的书掉落在地上,叹气道,“你好似一点都不担心这次的乡试?”
“为何要担心,反正我这次考不上。”林源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况且我还年轻,再努力三年也行。姐夫你多多努力就好,若是你中了,我也好……哎哟,姐夫你干嘛打我?”
“还没考就带着这种心态,那你去考什么?”江云康皱眉道,“不管结果如何,你既然要参与,那就不许松懈。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还不如在家中睡大觉。”
林源被训得不敢说话,赶忙坐回位置上。
两日后,文渝和张博宇如期而至。
刚进门,文渝就先转交邱杰带来的礼物,成氏头一次见文渝,但看文渝白白净净,很是喜欢,笑眯眯地带着他们去后院的竹屋。
一小段路的功夫,成氏就把文渝两个人的家世都给打听清楚。
到竹屋门口,成氏让他们自个儿进去,“你们先和先生打招呼,我让人把行囊先拿进屋子里去。”
文渝和成氏道谢后,才和张博宇一起进竹屋和木须打招呼。
木须让他们先坐下,文渝便坐到了江云康的边上。


第56章
从文渝和张博宇到木府后,林源彻底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之前在江陵书院时,还有其他学子,现在身边三个都是厉害的,让林源顿时觉得,往后还要苦读多年才能追得上他们。
江云康也有了点压力。
他和文渝同住同吃十天,发现文渝就是个不用休息的读书机器。原以为自己已经很刻苦,没想到文渝更加努力。
原以为文渝的心态比较好,但考前一天,江云康却发现文渝喝了酒。
本来要考试了,不应该喝酒才是。
江云康见文渝立马放下酒壶,过去一起坐在石阶上,“我以为你不会紧张呢。”
“怎么可能呢。”文渝笑了笑,把酒壶里的酒都给倒了,“我们都一样,必须要考出成绩,不然我们只能被拉回糟糕的生活中。”
“我自小过得艰难,看多了命苦的人,既然我要读书,那就要尽力做到最好。我的抱负就是,在我任期内,街头不再有冻死骨。”
说到自己的抱负时,文渝眼中带了星辰,闪闪发光。
他只喝了两口酒,并没有到醉的时候。
转头看江云康,拍了拍江云康的肩膀,“三郎为人正派,我想你往后一定会比我有作为。”
江云康却不这样觉得,木须先生说得对,他的胸怀和抱负都比不上文渝。
“文师兄谬赞了,我读书的目的远不如你的远大。”不过和文渝待在一块后,江云康倒是会被感染到一些情怀,“希望往后我们能有机会,在北城饮酒。”
二人相似一笑,起身往外走,准备迎接次日的乡试。
乡试考三场,每场考试都要提前一日进场,看完次日离场,故而每次考试前后都要花三日时间。
考试的地方又成“号房”,由一个个小隔间组成,里面有两块板子,白天用来作答,晚上放平睡觉。
“号房”很小,夜里睡觉时都得屈膝,很多人会睡不好。但又不得不睡,不然会影响到次日的考试。
江云康比较高大,他进入考场后,就发现“号房”对他来说有些太小。可每个人的“号房”都是一样大小,夜里睡觉时,他烫了很久才睡着。
在考试期间,他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号房”,只有考试结束才能离开。
而考场会提供一个炉子,一到两支蜡烛,炉子可以取暖,也可以用来生活做饭。
总而言之,古代的考试条件远不如现代,很多人连着看完三场,能瘦掉好几斤。
第一场考试结束时,江云康上了马车后,就开始睡觉。
没过多久,林源倒是精神满满地回来。
林源被江云康训了一顿后,确实想好好作答,可他看到试卷后,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心里倒是突然轻松一些,故而考试时也不如其他人那么紧张。
不过他这样的人,到底是少数。
很多人参加一次科考,就要花掉家中大半年的银钱,所以都希望能一次就考中。林源没有这种压力,加上他没有考状元的目标,心态反而比院试时好多了。
院试那会,他可是抱着一定要中的心理去考。
听到姐夫发出轻微的鼾声,林源本想问问姐夫考得如何,但这会也不敢多问。
过了会,江云熠也上了马车。
江云熠现在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垂着脑袋感觉随时都能哭出来。
林源看他那么难受,想着好歹一起读了一个月的书,想安慰一下,“你也别难受,这次不行,下次我们一起考嘛。”
“谁要再和你考!”江云熠咬牙抬头,眼眶红红的,说完后,立马转头看了眼边上熟睡的三哥,压低音量道,“你自己不思进取,不要带上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考一百!”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好么。”林源说完发现江云熠的眼神更凶了,立马说算了,“行行行,你这次一定会中举人,行吗?”
“哼。”江云熠歪头不看林源,不想再说话。
马车先到承安侯府,江云熠自个儿先跳下马车。
林源把江云康叫醒后,江云康还以为在考试院外边,问江云熠还没来吗?
“他已经下马车走了,姐夫你要睡快点回去睡,我也累了。”林源道。
江云康这才知道,竟然到承安侯府了,他下了马车后,原以为江云熠已经进府,但看到江云熠正停在门口。
等江云康走近后,江云熠才板着脸道,“你不像我年纪小,再过三年,安儿都会认字了,可得仔细一点答卷。”
江云康还很困,刚点头说好,江云熠就先进府了,“这小子,臭脾气倒是和某些人真像。”
江云康考得累了,回到三房后,随便洗了个脸就睡下。
林氏怕打扰他,只过来看了一眼,便抱着安儿走了。
另一边,江云熠先去给孟氏问安,正好向氏也在,就被向氏叫住问考试如何。
江云熠本就心情不好,还要听二嫂说点有的没的,当即就没给好脸色,打断后走了。
“母亲,五弟这脾性也太大了吧。”向氏小声抱怨道。
孟氏心疼儿子辛苦,不悦道,“五郎考试辛苦,本就状态不好,你还问他能不能赢三郎,这不是诚心给他添堵,你还好意思说他脾性大!”
这次的乡试,孟氏并没有对江云熠抱希望,能过院试便很不错,江云熠到底年纪小,不用急着过乡试。
向氏本意是想捧捧江云熠,但没想到江云熠不接她的话,现在又被婆母训斥,当即抿嘴不说话。
过了会,向氏才忍不住说到大嫂安和郡主,“母亲,我方才去看了大嫂,她面色越发不好了,前些日子亲家夫人还特意来看过,话里话外都是挤兑咱们让大嫂辛苦。这往后,还是别让大嫂插手管家的事了吧?”
安和郡主稍微好了一点后,就忍不住过问一些内宅里的事,问了后又会开始思索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日子久了,精神也被慢慢熬没了。
向氏这些日子跟着孟氏管家,但总不能插手到核心,让她很是着急。
孟氏一眼就能看出向氏的心思,但同样的,向氏说的确实没错,安和的气色越发不好。她有私下问过大夫,大夫说岁不至于油尽灯枯,可如果再劳心费力,怕是撑不了两年。
因为怕安和郡主真撑不过去,孟氏经常把顺顺和两个孙女接到正院带。
她原想着是帮安和郡主减轻负担,但不知道,子女没在身边后,反而让安和更记挂。
等江云康醒来时,已经是傍晚,用饭前,林氏也说到了安和郡主的事。
“前段时间,黄氏去临仙阁的谈话,正好被掌柜的听到,掌柜的就来和我说了。”林氏口中的黄氏便是安和的母亲,“黄氏和人抱怨我们侯府没有照顾好人,大嫂不过是生了个孩子,身子却越来越差。现在外边已经有人在说母亲苛待儿媳。”
“母亲对大嫂,其实是最好。”江云康洗完手,坐到饭桌边上。
林氏点头说是,“可黄氏这人有些蛮横,她就是觉得是侯府亏待了大嫂,才会让大嫂这么憔悴。她的心思我倒是能理解,可她这么往外传话,往后大嫂和她的几个孩子,又如何出去见人呢?”
江云康最近有见过大嫂几次,事实上,他觉得大嫂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原著里,大嫂并没有那么快去世,但按着现在的发展,大嫂的气色是真的差。而且大嫂是心理的问题比身体严重,实在让人束手无策。
江云康和林氏对安和郡主都没什么感情,平日里来往就很少,这会说起来,不过是唏嘘安和郡主年纪还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未免太可惜。
他们用过饭后,林氏帮江云康按了会肩膀,才去歇下。
明日还要去参加第二场考试,需得养好精神才行。


第57章
乡试是从人才中选拔人才,从经年累月考不中的大几十岁人,也有林源和江云熠这种十几岁的。
出发去参加第二场考试那日,江云康和林源精神倒是不错,就是江云熠的面色有着差。
林源一看到江云熠上马车,就忍不住调侃,“哟,这是紧张到睡不着了吧?”
江云熠瞥了林源一眼,少有的不搭理林源。
林源得了没趣,也就没再开口。过了会,江云熠倒是开口道,“我再没睡好,也比某些半吊子要考得好。”
马车里就三个人,林源一听就知道是江云熠讽刺他,当即往前坐了点,想要反击。
江云康及时开口,“两位祖宗,你们都老老实实看完好吗?等考完之后,你们要打架,我都不拦着你们。”
林源往后边挪动一些,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江云熠继续闭目养神。
马车快到考场时,提前停下。
林源抢先下了马车,江云康把江云熠叫醒后才下去。
江云康刚站稳,就看到林源突然鬼鬼祟祟地走回来。
“姐夫,你看那里!”林源努努嘴,示意江云康往右边的拐角看去。
江云康转头去看时,就看到孙哲靠在墙角上,于景山带着几个人围着孙哲,看模样,孙哲倒是蛮可怜。
不过江云康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林源一副看热闹口吻,“姐夫,这个孙哲还真是活该。我听说于景山每次遇到他,都要整他一下。过去几个月,孙哲基本上都不出门。”
这时江云熠也从马车上下来,他不清楚孙哲做的所有事,但他直觉就是不喜欢孙哲,“狗咬狗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江云康多看了两眼,就转身跟江云熠去考场。
只有林源,目不转睛地盯着望了好一会儿。
墙角的孙哲,咳了好几声,于景山却还没要离开的意思。就算四周有人经过,也没一个敢停下帮忙说话。
“孙哲,你倒是命硬,还能拖着身体来乡试。”于景山冷笑说话时,看到孙哲的身子一直在抖,往前刚走一步,孙哲就吓得坐在地上。
“就这点胆量?”于景山顿时觉得没意思。
“于小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吧。”孙哲缩在地上,瑟瑟发抖道,“我真的没有对不住江四郎,要说对不住他的,一直都是江三郎。”
说着说着,孙哲哽咽到流泪,“四郎在的时候,就常和我说,江三郎屡次害了他。而且我猜,也是江三郎给江家大郎报信,不然其他人不会那么恨四郎。”
“我求求您了,我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子,不受家族重视,又没有顶好的学问,您就当不认识我这么个人,好吗?”
于景山看孙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果然别人都说庶子没有风骨。孙哲,你若是硬气一点,我还看得上你一点,但你这个模样,只让我更加恶心。”
“我劝你老老实实别再和我参加会试和殿试,识趣点就现在回家,往后你再怎么考试,别让我看到就行。”
孙哲看着于景山离开的方向,眼神充满了怨恨。
自从上次落水后,孙哲就落下咳嗽的病症,天冷时就忍不住想咳嗽,特别是风吹来时。大夫说这个病不能根治,只能养着。
但孙哲在孙家处境艰难,他要是不努力,便真要窝囊死在孙家。
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江云康和于景山。
面对有家世的于景山,孙哲暂时还不能报复。
但是想到江云康,他心中的一口气,一直难咽下。
等后日考完时,尽管身子已经快撑不住,孙哲还是在江家马车边上等着。
江云康刚和林源从考场出来,本来刚考完应该松一口气,但看到孙哲的马车时,又皱了眉。
“许久没见三郎,你倒是容光焕发。”孙哲半眯着眼睛,“不像我,病痛缠身,连考试都撑不到最后。”
江云康没有停下,而是直接上了马车。
林源对孙哲做了个鬼脸,跟着一块上马车。
孙哲提高了点音量,“听闻江陵书院有两位学子也借住在木府,木须先生倒是大度,这个时候本该帮着自己学生,却连别人的学生也热心指点。三郎难道就不吃味吗?”
“啪”的一声,江云康有些用力地推开木窗。
“孙哲,你知不知道,挑拨是非的人,在死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江云康神色不善地道,以前还要顾及一下两家人的情面,现在半点都不需要,说话也就可以直接怼,“你如今会病痛折磨,都是你的报应。”
“三郎为何这般说我?”孙哲眼眶湿红,眼泪说来就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那么讨厌我?”
“最开始和三郎打招呼,我也是真心倾慕三郎的才学,可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曲解我的意思。”
“江三郎,泥人也有三分气性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江云康懒得和孙哲废话,直击要害地道,“孙哲,于小公子来了。”
一听这话,孙哲立马打了个寒颤,往后缩去。
等看到江云康眼中的嘲讽时,才知道是江云康在耍他,但是等他再要开口,江家的马车却往前驶去,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孙哲想让车夫跟着江家马车,但是听到车夫说于小公子真的来了,赶忙让车夫快点离开。
他现在,最怕看到于景山。
江云康到远一点的地方等江云熠。
今日江云熠迟了点回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文渝和张博宇,他们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张博宇隔窗和江云康打招呼,文渝则是静静坐着没说话。
等江云熠上马车后,江云康才知道文渝考试时,因为风把炉飞吹了点到试卷上,这会正心情不好。
林源“啊”了一声,遗憾道,“好可惜啊,木须先生说过,这次最能和姐夫争头名的,便是文师兄。他这下卷面出了差错,岂不是要被比下去?”
江云熠白了林源一眼,凶巴巴地道,“你到底和谁一家的?虽说文渝很可惜,但你不是更该希望我三哥得头名吗?”
林源这次倒是没和江云熠吵,因为他想的确实和江云熠一样。
江云康却道,“一点炉灰而已,大家考试都会格外注意,肯定不会沾太多到卷面,不至于影响到文师兄的名次。就算因为卷面而赢的文师兄,那也胜之不武。”
林源道,“可运气也是实力嘛。希望文师兄别因为这场考试,而影响最后一场。以他的实力,考中前排并不难。”
乡试一共三场,如今两场已过,只剩下最后一场考试。
而且考试时间安排密集,今日考完出考场,明日就要再进考场。
连着三场考下来,谁都要瘦两斤。
现在去和文渝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文渝这会也不会想听安慰的话。事情已然发生,坦然去接受下一场就好。
不过这次中头名,那真的是运气在帮江云康了。
回到承安侯府时,江云熠会先去正院,和江云康并不顺路,两个人过了正堂后,便分开了。
江云康急着回去休息,但他回到三房时,只看到奶娘在带安儿,问过后,才知道大嫂又请了大夫,林氏过去探望了。
与此同时,林氏刚从大房的里屋出来,身边还跟着向氏。嫡母有话要问大夫,故而让其他人都出去。
向氏最近这段日子学管家,虽然很累,但心里却很嘚瑟,哎哟叹气道,“大嫂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以前我真不懂管家那么累,现在帮着母亲管家,我才知道太累了。”
顿了下,目露羡慕地看着林氏,“还是弟妹好,你只要养一个安儿就好,其余的什么事都不用管,我真的太羡慕你了。”
林氏笑笑不说话。
这段日子向氏帮着管家,先是记账出了错,等稍微上手后,又开始吞公中的银子。因为管家的事,向氏不知道被孟氏骂了多少次。
现在听向氏明着说累,实际炫耀的话,林氏就觉得向氏这个人很好笑。
向氏没能得到满意的回应,无趣地撇嘴,“弟妹,你说大嫂这个病还能不能好?”
林氏滴水不漏地说着客套话,“大嫂吉人自有天相,加上母亲日日关心,想来能好。”
“那你希望大嫂好吗?”向氏突然小声一点,听得林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林氏撇开目光,不去看向氏探究的目光,“我自然希望大嫂能好。”
“你可真大度。”向氏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不对,你应该是到现在都不懂大嫂对你做了什么。”
林氏好奇地朝向氏看去,直觉告诉她不要多问,但又很想知道向氏在指什么。
向氏说话不过大脑,但是她这个人小心思多,虽然很多时候没用在正事上,但总能歪打正着一些。
她让彩萍那些伺候的人先别跟上,她带着林氏往前走了一点,低声问,“还记得你被烫伤的那次吧?”
林氏点头说记得。
时至今日,想到那个事,她还很后怕。
“我都派人查过了,大嫂把那个丫鬟送去庄子两个月后,丫鬟一家就全离开庄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向氏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四周,“要我说啊,那次肯定是大嫂指使的,不然何必要让那家人悄悄离开。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容许你先生下侯府长孙,这才想要害你腹中孩子。只是没想到,你的丫鬟手脚太快,这才让你逃过一劫。”
“所以说啊,你应该恨大嫂才是。还好你当时没事,不然今日卧病在床的就是你。”


第58章
江云康换完衣裳,见林氏还没回来,朝院子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面色苍白的林氏,当即被吓到,“娘子,你怎么了?”
林氏摇摇头,“我们进屋说。”
江云康扶着林氏进屋,听完林氏转述向氏的话,眉头紧皱道,“那次的事,我也确实这么想过。”
当时只是猜测,他也提醒过林氏,但后来大嫂的态度又很亲切,他们便没去追查。
不曾想,二嫂竟然会去查。
虽然安儿已经一周岁了,但现在想起被烫的那件事,林氏还是会害怕,“若不是二嫂说起这件事,我都快忘了。三爷,你说这事大嫂真的是故意吗?”
“有八成的可能。”江云康想了想道。
如果不是故意的,不至于把人给送走,既然悄悄送走人,说明心虚。
“现在想来,大嫂从那之后,就对我关心得多,想来是她自个害怕了。”林氏抿了一大口茶,但心跳还是很快,想到大嫂现在的模样,她又叹气道,“如果是真的,大嫂也遭到报应了。”
“之前我还想着,大嫂要是能好就好,毕竟大房三个孩子那么小,若是日后继室嫁进来,总不如亲生母亲尽心。但听完二嫂说的,我就没这种期望了。”
江云康握住林氏的手,“待会我也让人去查查,确认一下事情是不是真的。二嫂那个人的嘴你也知道,她的话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有目的。”
“这个我知道。”林氏马上道,“二嫂虽然表面和大嫂关系好,但二嫂跟着管家后,就不想把管家权还给大嫂。如果大嫂不在,往后大哥娶个门楣低的继室,也还是二嫂继续管家。她是想看我生气,跑去质问大嫂吧。”
林氏不明白,承安侯府人多,是非也多,管理那么大一个家族,费心费力,还没什么好处。她宁愿管着自己的小院子,也不愿意去管那么大的侯府。
江云康却懂一些向氏的心理,二房的手头紧,日子不如大房,也不如三房。林氏是手中有钱,所以才不会想要管家时占便宜,但向氏不一样。
“算了,不说这个,你明日还有考试,说这个只会让人心烦。”林氏道。
江云康点头说好,但还是问了句大嫂现在怎么样。
“看脸色就不太好,以前大嫂多贵气的一个人,现在面颊消瘦,一句话没说完,便出了一头的汗。”林氏回想了一下,当时她都不敢多看,“虽说母亲把我们给支出来,但我觉得,大嫂怕是难撑过这个冬天。”
就是因为亲眼看到大嫂的病态,林氏这会才没气愤地去对峙,毕竟人都快死了,要是被她气死,她自己夜里也会睡得不踏实。
事实上,安和郡主的情况确实很不好。